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那天你给我妈止血时既冷静又果断,我还以为你是医生呢,真没想到你却是一位室内设计师。”

“我只是懂一点急救术而已,室内设计才是我的本行。”

“对了,听说你是h市美术学院毕业的。我也是,我们是校友呢。我今年刚研究生毕业,你比我大一岁,应该是高我一届的师兄吧?”

陶君朴笑了笑没说话,似乎是默认,程楚翘很有兴趣地左右张望着问:“陶师兄,你这套房子的装潢设计真棒,可以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

陶君朴领着程楚翘去参观屋子。这套位于顶层的公寓附带着一个小阁楼,他没有带她上楼,解释是楼上有点乱,她自然也不会坚持要上去,就在楼下四处转了一遍。整套公寓就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从整体到各种细节都让人无法不心生赞叹,主人的品味以及对美的准确把握由此可见一斑。

程楚翘特别喜欢客厅外面那个大露台,种满了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盆栽花卉,姹紫嫣红点缀着深绿浅绿,色彩斑斓如油画。一只白色躺椅随意摆在露台中央,椅子上方有一架紫藤花事正好,一穗穗珍珠串似的繁花垂成一挂鲜花瀑布,轻轻地放着香。薰风午后,最宜在这样的花荫下小憩,披一身花影,卧一榻花香,剪一米阳光作被,邀一朵白云伴睡,做一场绚丽的花间梦事。

程楚翘看得羡慕不已:“这里太漂亮了,不像露台倒像花园。”

顿了顿后,她忽然心血来潮地问:“对了陶师兄,我家有套老房子还是十几年前装修的,已经很落伍了,我想请你重新设计装修一遍,可以吗?”

“可以呀!不过这个月我可能没空呢,手头上有几单case在做,如果你着急的话就只能先找别人了。”

“不着急,不着急,等你有空了再说。你的设计这么棒,我才不会找别人呢。”

陶君朴找出一张名片给她:“那你明天可以先去我们公司,具体业务跟公司接洽,我只负责设计这一块。”

程楚翘接过名片收好:“ok,我明天就先去把你的时间预订下来。”

说话间,程楚翘忽然注意到露台一角挂着一只藤编小屋,大约一尺来高,十分精致可爱。她好奇地走上前细看,发现小屋内还撒着一些金灿灿的小米,不由地要发问:“咦,这间小屋和这些小米干吗用的?”

“哦,这是鸟屋。小米是用来喂鸟的。”

“你养鸟吗?”

“我不养鸟,我只是喂鸟。挂间鸟屋在这里,每天撒些小米,鸟儿们经常会过来休息和吃东西。”

程楚翘十分惊讶:“它们会来吗?它们不怕你吗?”

“会,它们不怕我。”

“为什么?”

“嗯…可能它们知道我没有恶意吧。”

“是吗?那我回家也挂个试试看。我也很喜欢鸟儿的,但我不想把它们关在笼子里养,那样太残忍了!”

程楚翘这句话让陶君朴唇角轻扬,扬成了一弯新月般的美好形状——之前他的笑容一直都淡得似有若无,显而易见只是纯粹礼貌性的微笑,但是这个笑容显然发自内心:“看来你是一个真正爱鸟的人。那我送你一个鸟屋吧,是我自己做的。”

陶君朴找出一个不同形状却同样精致的鸟屋送给了程楚翘,她十分喜欢地收下时,留意到他瞟了一眼墙上那面壁钟,立即意识到他的时间可能另有安排,而她没有预约地冒昧前来或许已经打乱了他的安排。

“非常感谢你送我这个鸟屋。我来了也大半天了,是时候告辞了,再见。”

陶君朴也没有虚留她:“那我送你出去。”

陶君朴把程楚翘送出了门,再一路送到电梯前,并为她按了电梯按钮。她进电梯后,他也没有马上掉头就走,而是站在缓缓合拢的电梯门前,微笑着目送她离开。一种绝不刻意、自然而然的绅士风度,给人一份如沐春风般的舒服感觉。

程楚翘以前并不是没有被男人这样礼数周全地相送过,事实上作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大美女,她已经很习惯于被男人在各种细节上的呵护有加。但是之前所有来自异性的种种殷勤都是有目的性的,因为她是美女而有意无意地示好。陶君朴的态度却让她感觉不一样,她很清晰地明了他并不是在刻意对她献殷勤。恰恰相反,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对她流露过任何殷勤之色,只是纯粹地把她当成一位访客礼貌招呼拧

