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缓缓的，又缓缓的惨淡扬唇…
疲惫着，倒地。
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终于可以。
六十四
再醒来时，帐外，已是黄沙漫地。
漫天飞舞的黄沙袭卷着苍茫的大地，站在这硝烟弥漫的场战，处处都是血的痕迹，这是善良却又软弱的大宋将士们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亲人，留下的战迹。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有谁会再意，再意这些死去的亡魂，他们是否回到了亲人的怀抱里。
大宋，有好的将士，好的江山，却没有好的臣子，不可能永远繁荣下去。
前朝北宋，杨家将已全部灭亡，只剩下孤儿妇女。
这剩下的担子，谁还能挑得起…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知道，是他站在了身后。
与我一同眺望着漫天风沙潺潺。
那营帐中，赵怀玉还没有醒来，军医说，他只是失血过多，并没有生命危险，好好的调养数日便可以复元。
“我来找你。”定定的看着他，上前，一字一句：“就如同十年前去江西那般，义无反顾的跟了来，这一次，你是不是又要赶我离开。”
“你说什么？”我看到，他眼里有了震惊。
“赵尘枫，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们第一次的相遇…”
“…”他眼中的震惊还未散去，那漆黑的眸中，闪烁出潺潺疑惑的光芒。
“十年前，鲜花满月，歌舞升平的百乐坊里，是你救了我，带我离去。”笑，从唇边缓缓的淌出，不想再隐瞒这一切的秘密：“后来，坠入湖中，还是你救了我，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决定，喜欢你…直到后来，深深的爱上你，为你担心，为你心疼…”
“你这个疯女人，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他的眼神瞬间狂然，手，紧紧的向我捏了来，似要将我手腕捏碎一般：“洛儿还没有死对不对，你把她弄去了哪里？”
“呵，差点忘了，你是皇帝，你一定有探子潜伏在天下山庄里，没错，洛儿没有死，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可是她不想见你…”
“你撒谎！说！你到底有什么阴谋。”他眼中布满了噬血的苍狂：“江南第一次相遇，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起舞是不是，你是故意模仿她的舞姿，然后，如愿入宫，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呵，做什么…你认为，我千里迢迢从天下山庄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十指，缓缓紧握，看向他：“你给我一个理由，可以吗。”
“不知所云，总之，我不知道赵怀玉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这些事情太荒谬，但那天是他救下了你，你们合谋是想夺我的江山还是想毁大宋的社稷？我绝不允许！”说罢，他挥手示意守在身后的士兵：“来人，看好他们，不准她离开这营帐半步。”
然后，便风一阵的，转身离去。
千里迢迢，千山万水，不辞辛苦来到这里，换来的竟是他的猜疑。
难道，这就是我上辈子离开他后所要承受的报应吗，是我毁了他的曾经，所以，老天爷现在要让我来偿还吗，如果是这样，我无怨无悔，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结局。
纵然他不再相信，我也要留在这里，不让他受半点伤。
我不会武功，也没有强大的能力，但，我相信，那个神，舞在云端的神，她一定站在九天之上，执着她的拂尘看着我，所以，到了最后一刻，危险的境地。
我用我的生命去换，她一定可以保他平安。
这样，从此就真的两不相欠，了结了这三世情缘。
赵尘枫，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此时此刻，这样的境地，我不会再离开你…就这样，默默的守着，看着你的背影也好，总有一天，你会相信。
六十五
而营帐里，赵怀玉还在晕迷。
偶尔，他的眼皮会轻轻颤动，在渐渐落下的烛光里，显得那样的奇迹。
守在他床边，看着他晕迷中的容颜，尽管，心，疼痛得厉害，却没有掉下半滴眼泪，这个世界，早已不相信眼泪了，会哭的女人不一定可以换来男人的心疼。
哭，只会让一个人变得软弱，变得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拿着面巾，一点点擦拭着他额上的汗珠，他的伤口似乎又在疼了。
拿起一旁的药，轻轻涂向他受伤的地方，这个如花一样的男子，已经有了伤痕，是我害他变成了这样，他可以超然于世，不用颠跛在这红尘里。
老天，它究竟布下了什么样的棋。
若是可以，真的希望，拿自己的命来与他换，至少他不用这样痛苦。
可是，现在，我的这条命要留着，要用来守着赵尘枫，所以，只能对他愧疚。若有一天，老天爷大发慈悲，给了他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子，那一切就能圆满了。
