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楚翘自幼学习国画,对书画方面自然是素有研究的。这两幅书画作品她只看了一眼就不觉怔了,因为绝对称得上是笔墨老到的大家手笔。然而,画纸上的作者落款题名却是陶君朴三个字,令她讶异万分!

第3章

对着两幅书画作品怔了好久后,程楚翘一脸不得不服的表情叹息着说:“陶君朴,难怪你刚才评价我的画时口气那么大。以你的作品水准,你的确有资格那么说。我甚至觉得…不是我拍你马屁啊!我真觉得你的笔墨功底好像比方老夫子还要深厚呢。”

陶君朴瞥了她一眼,看似轻飘飘的眼风,眸底却深藏着一份含蓄的欣赏——为她敏锐的艺术鉴赏眼光。语气却是淡然:“多谢夸奖。不过方老夫子可是当代著名的书画大家,我作为一介后辈是不好跟他比的。”

“可是你的作品绝对有资格跟他比。虽然方老夫子一向以最擅魏碑著称,但你这笔魏碑看起来比他还要强上几分。”

“你这么夸我,我会骄傲的。我一骄傲就没有进步空间,所以请你别再夸了行不行?”

程楚翘叹着气从两幅书画上移开视线,神色很是有些郁闷:“陶君朴,我们年纪差不多,学习书画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可你的功底却比我高出一大截,你真不愧是天才少年。”

欣赏完了书画,程楚翘在长榻上坐下,伸手摸了摸棋盘,又好奇地抬手拨了拨琴弦。幽静的古琴弦音极其清雅悠远,让人悠然而生远古之思。她由衷赞叹:“陶君朴,你这间书房真是雅得很,琴棋书画都齐了——对了,这张古琴你会弹吗?”

“会一点。”

陶君朴答得很谦虚,但程楚翘情知他肯定不只是会一点那么简单,没准是个中高手。便兴致勃勃地问:“那能不能听你弹上一曲呀?”

“今天就算了吧。古琴是件雅物,而操琴是件雅事,古人规定弹琴之前要先焚香、静心、洁身、净手。我刚刚从厨房出来,不适宜操琴。”

程楚翘马上缩回自己的手:“明白了,琴乃君子之器,不能随意触碰。不好意思,我刚才碰了它。”

陶君朴笑了笑:“没关系。你是客人,还是一位雅客,这张琴若有灵,想必也不会介意的。”

说话间,程楚翘的视线被不远处那张红木长案上摆着的东西吸引了,站起来走过去一一细看。长案上陈设简洁,不过是一个笔筒;一只笔洗;一方石砚和一对龟形铜镇纸。另外还有一卷画轴半卷半开地随意摊在桌面上。

程楚翘一开始只专注看那方石砚,因为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中她最爱砚,自己就收藏着好几块古砚。那方石砚造型古朴,雕工精细,似乎是一件有些年头的古物。她好奇地拿起砚台细细端详,只见石色青中泛紫,质理坚润细腻,以手轻按砚心后,砚心沁出的墨绿水气久久不干,用指节轻叩时有金石之声。砚背刻有砚铭:其色温润,其制古朴,何以致之,石渠秘阁,永宜宝之,书香是托。下钤镌“子瞻”篆文方印一个。

程楚翘顿时呀的一声惊叹:“陶君朴,你这砚不光是一方上等端砚,看起来还是苏东坡的藏砚呢。你哪儿弄来的?”

陶君朴答得简单:“祖传的。”

“是吗?看来你家祖上一定也是呢。这方端砚如果真是苏大家的藏砚,既然有古物价格又有名人效益,价值最少五十万。

“哦,是吗?”

“是啊!如果送去拍卖得话还可能翻倍。今年春天,我在香港一个历代古玩字画收藏拍卖会上看中了一只康熙绿端石雕云龙纹砚台,估价是三十万左右,可是我花了七十万才拍到手。没办法,喜欢的话就不会在乎多加一点钱了。尤其是可以把以前皇帝御用的东西拿来自己用——本公主真是很开心啊!”

一边说着,程楚翘一边放下那方石砚去看别的物件,眼光斜溜到了那幅半卷半开的画轴,随手就拿起来展开欣赏:“这幅也是你的画作吗?”