虽然只是短短半小时不到的见面,但是陶君朴其人给程楚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他和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同龄男子不一样,他很特别,特别得让她不知不觉就印象深刻地记住了他。

第4章

4、

从华景苑公寓楼出来后,程楚翘原本打算直接回家的。她家就在邻街的一个高级住宅区,一栋最顶层的复式楼中楼豪宅。她父亲程厚德最爱住高楼顶层,说是住得高看得远。但是车子还没来得及开进楼底负一层的停车场,她就接到好友管嫣打来的电话。

管嫣是程楚翘中学时代在美术班认识的朋友,两个人一起学国画,一起考上h市美术学院。大学毕业后,程楚翘选择继续留校念硕士,管嫣则去了一家杂志社当美编。

电话里,管嫣的声音有些紧张:“楚翘,刚看见你在微信上说你妈住院了,什么情况啊?严重吗?”

“谢谢关心,我妈现在已经没事了,只是受了伤,在医院住上几天就能出院了。”

“那就好,怎么受的伤啊?你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告诉我一声,还当不当我是朋友哇?”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我当时都懵了。而且昨天进的医院,今天情况已经稳定了,就不想到处嚷嚷。而且我知道你两天杂志截稿呢,忙得要死要活的,就不分你的心了。”

“那可真是感谢新锐美女画家对我这枚小美编工作的理解与支持啊!”

程楚翘因为家境优越,不用考虑谋生问题,一直随心所欲地过着艺术家的日子。她每天在自己的私人画室里按自己的想法创作画作,没有任何约束与束缚,作品有着非常鲜明的个人特色与风格。已经参加过几次全国性的新锐艺术家画展,也成功举办过两次自己的个人画展,作品颇为吸引了一些收藏家的关注,有十几幅画作陆续被人收购。是画坛近年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公认的新锐美女画家一名。作为一位刚刚崭露头角的年轻画家,虽然程楚翘的作品目前在市场上的价位并不算高,不过才几万块至十几万一幅,但眼下价格对她来说并不重要,那些愿意收藏她的画作的人欣赏她,觉得她有发展潜力,作品具增值空间,这才是最重要的。

“楚翘,苦逼的我今天终于熬过了这期杂志的最终截稿,晚上可以清闲一下了。你有没空出来聚一聚聊聊天?”

“好啊,那就老地方见吧。”

程楚翘说的老地方,是一家很有风格的艺术咖啡馆,就在市美术馆附近。她和管嫣最初就是在美术馆的美术班认识的,这个地方从她们的少女时代开始,就一直是她们消磨时光的第一首选。

管嫣就住在咖啡馆附近,程楚翘赶到时,她已经坐在最角落的那张临窗方桌边等着她了。这也是她们的老位置。一人捧上一杯摩铁咖啡后,管嫣再次关切地询问程楚翘为什么她妈妈会受伤住院,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对好友细说了一遍,包括她刚刚亲自去陶家道谢的尾声。

前面的鲜血淋漓部分听得管嫣心惊肉跳,后面的厚礼酬谢部分则让她又惊又叹:“什么?你送了那个陶君朴一只十几万的劳力士手表作为答谢——mgd,如果现在有架时空穿梭机摆在我面前,我一定要穿越去昨天抢在他前头救你妈。这么丰厚的回报可比股票基金要高收益多了。”

程楚翘笑着说:“得了吧,你昨天就算在场也救不了我妈的。你懂颈动脉压迫止血术吗?医生说那个很专业的,一般人不会,一个弄不好可能会有神经反射引起心脏跳动紊乱。”

“这么说光有时机是不行的,还得有技术才行!好吧,看来我只能羡慕有技术的陶先生了。话说程大小姐你这么土豪的大手笔谢礼砸出去,有没有把人家砸坏了?换成我肯定要乐疯了!那个陶君朴估计也差不多吧。”

管嫣猜测的是人之常情的反应,但是程楚翘只能摇头苦笑:“没有,他很淡定,就好像只是收一件普通礼物那样很随意地就收下了。”

管嫣难以置信:“不会吧,他那么淡定?他是不是土包子一样,不知道那块表的价格呀?”

