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换锡安发怔了,怔了半晌,忽然摇摇头,轻叹道:“你真是聪明的叫人无可奈何。为什么别的女人通常会有的反应,在你身上从来都没出现过呢?”

“见鬼,锡安!”倪叛抬手就去捶他,“你以为我会怎样?因为屁点大的事就伤心难过,以为你不爱我了,然后跺跺脚哭着跑开?哦得了,我才没那么无聊呢!爱的基础是信任,我信任你,所以你最好快点把真话告诉我,别辜负了我的信任。”

锡安低低的笑了起来,“遵命,我的依希丝女神。”他笑着说,“不过我可不相信你真的需要我来解释,你已经猜到的,不是么?”

倪叛咬着唇道:“是的,我猜到了,但我希望我是错的。你……”她顿了顿,小声道:“你就非要去和他们争么?你已经有了歌珊,你还有我,这还抵不上喜克索斯那几万人马么?你继父的位子,他爱留给谁就留给谁呗。”

“你真这样想?”锡安深深的凝望她。

“我……”倪叛犹豫起来,半晌,忽然长叹一声,苦笑道:“有时候我真不希望自己这么清醒……是的,你要去,一定得去。”

如今天下大乱,法老王朝眼见得一天天虚弱,这大好河山,最后必是强者得之。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虽然哈卑路和喜克索斯结了盟,但事关江山谁主,谁肯拱手相让?因此,锡安必须去阿瓦里斯,必须争得王位,否则那几万人马早晚一天会成为他们的大敌。

但是,那些喜克索斯王子们素来嫉妒他的才能,把他视为眼中钉,倘使他此去未能得手,使王位旁落,他怕是连活着走出阿瓦里斯城都不能够了。

这也是他宁肯让她误会也不让她随行的原因。

此刻的阿瓦里斯,毫无疑问已成为权利争斗的旋涡中心。权利之争,历来是不见硝烟,兵不血刃的,厮杀却远比真正的战场更残酷无情、惊心动魄,他当然不能让她涉险。

倪叛垂头想了想,又道:“我承认,耍弄权术我不在行,所以你不让我去阿瓦里斯,我也不坚持,眼下这情形,我留在歌珊或许更能帮上忙。”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明白的。”锡安微笑。

看着他俊美无俦的脸庞,倪叛心头阵阵紧抽,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里嚷道:“我要你小心再小心,无论吃饭睡觉都得注意,不许大意!我要你见机行事,实在不能得手,就及时抽身,不许逞强!我要你每天都给我写信,不许只报喜不报忧,不许瞒我!”

“好……好……好……”她每说一句,锡安便柔声答一句。

“不许只说好!”倪叛蛮不讲理的命令。

锡安沉默一会,说:“好。”

话音刚落,她已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和风拂面,晚星闪烁,清冷的月光铺洒了一地白霜,地上两条人影紧紧贴合相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似已溶为一体,永难分离……

第三节

十日后,喜克索斯王晏驾。

倪叛捏着锡安的手书,双肩不住颤抖。放眼四顾,歌珊城内人头攒动,屯街塞巷,城外良田千里,连阡累陌,宛然一幅通都大邑、膏腴之地的景象。可是,她知道,在百里之外的阿瓦里斯,一场杀人不见血的争斗已经展开,行差踏错一步,便是泼天大祸、灭顶之灾。

有那么一瞬,倪叛真恨不得插翅飞抵锡安的身边告诉他,什么盛衰荣辱、雄霸天下,都不要管它了,不如一起归隐山林,过那不问尘世、只羡鸳鸯不羡仙的逍遥日子去!

然而很快,她就逼自己把这一想法远远的丢到再也碰触不到的角落。

不要想,不能想,有些念头就像可怕的旋涡,稍加放纵便会使人沉沦下去,再也挣脱不开。

倪叛迈开大步,走出议事厅,头也不回的说:“米亚,刚才跟你说的三种阵法,一周之内教那些新兵练熟。”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锡安的信一封封地来:继父生前指定三王子为继承人,但遗诏竟然莫名丢失;几位王子谁也不服谁,差点兵戎相见;按喜克索斯规矩,继承人将由五位长老决定;王子们各自奔走活动,阿瓦里斯外静里乱;三王子、四王子、七王子相继暴毙,预计不久阿瓦里斯就将全城戒严……

来信至此嘎然而止,倪叛连等三天,望穿秋水,却还是鸿雁不至,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锡安究竟出什么事了?

