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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泪,那个在江南迎风而舞,淡淡温婉的她似乎消失了。

从他带她回宫的那天起,她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的视线永远追随着另一个男人。

她的眼中,总是写满仇恨。

而这一刻,她变得如此隐忍,似个小娘子一般,这一切,他明白,不过是为了那个男人的安危而已,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放弃——

只要她成为他的妃。

成为他的女人。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世上最值得她去爱的人,是他,赵怀玉,不是赵尘枫。

马儿扬起长蹄,十万大军,来了又去,他不怕朝中大臣笑话,亦不怕父皇责怪,只要有她留在他身边,就什么都够了,其它的,他全都不再乎,不再乎——

三十四

春天碧嫩的树叶在两旁轻轻凋零,落到了华丽的马车外,前方,赵怀玉的背影俊朗挺拨,他脸上的笑容如第一次所见般,温润如玉,偶尔,在树叶飘落的时候转头,轻轻向我看来,那唇边亦隐含着温暖的笑意。

但这一切,却令我的心满是寒意。

不知道他这样的追随而来,到底是对自己的一种喜欢,还是一种看似温柔,却霸道的纠缠。

如果喜欢一个人,便只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我不懂的时候,他们懂,我懂得的时候,他们却似乎开始不懂——

出乎预料,很快,赵尘枫的人马便追了上来——

滚滚的尘烟将我所乘坐的马车包围,他们在这绿意盎然的林子里,列成两队。

“不许带她走。”赵尘枫的身影,依旧是那么的孤独,在树阴斑驳中,傲然挺立。

“表皇兄,你给不了她幸福,这一次,我放过了你,父皇不会放过你。”赵怀玉似并不焦急他的追赶,从马背上落下,两人相对而立:“若你与灵儿成婚,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赵怀玉说什么——难道,这一切的怀疑与叛变,只不过是尘枫迫不得已的选择吗。

若是娶了灵儿公主,皇上就会打消对他的疑虑,若是选择弃了灵儿公主而去,他想要复仇的心情就如此明显,不肯接受皇家安排的歉意,便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叛离。

这一切——是我造成的。

若不是那天我伤了心,被仇恨蒙了眼,就不会在赵尘枫面前说出那样的话来,更不会逼着要他和灵儿公主退婚,若不是在他面前哭泣,或许,他不会做这样的决定。

“回头?怎样回头,回去纳她为妃吗?”赵尘枫唇边有了一丝漠然笑意。

“正是如此。”赵怀玉不明白他的眼神。

但,隔着帘子望去,我却看懂了,他眼中,有着那么多的坚定。

他的视线,亦在同时向我望了来,那眸光,温柔似水。

良久,他转过头去,看向赵怀玉:“我可以放弃与你父皇之间的恩恩怨怨,但,你必须把她还给我。”

“我不能相信你。”赵怀玉唇边亦是一抹怀疑:“你已经负了灵儿,这样言而无信之人,怎能让人相信。表皇兄,若是今日你与我们一同回京,便可消除所有误会。”

“你的意思是,让我看着你带她回去,看着你们成婚。”赵尘枫唇边多出一抹嘲讽。

“我与婉君,你和灵儿可一同举行典礼,岂不更好。”赵怀玉,终究只是一个年轻的太子,不懂得人间情为何物的人,这样的他,或许能为我制造出江南秦淮岸边那种迷离的惊喜,但,他不会明白,心若已定,便无法更改。

“荒谬,我已错过一次两次,岂能再错三次。”他的话,令泪,湿润了眼眶。

是啊,错了一次两次,怎能再错三次,而我,错了一次,两次,又岂能再错三次。

“你们不要再争了!”下了马车,衣,在风里淡淡的飘起。

凝眸,看向远方,将那尘世间动人的风景凝望,若是此刻没有这样的烦恼,与赵尘枫策马在树林,该是怎样的惬意,但,一切,恐怕全都会破灭,化为乌有了…

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纠缠,亦不想再继续错下去。

只不过是一缕来自异世界的灵魂,有什么理由,让我爱的人为我承担过错,若是第一次,我有勇气,而不是和他那样躲躲藏藏,将真实的心思隐藏,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或许,便不会有这一次又一次不得已的别离。

若是以心相待,不那么的意气,便不会有这样的结局。

没错,这是结局,生离死别的结局。

“若是我死了,你们可不可以化解这一切的恩恩怨怨。”淡淡的笑容融化在了暖风里,我的视线飘向了远方,看进那一片绿叶茂密的树顶,那个黑衣人,早已藏在那里,箭头一直对准我的方向,方才,在车中就已经看到——

他,正要射击,却因为赵尘枫的出现,而停在了那里。

而今,我在马车中终不露面,他的箭头来回移动,反反复复——

这个人,是来杀我的——

到底,是因为赵尘枫,还是赵怀玉,我无从知晓,只知道,这个远古的时空里,已有人不希望我活着,希望我死去,那个人,是灵儿公主,还是赵尘枫那些下属,一样的无从知晓。

原本还在躲避,但此刻,缓缓向前,离开他们,迎着箭走了去——

不想逃避了,如果这是最好的结局。

三十五

果然,那箭,风一样的速度,迎面射来——

这一箭,无人可挡。

无人可挡!!!