“他知道,虽然他没有打开包装盒细看,但他知道那是一块劳力士手表,也说这种腕表太贵重了,我们太破费了!”

“那他有没有推辞啊?”

“他推辞了一下,但我表示一定请他务必收下后,他就不再多说什么,很淡然地点头说那好吧。”

“那好吧——这语气还真是淡定呢,何方高人啊这是,他干吗的?”

“他是一位室内设计师——哇,你没看见他的公寓,装修得实在太有艺术美感了!我见过很多装修考究的豪宅,但是那些都是用钱堆砌出来的华丽装潢,没一个能和他家相提并论。那套公寓是用主人的品位与格调精心装饰的,有一种独具灵性的美。”

管嫣有些发怔:“程大小姐你的眼光素来很高,轻易不会夸奖什么,现在居然把一套公寓夸得这么天上有地下无?”

“因为那套公寓实在让我印象深刻!”

“公寓都能让你这么印象深刻,那么设计它的主人应该也留给了你深刻的印象吧?”

程楚翘情不自禁地点头:“嗯,陶君朴这个人…确实也让我印象很深刻。”

“因为他的淡定是吧?一块名贵的劳力士手表摆在眼前只是淡淡地道谢,的确能让人印象深刻。”

程楚翘点点头又摇摇头:“是的,但不只是这样。”

“还有什么?”

程楚翘想要形容,想了半天却不知该怎么说:“他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让我感觉他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

管嫣越发惊讶了:“你说过这个陶君朴很年轻,和咱们差不多大是吧?”

“是,怎么了?”

“这就奇怪了,楚翘你一向看不上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总说他们太年轻太浮躁,性格不成熟,思想没深度,就像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你中学时初恋的男生是邻居家大你六岁的哥哥;你大学时仰慕的是国画系年长你十岁的讲师;可是你今天却注意到了这个陶君朴,他好像有些吸引你了呢。”

程楚翘一怔,矢口否认:“哪有,我只是觉得他很特别而已。对了,我之所以觉得他的特别,或许就是因为他不像一般男孩生那么年轻浮躁吧。他很斯文很沉静,有一种超出年龄的内敛稳重。”

管嫣忍不住要取笑她:“他到底有多内敛稳重啊?能不能和景逸兴老师比呀?”

管嫣所说的景逸兴老师,就是程楚翘暗中仰慕的那位讲师。他是h市美术学院最有魅力的教师之一,五年前被聘入美院任教时刚刚三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成熟以后老去之前的黄金年龄。加上他又是一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的美男子,让不少女生为之心仪。不过使君已有妇,他的妻子虽然姿色平平,但夫妻俩却相敬如宾恩爱有加,是众所周知的模范夫妇。

程楚翘微微红了脸:“拜托,这怎么好比呀,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好吧。”

“对了,你知道景老师的太太怎么样?好像听说病情恶化了。”

程楚翘叹了一口气:“是的,已经出现多个器官衰竭现象,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景逸兴的太太冯静去年意外因煤气中毒入院抢救,虽然挽回一命,却不幸成为植物人,一直昏迷不醒,身体功能也渐渐衰退,生命进入倒计时。昔日神采奕奕的景逸兴,在这场意外变故后变得憔悴又忧郁。然而,一个美男子的忧郁憔悴也是可以很动人的,有一位女生就曾没心没肺地当众表示过心疼:“景老师每天来上课都皱着眉头,看起来好忧郁,真是让人心疼死了。我都好想伸手替他抚平一下那两道皱眉。”

当时有男生没好气地冷笑:“景太太还没死呢,还轮不到你去抚慰他。当然,你可以先排上队,等景太太不在了,你就可以找机会上了。”

那女生也不甘示弱:“谢谢提醒,我这就去排队占位子等着当景太太,以后你见了我没准要改口叫师母。”

这些既是男生女生之间的斗气话,也是一种残酷的真话。景逸兴一直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太太如果病逝了,他回归黄金单身汉的位置,肯定会是许多女人想要交往的对象。就连管嫣此刻也有意无意地对程楚翘说:“楚翘,你一直都很仰慕景老师的。他太太要是真走了,没准你以后可以试着和他发展一下呢。”

从大三开始,一直到研究生毕业,程楚翘都对景逸兴好感不减。不过一向率性而为的她,在这件事上却始终谨慎地隐藏着自己的心思,除了知心密友如管嫣,没有别人知道她这个秘密。因为景逸兴毕竟是个有家室的男人,骄傲如她,既不屑于去抢别人的老公,更不愿意白白落一个打别人老公主意的恶名。

这一刻,对于管嫣半真半假的话,程楚翘报之以苦笑:“拜托,他太太还在世呢,现在就说这种话未免不太好吧?你别老说我了,说说你吧,时差党的男朋友这个月要回来了吧?”

