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亲爹,汤敏敏也是你亲妹妹,云姨也是养了你二十年的后妈——后妈也是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这些年她对你怎么样?不薄吧?现在她们都被你气走了,我也快被你气死了。这个家要是散了,你就是罪魁祸首,老子非把你乱棍打出去不可。”

汤敏达彻底恼羞成怒了:“ok,是我赶走了云姨和妹妹,是我拆散了这个家,我罪恶滔天,我十恶不赦。爸,不用您乱棍打我出去,现在我就自己滚出去,行了吧?”

说到做到,汤敏达立即就扭头气呼呼地冲出了大门,还把房门摔得巨响。被闪在半道上的汤自毅气得吹胡子瞪眼,就这么小半天功夫,老婆和女儿被儿子气跑了,想狠骂儿子一顿出出气,儿子却气性大得也跑了。昨天还是其乐融融的四口之家,今天就剩他一个半老头子独自呆在客厅里,四顾冷清,心头凄清。满屋子空荡荡的静,静得一点生机都没有,装潢再华贵,摆设再精美,也让人一分钟都坐不下去了。

陶君朴把母亲和妹妹接回家时,程楚翘已经在他家了,正拿了一个水晶盘在剥石榴。比拳头还要大的几个石榴皮色鲜红,果实粒粒晶莹如玛瑙。这是陶君朴最爱的水果之一,她听他说过就记下了。趁着石榴这阵子新鲜上市,特意挑了几个上好的买回来剥给他吃。

进屋后发现陶君朴不在家,程楚翘只当他去超市买东西了呢,他习惯在周末采购好一周所需的日用消耗品。却没想到他回来时却带着妹妹和妈妈,并向她介绍:“楚翘你来了,这是我妈妈。妈,这就是楚翘。”

程楚翘很有些意外,因为之前的安排是明天才和陶君朴的妈妈见面,没想到今天她就来了,而且还是带着行李来的。几只大皮箱和她们母女俩均有些异样的神色,一目了然是出什么状况了。虽然一时间搞不清楚具体是什么状况,她还是赶紧含笑问候:“伯母您好。”

杜秋云虽然心情不太好,但看到程楚翘时,还是眼睛为之一亮,笑容为之一绽:“你就是楚翘呀!呀,长得真是标致呢!难道敏敏一口一个超级大美女地形容你。”

程楚翘虽然一向对自己的容貌极为自信,但在长辈面前还是要低调谦虚一点:“伯母您说得我都要不好意思,快进屋坐吧,我去给您倒茶。”

程楚翘去厨房准备倒茶时,汤敏敏也跟去了:“楚翘姐姐,我不喝茶,我要喝果汁。咦,有剥好的新鲜石榴哇,我可以吃吗?”

“行啊,你去洗了手就过来吃吧。”

那盘石榴籽是程楚翘剥了半个小时的成果,剥得指甲都快断了,才剥完两只而已。石榴看似容易剥,但要剥干净,剥出的晶莹榴籽上一点果皮都不残留却不容易。有了涩味的果皮就会影响清甜的口感,吃起来就没那么好吃了。

程楚翘精心剥好的石榴籽是想要给陶君朴吃的,但是现在汤敏敏开了口,尽管有那么一点舍不得,她也还是答应了。毕竟爱屋及乌嘛!而客厅那头,听到有新鲜剥好的石榴可吃,陶君朴就扭头看了程楚翘一眼。那一双温存的笑眼让她明白他已经知道那盘石榴籽的心意了,吃不吃都不重要了!

杜秋云没在客厅坐太久,一杯茶没有喝完,就由陶君朴陪着她进卧室整理行李——他把自己的卧室让出来给母亲住,又让妹妹住了客房,自己打算去楼上的小书房睡长榻。他们母子俩进了卧室后,汤敏敏一边吃着石榴,一边告诉了程楚翘她和妈妈忽然跑来哥哥家的原因。

程楚翘听得大吃一惊:“不是吧?你大哥今天的表现这么差劲啊?简直像传说中的情智双低。”

“楚翘姐姐,所以你没选我大哥而是选了我二哥真是无比英明正确的决定。”

顿了顿后,汤敏敏还有些好奇:“对了,楚翘姐姐,为什么你当初没有选我大哥而是选了我二哥呢?要知道我看过的所有小言中,像我大哥这种又帅又有钱属性又是邪魁狂涓型的,一直都是男主标配人选;而像我二哥这种斯文内向性格温和的男生永远只能当备胎男配的。”

单纯幼稚的孩子气话让程楚翘顿时笑翻了,边笑边说:“是啊,在小言的套路里,你大哥那类霸道总裁型一直都是妥妥的男主标配,但是女主标配绝不会是我这种豪门千金,而是各类天真善良的寒门灰姑娘。像我这种长得漂亮家境又好的白富美也是永远只能当女配的。所以,我选你二哥再合适不过了。一个男配命一个女配命,正好命格相合天生一对。呵呵。”

