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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好男人,可惜,造化弄人…

幽幽的,叹息着,却突然被屋子外拱起的一角惊住。

屋外的一角亦有一座小小的长形的屋子,但,那屋子却似一水晶棺的形状,冥冥中,仿佛有莫名的力量牵引着自己,一步步,走到了那水晶棺前…

俯身,向下看了去。

视线,在这一瞬间,不由得震惊:

天啊!!!

皇后的墓边,华光闪烁的水晶棺内躺着的,竟然是一个绝美无双,妖娆如仙的男子。

这男子年约二十四五岁左右,他的身上,是上好的天蚕冰丝衣,白得如雪般耀眼。

漫天洒落的梨花,覆盖上了水晶棺,伸手,一片片拈去,隔着水晶棺盖,终于将他看得更清楚。好一个俊美如仙,风华绝代的男子。尽管躺在棺中,失去了生命,那黑发却直直的,依旧闪亮无比,衬得那张脸,妖娆如花。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的男子。

从漠北一路到江南,那么多的男人,天底下,那么多的脸孔,没有一张,比得过他。

白皙的皮肤,依然光泽,红润的唇,薄而小巧,俏挺的鼻梁,略微削瘦的尖尖下巴,还有那紧紧闭着的眼睑,细细密密覆盖着的长长睫毛,黑而浓密,微微上翘…

令我也不由得暗自失色。

若不是这躺着的身形如此俊朗,真的以为他是一个女人。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躺在水晶棺里,且棺放置在皇后欧阳婉君的墓旁,一切太奇怪了。

“婉君姐姐,姐姐,你在哪里…”隔着园子,洛儿的焦急喊声传了来。

这才发现,被这里的一切惊住了神,恍恍惚惚,竟然已到午时了。

阳光透过那些纷纷扬扬的梨花洒落了下来,一片美景潺潺…

棺中躺着的人却令人觉得黯然。

这么美好的男子,如花一样,却失去了生命,躺在这里,动也不动能,就算置身一片美景,却也不能欣赏,不能看了。

“洛儿,我在这里。”慢慢回应着,向园外走了去。

这小丫头却已风一阵的速度冲了进来,攥着我向外而去:“你怎么来这里了,这是禁地,我父皇说过,谁若敢闯进来,就要诛九族的,这里连我也不能进,快,我们出去。”

“禁地?你一次都没有进来过吗。”难以置信。

“若不是担心你,我才不进来,听说,这里有鬼怪。”她噘了噘小小的红唇,将脸转向一旁,那地面,却有一道碎碎的钻芒,在成堆的花瓣中闪耀。

她一脸不满的向我看来:“姐姐,你头上的钗掉了。”

说罢,走向那里,将我掉落的头钗捡起,却,小小的身子,似被什么惊到,怔在原地:“姐姐,他是谁?”

“不知道,洛儿,难道你也没有见过他吗?”这棺中的年轻男子,竟如此神秘。

“我…我好像见过,可是,宫中没有这样的人,没有这样的画像,他是谁,好漂亮。”小小人儿站在水晶棺边,那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迷幻。

就在这一瞬间,是我的幻觉吗——

我看到水晶棺变了色彩,在洛儿靠近的刹那——有了微微的嗡鸣。

那一瓣一瓣原本乖张的滑落的花瓣,开始变得凌乱,似有风从园中的某个角落袭卷了来,将地面的花卷起,纷飞了洛儿火红的衣。

这里突然变得诡异——

“洛儿,你父皇快下朝了,我们回去。”于是,抱过她,不再停留,飞一样的离去。

四十五

风卷梨花的落夜,微微叹息的,是谁的容颜…

梦里,一场无边的纠缠,侵袭了曾经相遇的眼,这样的夜,还会有谁和我一样,睡不着。入了宫,进了殿,在这里,我看到高高的栖凤台,看到了华光如水的水华宫,看到了一切的一切我陌生的却又熟悉的一切。

