第三十三章波酃波锞(全)

“啊…”岚令珊华伸了个懒腰,慢慢睁开眼睛。

“睡得好吗?”我转过头看着她,笑问。

昨晚这两个人可真是好命,从头睡到尾,看得我好生嫉妒。

“啊…啊?”她眨了眨眼睛,脑筋还没有清醒过来。不过就算清醒过来对于现在的处境她也不会有任何头绪。

“为什么我会睡在这里?昨天晚上…”她努力回忆着。

“昨天晚上你练习得太累,就在这里睡着了,我也没吵你。”我淡淡地说。

修依塔果然够小心,看来这两个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抓走了,并且从那时候起就人事不知。

说起修依塔,今天早上我醒了以后并没有走出帐篷,但是他应该已经得到了我大获全胜的消息。对于他,我并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恐怕他到现在都还在烦恼我是否已经知道了他是幕后主使人这件事吧?虽然我没有动静,但光是担心我是否会报复甚至拆穿他就够他头疼的了,这回他可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另外,他向宇安·越借兵来对付我,虽然我不知道博斯雅他们究竟是什么身份,但那种身手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训练出来的,何况那些有去无回的弓箭手。怎么向宇安·越交待这次的损失估计也能让他为难一阵了。

我并不是打算就这样息事宁人。放过博斯雅完全是看在他个人的份上,顺带嘉惠了他的同伴,对于修依塔我可没有半点欣赏。本来飞羽骑士团的死活与我无关,我也用实际行动向他表示了我最大的“善意”,然而这个人心胸狭窄、满腹猜忌,对于我的故意退让毫不领情欲将我斩草除根,这就很不知好歹了。这种人绝对不能留,否则总有一天会成为可亚他们的心腹大患——他如果只对付我倒是不怕,但如果牵连到可亚他们就麻烦了。而我是不会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的!

跟昨天晚上一样,我会让他知道惹了我的人会有怎样的后果,当然,这要在飞羽骑士团帮我找到“波酃波锞”以后。

岚令珊华完全没有昨晚的记忆,只能糊里糊涂接受了我的解释。不一会儿可亚也醒了过来,同样的情形少不得又是重复一遍。

这时门外已经人声沸腾,商队的人已经全部起来了,大家生火做饭,吃完早饭就急急赶着上路了。一路上被人袭击,所有人都巴不得马上走到目的地以免再生枝节,不用催促都是卯着劲赶路。

忆起方才修依塔见到我时惊疑、恼怒、愤恨等等复杂交错的眼光,我心中冷笑。同时也心下了然,方才我们已经通过耶克鲁城,为省时间也怕再中陷阱所以毫不停留,越城而过。再有几天就该走出圣蓝亚国境了,如果他想依靠宇安·越的势力夺权,动手的日子必定就在这两天,所以才想方设法要将我除去以免破坏他的好事。究竟该不该提醒克洛伦斯呢?我有些犹豫。如果飞羽骑士团在这时易主,很可能会影响我寻找“波酃波锞”的计划;然而我手上并没有修依塔叛变的实际物证,冒然介入还可能引起克洛伦斯的猜疑,对我的计划也没有什么好处。

“听说你昨天晚上碰到点事?”帕特里夏策马来到我身边,问道。虽然飞羽骑士团极力延揽他,但他现在仍然留在我们车队里,不过也向飞羽骑士团保证一旦有事发生会及时支援他们。

因为我帮他进阶为神骑士,现在他跟我的关系又进了一层,对我的关心自然也不同以往。

“小事而已,你怎么知道的?”我漫不经心地反问他。

对于我的平静他并不以为意。他知道我的本事还在他之上,这个世上已经很少有人能真正对我构成威胁,别人眼中的死亡陷阱根本不被我放在眼里是很正常的。

“艾尔鲁沙说的。”他说道,随即皱了皱眉头,“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好像跟你很熟的样子,可是发现有人谋害你却又无动于衷。”

我笑了笑说道:“他跟我算是世仇,没有落井下石就算好了,怎么可能帮我?”

“世仇?”任帕特里夏再聪明,现在也被我搞糊涂了。我们两人之间,不论怎么看也不像是存在“世仇”的样子啊!

