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会。可若是此刻实话实说那对球球很不利,“会啊,肯定会的。”

沈岩拍拍她的头,很笃定,“你不会。就算你再生气再难过,你不会让你老公夹在中间为难,更不会让他做如此颜面尽失的可笑之事。”

陶然被说得哑口无言。

良久,她还想为球球争取,“球球或许是因为当时太生气,你再去跟她道个歉呗,女人嘛,都是想被哄,你那么爱她,真舍得她伤心难过?”

当然不舍得她伤心难过,看她昨晚哭成那样,他也心疼,所以不管她怎么闹他都一直隐忍。可这是爱吗?

“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就去做。”显然他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如果是无解,还浪费那个时间干嘛,不如做些实在又有意义的事,比如给他的然然做顿不算是太丰盛的早餐,限于他厨艺水平有限,煎个鸡蛋还是可以的,再给她烤几片面包,顺便再榨个果汁。

邱颜坐在电脑前一直发呆,头疼脑涨,昏昏沉沉的,她很困,可是却睡意全无。

办公室里依然还有玫瑰的余香,可是已经不再浓烈。十多天前她还沉浸在被求婚的喜悦里无法自拔,转眼间已被冷战充斥,幸福总是美好而短暂的。

再娇艳的玫瑰也有凋零的那天,就像她和沈先生的爱情,已经是苟延残喘,她再不舍,怕也回不到从前。

云泥之别的感情,终究是不合适,晚散不如早散呢,所有的道理她都懂。可是就在决心要斩断情丝时,却迟迟不忍落刀,脑袋缝里总是残留着针尖大点的希冀。

她就是这么可悲又可笑,掩耳盗铃的事她此刻却做的乐此不疲。

她大概能够了解作为女人的悲哀之处了,明明是个视力正常的人,却偏偏要做个看的见的瞎子,明明是个听力最敏感不过的人,仍旧要选择做个听的见的聋子。

她和沈先生的冷战虽然没有升级,可是一直持续到了周五那天也没有半点缓和的迹象。

陶然感觉到了家里气氛的诡异,这房子总不能白住,这饭更是不能白吃,她要做个和事老,于是提议,“邱邱,这个周末带我去周庄转转吧,一直听说烟雨江南的小镇最美,我都没机会去看看的。”

邱颜开心的应承下来,原本还愁着周末两天要怎么打发呢,她可不想整天对着一副扑克牌的脸,这下好了,眼不见为净。

沈岩没有反对,那就是间接同意了。

他自己没打算去,但还是事无巨细的替她们安排妥当了一切。

还有一周才到十一,可是小镇却提前迎来了它的黄金周,反正到处都是人山人海,还真是人满为患,人挨着人,人挤着人。

邱颜都有点后悔选择这个时候带陶然来这里了,哪里是看景的,分明就是看人和受罪来着。

陶然在一座石桥上驻足,看着桥下的风景出神,片刻后她感慨,“原来哪里的风景都是一样的。”

邱颜挽上她的手臂,知道她应该是想到了某个人,“对呀,风景都是大同小异,不同的是看风景时的心境,以及陪你看风景的那个人。就像现在你很开心,因为是我陪着你。”

脸皮厚果然是天下无敌的,陶然被她自恋的话给逗乐了,“走吧,我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从石桥上往下走时,邱颜无意间注意到陶然板鞋的鞋带松掉了,她提醒陶然,“你鞋带松掉了,赶紧系一下。”

陶然一个转身,将鞋带松掉的那只脚放在上面一个台阶上,她弯下腰来系鞋带。邱颜也转过脸去给她撑着遮阳伞。

这时桥下走来一行十多个身着正装的男女,当中还有两名老外,交谈中还说着挺蹩脚的汉语,但是喜感十足。

走在这群人最后头的那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格外惹眼,尤其是频频引得女士们的一顾三回头。

还不是因为身材和脸惹的祸,现如今这个社会,男人也是要看身材看脸的,还看气质。很明显,这个男人完全满足了女人对男性所有的幻想。

男人正拿着手机讲电话,神情专注且严肃,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在经过陶然她们身边时,并未有任何眼神的关注。