派探子去阿瓦里斯,却都被挡在了城外,唯一一个还算机灵的,趁夜潜进城中,却被发现,被斩下首级高悬城门之上。

哈卑路和喜克索斯是盟友,对方明知其人是歌珊派出的,却连知会都没知会一声便斩了,这分明是针对锡安啊!

消息传回,歌珊上下群情激动,尤其是多年跟随锡安的两千子弟兵,更是自发聚集于城中心的议事厅前请求倪叛出兵,呼声震天撼地。

他们本担心倪叛出于大局考虑不愿出兵,却不知她比他们还心急、还疯狂——当即连夜点兵,派出连米亚在内的六员大将,各带三千人马开赴阿瓦里斯,另有十架她亲自监督建造的新型投石车——竟是全部兵力倾城而出!

几名在城中具有相当身份地位的商会成员唯恐歌珊有什么闪失,刚说了一句“如此似乎不妥”,就见倪叛抬手射出光子戒,一棵大树应声而倒……“锡安是歌珊的灵魂,倘若灵魂不保,要肉身何用?”她的声音冷得仿若呵气成霜,“谁若再敢多言,我必叫他如同此树!”

是的,是的,什么大局,什么歌珊,她统统不管不顾了!

身陷囹圄、生死未卜的人是锡安,她的锡安!此刻她只恨不能变出三头六臂、冲进阿瓦里斯把那些该死的喜克索斯人杀得一个不留!

可是,她不能去,大战在即,后方运筹、粮草供应至关重要,她走了,谁来管这些?

直到大部队即将开拔,一直呆在南郊的扫罗才闻风而至,要求带着下属参战,却被倪叛饬斥回去。

“我要你做的事有多重要,别人不知,你一直在做还不知么?快给我回去赶工,若真和喜克索斯人开仗,那东西可就派上大用场了!”

扫罗怏怏的回去了,她转脸淡然嘱咐米亚:“动身吧,把他接回来。喜克索斯人只要敢废话一个字,用投石车砸烂他们的城门。”

“如果……”

“如果他死了?”倪叛面无表情的截口,“那就攻城、屠城、烧城。”

大张挞伐、残暴不仁,千古骂名她亦认了,如果他真已死……

荼毒生灵、万里朱殷,遗臭万年她不在乎,如果他真已死……

米亚长叹一声,这女子的平静远比疯狂更骇人,淡漠远比痛哭更绝望,叫人见了竟是忍不住的痛彻心扉,可这世间唯一能给她安慰,令她展颜的那个人,现在何处?

他扬起马鞭,身后的战士立刻挥舞旌旗,一时间战鼓催发,战车轰隆,人声鼎沸……

倪叛木然立于一旁,任大军如流自身边穿过,静默如湍急大河中的一块礁石,仿佛身边一切都与己无关,又仿佛已魂飞九天,红尘万事已不存于心。

便在这最不经意的一刻,全世界的声音忽然间都消失了,鼓声、人声、马蹄声,全都一起消失了!

前一刻还嘈杂喧嚣的城门,下一秒已鸦雀无声,静谧的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就在这样的静默中,倪叛的脑中却仿佛刮起了一阵狂风,吹断了所有神经,使得她无法思考,惟听那狂啸的风声,尖锐而又激烈,从脑中传到耳朵里,再像利剑一般直插到心头。

她茫然而又似有所悟、有所悟而又不敢全信的抬起头、抬起眼——长龙般的队伍,整齐的队列,正在不约而同的朝两边挤拢,就像一双无形的手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分开了海潮,露出一条通往海底神秘世界的隧道,隧道尽头,一人一骑,迎风驰来,马身漆黑,人衣胜雪,缀以金黄的豹皮,极至的华贵,极至的尊荣……