我微微一笑,无意解释,让他就这样疑惑下去好了,不然什么时候又想起来追问我艾尔鲁沙的身份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飞羽骑士团本队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克洛伦斯的亲卫队和第二大队的人马躁动起来,不时看见传令兵跑进跑出,还向四周的护卫队伍不停传达着克洛伦斯的命令,看起来仿佛要出动的样子。虽然第二大队的队长卡新姆已经死了,但他的手下还在,所以现在暂时划归克洛伦斯直接领导。

帕特里夏警觉起来,马上全身戒备,然而凭他的经验和感应却怎么也没有发现敌人。要知道以他现在的能力,杀气和敌意在方圆一千比的地方都无法逃逸,如果敌人在更远的地方,飞羽骑士团又是怎么发现的呢?他疑惑的眼神看向我。

我没有回答,心中一动。

此时,大批的骑士从我们眼前跑过,穿过商队向着西方跑去,我发现亲卫队和第二大队的所有人马,包括克洛伦斯和威廉都出动了,飞羽骑士团一下子少了一半,只剩杰洛和修依塔留守。

一阵强大的感应冲进我脑中,我一凛——是“波酃波锞”!

跟以前浅浅的残留印象不一样,这次的感觉是从来没有的清晰和强大,仿佛他们就在我身边。

我不假思索,留下一句“这里拜托你了”就瞬间消失了踪影,徒留下岚令珊华的惊呼和可亚的叫唤。

向着感应传来的方向急速移动着,我的大脑飞速运转——飞羽骑士团的探测仪器居然能先我一步找到“波酃波锞”,这种东西绝不能留在世上!同时我也感到奇怪,克洛伦斯对“波酃波锞”的狂热实在难以理解,现在飞羽骑士团经过连场战斗已经损员不少,他居然将商队置之不理,不计代价也要捕获他们,究竟为什么?

但我并不担心“波酃波锞”会有什么危险,飞羽骑士团人虽多,却也不可能是圣兽的对手——如果它们及时变身的话。

塞姆狄斯的后代不会这么没用,连变身都完不成吧?

感觉越来越清晰,然后,眼前的情景令我身形一顿。

平坦的草原上,数百只“波酃波锞”聚在一起,令我惊讶的是,他们之中竟然只有寥寥十数只已经变身,对着他们四周一定距离的人类骑士张牙舞爪、咆哮威胁着,却并不进攻。

他们在保护着其他的族人,不敢过分分散怕那些没有变身的族人受到伤害这个我是可以理解啦,我不懂的是为什么其他成员不变身?“波酃波锞”虽有强弱之分但有变身能力这一点却并无区别。难道经过上千年的时光它们退化了?

满腹疑窦在扫视过周围的情况之后便解开了。我发现包围着它们的飞羽骑士团员并不多,最多两个小队的数量,也并没有骑马——这是当然的,因为没有动物敢在“波酃波锞”的面前放肆,说不定还会在它们的威慑下暴乱起来,自然不能放到这里自爆混乱。然而他们中间却架设着十几台奇怪的机器,方方正正的坐基,下面有四个轮子便于移动,坐基上面有一个半圆的金属球,球的顶上伸出一根金属丝,再在金属丝的顶端分成四根差线。此刻那四根差线飞速旋转着,发出一种奇特的波动,因为这种机器环状分布在“波酃波锞”的四周,因此这种波动也连成了一圈将他们困在包围之中。

我若有所悟,看见那些没有变身的“波酃波锞”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身体急剧颤动着只能勉强维持站立,哪里还有可能变身!

我仔细分辨着这奇怪的波动,确定它确实可以对“波酃波锞”的神经系统造成干扰从而阻止它们变身。这样看来,应该是克洛伦斯派少量精锐带着这种奇怪的机器先困住了“波酃波锞”,并在它们变身之前先下手干扰了它们的行动,所以才能将它们围困在此地。不过这样想来,那些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仍然能够变身的圣兽就实在很不简单了。而且变身之后的“波酃波锞”身体构造有所改变,便再也不受波动的干扰。