展开的一卷长轴是一幅古代仕女画,画中的美人绮罗珠履,云髻半偏,正横卧在一张石榻上香梦沉酣,身后是大株大株开得映日迷霞的海棠花,花面交相映,娇美无限。整幅画行笔秀劲缜密,画工精致绝伦,美人被勾勒得惟妙惟肖楚楚动人。画乍一入眼帘,程楚翘就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几乎是屏住呼吸将这幅美人画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再将画家落款与印章鉴定又鉴定,脸上的神色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激动与兴奋。

良久后,程楚翘大大吁了一口长气,用一种想要尖叫般的声音宣布:“天啊!这是唐伯虎的《海棠春睡图》,而且看起来像是真迹。这幅画已经失传好久了!怎么会在你手里呀?陶君朴,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陶君朴还是那句话:“也是祖传的。”

“也是祖传的——陶君朴,看来你家祖上不只是,还是土豪啊!要知道唐伯虎的画作在明末清初就已经千金难购了。”

相对程楚翘的激动兴奋,陶君朴则是一派磐石般的淡定从容:“你就那么肯定它是真迹,也许是伪作呢?”

“别人的画我可能说不准,但唐伯虎可是我的偶像,我研究学习他的作品好几年了,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这幅画是他的真迹。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帮你找人鉴定一下。如果鉴定结果是真迹,那陶君朴你就要发财了!去年北京的一个中国古代书画拍卖专场上,唐伯虎的一幅《松崖别业图》2400万起拍,最后落槌价是6200万。这幅失传多年《海棠春睡图》要是重新亮相传世,一定十分轰动!估计拍出上亿元也是有可能的。”

明末清初时,唐寅唐伯虎的名气就已经非常高。而清初几代皇帝也都是他的粉丝,大量收藏他的画作于宫廷中,遗留在民间的非常少。现在唐伯虎的作品绝大多数收藏于故宫博物院和上海博物馆,如果民间又出现他的传世真迹,那必然会成为收藏界的大事,绝对值得收藏家们一掷千金的竞相争购。

上亿元的金额即使对富豪来说也不算小数目,但陶君朴的反应却只是浅浅一笑:“不用了,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我也没打算拿出去卖。管它是真作还是伪作,我都要自己留着。”

陶君朴对金钱的态度一向淡然,这点程楚翘在那次送他一块劳力士表作为谢礼时就已经发现了。但是这幅疑似唐伯虎的古画一鉴定为真迹后就能至少到手几千万,他居然也这么无动于衷,还是让她颇有些意外:“陶君朴,几千万你都不动心,你还真是视钱财如粪土啊!”

恋恋不舍地把《海棠春睡图》欣赏了好久后,程楚才翘终于下定决心放下这幅画:“不看了,再看下去我都要舍不得放手了。”

在小书房随意地再踱上一圈,程楚翘又发现了令她万分惊讶的东西——博古架上陈设着的一组十二生肖木雕。那组木雕雕工细腻刚劲,线条流畅自然,每一种动物都雕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木材的材质也极佳,纹理细密如绞丝,色泽深紫似漆色,温润古艳,如脂如玉,无需髹漆就有着一派天然的华美光泽。她情不自禁拿起一只生肖兔在手里细看,不过一只巴掌大小的兔木雕,入手却有着沉甸甸的坠感。

精湛的雕工与珍贵的木材,再加上这份坠手感,让程楚翘基本可以证实自己的猜测。即使已经有所明了,她还是一脸的难掩惊色:“陶君朴,这些是寸檀寸金的紫檀木。光木头本身就已经很值钱了,如果再加上精妙的雕工与传世的年代,拿去拍卖场至少都是几百上千万一件的起价。你知道吗?”

陶君朴微带讶异地反问她:“你对书画砚台有所了解我不稀奇,可是紫檀木你怎么也懂呢?”

陶君朴的反问无形默认了他很清楚这组紫檀木雕的价格,这让程楚翘又倒抽一口冷气。一般用来形容吃惊的词是“大吃一惊”,可是这天晚上,她在这间书房里何止是大吃一惊,都已经二三四五惊,惊得不能再惊了!

“其实我并不太懂了。只是今年我在香港拍回那只康熙龙纹砚时,有一位香港土豪朋友就花了1800万拍了一件乾隆御制紫檀木嵌百宝龙凤纹笔筒。一块木雕也能值这么多钱让我很惊讶,就请他指教了我一番,也拿着那只笔筒好好欣赏了一番。当时印象非常深刻,所以今天才会认出你这组十二生肖也是紫檀木雕。这套木雕虽然没镶宝石,但雕工上佳,只要年代是出自清代或之前,那么上千万一件绝对没问题。而你居然有一组十二件——天啊,价值一亿多的东西你就这样随随便便摆在架子上。陶君朴你才是真土豪哇!财富值都可以碾压我了!对了,这一组木雕也是你家祖传的吗?”