陶然系好了鞋带,她回过身,“球球,走吧。”有时候真的是她的转身,他的经过,擦肩而过后,却没有相逢。

从石桥上下来后男人已经收了电话,他揉揉自己的心脏部位,不知为何,刚刚走到石桥上时他的心脏莫名剧烈的跳动,已经有好多年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了,熟悉的,也是遗憾的。

那一刻他想到了已经离开他六年之久的小丫头。

助理见他已经打完电话,跟上前去几步,“陆总,史蒂芬说晚上想在这里住一晚,看看这里的夜景,明早再赶去乌镇。”

陆聿辰从思念里回神,他脚步微微一滞,“你看着安排就好。”他哪有闲情逸致去看什么夜景。

史蒂芬是他的大学同学,难得来一趟中国,又一直迷恋中国的江南小镇,他才抽了时间陪他一起过来玩玩。

这个小镇,他早就说要来,她还十几岁的时候他就说过要带她过来采风,一晃已经十几年过去,他到底是食言了。

陶然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知道,曾经在周庄的某座石桥上,她与那个她心心念念了六年的男人,擦身而过却没相逢。

如果那时她没有弯下腰来系鞋带,如果他们相逢了,那所有的结局是不是全部改写?

☆、那些真相

吃过晚饭后,天色尚早,她们还可以继续逛逛夜景,可陶然已是兴致索然,她也看出球球同她情况差不多,丁点的兴趣都没有了。

她是因为眼中所看景致都一样,而球球大概就是经常来这里的缘故。

“球球,我们回去吧。”

球球正在喝果汁,那根吸管的头部已经被她咬成扁平状,看来真是无聊的不行。她忙不迭点点头,“一切听你的。”

邱颜巴不得早点回家呢,本以为是来散心消遣的,可这地方她来了好多次,又人山人海的,她提不起精神。

也可能是陪她看风景的人不是沈先生。

回去的路上,邱颜提醒陶然打个电话给沈岩,通知他一声她们提前一天回来了,反正她不会自讨没趣的去主动打这个电话。

陶然笑笑,“不打了,就当给他一个惊喜。”她们也够折腾的,早上来,晚上就回,时间都是耗在了路上。

邱颜点头默许。陶然则专心致志的看她的小说。

上了高速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窗外的高速路旁除了田野便是绿化带,连找个看风景的由头都没有了。主要是窗外一片漆黑,就是田野和绿化带也是邱颜猜想出来的。

不知何时陶然已经收起了手机,“球球,你心里的那道坎还没有过去吗?何必把自己逼进死胡同,一个人的过去真有那么重要?”

邱颜从窗外回神,略顿几秒,“我是自己跟自己较着劲呢,跟你四哥没关系。大概矫情的毛病又犯了。”

陶然长叹一口气,“我老公说,什么情呀爱呀浪漫呀,那都是无病□□的矫情,哪里有他给我煮的白粥实在。”

说起林总裁,邱颜有了几分兴致,“你老公还会做饭?”想不到呀,万人迷的金融界翘楚竟然会给老婆下厨煮粥,单单这一项,她的沈先生可是要扣分了。

陶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他以前也不会,结婚后就开始学了,学的还挺像模像样,不过和四哥比还差那么一点点。”

邱颜吃惊不已,“沈岩会做饭?”平日里连厨房都几乎不沾的男人,还会做饭?天方夜谭。

陶然是想给四哥多加点分,赢的球球的早日原谅,于是有点夸张的赞了沈岩同志,“对呀,他做的饭可好吃了呢。就是你们吵架的那天早上他还做了早饭给我的,很好吃的三明治。”

为了达到更好的烘托效果,陶然说着还咽了下口水,就好像从来都没吃过那么好吃的三明治,其实呢,味道很一般,煎蛋还没有林总裁做的好呢。

“......”邱颜内伤了,恋爱两年多,她可是从来都没有享受过此等待遇,别说是三明治,就是热一杯牛奶,她都没有此殊荣。

他不是自诩从来都没做过饭,不是说做饭是自己的短板嘛,可是做三明治这事又该作何解释?