看来经过这么多年,人类的技术又进步了不少啊!我冷冷一笑。人类总是热衷于把最新的技术运用在武功和暴力上,成百上千万年的进化完全没有改进。

此时克洛伦斯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骑士们在老远的地方就下马而行,那里是马匹所能前进的最远距离,过了那里马儿们就再也不肯走了。除了克洛伦斯、威廉和几十个亲卫留在原地外,其他的人纷纷抽出武器向着圣兽们步步逼近。相比之下,只有十几只变身圣兽的“波酃波锞”情况更加险恶,所谓蚁多咬死象,任它们力量再强横,这么多人拖也能拖死它。更何况那些不能变身的族人,这回“波酃波锞”麻烦大了。

也许是被克洛伦斯追杀得久了,看见熟悉的仇人到来,“波酃波锞”无不掀牙嘶吼,蓄势欲扑,眼中露出深沉的仇恨。

克洛伦斯作了个手势,他手下的骑士们马上几十个人组成一队,向着那些变身的圣兽攻击过去,看来是打出了经验。变身后的“波酃波锞”虽然厉害,但几十个人打不赢的话拖住它还是可能的,趁此机会剩下的人就去对付那些无法动弹的圣兽,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不过“波酃波锞”一旦发狠起来能发挥出一般情况下两到三倍的战斗力,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看飞羽骑士团那种谨慎的样子就可以明白了。

我想了想,悄然进入我的亚空间。眨眼间,停放在包围圈上的一台机器“轰”的一声爆炸开来,机体瞬间粉碎的同时顺便炸伤了周围的人。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其它的机器已经接二连三发生爆炸,不一会儿,飞羽骑士团所依靠的对圣兽的神经干扰已经消失无踪。

亚空间的好处就是我可以随时随地制造,出口也随我高兴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我不停移动在那些机器之间,以快得看不见的速度将它们全部销毁。

迅猛而连续的爆炸让所有人都有些呆滞,连“波酃波锞”都一时间忘记了威胁他们的东西已经消失而只是愣愣地看着一堆堆的火焰发呆。所幸那十几只已经变身的圣兽中有一只突然大吼了一声,向着愣在前面不远处的人类猛扑了过去。这一声吼成为了这场战斗的冲锋号角,其它那十几只几乎是立刻恢复过来,向着身前的人类展开了凶猛的扑击。他们现在已经不用在意族人的安危,因为回过神来的圣兽们已经纷纷展开变身。

我在亚空间注视着地面上的战斗,暗自点了点头。那只大吼的圣兽应该就是这一代的族长了,“波酃波锞”的领导者一向都是最出类拔萃的。

这突然的转变在瞬间改变了整个形势。飞羽骑士团依靠的强力臂助已经没有了,他们现在不得不依靠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对抗几乎可说是无敌的变身后的圣兽,而在越来越多的圣兽变身以后,这场战斗已经不再是战斗,而是屠杀。

除非达到神骑士的水平,否则再勇猛的人类在它们的眼中也不过是蝼蚁一只。

刚开始飞羽骑士团的骑士们还想凭借手中的武器跟他们一战,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那是徒劳的,甚至不用动用魔法,随便一只“波酃波锞”的扑击都带着无法抵挡的威力,大爪一扫,人体就像纸做的人偶一样四散飘飞,摔落地上以后再也没有爬起来的机会。尖牙和利尾也成为死神的手臂,张口、甩尾,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大量的鲜血,被撕扯为几瓣的残肢剩体到处抛飞,内脏、脑髓散布在大片草地上,足以让不够坚强的人当场呕吐。马匹们在暴怒的圣兽的威压下惊乱嘶立,慌不择路到处乱窜,甚至对自己的主人扬蹄飞踹,根本无法制止,于是场面更显混乱恐怖。

但克洛伦斯不愧是飞羽骑士团的领导者,他迅速指挥着部下组成了一个个小阵,在保持局部人数优势的前提下向着自己的所在地集结。虽然很不甘心,但现在已经不是考虑如何“捕获”圣兽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从它们爪下逃生。

然而他还是小看了“波酃波锞”的战斗能力。人数多又如何?变身的圣兽越来越多,现在已经俨然发展为几只圣兽共同攻击一伙人类,一只他们都吃不消了,如今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圣兽们仿佛发泄着刚才,或者是这一路上被人类压制、追捕的仇恨,下手完全不留情,眼前这些自不量力的人类自然就成为他们怒火的发泄对象,不理会冲天的惨叫哭嚎,活生生的人间地狱在本该充满生机的草原上展开。