陶君朴点点头,程楚翘瞪大眼睛看着他下结论:“看来你的祖上不只是土豪,还是个大土豪——富可敌国的那种级别。而作为一个超级大土豪的后人,陶君朴你可实在是太太太低调了啊!这书房里的东西加起来价值都几个亿了,你却还在贷款买房,请问土豪你是来体验生活的吗?”

陶君朴笑微微:“算是吧。我不太喜欢炫富了。”

程楚翘苦笑不已:“你不喜欢炫富,但你却把价值一亿多的木雕随意当摆设用,一般人都是要锁进银行保险箱的呀!陶君朴,在我看来炫富的最高境界非你莫属了,如果有花样炫富大赛你一定可以拿冠军。”

“这间小书房我从不用来招呼客人,而且一般人就算上来了也看不出这里的东西有多值钱。程楚翘你是第一个慧眼独具者,帮忙保守一下秘密如何?”

“行,没问题。我不会大嘴巴到处跟人说你是超级土豪的,你可以继续体验生活。”

顿了顿后,程楚翘又好心建议:“不过,陶君朴,我还是建议你把这么贵重的物品放进银行比较保险。今天我能够看出来,改天未必没有其他人看出来,要知道这年头小偷也是越来越有技术含量了。我还算是个有点身家的土豪小姐,绝不会见财起意来害你。如果换成其他人知道你的阁楼上有一笔巨财,陶君朴你就等着被谋财害命吧。”

程楚翘的建议,陶君朴没有当场表态接受与否,只是微笑着说:“谢谢你的建议。”

第4章

一钩淡黄月遥遥挂上黛蓝色夜空时,程楚翘怀着满心尚未平复的惊讶震动离开陶家回到了自己家。一楼大客厅里的真皮沙发上,徐瑛华正独自坐着在跟人打电话,一脸柔情蜜意的样子,看得她不觉一怔:咦,这表情…难道又交上男朋友了吗?

程厚德去世后,为着料理丧事方便,唐素兰特意让唐素梅母女搬进了程家的楼中楼豪宅。而丧事结束后,因为唐素兰一直情绪低落,郁郁寡欢,程楚翘又特意留姨妈在家里多住一段时间陪陪母亲。徐瑛华当然也跟着留下来了。尽管她一向与表妹不和,但是住在程家的豪宅里,每天有保姆洗衣做饭地伺候着,这种副小姐的好日子她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见到程楚翘回来了,徐瑛华很快挂断电话,淡淡地说了一句情面话:“你回来了,吃饭了吗?”

“吃过了。”

程楚翘同样淡淡地回答,现在她跟这个表姐也就只有这些情面话可说了。亲戚的名义下,她俩其实比路人的关系好不了多少。

“对了,我妈打电话回来了。她说姨妈今天在巴黎游览时,情绪好了不少。”

程厚德去世后,唐素兰因丧偶之痛心情一直很不好。家里到处都有亡夫留下的影子,总是令她触景生情地掉眼泪。因此,程楚翘特意为母亲私人定制了一个欧洲六国深度游的团,并请姨妈陪着母亲一起出国旅游散心。昨天唐素梅已经陪着妹妹出发了,她们要二十天后才会回国。

程楚翘叹口气:“那就好,爸爸如果地下有灵,也不希望妈妈为了他整天伤心难过哭哭啼啼。我上楼洗澡去了。”

看着程楚翘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后,徐瑛华拿着手机躲进书房继续打电话,声音软绵绵甜蜜蜜:“喂,逸兴,程楚翘刚刚回来了。我本来真想对她好好炫耀炫耀——她的老师正在和我交往。但是你说你太太刚去世不久,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有了新恋情,我只好忍住了。忍得好难受啊!”