本来还打算回去后就原谅他,如此看来,她还要再斟酌斟酌。

沈岩正在书房看他的日记本,猝不及防打了好几个喷嚏,九月底虽然不至于冷,可是家里突然少了俩人,还怪冷清的。他揉揉鼻子,应该不是感冒。

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迈克的电话。

“嗨,沈,我老婆大概两小时后到达浦东机场,你可以去接机了。”

沈岩足足愣了十多秒才反应过来,“你怎么不早点说?”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的?”

“......”普通话是越来越顺溜,可是真的是有惊无喜。

再通知司机过来大概是赶不上了,他抓了车钥匙就要离开,到了书房门口又想起书桌上那本他的秘密日记,本想回去收到保险柜,转念一想邱邱和陶然要明天才回,他毫不犹豫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邱颜回到家时才九点半,所有的灯都亮着,可是屋里没有人,可能是散步去了吧。

折腾了一天她有些乏了,陶然的精神还算不错,洗过澡就躺在沙发上看小说,她怎么都想不通,一个做金融的女人怎么看得下去那些言情小说的。

她在客厅转了几圈,实在没什么可打发时间的,出去找沈先生吗?当然不会,他的罪行可又新加了一条,隐瞒会做饭的事实,实在忍无可忍。

书房的灯也亮着,她转悠到了里面,本想上网看看娱乐八卦,可是桌上摊开的日记本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很老土的黑色牛皮面的笔记本,纸张都有些泛黄,看来有些年头了,摊开的那一夜还没写几个字,她好奇的向前翻看。

越看越心寒,看完后,她的心也结成了冰,其实她挺佩服自己的,这么残忍的独白,她竟然看得进去,她现在应该是百毒不侵了吧。

她动动手指头,冰冷僵硬的不像话。她忍不住冷笑出来,邱颜,你可以大梦初醒了。那些华丽甜蜜誓言下包裹的是一颗残忍且龌龊的心,你还真当成一个宝了。

沈岩,难怪在一起两年多,你从来都不说爱这个字了,因为你把这个字给了别人。

她没有伤心落泪,也没有歇斯底里,原来哀莫大于心死。

多么可悲。

她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血红的牙印,仿佛马上就能渗出血来,可她一点都不感到疼。她大概已经来到地狱,已不知人间疾苦。

扶着桌沿挣扎了几次想站起来,却又跌回在牛皮转椅里。

平静了大半个小时,她才跌跌撞撞的从书房里逃出来,她真是犯贱,干嘛没事找虐呢,如果今天她不提前回来,如果她洗过澡就睡觉了,再如果她没有进书房,大概她继续可以没心没肺的过下去。

可是天意不遂愿呢。

邱颜穿好外套,拿上手机和包,极力说服自己要镇定再镇定,虽然她现在讨厌极了眼前躺在沙发上的这个女人,可是她不能牵扯无辜,对,陶然也是无辜的,她也不知情。

她大口呼气,终于调整好呼吸,可是声音还是有些发颤,“陶然,我妈打电话给我,让我回去一趟。”

再多的话她说不出了,一个字也说不出。她原本还想嘱咐她一人在家要小心点,可最后还是如数咽了下去。

陶然从沙发上坐起来,她有些粗枝大叶,对于球球的异样,她一点都没察觉到,“恩,那你路上开车小心点。”

她一定想不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呢。

邱颜离开后,陶然也没心思看小说了,一个人在家里真是冷清,房子太大,她还有点害怕,找一部戏剧看看吧。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也来到了书房。

和邱颜不同,看完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感觉自己的二十六年是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度过。

她的哥哥怎么眨眼间就不再是亲的了,那个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哥哥,把她当小情人一样去宠溺的四哥,突然间有个黑皮日记本告诉她,他是父母领养的孩子,怎么可以呢。

球球一定是看了这本日记后,才找借口离开的吧。她和球球的那份感情应该是彻底掰了。她还能奢望球球心无芥蒂的待她如从前吗?