带着洛儿,误闯了梨园后,一路折转,心,一路煎熬…

为何这一切,是如此的令心烦恼,曾经,是不是到过这里,为何,脑中有了模糊的记忆。

那个冰棺中,白衣闪烁的俊美男子,他的容颜,沉睡中是那样的忧伤,让人难以入眠,还有赵尘枫,这个孤独的男子,每一夜,每一晚,都有潺潺的冰冷从他的宫殿袭出…

袭卷整个皇宫。

他可以整夜整夜的不睡觉,站在院中,对月起武。

站在洛儿寝宫的宫阁,可以看到,那道在夜里黑如泼墨的身影,是那样的,令人的心疼,每当他起武的时候,我也睡不着,就算是不去看,心,亦痛如刀绞。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样…

我与他曾经分明就是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这一夜,月,是如此的圆,他练完了剑,却并没有如以往般,走向那殿中的温泉,而是拿着剑,走向了宫中那条小路的深处,那是梨园的方向。

这么晚了,他去那里做什么。

下了阁楼,一路随行,看到他在梨园中站定,那身影,孤傲的挺立,凝望着碑面,沉着声,低语:“婉君,我来看你了。”

他的衣,在风中摇摆着,竟让人觉得,那握剑的手有些微微颤抖。

“这世上的人都以为,你是含笑而死,只有我知道,你在恨我。你已经是我的女人,有了我的骨肉,最后那一刻,为什么却要告诉我,你喜欢的是赵怀玉。”

他的身,慢慢,颓废的躺下:“没错,是我一意孤行,害死了你们,但你放心,我遂了你的心愿,把你们合葬在了一起。”

他的眼,缓缓看向了一旁的水晶棺,而我的心,在这瞬间震惊,他在说什么,皇后欧阳婉君喜欢的人不是他,而是前朝太子赵怀玉,这怎么可能,曾经在民间流传的故事并不是这样,难道,这一切是在后来才改变的吗。

他所深爱的人,竟然爱着别的男人…难怪这个男人会如此的冷漠沧桑。

心底的疼,不由得加重了。

缓缓上前,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别难过,或许…”

“你是谁?”却寒光闪过,话还未完,那剑已向我脖间架来:“胆敢跟踪我到这里。”他的眼中全是一片陌生,仿佛忘了那一日将我带入宫的人就是他。

“我是…”

“滚!!!立刻滚出去。”他的剑从脖间移开,容不得我拒绝,一道苍劲的掌力,将我震离了梨园,落到了园外,身子,狠狠的摔倒在地,趴在地面,再也爬不起。

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的冷漠,如此的无情。

“他一向这样,你别介意。”一道温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抬眼望去,这女人,是何时藏身在了梨园里,她年约三十多岁,却丝毫看不到肌肤的痕迹,唯有那冰雪清澈的眼底,淡淡的沧桑,透露了她的年龄。

她一身白色的纱裙,那发在脑后挽起,蹲到我面前,手,伸了来:“来,我扶你起来。”

“谢谢。”她的手好温柔,软软的。

我抬头,向她望了去,道了声谢,却发现,她的视线凝在了眶里:“你是谁?”

“慕容婉君。”她的美,让人自惭形愧。

“慕容婉君,好一个婉君,又是一个婉君…”她的视线挪开了漫天飞花的梨园,唇,嘲弄般的扬起,绕开我,走向了园内…

四十六

“赵尘枫,你还想逃避到什么时候,她的死与你无关,一切是她自找的。”这女子,温温柔柔的,却说出如此冷毒的话来:“当初,她从江南入了宫,我就知道,她不甘心在栖凤台上输给我。”

她颊边垂下的两络发,在风里,清冷的飘起:“果然,千方百计拆散了我们,又追着你去江西,却做出背叛这样的事情。”