管嫣叹口气:“他昨天给我发了一封电邮,说是不打算回来,要留在加拿大找工作拿绿卡。我知道我和他已经彻底完了,决定和他分手。”

程楚翘有些不相信,小心翼翼地问:“你们高中就开始交往,到现在差不多有八年的感情,就这样放弃你舍得?”

“舍不得也要舍了,他大学毕业选择出国时,曾经信誓旦旦跟我保证一读完硕士就会回来。可是现在却又告诉我他不打算回来了。他都不以我为中心规划未来了,我还跟他耗下去那也实在太智商堪忧了吧?”

程楚翘支持好友的决定并为她打气:“对,你应该一脚踹了他,有多远踹多远——没有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你的损失,亲爱的,你绝对值得更好的!”

第5章

5、

第二天,去画室之前,程楚翘特意先去了陶君朴工作的旭日装饰设计公司。

那是一家集设计与施工为一体,专注于中高端室内装饰设计、别墅装修设计的知名公司。程楚翘以前也曾有所耳闻,她父亲程厚德有位商界朋友的别墅,设计装潢就是这家公司的手笔。她曾和父母一起受邀去刚装修好的豪宅作客,当时她的评价就是三个字:“够土豪。”

的确很土豪,光是客厅和天花板上的镀金装修就花了几百万,金光闪闪得几乎要亮瞎人的眼。程楚翘一进屋就把刚摘下的墨镜赶紧又戴上了,暗中翻白眼:太奇葩了!简直不能直视——设计师是地球人嘛!

因为那幢金光闪闪的豪宅留给程楚翘的印象很不佳,所以她从未光顾过这家公司,今天也完全是冲着陶君朴才来的。前台接待小姐笑容可掬地招呼她,得知她的来意后,把她领去了业务部。业务部主管一脸惊艳地为她拉椅子递茶水:“程小姐您好,本公司很高兴能为您提供装修服务。您有什么具体要求只管提,我保证全部满足。”

程楚翘没兴趣听他说废话,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陶君朴来做我家的室内设计,你们尽快安排他接这单case就行了。”

业务部主管怔了怔:“程小姐认识陶君朴吗?”

“是的,而且也见过了他家的装修设计。我非常喜欢他的设计风格,这才打算重新装修家里的一套老房子。所以我的这单case,设计师非他莫属。”

“明白了,程小姐。公司方面一定会尽快安排的。不过他现在比较忙,估计最快也要下个月才有空接新业务。”

程楚翘想也不想地就点头:“ok,那就下个月吧。”

从业务部出来后,程楚翘左右张望了一下:“陶君朴的办公室在哪?我想跟他打个招呼。”

“哦,他现在不在公司。室内设计师不单只是画图纸的,还得经常出去跑,要量房要跑工地还要带客户选购装修材料什么的。”

程楚翘若有所憾:“哦,那就算了。”

从办公大厦底层的停车场驾车出来,程楚翘正操纵着方向盘准备拐上马路时,意外地看见陶君朴骑着一辆造型很简约也很拉风的单车在大厦门口停住。他一身白t恤蓝牛仔裤配一双斑马纹运动鞋,背一个黑色双肩包,看上去还像一个年轻的大学生。跳下车后,他三下两下就折叠好了那辆单车,帅气地装进了双肩包。

程楚翘还不知道折叠单车居然可以小巧得装进背包,看得满眼新鲜,忍不住扬声叫他:“嗨,陶君朴,你的单车好潮啊!”

陶君朴一扭头,礼貌地微笑:“程小姐,是你。”

“拜托,我们是同一个大学的校友,就别叫得这么见外了。我都直接叫你的名字了,你也叫我程楚翘就行了。”一边说,程楚翘一边好奇地指了指他背在肩上的背包问:“你每天骑单车上下班吗?没有买汽车吗?”

