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啊。”雅各微笑着说,“锡安,把我抱起来好么?”

“你伤的很重,不能……”

“我想看一眼歌珊。”雅各依旧微笑着,“让我看一眼。”

锡安沉默,须臾,俯首在他额上印下无比温柔的一吻,“好。”他说,轻手轻脚的抱起雅各,面朝歌珊的方向。

雅各拼尽全力抬起头,瞬也不瞬的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庞大城市,眼中骤然掠过一抹亮得惊人的光芒,只一霎,便流星般陨落,就此熄灭。

倪叛站在锡安的身旁,眼角余光清楚地瞥见雅各的头,慢慢的、一点点的垂下,就像天使缓缓收拢了洁白的双翼,那样的沉静,那样的温柔……

那瞬,她竟不敢转过头正眼去看、去证实。她呆呆的站着,盯着远处的黑暗,死死的盯。

泪水,无声的在眼眶内集聚……

泪影浮动中,雅各怯生生隐在树后偷偷探出头来看她的模样,缓缓浮现,就像刻在脑中似的,活灵活现的站在那里。

一刹那,倪叛仿佛又看见那日在帐篷里,慢慢地朝她抬起眉的雅各,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地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民族、亲人和朋友,我宁愿自己死一百次,也不愿让他们受一点点伤害。”

泪影晃动得更为厉害了,场景飞速切换到绿洲河畔,雅各脸色苍白的坐在马车里,用他的小手握住她的一根手指,把全部的信任和依赖传递给她,然后用稚气的童音软软糯搦的说:“谢谢你,依希丝,你肯救我,就是原谅我了,对吗?”

豆大的泪珠,簌地掉落,眼前的一切景象全消失了,就像全世界都随着那滴泪的滴落而像沙雕一样哗地倒了、粉碎了。

现在她的眼里,清晰的映出远处那座城市的轮廓,城墙上点着无数火把,在夜色中绵延成一条串满夜明珠似的长线……歌珊,美丽的城市,他们拯救了它,可,他们失去了雅各。

永远。

第一节

“我不同意。”

倪叛慢慢从双唇间吐出这四个字,口气徐缓,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味。

桌边三人,闻言均朝她看来,面色各异:锡安略略有些意外,米亚错愕,扫罗却是全然的难以置信了。

愣了愣,他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为什么?”

倪叛面色不变,道:“因为我们要做的事太多,时间也很紧迫,根本没有多余的人手去替雅各修什么大墓穴。再说此事劳命伤财,纯属无聊之举……”

“无聊之举?”扫罗霍然站起身,怒视她半晌,咬牙道:“雅各是此战中阵亡的年纪最小的战士,为他修建一座像样的墓穴,是我们全体哈卑路战士的共同心愿,依希丝何出此言?”

他和雅各感情笃深,然而天人永隔,再多不舍也无用,故而难免把感情寄于雅各的身后事上,不料却被倪叛斥为无聊之举,心里不能说不怒。只是他一直把倪叛视为恩人,忍耐再三,总算没做出过激的举动来,若换做是别人说出这话来,他此刻只怕已拔刀相向了。

倪叛心知肚明,面上却更不动声色,淡淡的说:“死者已矣,风光大葬不过是活着的人对自己的慰藉罢了,对死者而言,毫无意义。我们要想为雅各做些什么,就得把精力用到更实际的事情上。”

“更实际?”扫罗冷笑,“比如?”

“比如怎么使歌珊不会重落于亨杰尔的魔掌之中,比如怎么保住歌珊六七十万哈卑路人的性命。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得以大局为重。”

扫罗怔了怔,勉强道:“就算你说的在理,可我们有两千人呢,分出几百个人为雅各造坟,对大局能有什么影响?”

