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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巴,已有了青茬密密麻麻,如此的颓败,如此的挫痛,不似以往震动山河的他。

他躺在那里,手中握着一个酒坛,喃喃自语:“灵儿,我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站到他面前,缓缓蹲下身。

看着这个醉倒在漫天梨花里,痴痴狂狂笑着的男人,心,痛得无法自己——

“若是伤了心,你就哭吧,不要憋坏了自己。”

“婉君…”他的眼,却在瞬间,变得迷离。

那宽厚的手掌,向我脸颊伸了来,是如此的粗糙,糙痛了我的心——

“婉君,是不是你。”仿佛一个奇迹,他的身子紧紧的环抱了来,将我揽进了他怀里,手,在我后背,烙痛了我的身体:“我就知道,你不会背叛我的。”

“是,我不会背叛你。”欧阳婉君,不管是什么原因,如此爱你的男人,你怎么能够背叛,

尽管,我知道,此刻他拥抱的不是我,不是我慕容婉君,而是欧阳,但,我不介意,因为,就在身子紧紧相贴的这一刻——

他的泪,落入了我脸颊。

那滴泪,从他眼里,滑落到我嘴里。

咸咸的,涩涩的,犹如他身上散发的浓浓的忧伤的气息。

他的呢喃,还在继续:“婉君,你那么爱我,把洛儿给了我,怎么会背叛我。”

事到如今,他还是没有接受那样的事实,难怪,倔强的不肯放手,伤痛了身边所有人都不肯放手,原来,如此。

“尘枫——”这个名字,如此顺口。

轻轻的,伸手,环向了他,泪,与他交织,滑落在这漫天飞花的暖风里。

头顶,是一片淡淡的薄雾笼罩的天。

地面,是铺满雪白的潺潺的繁花碎片。

这个男人,我爱上他了——就在身子紧紧相贴,环环相抱的瞬间,我爱上他了,爱上他的痴,爱上他的狂,爱上他的沧桑,爱上他眼底,那沉沉的痛。

靠在他肩头,好久好久,终于,伸手,去抚那紧皱的眉。

那男子,历经世事,沧桑的眉。

“婉君。”手,却被他攥在了半空里,那指,缓缓向我缠绕而来,一阵惊慌里,身子,已被他缓缓压倒在地,他的唇,就那样轻轻的袭了来——

带着朦胧,带着醉意,带着穿透了前世今生的迷离,袭向了我的唇。

那舌,火热的在齿间游走,手,伸向了前襟…

花,漫天洒落,倾倾扬扬。

阳光,穿透了薄雾,透出云层,照耀着漫天的梨花,落到了我脸颊。

没有挣扎,没有抗拒,缓缓的,在他的吻里,迷失了自己…任由他,火热的,痴缠的吻遍了自己的全身,任由他的手,在肌肤的每一寸角落里游走…

忧伤的、甜蜜的、幸福的、疼痛的——

在漫天梨花里,成为了他的女人!!!

而他,已在我身边,沉沉睡去…

四十九

“你是谁…”昏黄的夕阳,细细潺潺,再醒来时,听到的却是这样的话语,威严着透着几许冰冷,淡漠中满是距离,他已经起身了,穿好了衣,站在我的面前。

梨花,依旧在落,掩映了地面堆积的花瓣上的小小血迹。

“穿上它,离开这里。”他伸手,将地面的衣扔了来,覆到我被风冰凉的肌肤,在渐渐散去的余辉里,头也不回的离去:“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他的眼中写满了对我的厌恶,甚至不再多看一眼,仿佛与我的露水缠绵只不过是春梦一场,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语,那一刻,他的灼热,他的狂烈,只不过因为…把我当成了她的替身。