他们虽然离我如此近的距离,却快不过箭的速度,我看到,它在风里夹裹着那么多的阴冷向我刺来——

一箭穿胸!!!

剧烈的疼痛将灵魂从体内剥离,我回眸,向那纠缠不休的两个男人望去,若是我死了,他们之间的恩怨便不存在了——

赵尘枫,还会是他的表皇兄。

赵怀玉,还会是他的好皇弟。

而赵灵儿,会得到她想要的男人,到时候,没有了我,她会在皇上面前求情,至少不用让赵尘枫一个人去面对那无法承受的一切。

什么都没有变…只有我…要离开了…

快乐,忧伤,坠落…一样的感觉,犹如第一次坠下高楼般,灵魂在渺渺大地间飞起。

一切的对与错,该与不该,都应放下了。

曾经拥有过,足矣。

“婉君!!!”他们的眼里,那么多的难以置信,紧紧的抱着,那个不属于我的躯体。

欧阳婉君,如花一样美好的女子,身下,血已溅满地。

她的眼紧紧的闭上了,而他们的眼亦紧紧的闭上了,或许,是不敢让人去看,那眼中那么多的痛苦和别离,我看到,那黑色的身影如石雕一样静立在那里,他紧闭的双眼,昂起的脸,看不到半点波动的痕迹,可是,那心底的疼,却传到了我的灵魂里…

痴儿啊,孽缘…是谁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淡淡的响起,是谁的视线,怜惜的将我包围。

那云端,似站立着一位绝美如花的女子,她的笑,像白云一样柔软的在云间绽放。

她手中,白色的拂尘向我轻拭了来,将我的灵魂勾离。

“错了,全都错了,我送你来这里,是为让你遇见赵尘枫没错,岂料入错了灵魂,破坏了欧阳婉君与赵怀玉的一段好姻缘,你要替代的人,不是她,不是她啊,孽缘啊孽缘,好吧,我就抹去你来生的所有记忆,让一切重新来过…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她在说什么,什么孽缘,什么前世,今生…

难道,这一切的穿越并不是偶然,难道,还有另外的时空吗。

这个女子是谁,她的声音为何如此的温柔,就要将我催眠,为何会如此…

“来人,救救她…”

“军医,军医…”

谁的声音,短暂的寂静后,如此的狂乱。

赵尘枫,还是赵怀玉,为何,我已经看不清他们的模样,为何,那所有的一切在我眼里,已化成了一片白雾迷离…原来,欧阳婉君,她的缘分早被上天定给了赵怀玉,若不是我的突然代替,他们会在繁华如水的汴京相遇,他会有一个真正温婉的太子妃…

是我,夺去了他爱的权力。

就这样,所有的曾经拥有,伤心,痛苦,甜蜜,被化成了一片模糊的记忆…

“没错,所有的一切,就终结在这里,这一切,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忘记了吧。”那拂尘在我眼前扫过,将我带入一片迷离,那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又渐渐清晰。

我看到,一切在眼中变得迷离…

那是一个破落的院子,静静躺在床上的小女孩,不过七八岁模样,她的眼神痴痴呆呆,目光空空望着前方…似没有灵魂般。

“这才是你!我为你打造了这一个生命,你的灵魂却错入了身体,欧阳婉君的身子不属于你,还给她吧,回到你这里,能否和他在一起,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这个女子的笑容越来越温柔,将我指引向前,向那痴痴呆呆的女孩飘了去…

这才是属于我的身体,谁,她到底是谁…

经历了这么多的死别生离,现在才告诉我,一切是个错误,要重头开始…

不,不要,我不要——

层层白光将我包围,用力的挣扎,呐喊,想要让这个声音放我出去,却,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终于,在这样的声音里,所有的意识,消散了去…

三十六

十年后,春满大地。

柳絮轻飘的江南,又是一片好风景。

站在绣楼之上,看着那远处一片繁华的大地,那西子湖畔,那么多的女子在那里迎风起舞,那么多的公子哥们在那里赋诗作曲,都说这江南好风光,我却并不觉得有多好,不明白爹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娘来江南,也不明白娘为什么在下了马车的那一瞬,有泪从眼中滑落。

只知道,爹将娘抱进怀里,轻轻唤了声:若雪,一切已成过去。

而娘的泪,却在爹温暖的怀里,落得更凶。

爹说,这是高兴的眼泪。

二十年前,他认识娘的时候,娘是一个疯疯颠颠的女子,随着商人的马队流落到了漠北,晕倒在他慕容家的门前,爹看到她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娘,便娶了她。

后来,娘的疯病好了,却生下了我——一个痴痴呆呆不会说话的女儿——慕容婉君。

他们带着我四处求医,倾家荡产,终于,在我八岁那年,一夜之间,我的病突然好了,变得聪明伶俐,不但会说话,更是顽皮好动。

虽然记不起曾经,却明白,爹和娘一样,是那么的疼爱自己。

而我,在和爹娘一起路过那家茶楼时,从那个说书人的嘴里,终于明白了娘流泪的原因。

那个说书的先生,说的是十年前的京城之乱。

当年的十王爷赵尘枫意欲谋反,带着人马进京,制造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叛乱。

而他,竟然成功了!!!