“够了,闭嘴!”他一声怒喝,转身,凝望着她,又缓缓闭上眼:“灵儿,你知道吗,若不是十年前那场战中,你背弃了你父皇,帮助我,现在,我完全可以杀了你。”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杀了我。你觉得,她的背叛是我和我哥造成的。”她的话语变得无限感伤,亦无限冰冷:“但你要清楚,她中了箭伤,从江西回来后,喜欢的人就已经不是你了,她怀着洛儿的时候就已经变了,我早说过,让你不要纳她为后,你偏不听,现在落得一个被世人耻笑的下场。”

“够了,我让你闭嘴。”他的怒喝更浓,眼,蓦然睁开,手中的长剑突然向她指了来——

“好啊,来吧,你杀了我,就在这里杀了我。有这漫天梨花与我为伴,我何以为惧。”我看到,她的视线虽满是清冷,却温柔得让人疼惜:“赵尘枫,我等了你十年,你宁愿守着这个不爱你的女人的坟墓,也不愿多看我一眼,我早受够了!早就已经对这尘世没有任何眷恋…”

扑噗——轻声的,一阵闷响。

是什么东西,明晃晃的,刺痛了我的眼睛。

那剑,已穿透了她的后背,有血顺着潺白的剑尖滴落,打湿了满地梨花。

啊——伸手,捂住嘴,忍住满心的尖叫——

视线,一瞬间,惊憾——

是她。

是她自己扑向了他,用力的,狠狠的,用自己的身体穿透了剑的隔离。

那双手,紧紧的环抱在了他腰间。

我看到,她的长发在瞬间漫天倾洒,她的眼,温柔中带着似水的绵长,环绕向了他。

尽管那剑如此的锋利,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任血,如花一样的向地面洒落,那唇边的笑,开始变得痴缠而迷离:“尘枫…哥哥,我终于…终于抱住你了,就像小时候一样,常常,这样赖在你怀里…,为什么…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我等了你十年,为什么…”

“灵儿…”他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震惊。

那手,缓缓松开,怔怔的看着在他怀里已经绵软的她,那美丽的眼,正缓缓闭拢。

终于,紧抱着他的手,亦开始滑落——

“灵儿…”他的身子,在漫天梨花中颤抖,那沧桑的眼,瞬间更加老去。

“死在你怀里,已经足够。”有滴清澈的水滴,从她眼角滑落,身子,带着刺穿的长剑,倒向了地,在那漫天飘落的梨花里,犹如其中的一朵,温柔的,轻轻的,躺到了铺漫厚厚花瓣的地面,那里,飞溅起温柔的香…

“灵儿…”他的眼中,终于有了沉沉的痛。

那身子颓然倒地,疯了一样将她抱起,向梨园外奔去:“来人,叫御医!!!”

“姐姐,不是我父皇杀的,灵儿姑姑不是我父皇杀的,对不对。”身后,茂密的梨林里,走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赤着脚,穿着单薄的衣,披散着发,她站在我面前。

洛儿,她竟看到了如此血腥的一幕。

“姐姐,灵儿姑姑不是我父皇杀的。”她站在原地,看着地面的血,一遍遍,喃喃的自语:“不是父皇杀的,不是父皇杀的。”

“洛儿,别怕,你灵儿姑姑没事,御医会救她的。”飞奔上前,将她紧紧的搂入怀里,这孩子,身子冰得可怕:“对,不是你父皇杀的,他只是不小心…”

“姐姐,我好怕!!!”小手,紧紧的向我衣襟抓来,头埋进我怀里:“我好怕!”

“洛儿别怕,别怕,别怕!”

漫天的梨花,无声,潺潺落下,这里,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抱起哭泣的洛儿,我向园外而去,这里是一个诡异之地,满是血腥,隐藏了那许多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带着孩子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四十七