景逸兴与徐瑛华的交往始于那场打小人。那天他请她去咖啡厅坐下后,在他温柔体贴地关心询问下,她一口气把自己多年来对程楚翘的所有嫉妒都说出来了,说得恨恨然不已:“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我和她是嫡亲表姐妹,生活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应有尽有,我却一无所有。这一辈子我恐怕永远都是一个被她踩在脚下的*丝表姐。”

景逸兴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定她,唇角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也不一定了,*丝也有逆袭时嘛。徐瑛华,你眼下虽然不如程楚翘,但这绝不代表你这一辈子都不如她。我相信你一定会有机会逆袭她的。我看好你,加油喔。”

徐瑛华被他看得红了脸跳了心,声音也不由自主地甜腻起来:“景逸兴,你为什么看好我?”

“我也不知道,但我就是觉得你值得被看好。瑛华,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景逸兴直接又亲昵地叫了自己的名字,这让徐瑛华的芳心更加雀跃了,也满脸娇羞地换了称呼:“逸兴,谢谢你看好我,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咖啡馆的聊天后,他们彼此留了手机号码,开始频频电话联系,也常常约出来见面。有次一起去看电影,进电影院的时候大灯都熄灭了,光线很阴暗看不清路,景逸兴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徐瑛华的手,她也激动地反握住了他的手。而接下来整场电影时间里,他们的两只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此刻,面对徐瑛华若有所憾的话,景逸兴再一次强调:“瑛华,谢谢你体谅我的难处。虽然我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但这绝不代表我不重视你。我是抱着将来要和你一起白头到老的想法在很认真地和你交往,就是不知道你愿意吗?”

徐瑛华激动极了,青春易逝,容颜易老,随着年龄一年年地增加,她也越来越急于结婚,只是苦于一直找不到理想的结婚对象。而景逸兴这个男人无疑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他是知名美院受人尊敬的讲师,本人又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材。如果他还有汤敏达那种富二代的家世背景,就更加完美了。

当然,徐瑛华如今已经不再奢望那种十全十美的事,景逸兴现有的一切已经很令她满足了。毕竟她的条件也不是特别出众,能嫁这个一样丈夫已经很拿得出手了。于是,她的声音甜腻满足得像在蜜罐里腌渍过:“我愿意,我当然愿意。我爱你逸兴,我愿意这辈子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沐浴后,系着一件松松的雪白浴袍,程楚翘一边拿着一把象牙梳梳理着满头长发,一边姗姗走进露台。星空璀璨,晚风清凉,她在露台的藤椅上坐下后,悠长的眼神像被拉长的丝线,穿越过城市夜空中一盏盏流光溢的霓虹灯,系向了长街对面那端的一幢大楼——华景苑公寓楼。

程楚翘刚刚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从自己卧室的露台上可以远远望见陶君朴家客厅那扇亮着明灯的窗。而之前在陶家阁楼上参观小书房时的一幕幕,还依然清晰分明地印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因为实在是太意外太震惊了!

陶君朴,他看似只是一位朝九晚五的普通上班族,可他的书房里却随随便便摆着价值上亿的古玩字画——就算那幅唐寅的《海棠春睡图》还拿不准真伪无法确定价值,那组十二生肖紫檀木雕却是十拿九稳的亿万资产。而且程楚翘估计他书房里的其他陈设也不是俗物,例如那个质地润泽似玉非玉的笔筒;那只光洁如漆纹饰典雅的笔洗;还有那具古香古色的琴…如今,她总算明白当初他接受那块劳力士表时为什么能如此淡然了。对于一个坐拥数亿财富的人来说,十几万的东西大概也就跟十几块的差不多吧?

只不过,越是回想程楚翘就越是疑惑。那些贵重的东西真是陶君朴的家传之物吗?她记得汤敏达曾经提过陶家的家境很一般,怎么可能会传下这么多值钱的宝贝呢?传下苏轼的那方端砚也就罢了,却还有一幅唐寅的名画,更有皇族才能享用的珍贵紫檀木——紫檀木又名青龙木,木质坚硬,入水而沉。是一种极其名贵的木材,历来为皇室御用之物。而且汤敏达显然也不清楚陶君朴身家过亿,所以抢他女朋友时总是借助自己高富帅的身份去竞争,自以为那是自己完胜他的一大优势。如果他知道了这个优势其实也是劣势,真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程楚翘怀疑那些东西不是陶家祖传的,却也想不通他究竟是从哪儿弄来的。偷的抢的是完全可以排除的,因为他的外表是那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绝对不会是小偷强盗之流。但一个看起来没有任何身家背景可言的普通小城来的年轻人,却拥有如此惊人的财富,这实在是一件很令人费解的事。