他在她前方几米处停下了,他下了马,他走向她。

她不知道是什么力量在支持着自己没有倒下,是那双蔚蓝如海的眼眸一瞬不瞬的凝视,还是那坚定的仿佛可以穿越几千几万个世纪的步伐,她不知道。这一霎,她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只有一个他。

“登位大典一结束我就走了,信史没我快。”他的笑意淡若春风,目光却深邃如海,伸出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将一顶饰以各种色彩斑斓的宝石的黄金王冠轻轻戴于她的头顶,歪着头打量一番,笑,“真难看。”

她呆呆的看着他,一味的呆看着他……他就由着她看,默默的由着她看……直到,她的眼眶骤然变红,他猛然间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

“我回来了,回来了。”他紧紧的拥着她,好像要将她揉碎了,用一种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战栗之声,在她耳边道:“喊我的名字,依希丝,我的天使,我要听你喊我。”

她没有吱声,做梦般的举起手,轻抚上他消瘦的脸颊,从额头、眉眼、鼻子,一路抚至他的双唇。她紧紧的贴着他,以至于必须尽力仰起头才能看见他的脸,缀满宝石的金冠从头上跌落在地,她和他谁也没去看上一眼,但那“叮”的一声却仿佛惊醒了她,她猛然间喘出一口气,将满是泪珠的脸整个埋入他宽阔的胸膛,一迭声的轻喊:“锡安锡安锡安……”

“是我是我是我……”他一声声的应着她,“我回来了,我再也不会离开。”

无数火把燃亮夜色,然而在这一刻,全世界唯一的亮色却仿佛就是那一双在千军万马前深情相拥的男女……

“真美,是不是?”米亚微笑着问身边的一名战士。

“是啊,美得就像一幅画。”

“画?”米亚唇边的笑意更深,喃喃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第四节

登上喜克索斯王位对锡安成就霸业的意义非同一般。

首先:他的兵力得以扩充至四万。在人口远不像现代那样密集的古埃及,这样的兵力已相当惊人。

其次:喜克索斯人崇拜古埃及的拉神以及赛特神,在宗教信仰几乎重于一切的埃及,这使他们远比哈卑路人更容易溶入当地人的生活圈。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喜克索斯早就独立了。也就是说,它是不属于埃及法老的统治而独立存在于埃及的小王国。

因此,在锡安成为喜克索斯王的一个月多后,不仅歌珊,连比东和兰塞两城都名正言顺的脱离了埃及的统治。

其时,埃及的十三、十四王朝正因赫里奥坡里的所有权而打得不可开交,根本顾不上尼罗河三角洲北部的异常变化。锡安的领地,由一个歌珊城,变成包括阿瓦里斯在内的四大城。

这四个下埃及最富庶的城市,源源不绝的为锡安提供资源、金银和人口,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队伍不断壮大再壮大,统治也不断稳固更稳固。

日月如梭,斗转星移,树叶回黄转绿,又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倪叛遵守承诺,为锡安奉上一份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时代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大礼——天大的礼。

那天的阳光十分明媚,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当锡安接到倪叛派人传来的口讯,赶到校场时,他并没意识对他而言,这是具有多么重要的带有决定性意义的一天。

校场里除了倪叛外,还有一个扫罗。

看见他,锡安已隐隐有些明白,算算时间,果然已到倪叛所说的两年之期,便拥住她笑道:“可是给我的那份‘天大的礼物’准备好了?”

“嗯嗯!”倪叛大大的点头,“你好不好奇?”

“你说呢?”锡安眨眨眼,“这一年半来,你连一步都不准我踏进南郊,我怎么能不好奇?”

天下间送人礼物者,无不爱听这句话的,倪叛自然也不例外。闻言立刻眉开眼笑,晃着他的手笑道:“本来嘛,送礼最大的乐趣就是保持神秘,早早的被你知道了,就没意思啦!”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锡安微笑。他怎会不知她的心思,何用她说?否则贵为一国之主,有什么地方是他想进却进不去的?这一年半来,他拼命按捺住好奇,为的,不过就是她此刻的笑容罢了。

宠溺的敲敲她的头,他说:“好了,吊我胃口也吊了这么久了,还不快把礼物拿出来!”