“没有,大都市的公交系统很发达很方便,没必要买汽车。我一般都是搭地铁,出站后再骑单车。”

“骑单车倒也挺方便的,既能锻炼身体,也不用担心交通堵塞。”

陶君朴补充一句:“而且还能保护环境。”

“看来你是个环保主义者。”

陶君朴没有否认,他抬头望了一眼都市灰蒙蒙的天空说:“地球的环境真应该好好保护一下了。现在的自然环境比以前要糟糕太多,以前的天空无论在哪儿看都很蓝,现代大都市中却很难再看得到蓝天白云了。”

程楚翘随口附和:“是啊,环境污染实在太严重了!”

他们随意的交谈声中,程楚翘后头有辆车也从停车场出来了,按着喇叭示意她不要挡道。她于是匆匆交代一番:“陶君朴,我刚刚和你们公司业务部的经理谈过了。他说会尽快安排你接我这单case,我等你的电话啊!”

陶君朴点点头:“好的,我一有空了就联系你。”

在画室呆上一整天后,黄昏时分程楚翘去了医院看她妈妈。在医院住院部的电梯前,她遇见了正在等电梯的景逸兴。他太太也在这家医院住院,他显然是来看她的,两道浓眉紧紧地蹙在一起,英俊的面孔上写满忧伤。

程楚翘轻轻地叫了他一声:“景老师。”

景逸兴这才发现她,勉强一笑:“楚翘,你怎么在这里?”

“我妈妈这两天也在医院住院,我是来看她的。”

“你妈也住院了吗?怎么回事,是生病吗?”

“不是,是意外受伤,不过已经没事了,养几天就差不多可以出院了。”

景逸兴大有感触:“也是意外吗——生命中的意外真是何其多,我们每一个人都应该好好珍惜眼下的太平日子才对呀!”

谈话间,电梯来了,他们一起走进电梯后,程楚翘小心翼翼地问:“景老师,师母…她还好吗?”

景逸兴长长一声叹息:“我真想回答一句她很好,可惜事与愿违,她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不好!医生已经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知道,我就快要留不住她了!”

景逸兴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嘶哑,脸上写满无助的伤感。一个男人的软弱与忧伤,格外能够激发女人的柔情与母性。程楚翘情不自禁地就有些心疼了,轻声细语安慰他:“景老师,虽然你快要失去师母了,但换个角度来想,让她离开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这种完全没有生存质量可言的日子,活着也没有意义,不是吗?要是我就宁愿死了干净,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种解脱。”

景逸兴伤感地点点头:“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但是道理归道理,情感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程楚翘有些歉意:“我知道,我不是当事人才可以把话说得这么轻巧。对不起,景老师。”

“没关系,你也是好心才会这么对我说的。而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我能不能接受也只能接受了!而往好处想,阿静也的确是快要解脱了!正如你所说,生不如死的日子倒不如早点解脱了更好。”

这时,电梯缓缓停住,程楚翘对景逸兴说:“景老师,我到了,我妈就在这一层住院。”

景逸兴还要再上两层才到妻子的病房,可是他却陪着她一起走出了电梯:“我也去看一下你妈妈吧。”

“不用了景老师,你是来陪师母的,不好占用你的时间。”

“没关系,你妈妈我以前也见过。去年你的生日party上,她亲手做的巧克力松饼很好吃,我平时不爱吃甜食都吃了好几块,结果临走时她还特意打包了一份让我带走。你妈妈人这么好,现在她住院了,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人又正好在医院,于情于理我也该去探望一下,不是吗?”

去年程楚翘二十四岁本命年生日时,家里为她办了一个盛大的生日party,遍邀亲戚朋友还有她的同学老师一起参加。景逸兴也受邀出席了,虽然他没呆多久就先走了,来去匆匆间,却惹得不少女宾打听这个成熟儒雅的英俊男人是谁。

景逸兴一番话说得真心实意,并非只是情面上的客套话,程楚翘于是不再推辞。她带着他一起进了母亲的病房,景逸兴语气真挚地问候了唐素兰一番后,没有逗留太久就告辞了,因为他还要去陪已经时日无多的太太。

程楚翘亲自把景逸兴送出了病房,他临走前忽然又回头问她:“对了楚翘,你最近有没有空?”