“你也知道我们只有两千人?”倪叛目光一转,冷冷的瞥他一眼道,“值此紧要关口,每一分人力、物力都要用在点子上,让几百个人去修坟,简直是不可原谅的浪费。”

锡安忽然开口道:“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我的打算……”倪叛仿佛笑了笑,顿了顿,缓缓道:“只有两个字——强大。”

“继续。”锡安目光深深的盯着她。

“想要强大,就必须发展,而发展,则有两个前提,一是相对稳定的地点,二是足够的时间。所以,我们一定要保住歌珊。这里不仅富饶,而且地理位置敏感,是兵家必争之地,我们既已占下,断无再还给亨杰尔的道理!只要保住了歌珊,我们就有时间发展,然后——以此为据点,吞下整个下埃及!”

最后一句话出口,米亚和扫罗都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虽然一直在锡安的领导下进行反抗埃及统治者的斗争,但对他们而言,抗争的思想并非自觉自发,而是被暴政逼出来的,是被动的。而现在,倪叛竟说出占领下埃及这种话来,这可是变被动的反抗压迫为主动的奋起反扑,境界已不知比他们高出多少倍!

“依希丝,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米亚难以置信的说,“这是埃及人的国度,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他们,异族人能在这里立足就不错了,难道还想反客为主么?”

倪叛冷然道:“强者为王,世事不外如此。埃及人奴役了你们几百年,一边压榨你们的血汗一边屠杀你们的下一代,凭的是什么?就是他们比你们强。那么,如果你们够强,为什么不能成为他们的主人?”

“谈何容易!”米亚叹道,“你也说了,强大靠的是发展,可我们没有发展的机会。我们虽然暂时占领了歌珊,但亨杰尔的大军肯定很快就会压境。喜克索斯人虽然跟我们结成了联盟,但他们绝不会认为现在就是和埃及人翻脸的最好时机,绝不会派军队支援我们……”

“我本就没指望他们的支援。”倪叛打断他道,“想保住歌珊,就得靠我们自己。”

“可我们只有两千人……”

“谁说的?”倪叛起身走到门前,一掌推开大门,望着外面鳞次栉比、绵延不尽的房屋,慢吞吞的说:“我们有整整一城的人。”

“天哪,依希丝!”扫罗叫道,“你该不会指望那些胆小鬼会跟我们并肩作战吧?”

倪叛也不答话,径自对着门外道:“带他上来。”

两名士兵推着一个尖嘴猴腮、举止猥琐的埃及男子走进屋子。

米亚、扫罗齐齐“咦”了一声,他们当然知道这人是谁——蹂躏歌珊长达十五年之久的地方官波番提。昨天战斗一打响,他就躲进自己的府邸,还是米亚亲手把他揪了出来的呢。他现在不是应该被关在牢房里等待午后的全民审判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不禁朝锡安看了一眼,而他却在看倪叛,目光闪动不已,面色却很沉静。

这时,那个波番提已经团团朝屋内四人哈了哈腰,然后走到倪叛身前,卑躬屈膝、满脸谄媚的说:“神圣的荷拉斯之母,圣洁而又美丽的女神,小人已经考虑清楚了,小人愿听从您的一切吩咐。”

荷拉斯是埃及诸神中倍受人们尊重的鹰之神,也是法老的象征,而女神依希丝则是他的母亲,在埃及拥有广泛的崇拜者。倪叛自称为依希丝,波番提不敢直呼其名,便罗罗嗦嗦的用一连串赞美之辞代替。

倪叛毫不意外,显然已不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了,淡淡点了个头道:“很好,你老老实实按我的吩咐去做,我不但保你荣华富贵享受不尽,还保证亨杰尔不会治你守城失败之罪。你若三心二意、出尔反尔……”她顿住了,轻抚着指间的光子戒,目光刀锋般一下下刮在他脸上,半晌才道:“且想想昨夜牢房里的那根柱子是怎么断的,再想想你的喉咙是否比那柱子更粗。”

波番提打了个哆嗦,一手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喉咙。

“另外,别以为皇宫里就没我们的人,你回孟菲斯后见了你们那位‘拉之子’,若是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倪叛悠然坐回椅中,悠然望着他道:“我不但会杀了你,还会杀了你的妻子,杀了你的孩子。不信你就试试。”

她一连说了三个“杀”,语气居然又温柔又彬彬有礼,那模样真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要多骇人就有多骇人。