我从半空中俯视着地上的一切,并没有插手的打算。如果不让这些圣兽好好发泄一下,它们狂性起来了决定在人间界大开杀戒可就麻烦了,我想要让它们平静下来可也不容易呢,所以只能牺牲这些倒霉的人了。不过既然是这些人自己去招惹圣兽,那死在它们手里也不算太冤。

为首那只圣兽十分聪明地发现了克洛伦斯一行人,敏锐地分析出他们是眼前这些人类的领导者,也是刚才令自己的族人吃尽苦头的罪魁祸首,当下大吼一声向着它们扑冲过去,迅若闪电。另外有几只圣兽像是它的护卫一样也紧跟着追上去,让被它们围攻的一群人得以多喘几口气——但是这些人类很快又被其他的圣兽追上,下场并没有决定性的改变。

围在克洛伦斯身边的亲卫队员大为紧张,纷纷抽出佩剑冲上前去,以生命为自己的团长制造逃走的机会。威廉焦急地向克洛伦斯叫道:“团长,快走!”

克洛伦斯大声拒绝了部下的好意:“不!兄弟们还在努力战斗着,我绝不能抛下他们独自逃走!”

眼见挡在前面的亲卫们像人偶一样倒在凶猛的兽爪下,威廉心急如焚,再次劝道:“团长,你是我们的支柱,就算我们死了,只要你还在飞羽骑士团就不会垮,骑士团不能没有你啊!况且现在杰洛少爷他们离这里不远,必须有人带着他们马上离开这个地方,否则恐怕有被怪兽袭击的危险!”

这句话击中了克洛伦斯的罩门。想到自己的儿子和剩下的那一半人马,他犹豫了。

眼见那只凶猛的“波酃波锞”就要冲到他们面前,威廉急得两眼发红,顾不上多说,他用剑狠狠击在克洛伦斯的马身上。他的马本来在圣兽面前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动弹,但此刻吃痛却也立刻奔跳着跑开,他对剩下的亲卫们下令道:“好好保护团长!”说完挥起自己的大剑迎向冲过来的圣兽。

“威廉——!”克洛伦斯大叫着想要回转马身,却被一个亲卫死死拉住缰绳,牵着他的马拼命向前跑去。

威廉以必死的决心拦在圣兽之前,那圣兽居然也停下身子注视着他。他吃了一惊,虽茫然却也暗自高兴,为了争取克洛伦斯的逃跑时间,能拖得一时是一时。然而接下来的发展却出乎他的意料。

“想不到人类里面居然也有你这样的勇士。”低沉的声音,但却确实是人类的语言。圣兽居然口吐人言!

没有理会威廉张口结舌的表情,圣兽继续说着:“虽然你的努力是徒劳的,但我敬你是个真正的勇士,我会给你一个痛快!”倨傲的话语,高傲的表情,圣兽的一言一行都充满了无以伦比的气势。

威廉勉强压下震惊的情绪,刚要说话,前面又有几只圣兽冲上前来。他脸色苍白,绝望的感觉充满了全身,听见那只圣兽对其它几只说道:“你们追上去,把那个老鬼给我围起来,不要杀他,等我亲自过去。”

“是。”那几只圣兽居然像人类一样回应着它的话,然后一点不耽搁继续向前,对威廉根本连扫一眼都没有。

“不——!”威廉大惊失色,转身就要拦阻那几只“波酃波锞”,他对面的圣兽却纵身一扑,再次挡在他的前面。

他的心直往下沉,面对这只王者般的圣兽,他似乎有种无力违抗的感觉。勉强稳定着自己的情绪,他沉声问道:“你就是‘波酃波锞’的族长吗?”

圣兽仰起了它高贵的头,自豪地说:“没错。”

他抑制着身体微微的颤抖,试探地问:“尊敬的族长,你们现在已经完全胜利了,难道就不能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圣兽“哈哈”一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然后厉声说道:“我们胜利了,所以就应该放你们一条生路?如果我们被你们抓住,你们又会给我们一条生路吗?”