这桩费解的事还没有想明白,程楚翘又联想起了更多让她想不通的事。今晚在陶家吃的那顿便饭让她的味蕾十分惊艳,陶君朴的厨艺简直可以媲美她之前光顾过的所有知名餐厅的大厨;而他用来盛放菜肴的碗碟居然是他亲手烧制的,她从英国买回来的一套骨瓷餐具都没那么精美;还有小书房里那一组他自己打制的古典家具,无论式样做工均让人无可挑剔。这三方面他都不是专业人士,纯属玩票性质,却统统玩出了骨灰级高手的水准。

程楚翘越想就越不明白:陶君朴,他这天才的节奏也太神奇了吧?十三岁上大学也就算了,学好了美术与设计也就算了,他居然还懂这么多与专业无关的东西。医学常识;鸟类知识;灵魂学;面相学;厨艺;陶艺;木工…天啊!他是怎么做到的?而且还做得这么好。学习要靠时间积累,见识也要靠阅历增加,可他今年才二十六岁,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积累增加了这么广泛的知识面呢?他该不是一个神仙托生的吧?

疑惑多多却找不到答案的程楚翘,想得头都要大了,手背又隐隐作痛妨碍她专心思考,干脆不想那些问题了。把烫伤的那只手举到眼前查看时,她又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陶君朴为她处理伤势时的情景。每一个细节,都像电影回放似的在脑海中反复重播。他怎样握着她的手细致地为她冲伤口;怎样语气温和地告诉她伤势不严重;怎样动作轻柔地为她搽药膏…想着,想着,脸颊又慢慢地烧了起来,烧成天际晚霞般的动人绯艳。

下意识地用掌心贴了贴自己的颊,程楚翘忍不住喃喃自语:“怎么脸又红了!一想到他就脸红,难道我真的喜欢上他了吗?

一阵蓦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程楚翘的遐想,是管嫣打来的,声音很是激动:“楚翘,完了完了,陶君朴又让我动心了。这回我不再犹豫了,一定非把他拿下不可。”

程楚翘大吃一惊:“啊——为什么?”

“因为我刚刚在新城电影院附近看见他一个人对付好几个小流氓,身手好得像黄飞鸿,打得那帮小流氓鬼哭狼嚎,简直酷毙了!真没想到他模样那么文气,性格那么和气,打起架来却那么霸气。我就喜欢这种文武双全刚柔并济的男人!太喜欢太喜欢了!还以为这种男人在现代社会已经绝种了呢,居然还能被我发现一个,简直像淘到了金子。楚翘,我已经为他倾倒了!”

管嫣叽哩呱啦的一番话,听得程楚翘意外又不安,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僵:“是吗?不过,他那个猝死基因…”

管嫣想也不想地就打断:“管他什么基因呢,我就是看上他了。而且就我今晚目睹的这一幕,他那么好的身手可不像是一个会英年早逝的人,也许那个猝死基因隔代遗传了吧。不管了,楚翘你有他的电话号码,赶紧用短信发给我,我要找机会去勾搭他。”

听着管嫣的话,程楚翘一颗心顿时乱极了。乱如暴雨来临前风中的杨柳丝丝,千丝万缕纠缠错结在一起,理不清、分不明…

第5章

陶君朴之所以会在新城电影院附近出现,是因为妹妹汤敏敏。

汤敏敏这天约了一个要好的女同学一起看七点半的电影。在电影院坐下后,邻座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小青年有意无意地用膝盖碰她的腿,她很敏感地移开双腿,与他保持距离。过一会儿后,他居然还放肆地伸手摸她的胳膊,她又羞又气地一巴掌拍下去:“流氓,把你的手拿开。”

那个黄毛青年厚颜无耻地一笑:“咦,小mm还挺厉害呢。哥喜欢。”

汤敏敏可不喜欢他,瞪了他一眼后,和女同学起身换到了前两排的空座位,这才安安静静地看完了整场电影。

从电影院出来后,两个小女生打算去附近巷子的一家豆花店吃碗豆花再回家。走着走着,汤敏敏无意中一回头,发现那个小青年和另外三四个留着同样杀马特夸张发型的男生正鬼鬼祟祟地跟在她们后面。她感觉有些不妥,马上拿出手机给陶君朴打电话:“喂,二哥,我看完电影出来了。电影院里有个男生好讨厌,故意碰我的腿还摸我的手,而且他现在还和其他几个人正跟在我和同学后面,怎么办?”