波番提哆嗦得更厉害了,颤声说:“小人绝不敢,绝不敢……”

“那就把你写的东西拿出来吧。”倪叛打断他。

波番提抖抖缩缩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字迹的莎草纸,递给她。

“谁有功夫看这个……”倪叛懒懒的挥手,“念。”

于是他开始念了起来:“伟大的拉之子,众神守护的国王,歌珊地方官波番提以沉痛的心情向您报告一条不幸的消息:因不堪忍受陛下新下达之杀灭指令,歌珊发生两百年来从未发生过的暴乱……”

接着就是大量关于暴民如何疯狂凶残、守兵如何殊死战斗、战况如何残酷激烈的描述,其中当然不乏夸奖他自己如何冒着生命危险始终在最前线指挥作战的话语。然后,就听他念道:“可是,暴民的人数实在太多,他们潮水般涌来,杀也杀不尽。据臣估计,至少也有五十万之多……”

“啊!”米亚发出一声惊讶的喊声。

扫罗眨巴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完全糊涂了。

锡安却笑了笑,和颜悦色的对波番提说:“就到这儿吧,你先下去,等回头我差人告诉你什么时候动身去孟菲斯。”

“是是。”波番提点头哈腰的走了。

锡安看向倪叛,看了半晌,叹道:“好一个五十万暴民……你这一击,可算正中亨杰尔死穴!”

“可是,”米亚犹豫道,“他会那么轻易的相信一个地方官的话么?”

“他信不信都无关紧要了,”锡安的眼眸变得幽深,“上下埃及,尽毁于此。”

“也许,”倪叛好整以暇的翘起腿,“就让我们拭目以待,看看谣言的力量有多大吧。”

米亚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锡安,忽然间一亮,大叫:“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扫罗一脸不解,“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米亚激动的一把抓住他的手,喊道:“孟菲斯的奴隶暴动了,歌珊的哈卑路人也暴动了!堤坝已经有了两个缺口,更多的缺口会由此而开!大洪水要来了!法老的统治要完蛋了!”

“可……”扫罗摸摸脑袋,“歌珊的城民并没有暴乱啊,这只是依希丝的谎言……”

“主啊!”米亚受不了的喊,“你怎么还没明白?想想波番提!他是歌珊的地方官,如果他在去孟菲斯的路上散播歌珊五十万暴民暴动的消息,天下有谁会不信?”

“哎呀!”扫罗陡然睁圆了眼,一拍大腿连声道,“是啊!是啊!”

“你总算明白了。”米亚拭了拭额头上泌出的汗,走到倪叛面前,认认真真的说:“依希丝,你救了歌珊六十七万城民的性命,我米亚代表他们全体,在这跟你道谢了。”

说罢,就要单膝下跪。

倪叛伸手在他腋下一托,制止他道:“等一切成为定局之后你再谢我也不迟。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全力配合我,你愿不愿意?”

“愿意!”米亚还没回答,扫罗已经跳起来大声,“依希丝,我算是服了你啦!从此以后,你说什么我扫罗绝无二话!就连为雅各建……”

语声忽止,他满面的喜色瞬间黯淡下去,眼眶开始隐隐泛红,垂下头低声道:“若是我们的小雅各还在,该多好……多好……”

倪叛心头陡然狠狠揪起,忍耐了这么久,这痛苦一旦袭来,竟是锐不可挡,说不出话,她为忍那痛楚忍得浑身颤抖……恍惚间,一双稳定而又温暖的手按上她的肩,她下意识的伸出手去,紧紧握住那份温暖,战栗的灵魂仿佛因此而得到一股力量的注入,世界重又变得清明起来,等她能够发出声音时,她发现它竟已完全恢复了平静。

“雅各已经走了,被死亡带走,再也不会回来。”她静静的说,“但是,我们还在。在这片他所挚爱的土地上。我们会做出一些事,一些连死亡也带不走的事——以雅各之名。”

第二节

这天深夜,波番提动身了,带着一纸文书和几个经过防腐处理的哈卑路战士的人头。

他将在下一个城镇寄出文书,然后在孟菲斯把人头献给亨杰尔。

“保住他的命对我们有好处,”倪叛这样说道,“让亨杰尔相信他,更是对我们有百益而无一害。”