欧阳婉君,好一个欧阳婉君。

抬头,看向那华光闪烁的碑,若是他百年不死,是不是,还要面对这孤寂的碑,再颓废、伤心、孤独一百年…

缓缓,穿好衣,站在这可笑的碑前,笑,变得嘲讽了起来…

这华丽的光芒闪耀的碑,到底还要缠着这个男人到什么时候…欧阳婉君,听那些宫女们的传述,你也不过是一个水性扬花的女子,爱完了一个又爱一个,不负责任的去爱,造成了这样的局面,这两个男人,一个为了你,已经死了,躺在了你身边的冰棺里。

还有一个,虽然活着,却也如行尸走肉般。

若不是因为有着一个小小的洛儿,若不是为了这大宋的百姓,恐怕,他也早就随着去了。

过往事,成过往,你怎么还可以如此霸道的纠缠一个人的心…

赵灵儿说得没错,你不配,不配…

“你不配…”泪,缓缓的滑下眼眶,心痛得翻天覆地。

看着那碑面,欧阳婉君四个美丽的水晶字体,莫名的疼愤从心底涌起,仿佛造成这一切悲剧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他不能再伤心,不能再难过,我要让他彻底忘了你,忘了你…”着了魔般,喃喃的,伸手拿起一旁碎落在地的水晶,石头,擦起了火焰,望着点点细碎的火花,很快,它就会漫延成一场滔天大火,你的碑没了,你的坟烧了,这样,就可以彻底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火,果然开始漫延…

远远的,是谁的视线在纠缠着自己,转身,我看到了洛儿的眼神,那个孩子…不,她眼中的神情不再像一个孩子,而是换了模样,眼里拥有着,是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平静。

她一步步的向前,轻声:“姐姐,你在做什么?”

“让你父皇忘了过去。”望着越来越大的火焰,它们已经燃起了梨花,淡淡的香味夹带着树枝被烤焦的味道,漫延向了天空…

那碑面的字,却丝毫无损。

那水晶棺里,却开始有了嗡嗡的响声。

“看,娘的画像在那里!”洛儿的手,指向了被大火烧尽的枝桠,那破落的梨枝后,巨石砌成的一面高墙,墙面所缓的,竟是一副惊天动地的绝美风舞图。

那是——

柳絮飘飞的西子湖畔,寂静滑翔的风里,那道身影,白衣如云,飘然若仙,映着潺潺的水光,在漫天纷飞的柳絮中,寂寞的舞着…那个女子,她的眼没有睁开,紧紧的闭起,那睫毛上凝聚出的一颗水滴,却是分外的,憾动人心。

飞越的身姿,淡拧的眉,透露出了,潭水一样深不可测的忧伤…

这,竟是欧阳婉君。

曾经,无数次的听说,无数次的想像,以为不过就是一个比其它女人美上千万倍的女子,以为她和赵灵儿一样,只不过是同样的为爱坠落在红尘中的庸俗之人,却原来,不是。

这样的身形,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舞姿…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一个和其它人一样的女人,这样的女子,天下无双。

她脸上所拥有的,是天底任何一个女人都不能比拟的飞越九天静看红尘的飘渺与忧伤。

只是一副画,就让她站到了尘世之外。

只是一副画,就让她飞越到了九天之上。

她在我心中过往的印象,全都变了模样,难怪,赵尘枫会如此的着迷,难怪赵怀玉肯为了她服毒自尽,换来死后同穴…

原来,竟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五十

“你在湖边起舞的时候,真的和她很像。”她站在画像前,小小的眼中淌满了忧伤:“可是,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她跳舞,为什么,她要在我出生的时候死去…”

“洛儿…”心,颤抖着,疼惜。

“我父皇就是因为她才恨我,姐姐,你说我和娘是不是很像。”她的手,伸向了画上的脸颊,突然,用力的,掌心不知何时藏了尖利的石块,狠狠去划:“我才不要像这个女人,她不是我娘,不配做我娘,也不配做我父皇的皇后…”