威廉无言以对,确实,如果他们真的抓住了“波酃波锞”,绝对会第一时间杀死以免后患的。我则在半空中对圣兽的这番话大为激赏——好小子,说得好!有前途!!

他长叹一声,向着克洛伦斯远去的方向喃喃说道:“团长,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里了。您多保重!”

“呀——”他大喝一声,挥舞着大剑向着对面的圣兽冲了过去。

圣兽的眼中流露出一抹敬意和赞赏,迎着他的剑扑过去,金属的利剑在它身上只不过不痛不痒地敲了一下,它大爪一挥,威廉的身体就像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斜飞出去,落到地上再没有了气息。

一击毙命,圣兽果然让他死得痛快。

因为网络的原因昨天无法上网,所以没有能够及时派发精华,真的很抱歉!不过值得加精的书评已经加完了,所以应该也没什么关系的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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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敌友之辨

虽然克洛伦斯等人策马飞奔,但又怎及得上圣兽的速度,不久就被那几只“波酃波锞”截住。它们紧记着族长的吩咐,围而不杀,只看得克洛伦斯一行人又惊又惧,却也不敢主动攻击。他们的坐骑在圣兽的威逼下嘶叫跳跃,恐慌得无法控制,既然不想从马背上被颠下来,他们也只好放弃这些马匹。而这些受惊过度的马一转眼就跑得不见踪影。

一声大吼凭空响起,克洛伦斯他们惊讶地看见刚才还趾高气扬、凶光闪闪的圣兽对着他们身后的方向伏低身子,眼神恭驯。

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们身后传来,蕴含着惊心动魄的杀机,就算久经阵仗的克洛伦斯及其亲卫们都难以承受,大骇之下齐齐转过头看过去。

一只硕大雄壮的圣兽几个纵跃间就来到他们面前,高傲的眼神,像在评估什么似的对着克洛伦斯上下打量。

克洛伦斯惊觉自己虽然见惯世面,现在居然被一只野兽压倒了气势,不禁又惊又愧,当下振作精神,双目爆起神光,跟那圣兽目光相接,毫不退缩。

在他惊奇的眼光中,圣兽的眼中居然显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不由大为讶异。

“你虽然也很不错,但在我眼中还没到值得前面那个人舍命相护的地步,我真的搞不懂你们人类的思维方式。”圣兽说话了。

对面的人类是真的吓得不轻,克洛伦斯固然向后退了几步,那些亲卫们更是惊叫出声,慌了手脚。如果不是被圣兽们团团围住,怕不早就四散逃逸开去。

“你…你究竟是谁?!”克洛伦斯惊惧地叫道,他活了几十年,还从没见过会说话的野兽,或许是心里根深蒂固的“只有人会说话”观念作祟,当下竟然把“谁”这个人类的代名词用在对面的野兽身上。

不过他错有错着,高傲的“波酃波锞”是绝对无法忍受人类用一般野兽的标准来衡量它们的,那圣兽高高昂起了头傲然说道:“算你聪明,我是‘波酃波锞’第一百五十三代族长雅宾斯。”

克洛伦斯现在终于慢慢接受了眼前这只野兽会说话的事实,稍微镇定下来,随即回想起它方才说过的话,顾不得现在双方还是敌对关系,急急问道:“你刚才说‘舍命相护’,威廉怎么了?”

“原来那个人叫威廉啊,他已经死了。”圣兽漫不经心地说。

克洛伦斯猛地一震,嘴唇颤动着却说不出话来。接连两天,他就失去了卡新姆和威廉两个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连续的打击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有些消受不了。何况威廉是为了救他而死的,这让他更有一种负疚的心态,也特别难过。

圣兽似乎感到很奇怪地看着他,平静说道:“你不用难过,他是个勇士,所以我让他毫无痛苦地去了。”

一听这话,克洛伦斯的痛苦似乎找到了发泄的地方,两眼愤恨地看着圣兽,大声喝道:“你杀了我的兄弟,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毫无痛苦地去了’,野兽就是野兽,永远也学不会人类的真挚情感!”言语中多有侮辱,经过威廉的刺激,他似乎把先前的胆怯全都丢弃了。