四哥的婚事呢?她真的要成为球球婚姻的刽子手了吗,她用力揪着头发,不敢往下想。

她以后该怎么从容的去面对沈岩,还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还能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他毫无条件的宠爱吗?

应该是不能了吧。

这样荒唐至极的事怎么就发生在她身上了,她已经够不幸了。她想痛快的哭一场,可是没有眼泪没有声音。

邱颜花了半个多小时才从书房里走出,陶然却花了一个小时。她失去的不仅是一份亲情。

接下来的生活就像是一部不知道结局的戏,没有剧本,没有台词,所有的戏都要靠她临场发挥,在这场独角里,她撑得住吗?

她蜷缩在床上,脑海里彩排着各种明天要发生的可能,脑袋都想破了,也猜不到现场直播的是哪一种。

沈岩看到玄关处的鞋才恍然,原来她们今晚回来了,突然间有种不祥的预感,书房里的笔记本。他来不及多想,连鞋子都没换就直接冲进书房。

笔记本还是原样躺在书桌上,钢笔依然压在它的一角,连倾斜的角度都没变。他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把笔记本锁在保险柜后他才去陶然的卧室看看。

他进去的时候陶然正焦躁的裹着被子翻来翻去,看上去像顽皮的蚕蛹,他敲了敲门,一步步走近,“不是说了明天回来的吗?”

熟悉的声音响起,陶然还没有做好面对他新身份的心里准备,脑袋瞬时一片空白。良久她才发出声,“景色一般,你也知道我眼里的世界都是差不多,不是黑的就是白的。”

沈岩坐在床沿,刚要伸手碰触她的脑门,她一个激灵赶紧别过头去,感觉到自己的不妥行为,急忙解释,“我现在烦着呢,别碰我。”

沈岩依旧我行我素,照例揉揉她的头顶,“小孩子有什么好烦的。”

小孩子?她现在已经不信他的话了,若是今晚以前,她相信他把她当成孩子看待,可是自从窥探了他的秘密,她再也无法坦荡面对他温柔的抚触。不是厌恶,是心里有了障碍。

生怕被他发现蛛丝马迹,她话锋一转,“球球把我送回来就离开了,颜阿姨好像有事找她。”她刻意强调了球球没有在这里待多久。也不知道球球是会选择视而不见,还是会跟他彻底摊牌。

在球球做出选择前,她有义务替球球隐瞒一切。

沈岩点点头,没再多言,他顺手拉开抽屉,准备给她读睡前文章。他很随意的口气,“今晚想听什么?法语西班牙语还是.......”

陶然打断了他,“我今晚什么都不想听。四哥,你陪我说说话呗。”她此刻才注意到,他看她的眼神原来一直饱含着她不曾注意的深情。

如果她一早就知道他不是她的亲哥哥,她会怎么做?不知道。

如果他很早就跟她表白,她要怎么回应?还是不知道。

她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她对他只有哥哥的感情,再也没有多余的情感。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他想要的,她始终给不起。

沈岩收起书,浅笑着看她,“想要跟我说点什么?”

陶然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搁在下巴处,当务之急她得缓和球球和四哥的矛盾,“四哥,你这么一直跟球球冷战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你就先去哄哄她呗。男人嘛,能屈能伸,低个头不算什么的。”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我心里有数,你就别瞎操心了。今天提前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晚饭吃了没?”

“别打岔行不行,我在跟你探讨你的人生大事,你怎么又往我吃没吃饭上面扯呢。”陶然假装生气,她由心感慨,当个合格的演员真心不容易。

“没有什么人生大事比你还重要。”

从小听到大的,早已耳详能熟的话,这一刻听起来别有滋味。以往是觉得他疼爱她这个妹妹,凡事她最大,原来它背后还有另一层含义。这么深沉的爱,她承受不起的。

她故作圆滑,“这可是你说的哦,我最大,凡是听我的。”

他点头默认,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还有比她更重要的人或事,就算是邱邱,他即将娶的妻子,也始终不及陶然在他心里的位置。

“我现在想让你找球球求和去,你答应不答应?刚刚你承认的,我最大,什么都得听我的。”