“你们立刻打车回家,别再去其他地方了,尤其别抄近路走人少的小巷子。”

汤敏敏小小声地说:“可是我们已经走在小巷子里了,我们想去吃那家阿婆豆花。”

“敏敏,那你们赶紧跑到那家店坐下,我会过来接你们。我没出现之前你们千万不要独自离开。”

“知道了二哥。”

汤敏敏挂掉电话后,就拉着那个女同学快步跑去了阿婆豆花铺。那是一个不大的小铺子,生意却很兴隆,有冷气的店铺里已经坐满了人,外头的露天座位倒还有一个空桌。两个女生在那张桌子旁坐下来,才刚刚点完单,几个杀马特小青年也嘻皮笑脸地在她们桌旁围坐下来。那个黄毛开口说:“两位mm,没有空位了,不介意和哥哥们拼个桌吧?老板,她们点什么,我们也要什么,动作快点,我们可是没耐心的人。”

汤敏敏没好气:“不好意思,很介意,请你们走开行不行?”

“当然不行,哥哥我们坐得很舒服,不打算走人。”

“行,你们不走我们走。”

汤敏敏说完想站起来离开,却被身旁的黄毛一把压在肩膀上,硬生生地把她压回座位。黄毛一派十足十的流氓腔:“你也不准走,留在这里陪哥哥们喝完豆花再说,哥哥我请你呀!唉呀,不过我忘记带钱了,要不你先借点给我吧。”

一边说,黄毛一边毫不客气地从汤敏敏肩膀上拽下她的双背包打开乱翻。另一个杀马特红毛青年,也抢过她那个女同学的背包翻找值钱的东西。那个女生吓得脸色苍白:“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们,你们放我们走吧。”

“小mm,值钱的东西我们虽然喜欢,但你们俩我们也很喜欢,所以留下陪哥哥们消遣一下再走吧。”

汤敏敏小声安慰女同学:“别怕,我刚才给我二哥打电话了,他会马上过来接我们的。”

那个女同学的声音又低又颤:“可是…他们这么多人,你二哥才一个人,过来恐怕也没什么用吧。”

汤敏敏很有信心:“我二哥很厉害的。小时候有一次他带我去郊外玩,遇上几条狗追着我们咬,被他几脚就全踢飞了。对付这几个小流氓,他肯定也没问题的。”

这时候,一帮小流氓已经毫不客气地把两个女生的背包翻了一遍,拿走了她们的钱包和手机。黄毛很满意汤敏敏那个最新款的苹果6:“这部手机够新够潮,一转手应该至少能换个几千块,够过几天好日子了。小mm,谢谢你的无私赞助了!”

汤敏敏恨恨地瞪着他:“那是我大哥前不久才给我买的,你不能就这么拿走。”

“小mm,我拿定了。让你大哥再给你买一个新的吧,以后哥哥我要是手头紧了,还能再找你赞助一下。”

黄毛厚颜无耻的话声中,一帮小流氓都流里流气地哄笑起来。服务员端上了几碗豆花,一人面前放下一碗。黄毛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豆花后,又去尝汤敏敏面前那一碗,说什么那碗更好吃,把自己这碗换给了她:“mm,你尝尝哥哥这一碗吧。”

汤敏敏厌恶地推开:“你喝过了的我才不要呢。”

“怎么,你这是嫌弃哥哥吗?”

“当然了!我才不要喝你的口水呢。”

黄毛脸一板:“敢嫌弃我,今天你不喝也得喝。说吧,你是要自己喝,还是我把这碗豆花给你灌进去?”

汤敏敏咬着下唇不说话,那个女同学已经吓得快要哭了:“敏敏,你还是自己喝了吧,不然一定会吃亏的。”

汤敏敏一脸紧张思索的表情,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四下转着,忽然眼神定定一凝,跳起来发出欢呼声:“二哥,二哥我在这儿。”

随着她的声音,一辆外形炫酷的越野摩托车迅速由远而近地驰来,几乎是转眼间就冲到了店铺前,然后稳稳刹住。车上的骑手跳下来,黑色头盔一掀,露出一张年轻清秀的脸——正是陶君朴。几绺黑发掩映在眉目间,衬得光洁的面孔有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

陶君朴的出现让汤敏敏欢呼,也让那帮小流氓不忿,黄毛尤其悻然:“靠,这么拉风的摩托车,应该给真男人骑才对嘛。这个小白脸哪里够资格呀!”