我在上面看着两人鸡同鸭讲,差点笑出声来。这明显是因为人类和“波酃波锞”不同的生活习性和理念造成的误解。对于“波酃波锞”来说,它们总是在竞争中生活着,在自然中与天相争,被人类发现以后又跟人相争,所以很多时候他们的死亡都是充满痛苦的。对于他们来说,帮助痛苦的族人毫无痛苦地死去并不是什么卑劣的事情,恰恰相反,这表示了它们对族人的关切和尊敬,虽然它们曾经在虚渺空间中居住了上千年,但这种观念仍然没有改变。雅宾斯让威廉痛快地死,是表示自己对这位人类勇士的尊敬,但对于克洛伦斯来说,它杀了威廉便是自己的仇人,不管是一击毙命还是千刀万剐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雅宾斯被激怒了,它的声音暴躁起来:“你们人类又高明到哪里去了?我们跟你们无怨无凑,你们却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四处围杀我的族人!”

克洛伦斯冷冷一笑道:“人类捕杀野兽本就天经地义,哼,如果不是这次我们的仪器突然故障,你恐怕也没本事站在这里夸夸其谈。”

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现?虽然他口口声声说雅宾斯是“野兽”,可是他自己的应对方式却完全是依照人类的标准来进行的。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呢?

雅宾斯突然冷静下来,它的声调似乎也戴上了几分嘲讽:“夸夸其谈的应该是你吧?你真的以为那些东西是自己故障的?”

克洛伦斯愣了一下。那些仪器不是第一次使用了,以前跟“波酃波锞”对阵的时候也曾用过,都没什么问题,所以他一直很疑惑到底什么地方出了故障。如果不是周围完全没有破坏者的痕迹,他几乎都要以为有人暗中搞鬼了。

“你以为你信口雌黄我就会相信吗?不是自己故障的难道是你们破坏的不成?”他故作不屑,对雅宾斯旁敲侧击。

雅宾斯的口气中带着幸灾乐祸的调调,说道:“当然不是我们破坏的,不然前几次我们也不会吃了你的亏。不过我想上面的这个人应该可以给你答案。”

克洛伦斯随着他的眼光看向半空,却只见蓝天白云。

雅宾斯的眼光变得锐利,低声喝道:“你是要自己出来还是我逼你出来?”

我叹了口气。本来想等它们搞定这些人我才出去,没想到雅宾斯竟然轻易发现我的所在。塞姆狄斯的继承人果然不能小觑啊!

我现身在半空,看见下面的克洛伦斯倒吸了一口冷气,那些亲卫甚至轻声叫了起来。

毕竟我是他们心里默认的杰洛少爷的心上人啊!

克洛伦斯又惊又怒,从看到我在半空凭空出现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变了。

“流云,是你破坏了那些仪器?”

我笑笑说道:“虽然我很想说不是,但是很遗憾地,那是事实,威布团长。”

克洛伦斯勃然大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忽然明白过来,语气忽然转为阴鸷,“你根本不需要‘波酃波锞’的血液,你跟着我们也并不是为了所谓的为奶奶治病。”

我赞赏地笑笑,说道:“没错,你很聪明,威布团长。事实上,我是受人所托来找‘波酃波锞’一族,并保护它们的。”

雅宾斯听到这里,冷冷说道:“人类,你这个谎不觉得说得太离谱了吗?受人所托?保护我们?人类个个对我们虎视眈眈,谁会做这样的事?”

哎,人类在它们眼中真的毫无形象可言了呢!我自嘲地笑笑。

“如果我说我是受了你们第一百五十代族长塞姆狄斯的委托呢?”

“一百五十代族长?”

“塞姆狄斯族长?”

没等雅宾斯说话,周围那些“波酃波锞”已经七嘴八舌,惊叫起来,倒是让克洛伦斯他们又吓了一跳——怎么这群野兽个个都会说话?

我看得有些好笑,懒得费事告诉他们并不是所有的“波酃波锞”都会说话,只有里面比较高阶的才有机会学习人类语言。满意地点点头,原来我还担心塞姆狄斯离开他们太久,已经被它们遗忘了呢。

雅宾斯虽然也吃了一惊,但看向我的眼光中仍然有着浓浓的不信任:“你说是塞姆狄斯族长派你来的,有什么证据?”