倪叛一阵风似的跑到旁边,拿过一个长长的用布裹着的包裹,递给他道:“打开来看看。”

声音里已经满带着紧张和不安。

这傻丫头,明明是她送他礼,却好像比他还期待。锡安朝她笑了笑,一层层打开包裹,心道就算这礼物再普通,也要装出一副惊呆了的模样,绝不能让她失望……

然后,他就惊呆了。

绝非伪装,真的就那样生生惊得无法言语。

在他手中,一把金黄色的弓在深色裹布的衬托下,于阳光中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他从未、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的弓。

它的弓臂是双曲的,内侧贴着光可鉴人的牛角薄片,外侧似是也贴有某种极具韧性的东西,被漆覆盖住了,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它的整体长度比他以前用的弓都要长,也厚得多,一层木材绝对达不到这样的厚度,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多层木片叠和而成的弓。

这就意味着,它将远比他所见过用过的任何弓都要结实。

单此一点,已足够令任何一个弓箭手欣喜若狂!天知道,他们早已受够了那种动不动就会折断的单体弓。

“扫罗!”他大声喊道,“设靶,我要试弓!”

“早就给你准备好了!”扫罗笑道,“那不是么?”

锡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草靶立在远处,距离竟比他们平素练习几乎远了一半!

虽略感惊讶,但是他没有迟疑,将裹布扔在一边,正欲拉弓,倪叛却喊住了他。

“戴在大拇指上。”她递给他一个比戒指粗很多的玉石圆圈,淡然道:“你们以前使用的单体弓弹性太差,所以你们总是习惯用多个手指去拉弦,而这种复合弓根本就不需要。从现在开始你得改一下你的拉弦习惯,用你的大拇指……是的,给你扳指就是为了保护它,这是使用复合弓的标志……用大拇指拉弦,食指和中指压住它……对,就是这样……啊!对了,给你,试试这种箭……”

她说着递来一支箭,却见箭头加装了三棱锥状的镞,箭尾则多了羽翼。

毕竟是行家,锡安一眼便瞧出这种箭的穿透力和稳定性都比以前他所使用高很多,毫不犹豫的接了过来,搭上弦,略一用力,长弓顿时圆如满月,从未体验过的弹性和韧性立刻充盈他的双臂,他压制住心头窜起的惊喜,定定神,瞄准草靶,手指一松,“嗖”——箭如闪电般射出,速度之快,肉眼根本不可视。

“天哪……”他不禁发出一声呢喃。

那边,扫罗早已拔腿飞奔向草靶,片刻后又回来了,手上拿着那支箭,似笑非笑的看着锡安道:“知道我在哪找到它的?在草靶后面——你射穿了草靶,锡安!这么远的距离,竟然还能保持这么强的穿透力,简直叫人难以置信!”

锡安一时间似乎还有些反应不及,怔怔的瞧了他一会,转向倪叛道:“你刚才说,这种弓叫什么?”

“复合弓。”

“怎么做的?”

“大致说来,它是由六大部分组成的:干、角、筋、胶、丝、漆。”倪叛解释道,“干,就是木材,用以制作弓臂的主体,这一部分决定整张弓的射距。角,就是牛角,贴于弓臂内侧,增加弓的弹力,使箭射得更快。筋,就是动物的肌腱,贴在弓臂外侧,能让箭射出后,中物更深。胶,这不用我说了吧?用来粘合干材和角筋嘛。把兽皮和动物的肌腔放在水里煮沸,加少量石灰碱,然后过滤、蒸浓就行了。哦,就制弓而言,还是用鱼皮和鱼膘制得的鱼胶最好。至于丝,埃及没有丝,只好用亚麻代替,层层紧缚于弓臂上,使弓更牢固。最后,上漆,可以防止霜露湿气的侵蚀……大致就是这样了。”

“怪不得你叫他们住到河边,伐木、宰牛、捕鱼。”锡安恍然,想了想又道:“虽然这种弓制作起来比较麻烦,但何至于要一年之久?”