“还算有空吧。景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你知道我自己在家办了一个私人美术教室,带了一批学绘画的中小学生。眼下是暑假,学生来的次数比较勤。可阿静现在这个样子,我在课程上有些安排不过来,又不好不让他们来,毕竟正在循序渐进的打基础阶段,就想找个人来帮我一把。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替一替我的课吗?你上的课课时费都归你。”

程楚翘当然是满口答应:“可以呀,不过课时费什么的就算了。我不缺这个钱,也不是为了赚钱才帮你的。景老师,你就别跟我提钱的事了,要再提,这个忙我可就不帮你了。”

景逸兴感激地一笑:“楚翘,那…谢谢你的义务帮忙了。”

“不客气。景老师,你也先别谢我,要是万一我教不好那些学生,弄砸了你画室的名声,你可千万别怪我就行了!”

“怎么会呢,你可是美院教授们公认的高材生,教几个中小学生绘画,绝对不成问题的。那就拜托你了,从下周开始,你每周二、四、六来我家教半天课怎么样?”

程楚翘点头:“ok,没问题。”

景逸兴道谢离去后,程楚翘转身走回病房。她一进门唐素兰就求证地询问:“楚翘,这位景老师就是你说过的太太煤气中毒变成了植物人的那一位是吧?”

“是的。”

“那他太太现在怎么样了?情况有好转吗?”

“不但没有好转,还出现了器官衰竭的现象,恐怕…”

程楚翘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唐素兰自然听得明白:“这年头,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爸的那个狐狸精我恨不得她去死,偏偏却不死,刚才还跑到我面前来碍眼。”

程楚翘一怔:“妈,她刚才过来找你了?”

“是啊,来求我撤销控诉,想达成私下和解,还给我跪下了呢。”

“妈,那您怎么说?”

“我呸了她满脸唾沫星子——小狐狸精,不但睡了我的男人还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会饶她才怪!她越是想私了我就越是要公办,非让她去蹲上几年大牢不可。”

程楚翘也大力点头:“妈,我支持您。那个小三儿泡我老爸我都可以容忍,害我老妈就绝对不行。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6章

6、

程楚翘与母亲唐素兰执意要告父亲的情人唐欣故意伤人罪,这让唐欣的日子如坐针毡。这项指控对她很不利,她很难解释清楚自己用水果刀划伤唐素兰的脖子是过失而非故意。毕竟现场只有她和唐素兰两个人,而她们俩作为正室与小三的关系,又让她有着充分的伤人动机与理由。警方已经正式立案,原本作为犯罪嫌疑人她是要被拘留的,但依据案情与她意外流产的身体状况,她的律师为她争取到了取保候审。

虽然暂时不用坐牢,但律师告诉唐欣,如果唐素兰母女俩坚持不肯撤诉的话,按照相关法律规定,她可能至少要被判处三至七年的有期徒刑。

唐欣可不想去坐上几年牢,她为此拖着小产后的虚弱身体找到唐素兰的病房,低声下气地救她高抬贵手放自己一马。可是唐素兰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饶过跟自己抢老公的狐狸精呢,那怕她跪下来恳求也无济于事。

唐欣于是又花了两天时间想办法找到了程厚德。事发之后程厚德就不再见她,为她租下的那套公寓也不再续租,这个周末租约一到期她就得搬走,她已经在灰溜溜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把所有事都搞砸了,此刻也不奢求别的,只希望他能出面摆平他老婆,别让她坐牢就心满意足了。

唐欣一直是个有胸无脑的女人,程厚德并不是不明白这一点。但他无所谓,对他来说这些年轻女孩只要够青春够漂亮就行了,不需要有脑子,有脑子的应付起来太累。他只想有个美丽的花瓶供他养眼加愉悦身心,可不想太累心。

可是无脑的唐欣脑残起来却如此拎不清,闹出了这一出意外事故,令程厚德相当之恼火。而她居然还异想天开地跑来找他出面解决问题,这让他哭笑不得:“阿欣,你怎么这么没脑子!现在我根本帮不了你,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我说的话也不管用。因为我越是替你说话,她们母女俩就越是不会放过你。这个道理你难道都不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