那个之前的皇帝,百姓对他早就不满,十王爷此举振奋人心,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皇叔,而宫中的其它人,则消声匿迹。

不明白为何会对说书感兴趣,只知道,那天,站在那里听了好久,终于明白,这一切是因一个女子而起,那个女子名唤欧阳婉君。

她的名字和我仅有一姓之隔。

而娘,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亦有泪滑落,眼中,满是悲怨。

她的眼神和脸色一样,苍白而令人揪心。

欧阳婉君,被赵尘枫立为一国之后,却不幸的,在生下女儿的当天,难产而死,弹指间,岁月悠悠,已是十年,那个男人贵为一国之君,却从此不再纳入一妃,独守着空荡荡的后宫,每一年,都会到江南来缅怀他的皇后。

只因,这里是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

故事,到底是怎样的故事呢…站在窗前,凝望着那皎洁的明月,我静静的想,想不明白,那欧阳婉君,会是怎样的一个女子,竟让两个男人为了她,颠覆了江山衬稷。

她会比我的娘亲还要美吗,我以为,这天底下,最美的人便是娘了。

娘的美,无人可比,哪怕她现在年近四十,肌肤依旧光滑如二十岁的少女。

那神情,容颜,模样,连我也自叹不如。

她弹得一手好琴,跳得一曲好舞,脸上的神情永远淡淡,像仙一样,正是因为这样,才迷住了爹,哪怕她痴疯颠狂,依旧不顾慕容世家所有人反对,迎娶了她为正妻——

哪怕娶她的时候,她已是妇人模样。

“婉君,夜已深,为何还不休息?”娘推开门从身后走了来,端进一碗热腾腾的燕窝,她的笑容永远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绵软。

只是,这一次,她的目光绵绵软软,似在看着我,又似在透过我看着谁。

将燕窝端起,一饮而尽,笑着向她望去:“娘,我睡不着。”

“怎么,又是什么样的事情让我的婉儿无法入睡啊。”娘在我身边轻轻坐下,手,向我脸颊抚了来,那目光越发迷离。

“娘,我在想,今天说书人说的那个故事,你说,那欧阳婉君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她会比你还要美吗?”撒着娇,依到娘身边,将头靠到她肩膀,一阵淡淡的梨花香传了来,娘的身体,永远这么的温暖,只是,这一刻,却变得僵硬——

抬头,我看到,她的笑凝固在了那里。

三十七

“婉君…”喃喃的,她唤着我的名,却又似在唤着另外一个人,良久,终于起身,目光再次变得迷离,笑容,僵在唇边,推开门走了出去。

而门边,爹静立在那里,似望了我们许久。

终于,在娘顺着楼梯下了阁楼后,他眼里,有了微微的叹息。

摇了摇头,叹了叹气,向我望来:“婉儿,以后不要在你娘面前提到欧阳婉君这个名字,哪怕是欧阳这个姓,也不可以。”

“为什么,爹…”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的神秘。

“你照做便是了,不要问,那一切,不关你的事。”爹的叹息更浓,转过身,向娘追了去,娘的身影,已经出了院子,走向了湖边。

我知道,她又感伤了,每一次,她想要哭的时候,就会坐到西子湖边。

而爹,总是跟在她的身旁。

婉君,欧阳婉君…为何,爹和娘会如此的避讳,都不愿意提到这个女子的名字。

难道,她和我们慕容家有着莫大的渊源吗。

不,应该不会。

我家在漠北,慕容世家虽是北方的一大家族,但,我们从未到过江南,若不是此次为了遂娘的心愿回来看看,我们根本不会来到这水烟弥漫的这里。

这江南,到处是柳絮飘零,处处,都有落花满地。

看着看着,就让人越发感伤,特别是这院里,淡淡的月光,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忧伤,哪像漠北,那么大的草原,那么多的风沙,有种雄狮怒吼的狂野,不似这江南的小家子气。

总之,我不喜欢这里。

从马车进入江南的那一刻起,我便讨厌这里。

这里的一景一物,有的时候恍恍惚惚,竟然会觉得熟悉,一草一木,竟然也会觉得冷清。

欧阳婉君,不过也是一个红颜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