“错错错,”我摇着手指,笑道,“不是‘派’我来,是‘请’我来。至于为什么‘请’我来嘛,还不是因为它预感你们碰上了麻烦,而你们又跑得太快,它一时找不到,所以才‘拜托’我帮它的忙。”我故意把“请”和“拜托”说得很重,气得雅宾斯气急败坏。

“你算什么东西?怎么可能让我们的塞姆狄斯族长来‘拜托’你!”

原来塞姆狄斯真的很令它的族人们尊敬啊!我轻轻松松就试探出来了。不过这雅宾斯也太沉不住气了,比赛姆狄斯差太多。

刚要说话,被我们冷落一旁的克洛伦斯冷冷说道:“你们倒是很亲热啊!流云,你打算背叛我们吗?”

我看着他,叹了口气道:“威布团长,如果可能的话,我实在不想与你为敌。但你这次的目标是‘波酃波锞’,我受朋友所托,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啊!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对‘波酃波锞’这么执著呢?”

克洛伦斯愣了一下,表情突然迷茫起来:“为什么?对啊…我为什么…”他开始有些混乱了。

我皱起眉头,发现有点不对。雅宾斯突然冷哼一声说道:“这还不简单?看他这个样子,肯定是中了‘噬心术’了。”

对啊!我恍然大悟。

噬心术是古代黑巫族的一种法术,实际上是一种深层次的心理暗示,跟催眠术一样。但它的不同之处在于被施术的人并不会完全丧失心智,他保有自己的所有思想并深信所有的行为都是出自本人意愿,而被暗示的内容只有在特定的环境下才会发挥作用,促使那个人把全副精力都放在暗示要求的行动上。最可怕的是被施术的人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照着暗示的内容去做,旁人根本无法发觉被施术人的异样。因为这种东西对我根本不起作用,所以我一直都不把它当回事,在黑巫族已经灭亡的今天更是连想都想不起来。难怪我一直忽略了。

可是究竟什么人会使用已经灭亡的种族的秘术呢?我思索着,脑中浮现一个很可能跟我大有渊源、也极可能是从悠远的历史中活下来的人的名字。难道这件事也跟他有关吗?

看着显然陷入混乱中的克洛伦斯,我又叹了口气。再高明的催眠术,在被施术人自身有了醒悟的时候都是很脆弱的,当然,有些人成功破解了催眠术恢复正常,也有人会因为神经系统的混乱而变成疯子甚至危害到生命。

“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们?”我问向雅宾斯。毕竟跟飞羽骑士团相处了一段时间,人情还是有一些的。况且如果没有了克洛伦斯,修依塔再也没有顾忌,一旦发生叛乱,情况就更复杂了。

雅宾斯严厉地说道:“不行!这个人一年来用很多奇奇怪怪的仪器追捕我们,这次更是凶险,我们一族差点就落到他手上,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他!况且你凭什么让我们看在‘你’的面子上?”他再次怀疑地看着我。

我不由苦笑,它的疑心也未免太重了,我已经帮它毁掉了威胁最大的那些古怪仪器了不是吗?况且让我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呢?

那些亲卫们一直听着我们的对话,听到我为他们求情,眼中都流露出一线希望,待又听到雅宾斯的拒绝,不由都绝望地苍白了脸。其中一人仍不放弃,对着我说道:“流云小姐,不论如何你总是人类,难道真要帮着这些野兽杀害自己的同胞吗?”

我怜悯地看着他们,谁不想好好活着呢?可惜,我对人类一向没有太大的归属感,也不会冒着跟“波酃波锞”翻脸的危险去救他们。说来说去,既然他们敢找圣兽的麻烦,在此之前就应该做好失败的准备才是。

雅宾斯听到又被人称之为“野兽”,怒火中烧正要说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惊喜的语气向着我发问:“月涵大人?您是月涵大人吗?”

我转头看去,一只很老的“波酃波锞”站在雅宾斯旁边,我有些迷糊了:“是的…你是哪位?”

能知道我前世的名字的,一定跟我曾有所交集,不过已经一千多年没见了,“波酃波锞”也本来就难以辨认,所以我一时之间想不起它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