皇宫,一夜之间,沉寂了…

白色的绢花四处布满,宫中的宫女和太监们都在叹息,白衣如雪的女子,赵灵儿,曾经的公主,只因死心踏心爱上了这个让她心疼的男人,守侯了十年又十年,却在他怀中送了命。

而我,在那些凄彻的眼神里,亦知道了更多。

原来,竟然是一个如此婉转,让人叹息的故事,这世间,剑,并不绝情,绝情的,是人的多情,这样的痴情可以让人葬送大好的时光与性命。

曾经的赵灵儿,宋世王朝的舞者。

她的舞,出神入化,可以追风,可以引蝶。

她一心喜欢着她的尘枫哥哥,以为可以嫁给他为妻,可是后来,那个女人,欧阳婉君就那样出现了,十年前,汴京城华丽的青楼,百乐坊里,她一曲赤足之舞,舞动全京城。

舞动了那些男人们的心。

她是那样的娇媚,那样的放纵,那样的放肆,像一个穿越天地而来的奇女子,亦同样的,吸引了当年的十王爷,赵尘枫的所有目光。

从不带女眷入府的他让欧阳婉君入了府,只只短短几日,便翻覆了天地。

为了她,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冰天雪地,跳进寒冷的太水湖里,只为救起坠湖的她。

后来,栖凤台上,尽管灵儿公主赢了那个女人,但是,却输了赵尘枫的心。

那个女人在比舞之夜,远走,消失了…

却,让一场悲剧从这里开始。

她走了,太子赵怀玉也跟着走了,赵尘枫随后亦在京城消失了,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在江南相遇,亦不知道有了一些什么样的过程,后来,入了宫。

欧阳婉君就要成为赵怀玉的妃。

却和赵尘枫在水华宫里纠缠不清,让他背信弃义,抛弃了灵儿公主——

并因此制造了惊天动地的动乱。

江西叛变,直捣汴京——

后来,又后来…江山易了主,灵儿公主深居深宫,等着这个男人娶她,可是,他却依旧纳了欧阳婉君为妃,为后,哪怕从江西途中回来,欧阳婉君早已变得不是她自己。

他们将她抬入宫中时,她中了箭伤,数月晕迷,一直晕迷。

再醒来后,却痴痴柔柔的似换了另一个人,舞也不会跳,话也不会说,只有在看着太子赵怀玉的时候,才会有羞涩而温柔的眼神。

这一切,刺痛了已颠倒江山,贵为皇上,赵尘枫的心。

生下孩子的那一晚,她与赵怀玉就要双双出宫离去,却,被他发现,被他拦下——

就在那一晚,刚刚生产的身子带着疲惫,受了惊吓,便,香消玉殒了。

而他,饮了毒酒,在她身边躺下。

于是,便有了梨园中,那一个精美无华的棺。

那水晶棺里躺着的男人,竟是十年前的太子——赵怀玉,他的容貌完好无损,依然年轻,据今算起,应有三十四五了,却因那水晶棺与空气隔离,保存了他的躯体。

痴情的女人,痴情的男人,爱错了的前世今生…一切,终逃不脱一个情字。

我从来,没有如他们这般,刻骨铭心的爱过。

可是,我的心,却痛了…

为了那奇女子欧阳婉君,为了那赵怀玉,为了那灵儿公主,为了赵尘枫,痛得彻底。

原来,尘世间,真的有这样的情,可以让人付出所有。

哪怕痛了心,伤了骨,依旧不肯放手。

但,最后一刻,若赵尘枫懂得放手,便不会有这一切的悲剧了,若懂得放手,会是幸福的结局,若懂得回头,灵儿公主亦不会,同样的,躺到这梨园里了。

牵着洛儿的手,远远的,站在梨园外,我不再让她靠近。

总觉得,这里,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秘密,所以,远远的,遥望着新入园的冰棺,遥望着那些飘落的梨花,暗暗的,心生感伤。

从日出,到日落,从天暗,到天明…

四十八

“姐姐,父皇在那里。”薄薄的晨雾中,洛儿眼中有泪,牵起我的手,指向那里——

那棵棵并列的梨树下,花,铺满地,还有些许,在轻轻飘洒,厚厚的花瓣上,漫天的温柔与怜惜,被一道沉坠的身影打破,那是赵尘枫,他身边,落满了大大小小的酒坛,醉倒了身子,躺在那里。

那发,已经凌乱,覆盖了沧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