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那份写得极具震撼力的文书和几个哈卑路战士的人头,使波番提在孟菲斯成为一个九死一生、虽败犹荣的英雄,不但并未因歌珊失守而获罪,反得到了亨杰尔的重用。

近年来,孟菲斯不断发生奴隶暴乱,十三王朝的贵族们一听见暴民这个词就头痛,更何况歌珊的暴民数量多达五十万,怎不叫他们心惊肉跳!几次商议下来,竟有一多半大臣都主张放弃此城。

然而,歌珊地肥水美,亨杰尔终究难舍,还是决定先派探子查看一番,再酌情处理。

那几个探子心里直呼倒霉,五十万暴民啊,万一被发现,他们哪还有命回去?就这样一路惴惴的到了歌珊城外,隔老远就看见满挂在城墙上的埃及士兵的尸体,有的被剥了皮,有的仅剩下半边身子,死状骇人之极……他们连城门都没敢进便打道回府,回报亨杰尔说:“歌珊的哈卑路贱民确实疯狂而又残酷,他们‘都’疯了!”

他们当然不知道,他们前脚刚离开,倪叛后脚就命人把城墙上的尸体撤了下来。“都恶心了我好几天啦!”她叫道。

是的,这是她故意安排的,因为波番提事先已经发出了通知。当然,后来他又很及时的发来密函,赶在亨杰尔之前把他的最终决定告诉倪叛——派人跟歌珊暴民谈判,若愿按岁纳贡,准其自治。

“不用谈。他要钱,我们就给他。”倪叛笑眯眯的说,“换来休养生息的时间,早晚一天我叫他知道:我们要的不是自治,而是替他治理整个埃及。”

歌珊,就这样保住了。

在没有确定这一点之前,倪叛想到的众多发展计划都只能藏在肚子里,可是现在,是时候把它们提上日程了……不要急,慢慢来。她对自己说:一切都得按部就班、有条不紊的进行。你在为一个帝国大厦打地基,而不是搭建一个积木房屋。

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莎草纸的生意从亨杰尔手中抢过来。

“我们需要钱。”她这样对锡安说,“听过那句话么?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那就万事不能!”

于是这天一大早,米亚就带着五百名战士赶往最近的两条大河,从河边采摘回大量的太阳草,然后在倪叛的授意下,分成几组进行流水作业。

第一组人专门负责将太阳草的茎——那层硬质绿色外皮削去。第二组人负责把浅色的内茎切成长条,第三组人则把长条切成一片片的薄片。

接下来,就是整个莎草纸制作中的最为关键的步骤了:所有切下的内茎薄片,都必须在水中浸泡六天以上,以去除所含之糖分。

为防止制作工艺泄密,这一部分的工作全部交由锡安亲自挑出来的十个最可靠的人来完成。但倪叛还是不放心,又把堆满了浸泡着薄片的大水缸的院落封上了顶棚,并派重兵把守,俨然一副军机重地的模样。

在整个莎草纸的制作过程中,这道工序就像一个开关阀门,只要拧死了它,任何人都别想获得完整的制作程序。

当然,在等待薄片浸泡完毕的六天里,倪叛也没有让米亚他们闲着——加固城墙,挖凿沟渠,引水护城……要做的事太多,正如她先前跟扫罗所说,而人手也愈显不够。

“为什么不让我征集城民?”到了第六天晚上,倪叛忍不住埋怨起锡安,“明天薄片就要出水了,米亚那五百人得重新回到莎草纸生产线上,而护城河才挖了一小半,还有城墙……哦,锡安,别固执了,让我招募城民吧!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

锡安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该死的,又是这句话!你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到第一个主动站出来参与我们的人出现。”

“什么!”倪叛瞪着他,瞪了半晌,忽然叹了口气,“好吧,你是对的。”