“怀玉，你要快点醒来，这样，才可以照顾自己，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这些日子，辽人的战鼓一声比一声擂得急，他们的十万铁骑已经压镜，向宋军守着的这块领土而来。
这些辽人似乎知道了赵尘枫在这里，所以，来势汹汹。
这一次，是一场血战，躲也躲不过了。
静静的，凝望着他晕迷中的容颜，手，抚向那道轻皱的眉：“你要相信，有一天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子，她会真心的疼你，爱你，你是一个很好的男人，你会幸福的。”
这些话，说给自己，也说给老天爷听。
“能守着你，我就已经很幸福，不需要其它的什么女子。”悠悠的，他从晕迷中醒来，吃力的张开嘴，缓缓道：“这些天，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
“对不起！”手，停在了他眉间，滑开。
“不用说对不起，降尘，我答应你，我会慢慢习惯不让自己喜欢你。”也许，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便是爱到极至，不能再爱。
如果说他的纠缠只会带给她痛苦，那么，他就以一个朋友的身份站在她的身边，来守望她的幸福吧，在她为那个男人挺身而出的时候，就由他来保护她。
不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
因为，若是赵尘枫伤了，她会心疼，若是她心疼，他也会心疼。
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他来扛起这一切，给他们一个幸福圆满的结局，他相信，她这么的执着，这么的努力，终有一天，她和那个男人可以再续前缘。
只有亲眼看到她笑了，她幸福了，他才可以放心的离去。
“谢谢你。”起身，离开帐子而去。
说过不哭的，不会掉眼泪的，为什么，鼻间又开始酸涩。
他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了来：“苏降尘，其实，你不用这么愧疚，因为你并不是天下最美好的女子，放心，总有一天，我会不再喜欢你。”
“…”
终于，强忍着的眼泪，在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轻轻的滑落。
如果不是因为心里有了别人，早已没有办法容纳你，也许，我会喜欢你，爱上你。但如今，我只能故意装作不知道你的心意，转身离去。
而我也相信，真的有那么一天。
会有一个女子，取代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她一定，可以把幸福带给你。
这世上，万千红颜，一定会有这样一个女子…坚强、勇敢、执着、不屈不挠的爱你，直到把我从你心里赶走，彻底的打动你的心…
我相信，一定会有这样一个女子！
因为，你是一个好男人，上天不会亏待你，或许，它早就替你续上了另一段情缘，只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都看不到而已。
怀玉，谢谢你…
六十六
短暂的平静过后，辽人的骑兵开始步步逼近。
那高大的威猛的身形在十万快马的马背，已压倒了宋军的气势。
赵尘枫已带着大队的人马迎攻而去，剩余的留在营地看守着我和赵怀玉，站在帐外，与他相对而立，那些守卫我们的士兵就在不远处。
他的扇从怀中飞出，几道白色的银针闪向了那里。
那些士兵们全都应声倒地。
“他们只是被击中麻醉穴，没事。”似看出了我眼中的不忍，他温柔的笑了开来，将那扇了收拢，放回袖中：“来，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追赶他们。”
小路上，并没有硝烟在弥漫。
反而处处都弥漫了不经尘世的花香，在这阵阵的香味里，却依稀可以查觉，有一种血腥在漫延。前方，已有了阵阵急促的马蹄和嘶杀声。
我与赵怀玉一路前行，离他们越来越近。
却，就在这时，就要接近他们时，身子，被攥进了一个紧紧的怀抱里，他的声音从头顶温柔的传来，一字一句：“降尘，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要伤心，不要流泪，要好好的坚强的活下去，明白吗。”
“怀玉…”抬头，不解的看着他。
却看到，那清水弥漫的眼里有了缕缕的忧伤，他的笑，在唇边更加更加温柔的漾起：“别问为什么，记住我的话。”
“嗯，你放心，我不是那种软弱的女子。”
以为，他只是战前的安慰，于是，点了点头，应允。
“呵，没错，你不是那种软弱的女子，可惜，你是个傻女人！”他的手，抚过我的发，带着一丝宠溺：“以后，要变得聪明一点，才能够保护好自己。”
“怀玉…”微微皱了皱眉，他的话越来越奇怪，让我听不懂，这样的笑容，这样的温柔这样的语气，仿佛生离死别一般。
“真不知道，如果我不在你身边，还有谁会像我这样，不顾一切的保护你。”他的笑中，越来越多的忧伤，如花一样的绽放：“希望经过这一次后，赵尘枫可以做到。来，我们走吧！”突然的，他将我带上了他的马背，这是第一次，如此的亲密。
他的手，紧紧的环在我腰上，那样紧，仿佛，下一秒就是死别生离。
“怀玉…”抬头，还想去问，却，一片震惊——
他的头，在凌乱飞过的风里，轻俯了下来，那唇，柔软的落到了我唇上，堵住了我的震惊，然而，并没有加深，只是微微的，蜻蜓点水，轻轻的带过——
然后，有绝美的笑在他唇边绽放：“和我想象中一样，清甜如水，一个吻，足够了，驾…”
第一次感觉，他的怀抱，是如此的令人安心。
这个从前看起来，不经事的少年，总以为他的爱很假很假，只不过是因为我美貌的容颜，这一刻，当他深深的怜惜着已不是欧阳婉君的苏降尘时，终于明白，一直以来，是自己错了。