他笑出了声,一个不留神,没想到被她绕了进去,他无奈应答,“好,答应你,一会就给她打电话。”

沈岩回到卧室后,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打电话给邱邱,不是他不愿低头,只是想小小惩戒她一番,有些事不能任性过头。

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听,那头的声音冷冷冰冰,“有事?”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这样的话已经算是求和了,他想她应该不会不给他台阶。

“不回去了。沈岩,明早我们谈谈吧。我们常去的那家咖啡厅。”她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挂了电话。

☆、分开

还是这个咖啡馆。

他们在这里开始,也选择在这里结束。邱颜早早就坐在了这里,她失眠了,也可以说彻夜未眠。

如果说之前乔嘉禾那个夜宵一事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那沈岩爱陶然这事,就是她心里永远都跨不去的一道坎。

她可以接受沈岩爱过任何人,却唯独接受不了他爱上自己的妹妹,哪怕他们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可她仍接受不了,甚至觉得有点恶心。

他到底是爱的有多隐忍,才瞒过了所有人。

她早该发现的,陶然结婚时他的异常,他的所有密码都与陶然有关,他只给陶然榨果汁,做早饭,陶然已经那么大的人了,他还要给她读睡前故事,还那么贴心的给她擦头发......

她早该发现不对劲的,只是潜意识里一直以为陶然是他的亲妹妹,他过分的关爱也有情可原。哪怕她一直在偷偷羡慕和嫉妒,她也忍着。现在想来她真是可笑的很呢。

她用力揉着太阳穴,脑袋疼的快要爆炸,一直循环播放着她昨晚看到的日记本里的内容,记忆深刻的几条,就像用錾子凿在了她脑海里,擦不去,抹不掉。清晰的可怕。

【然宝早恋了,在十五岁的年纪。我难过挣扎了一夜,都快被自己逼疯了。可我还是决定帮她隐瞒家里人,我知道这样的做法太不理智,这个年纪不该恋爱,可是我的原则就是她。】

【妈妈在电话里告诉我,然宝受伤了,肩上和腹部各挨了一刀。我从纽约赶到医院时她已经出了重症监护室,第一眼看到她,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身上插满了管子,小脸苍白无血色,她怔怔看着我,干裂的嘴唇上下张合几次才吐出几个字,四哥,我疼。作为一个男人,我哭了。如果我当初及时阻止了她这场早恋,这个劫她或许就能躲过去。】

【最近学会了一项新本领,会给然宝梳辫子了,虽然只是一个马尾,可挺有成就感。】

【还一直挖空心思想着怎么给然宝过十九岁的生日,可她却在德国小镇出了车祸。她已经昏迷三个多月,这辈子的伤心仿佛已经提前透支完了。如果她醒不过来,我就这么陪着她。】

【然宝又恋爱了,两段感情,没有一个会是我。好几次我差点就脱口告诉她,我不是她哥哥,和她没血缘关系。我还想告诉她,我爱她,爱了好多年。人性的最后那点理智又让我把话咽了下去,我还要为爸妈着想,为沈家考虑。我昨晚飙车了,庆幸的是我居然没有死。】

【上星期,我认识了一个叫邱颜的女孩,挺漂亮,挺可爱,可不及我的然宝十分之一。这世上怕再也找不到可以跟然宝媲美的女孩,她是独一无二的。】

她忍不住自嘲,看看这些日记,真情流露,多直白,多诚实。在他眼里,她不及陶然的十分之一。她应该是可有可无的,可陶然却是独一无二的。

这几年,她真是白活了。

她一直追寻的,也以为一直拥有的所谓爱情,原来狗屁不是。

她现在多想活在沈岩替她编织的那个美丽谎言里永远都不要醒来,就这么睡下去,死了也不会觉得有痛苦。

可生活就是这么操蛋,你越不想什么,它就越喜欢给你整点什么出来。你装,它比你更矫情。

她承认,她玩不过生活。

在她的翘首以待中,沈先生终于姗姗来迟。还以为他守着心上人舍不得过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