人心向背,至关重要。

歌珊的城民刚刚才从法老的压迫下解脱出来,他们不能这么快就把更重的负荷加诸在他们身上。这里是他们的大本营,他们不能在自己的地盘上失了民心。

必须承认,虽然她比他多积累了五千年的社科知识,但在审时度势、把握全局上,她远不如他。

这男人是天生的领袖,如果说他即将建造、必定会建造起来的帝国是一棵擎天大树,那她所做的事就是使之枝繁叶茂,但它的根基和主心骨,却是他,无人可替。

“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有些事必须要经过等待。”锡安握住她的手,沉吟片刻道:“如果人手缺得紧,不如把扫罗他们调回来……”

倪叛立刻否决:“不行,扫罗那五百人绝对不能停工!”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瞟着他拖长嗓音道:“哦,我明白了……锡安,你好奇了是不是?”

锡安微微一扬眉,笑道:“确实有点。”

“有点?”倪叛似笑非笑。

“好吧,我非常好奇,满意了么?”锡安两手搭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说,“瞧,你派了五百人去南郊,让他们又是盖房又是伐木、又是宰牛又是捕鱼,活像是要在那过日子似的,我实在猜不到你到底要让他们做什么。”

“那就别猜了。”倪叛在他手掌间悠然转了个圈,背靠向他的胸膛,目中笑意浓浓,“你只等着看就是了,锡安,我要送你一份大礼,一份天大的礼。”

“哦?”锡安埋首于她细腻的耳根,“那我什么时候能收到这份大礼?”

“早着呢!”倪叛怕痒的在他怀里扭皮糖似的扭着,笑嘻嘻的说:“既然是天大的礼,准备时间自然也不会太短,是不是,我的基安王?”

“好吧,”锡安侧脸寻找着她的唇,喃喃的说,“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就算你叫我等上一辈子,我也会等。”

“要不了一辈子……唔……两年,就差不多了……”她的声音渐渐收细,最终消失在他的口腔内。

第三节

从第七天起,米亚带领的人重新接管莎草纸的制作工作。

在倪叛的指示下,他们将浸泡过的薄片并排放成一层,然后在上面覆上另一层,两层薄片要互相垂直。然后把这些薄片平摊在两层亚麻布中间,用木槌捶打,将两层薄片压成一片并挤去水分,再用石头等重物压着,等到完全干燥后,再用圆石磨光——莎草纸,就这样诞生了。

看着第一批莎草纸成品,米亚等人简直欣喜若狂。

“我们成功了!成功了!我们造出了莎草纸!这是埃及的镇国之宝,是软黄金啊!”

倪叛和锡安接到通知,在第一时间赶到。

她施施然走过去,伸手一摸,立刻撇了撇嘴,不屑的说:“什么破玩意,又薄又粗糙还会渗墨,而且一看就知道很容易发霉的,真不知道你们干吗都把它当宝!莎草纸,莎草纸……哼,这东西也能叫纸,真是活见了鬼!”

锡安愕然道:“能写字,可不就是纸么?”

“错!”倪叛狠狠瞪他一眼,“一千多年后,在一个叫做中国的非常伟大、伟大非常的国家里,有个叫蔡伦的人用树皮、碎布、肉屑发明出一种纸,洁白光滑、纤维匀细、质地坚韧,那才叫纸呢!”

大约在公元21世纪初,某些无聊的国人,翻阅了部分资料,便摆出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嘴脸,在一种曾于那个时代风靡网络的、叫做论坛的地方大放厥词,以莎草纸为证,说埃及人发明的纸比中国早了近两千年,所以把造纸算入中国的四大发明是错误的,是自欺欺人……倪叛这个气啊,心里直说:对对!几千年来全部炎黄子孙都在自欺欺人,就等你们这些人来揭穿这是个大谎言!

结果又怎样?

——国际造纸历史协会第20届代表大会一致认定:蔡伦是造纸术的伟大发明家,中国是造纸术的发明国。

哼,本来就是!能写字的东西就叫纸啦?那甲骨文写在龟壳上,龟壳为什么不叫纸?

那些家伙,竟然哗众取宠到了连自己祖国最骄傲的发明都去抹煞的地步,其心可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