他说得对，如果一开始遇见的人是他，爱上的是他，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和磨砺。
只可惜，人生没有如果…也没有第二次的初见。
所以，此生，注定，只能辜负。
笑，绽放在他眼底，而泪，却在我脸颊，轻轻的滑落，所有的害怕，所有的恐惧都已经散去，是的，有这样一个爱我的男人在我身边，我不怕。
不怕再过一秒，那就要来临的腥风血雨。
六十七
赵尘枫，他的衣，沾满鲜迹，站在十万大军面前。
那眼，却愤怒的向我看来：“谁放你们出来的。”
“是我自己要来的，不关其它人的事。”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将那敌军面对。身后，赵怀玉的笑容至始至终在那里，令我心中，揪起一抹痛。
而这抹痛，映入了赵尘枫眼底。
我看到，他的眼中，小小的白衣如雪的我，微微皱起了眉。
“回去！！！听到没有，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这个愚蠢的女人…”他的怒吼惊天动地，眼里有了一抹我从未见过的焦灼。
我看着他，定定的看着他，终于，那滴泪，为他流下。
原来，一切都是装出来的…
那天在梨园里，我分明看到他的眼睛里已有了一种让我震憾的熟悉，让我觉得，他应该正在将我找寻，而前几日，我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却变得冷漠，如冰。
就如同这一刻，所有伤人的话语，所有的驱逐，都只是为了让我安全的离开。
不管我是伤心离去，还是负气而走，对他而言，是他想要的结果。
因为，这样，我就能脱离危险，保住自己的性命。
赵怀玉说得对，这个男人，他爱我，只是，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爱我，从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怎样的结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尘枫…”手，轻轻的向他腰间环了去。
脸颊紧紧的贴近了这个久违的胸膛。
顿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惊天动地扑来，将我所有的委屈全都拂去。
头，埋进他的怀里，一字一句，轻轻呢喃：“我爱你，我不会离开你！”
泪，打湿了我的眼，幸福的笑，柔软了我的心：“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的身子就那样僵硬，在这硝烟弥漫的战场，震惊了许久许久，终于，那双苍劲有力的手狠狠伸来，将我推倒在地面：“滚，再不滚，我就杀了你。”
“好，那你就杀了我吧，就现在，杀了我！”起身，拂去满身的黄沙。
走到他面前，昂首，再次向他凝望了去：“就算杀了我，我的灵魂，也绝不离去。”
“你…可恶！！！”他的视线，突然看向了不远处的赵怀玉：“赵怀玉，你我之间过过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如今，这宋世是我的天下，这一仗你不必参与，给我带着这个疯女人离去。”
“皇兄…”赵怀玉的嗓音，突然变得柔软，少了敌对：“难道你还不明白，她是不会离开的，我们从天下山庄一路追了来，她疯了一样的想见你，到了现在，你还不懂，什么是爱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赵尘枫握刀的手，开始极力颤抖。
却极力的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他的头高高昂起，将刀向我挥了来：“若你再不离开，我真的杀了你！”
“我不怕！”轻轻的，闭上眼。
远处，敌军的战鼓在擂鸣，我将所有的思绪化在了这漫天风沙时，我知道，再过不久，夕阳就要落下，这边关沙场会被漫天的晚霞铺洒，会有血，来祭杞这种美丽。
“至少，我的灵魂可以保佑你。”慢慢的，张开双臂，犹如第一次相见的那般，一个高高的飞越，旋转，身子向他的刀锋跌了去——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就是你等的人，一直都是…”
最后一个字，还未落尽，只感觉，嗖的一声，烈烈飞扬的风里，刀声划过。
清脆的、沉裂的声音，惊醒了大地。
然后，是什么东西，轻轻的飘起，漫天的飞扬，在我的脸颊，四肢——
六十八
然后，身子滑滑的跌落，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让我想起了，那一天，漫天的灯笼火红火红，歌舞升平的百乐坊里，第一次的遇见…
他，像一匹大漠荒山里的野狼，闯进了我心里。
那黑色的衣，凌乱的发，狂野的眼神，霸道的话语，温柔的撼动了我的心…
“你疯了吗！”他的恼怒，将我震醒，慢慢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没事，他的刀已飞快的闪了开来，却还是削断了我长长的青丝——
那些长发，已脱离了身体，一缕一缕在空中漫天舞着，缓缓坠地。
而他的手，环抱着我，伸开，接过那缕缕青丝，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疼痛与震怒：“我做了这么多，只想让你离开，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