“洛儿,你住手,住手,听到没有。”冲上前,紧紧抱住她小小的身子,将她双手拦下。

但,那画上,却还是有了点点淡淡的痕迹。

那张绝美无双的脸,被利石划破。

“我都知道,什么都知道,那天,我听到灵儿姑姑对父皇说话,我就知道那些宫女和太监们为什么总是偷偷的笑我,因为她是一个坏女人。”八九岁,应该是天真无瑕的年龄,为什么,她的眼神却这样的成熟,有了这么多的伤痛:“我恨死她,恨死她了…”

“洛儿,你不能恨她,她是你娘,不管怎样,她都是你娘,是她给了你生命。”为何,那恨字从她嘴里狠狠的说出时,我的心,跟着愧疚的疼痛了,仿佛亏欠了这孩子的人是我。

更用力的将她抱进了怀里,泪,潺潺滑落:“以后,姐姐来照顾你,姐姐疼你,姐姐爱你,好不好。”

“婉君姐姐!”她的泪,打湿了我的肩。

“你在做什么?”漫天潺潺的火光终于惊动了他,在飞赴而来和御林军和密密人群里,他一身黑衣,神形憔悴,眼中布满噬血的苍狂,飞一样的速度向我掠来,手,卡向了我脖间,狠狠的,用力的,似要将我的脖子捏碎一般:“你这该死的女人…”

“父皇,不要,不要杀姐姐。”洛儿小小的身影飞奔了来,用力的揪扯着他的衣襟。

“滚!!!”却,仿佛失去了理智般,他一个飞旋,将孩子踢出了好远…

那小小的火红的身影,随着他的随飞,落入到了水晶棺边,潺潺的大火里。

“咳咳,洛儿…你放开我…”不知哪来的力气,齿用力的咬破了他的手,对这个男人所有的百般蜜意化为灰烬,疯了一样的扑向大火,却被他狠狠的拽了回来:“不准去!”

然后,他自己,仿佛领悟过来,疯了一样的冲上前去:“洛儿!!!”

凄厉的呼吼,那是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可是,这火,已在洛儿掉入火海的那一刻,潺潺飞升,变得越来越烈,眼角的余光,我看到那红色的衣已化为灰烬,洛儿小小的身子摔进了水晶棺里,那棺木亦随着火一起在灼热,熔化…

那不是水晶,那是北海的万年寒冰。

“洛儿…”撕心裂肺的疼,从心底漫延了开来:“不,不要,洛儿,我的孩子!”

如刀割般的感觉,源源不断,从心底传向四肢,火,在熊熊的燃烧,但,身,却寒冷得仿佛落入了万年寒冰中,那火已越来越大,渐渐漫延到了我脚边——

只看到,他冲入火中的身影已被浓烟模糊。

而四周那些宫女太监们则提着水桶,传来一声又一阵惊呼——

他们到底在惊呼些什么,我已经,无法听清了。

只知道,这一刻,看着洛儿小小的身子摔入了寒冰棺中,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

思绪,已在此刻凝结。

那个月光洒满的夜晚,江南的西子湖畔,洛儿牵着我的手,唤我:娘…那一声娘,就在那一刻,拨动了我的心,她的精灵,她的古怪,她的坏脾气,她难得的天真的笑容,早已,深深刻入了脑海里——

洛儿…火,还在熊熊的燃烧,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

他冲入了火海里,却久久未回应,终于…

“洛儿!!!”那一声凄厉的呼吼震惊我的痴凝时,漫天的梨花香已经散去。

天与地在这瞬间变了色彩,所有的一切不复存在,孩子,孩子…

洛儿,她到底怎么了,为何,他的吼声如此的凄厉,如此绝望。

尖锐的痛,撕裂了心房!!!