无视眼前几个满脸想要无事生非表情的小流氓,陶君朴气定神闲地走到妹妹身边说:“敏敏,叫上你同学,我们走。”

汤敏敏一边拉着那个女同学站起来,一边对哥哥控诉:“二哥,这些流氓翻了我们的背包,把钱包和手机都抢走了。”

陶君朴这才淡淡地瞥了几个小流氓一眼,一派彬彬有礼的口气询问:“请问你们可以把手机和钱包还给她们吗?”

黄毛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你说还就还,那多没面子,我们以后还怎么出来混啊!”

“那你们要怎么样才肯还呢?”

“好说,你把摩托车留下,我们就还手机和钱包。”

“如果我不肯呢?”

黄毛的口气十分嚣张:“那手机和钱包没得还,而且摩托车还是得留下。小白脸,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一点,我们有好几个人,你只有一个,不想吃亏的话就赶紧带着你的妹妹跑吧。否则,信不信我们打得你骨头裸奔?”

这些混账话听了能气死人,可是陶君朴不怒反笑,笑容斯文,声音亦温文:“其实我是不太喜欢动粗的人,不过看来你们是非暴力不合作型,那就没办法了。敏敏,你和同学站远一点。”

汤敏敏立即拉着女同学跑开了七八米远,然后大声为陶君朴加油:“二哥,你好好教训教训这帮坏蛋。居然抢女生的钱,真是坏得太没品了!尤其是那个黄毛,刚才就是他在电影院骚扰了我。”

陶君朴一听这话,视线马上落定在黄毛身上,眼光一凝,锐利如针。黄毛仗着自己这边人多,有恃无恐地走向他:“小白脸,你一个人就想和我们一群人单挑,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好吧,既然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让你知道知道老子拳头的厉害。”

黄毛说完一拳就朝着陶君朴面门砸过去,陶君朴不闪不避,闪电般地飞速扣住他的手腕再顺势一摔,结结实实地摔了他一个四脚朝天,疼得他大声惨叫:“啊——我的腰啊!”

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脚下惨叫连连的黄毛,陶君朴依然是那么的斯文有礼:“i’msorry。”

黄毛的一帮狐朋狗友都全体傻掉了,黄毛可是他们这个作恶团伙中的老大,一向功夫最好打架最猛。没想到今晚对阵这么一个看上去斯文得不能再斯文的斯文人时,居然一出手就吃了亏,他们简直难以置信。

黄毛一边揉着腰呼呼叫痛,一边气得扭头冲着一帮兄弟大嚷:“你们他妈还愣着干什么?老子都被人打了,还不赶紧一块上为我报仇。”

红毛这才反应过来了,立马一挥手:“抄家伙,灭了这小子。”

四五个杀马特小子于是一人抄起一张折叠凳,朝着陶君朴发动围攻战术。一场混战开始了,陶君朴以一当十,却毫无惧色,与那些小流氓毫无章法地乱打一气不同,他的进攻与防守都有板有眼,身手敏捷,反应迅速,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几个小流氓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都被他一一打倒在地,东倒西歪地呻吟不已。激动得汤敏敏在一旁拼命鼓掌喝彩:“二哥,你太棒了!简直帅呆了酷毙了型爆了!”

结束完了战斗任务的陶君朴,一边闲闲地整理着衣服,一边走到揉着腰半天都站不起来的黄毛身边,再次礼貌地发问:“请问现在可以归还钱包和手机了吗?”

黄毛再不敢说什么了,老老实实从口袋里掏出汤敏敏的钱包和手机递过去。一旁的红毛更加识相,不等陶君朴来问就主动奉上了另一个女生的财物。他微笑着接过来:“thankyouverymuch。”

转过身,陶君朴步伐矫健地走向妹妹,再不看身后这帮烂人一眼,但烂人们却齐齐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尤其是黄毛简直郁闷到家了:靠,老子出来混了好几年,还是头一回吃这么大的亏,而且是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这小子看起来斯文得像是我一个能打他三个,真动起来手却让他一个揍了我们一群,这个脸真是丢大了!