“因为这六道工序都得分季进行。”倪叛说,“在冬天剖析弓干,木理才能平滑细密;春天时治角,润泽和柔;夏天治筋,自然不会纠结;秋天合拢诸材,严实紧密;冬天上胶、漆,完全干固以后才能修治外表。再等来年春天装上弦,这才能用。因此,至少两年。”顿了顿,她补充道:“不过,我从一开始想的就是批量生产,扫罗他们进行的是流水作业,各项工作都在交错进行,每年都会有成批的成品,所以你不用担心数量问题。”

锡安沉默。

他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他们是在马背上讨生活的战士,弓箭对他们的意义,犹如水对于鱼。这种复合弓,无论是穿透力、射程还是准确性,都不知比单体弓强上多少倍……她为了他,可谓煞费苦心!

如今才知,主把她赐给他,竟远不止让他心灵有归宿,情感有依托这么简单的;

如今才知,得她一人,竟然远胜于得到千军万马!

他深深的瞧着她,目光灼热的似乎要把一生中所有激情和悸动都传递给她,仿佛她是他在雪意深寒的冷冬里唯一的温暖,是他在窅黑幽暗的深夜里唯一的光明,珍贵、宝贵、珍惜、溺爱,太多复杂的情感的流露,使他这一刻看上去竟如大孩子般纯真、热烈。

扫罗,便是在这时离开了校场。

我实在不该来凑这热闹的。他边走边在心里嘀咕:原想看看我们伟大的王会有什么欣喜的表现,谁知道他就只会对着自己的女人发呆!是的,我不该来,不该……他使劲抱怨着,可脸上却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

“依希丝……”校场里,锡安刚喊了倪叛一声便被她打断了。

“先别说!”她朝她眨眨眼,“礼物还没送完呢,如果你想谢我,等会再说!”

锡安一怔:“还有?”

“嗯,等着!”倪叛飞也似的跑了。

好吧,锡安下意识的摸摸心脏,一个复合弓带来的震撼已经够强烈,竟还有别的礼物!他实在怀疑自己的心脏是否承受的住。

就在这时,倪叛回来了。身边多了一匹马。

第五节

第一眼,锡安甚至没认出那是他的马。

因为,那马的头被一个仅露出双眼的皮革罩子罩住了,背上还顶着个奇形怪状——对他而言奇形怪状的东西。

那是一个类似于枕头的皮革制品,两头翘起,两侧各垂下一条带子,带子底端接有圆环,而圆环又被一块木柄分为两部分……好吧,必须承认,他猜不出来这玩意的用途,当然更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马身上。

“何不试试呢?”对于他的疑问,倪叛的回答就是这句话。

锡安只好骑上马去。

他以前用的那个纯布制成的马鞍被倪叛撤了,老实说,他很怀念它的柔软,因为现在这个玩意实在太硬了。

“皮革里面包着什么?”他挑着眉问,“木头?”

“嗯。”

锡安苦笑:“马鞍的作用不就是避免骑士的身体直接跟马接触,从而减少不适么?你居然还往里面加木头……”

“最初的马鞍确实只能起到这种功效。”倪叛淡然打断他道,“因为,最早在马背上讨生活的人大都属于游牧民族,他们通常都出没于稀树草原和沙漠,缺乏木材,只能用布、皮带来制作马鞍,这就是高桥马鞍那么晚才问世的原因……”

“高桥马鞍?”锡安看了看身下两头翘起的东西,“倒是满形象的。不过,和我以前用的马鞍有什么不同?”

“何不试试呢?”倪叛又说了一遍,上前指导他把两脚放进圆环。

因为本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长短位置都正好,圆环里的那块木柄刚好压在他的脚背上。她满意的点点头,说:“好了。去跑一圈,锡安,多做几个急转和急停。快去!”

锡安低喝着打马而去,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已消失在远处的梯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