洛儿,我早已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是我,是我害你送了命…

若不是我一时糊涂,燃起了火…

呼吸,渐渐迷离,终于,眼前一片沉暗…

五十一

叮——铃铃——清脆悦耳的风铃,从遥远的地方缓缓传来,传入了我的耳朵。

四周是一片冰冷的疼痛,挣扎着睁开眼睛,惊喜出声:“洛儿…”

却,眼前一片朦胧的黑暗,那发出响声的,并不是洛儿随身佩带的那串小铃,而是月光惨淡的天牢窗口,那两根已经生了锈的铁刑具,挂在那里。

身上是一件白色的衣,腰下是脏兮兮的积水。

随着身子的轻轻摆动,水在四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这里是——水牢!!!

肮脏的、臭不可闻的、令人恶心的水,黑乎乎,黄中带绿浸在腰下,那止不住的寒便是从牢中传来,赵尘枫,竟把我关进了这里。

水牢里暗暗的,诺大的地方,却除了我,再也没有别人。

是什么在被铁链锁住的手臂上游走,凝神去看,原来,是只老鼠,从我胳膊滑向了铁链,顺着铁链消失在了尽头,而水牢深处,时不时有轻轻的波动声响起,亦是那些水老鼠。

“洛儿…”水的寒,却抵不过心中的冷,是我害死了洛儿。

“你不配叫她的名字。”冷冷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吱的一声,听看到,那里有了一道亮光,是谁打开了水牢的门。

抬眼,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立在那里。

他眼中潺潺闪烁的是冰冷的光,似乎下一秒,便要将我制于死地。

“你也不配。”惨淡的,望着那天牢的窗,那里,有幽幽的月光,将世间沉暗。

他也是杀害洛儿的凶手,这个男人,那么的狂暴,那么的凶狠,若不是他飞踢出去的一脚,洛儿怎会掉落到火海之中。

唇,冷冷的扬起,冷冷的笑:“是你杀死了洛儿。”

疯狂的呼喊:“你这个杀人凶手。”

“害死她的,是你!!!”却,黑色的身影,闪电的速度,劈开了牢柱,冲进了牢里,那身子淹没在污水之中,却只浸到大腿,这才发现,这个男人,身形高大的令人窒息。

他的手,再一次狠狠卡向了我的脖子:“我杀了你!!!”

“好,你动手吧,你杀了我,我不怕,这样我就可以去陪着洛儿了。”那个孤单的身影,小小的哭泣的身影,在柳树下,像一朵暗夜的小红花,她不应该如此丧命。

泪,缓缓的滑落,叮咚,落入水中,在牢内发出清旷的声响。

“哼,想死,没这么容易,我会慢慢折磨你,一个月后,洛儿的祭日,我会在梨园把你化成灰烬!”他的指,缓缓松开,唇边露出狼一样凶狠的冰凉,转了身,出了水牢而去。

离去前,吩咐看牢的待卫:“每隔半个时辰加一次水,直到没入她的脖颈。”

“是,皇上!”待卫低垂下头,依言而行。

哗啦啦——墙面似乎有某处机关开启了。

水一阵又一阵潺潺的流了进来,水里,且带着刺骨的寒,水中有碎冰。

这个男人,他是想慢慢的折磨我,直到奄奄一息,再烧死。

心,彻底的冷了…

他忘了,那一日,醉酒后的梨园,他和我的露水情缘。或许,他根本还记得,却不值得一提,或许,正因为如此,这便成了他的耻辱,所以,他变本加厉的折磨。

恨,赵尘枫,我恨你…

身子的冰冷,加上水带来的新的冲击,那臭烘烘的气息随着水面的上升,不停冲入鼻间,惹得胃里一阵反酸,止不住的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终于,越来越无力,搭耸下眼皮,眼前的一切再次渐渐模糊…

叮铃铃,风吹过,那铁条相互碰撞,再次发出清旷声响,模糊的传入耳中,心中的疼,再次清晰,洛儿,洛儿…我可怜的孩子!姐姐很快就可以再见到你了。

五十二

却,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躺到了柔软的床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