第6章

管嫣是在陶君朴开始动手后才出现的,她工作的杂志社就在附近,加班到了九点钟有点饿,也想着来吃碗豆花再回家。走到豆花铺时发现有热闹可看,不少顾客正围成一圈不知在围观着什么,她也好奇地挤进去一看,结果看见了这一出精彩大戏。

这场以少胜多的对仗让管嫣惊讶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陶君朴之前留给她的印象一直是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可是这一刻他却像战神附身似的英武骁勇,霸气十足,一个打几个还游刃有余地占尽上风,收拾这帮小流氓就像收拾几只小猫小狗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从谦谦君子到霸气战神,画风完全不同了!前后反差之巨大,实在让她太太太太太惊讶了!

直到陶君朴拿回汤敏敏和她同学的钱包手机,打算带着她们双双离开时,管嫣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去发问:“嗨,陶君朴,你今晚怎么在这儿跟人打架呀?出什么事了?”

“管嫣,你怎么也在这儿?哦,这几个小流氓欺负我妹妹和她同学,抢走了她们的钱包和手机。我要他们交出来,他们却搞非暴力不合作。不打不服,就只好打服为止了。”

“我上班的杂志社就在附近,加完班后想着过来喝碗豆花再回家,没想到会遇上你,更没想到会看见你变身战神横扫一帮小流氓。原来这帮小流氓欺负你妹妹呀,那真是该打。咦,她们俩哪个是你妹妹呀?”

陶君朴摸了摸汤敏敏的头:“她是我妹妹。”

汤敏敏乖巧地甜甜一笑:“姐姐好,我是汤敏敏。”

“你好,我是管嫣,是你哥哥的朋友。”

管嫣原本还想跟他们多聊一会儿的,但是陶君朴看了一下手表说:“时候不早了,我要送两个小女生回家了。管嫣,你也早点回家吧,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在外面不太安全。”

遗憾地看着陶君朴载上两个女生离开后,管嫣立即打程楚翘的电话索要陶君朴的手机号码。之前她就看上过这个斯文小生,只是被他坦然相告的基因问题给吓退了。但是今晚发生的事情又让她改变了主意。她觉得陶君朴目前的健康状况看起来d,怎么都不像是会忽然猝死的人。所谓的猝死基因或许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可怕,又或许是被母系这边的基因改良了呢?她决定不管那么多了,先恋了爱了再说吧。

陶君朴把汤敏敏送到家时,已经十点钟过了。这超过了她平时被允许的在外逗留时间,杜秋云十分不高兴,一见面就数落:“敏敏,现在都几点了,你不知道十点以前要回家吗?”

汤敏敏吐了吐舌头:“知道,不过今天情况特殊,有二哥送我回来,晚一点也没关系吧。”

“君朴,你就知道惯着妹妹,怎么这么晚才送她回来呢?”

回家的路上,汤敏敏已经和陶君朴说好了,不要告诉母亲她被小流氓欺负的事,否则又要听一大堆罗嗦:“妈妈要是一罗嗦起来,一张嘴就像机关枪一样没完没了地扫射,哪怕顶个钛合金锅盖都不管用,非得上防弹衣不可。”

陶君朴答应了妹妹,这会儿当然要帮忙解释:“妈,我带敏敏去看电影了,看完电影后又去吃了甜点,所以才回来得晚了一点。我答应你,以后不会了。”

杜秋云还是不满,瞪着女儿训斥:“敏敏你穿的什么衣服呀,怎么肚脐眼都露在外头了。对了,这套白裙子你带我去商场看过,我当时没答应给你买,怎么你现在倒穿上了。”

“你不肯给我买没关系,大哥和二哥一起赞助我买下了。”

杜秋云生气了:“君朴,你们又给她钱了?你们…”

汤敏敏机灵地抢在母亲大发雷霆前转移话题:“妈妈,今晚我在二哥家吃饭时,他家里还有一个人——是个美女姐姐喔。不是满大街被人喊成美女的那种路人美女,而是长相和气质都全五星的那种超级大美女,不知道会不会是我的未来二嫂呢。”

“哦,是吗?”汤敏敏的一番话成功地转移了杜秋云的注意力,马上看着儿子发问:“君朴,你又交上新女朋友了?”

陶君朴苦笑着瞟了汤敏敏一眼:“妈,不是女朋友,只是普通朋友了。”

“但是妈妈,那个美女姐姐真是美得逆天了,绝对的颜值爆表,我是女生都差点被秒杀了。这样的美女姐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追,可是她今晚却在二哥家和我们一起吃饭,可见她和二哥关系很不错。二哥要是再努一把力,一定能从普通朋友晋级为男朋友的。加油哇二哥,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