两人正说笑着,门铃被人按响了,汤敏敏跑去开门,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满脸委屈地嘴一撅:“爸爸。”

第89章 14节

孙曼莉打电话约徐瑛华下午来她家坐一坐聊一聊时,她很是有些意外。虽然她们之前曾经是利益同盟,但是平时两人并无私交,像这种串串门聊聊天的朋友行为从未有过的。而且现在利益关系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她看不出来她们还有什么必要缔造友谊关系。

察觉到徐瑛华的满腹狐疑,孙曼莉神神秘秘地在电话里对她说:“其实我这次约你不单是纯粹的闲聊了,主要是有一桩生意想看看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

徐瑛华更意外了:“我们还能一起合作做生意?什么生意呀?”

“怎么不能啊?瑛华,你别忘了我们之前就曾经打算一起赚上一笔的。可惜我肚子不争气,眼看着大把白花花的银子流走了。现在我和我弟有了一个新的赚钱计划,你过来我详细讲给你听啊。”

前些天姨妈唐素兰被程楚翘说服,立下一张没有直系后代继承人就捐献全部财产的遗嘱,让一直暗中谋划要把自己晋级为代位继承人的徐瑛华大失所望。那种与亿万财产失之交臂的痛苦,折磨得她一连好几天都吃不下睡不着,越想就越懊恼:怎么程楚翘那次低血压休克时就没死掉呢?她要是那时死了,我现在的日子就好过了。都是那个陶君朴坏事,不但那么及时地把她送去了医院,还看穿了我动的手脚把我给赶出来了。估计那个遗嘱也是他出的主意,愣是让我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可恶!

代位继承人的希望泡汤了,徐瑛华成为白富美的美梦也非醒不可了,尽管然醒得很心不甘情不愿。此刻听到孙曼莉神秘的赚钱计划,她当然会有所心动,就答应了见面:“那好吧,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我下午会抽空过去一趟。”

孙曼莉约徐瑛华出来见面,要谈的所谓生意依然与程家的财产有关。虽然她已经不可能通过孩子来打争产官司分走一杯羹,但是她的堂弟孙威却另外替她出了一个主意。

孙曼莉的堂弟孙威从小就不是什么好鸟,一直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少年。问题少年长大后,长成了流氓青年一个,做了不少偷鸡摸鸡打架伤人的坏事。最近他拜了一个所谓的大哥后,更是坏出了新档次新水平。

孙威跟的那个大哥江湖上人称彪哥,少年犯出身,蹲监狱像进姥姥家一样频繁。今年年初刚结束了几年刑期出来,上个月就招兵买马收了几个小弟做了一单买卖——筹划并绑架了一个香港商人的儿子。

那个香港商人在香港是开海味店的,这些年把生意扩展到了内地,在h市也开了两家海味铺。经营生意的同时,他也不能免俗地找了一个年轻美女当外室,过起了家外之家的生活。那个女人不光长得漂亮肚皮还争气,同居一年后就为他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而他的发妻之前一连生了三个都是女儿,可把他给乐坏了,把宝贝儿子看得比眼珠子都要重要。

那个港商的外室曾经和彪哥有过一腿,他坐牢后才另跟了别人。彪哥出来后,得知昔日情人如今傍上了金主,又听说那个香港商人十分宝贝这个独子,他意识到有财可图。找机会见到旧情人后,他以利诱之说服她与自己联手合作,把儿子平时接送幼儿园的时间路线都告诉他,由他带人从司机和保姆手中抢走了年仅三岁的孩子,然后打电话索要五百万赎金,并威胁不准报警,如果报警就立即撕票。

有着这样血腥的威胁,再加上又有那个外室假装担忧地猛吹枕边风,香港商人果然没有报警。五百万虽然数目不算小,但他并不是拿不出来。权衡一番利弊后,只要宝贝儿子可以平安归来,他就宁可破财消灾。

就这样,彪哥十分顺利地就拿到了赎金五百万。他守诺分给了旧情人两百万,那女人也很高兴:“平时想从那个阿叔手里要一点钱就像要他的命一样,现在一下子就到手两百万。彪哥,你说得一点没错,利用儿子逼他拿钱果然是最有效的办法。”

剩下的三百万,彪哥自己留了两百五十万,另外五十万用来打发弟兄们了。在这场绑架行动中,孙威作为左右手为彪哥鞍前马后的效力,彪哥特别厚赏了他二十万,其他三个小弟则是一人十万。孙威这辈子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只是绑了一个小孩并迷昏他守了两天,就到手厚厚的二十扎百元钞票,这让他觉得这种钱真是太好赚了!贪心地还想赚更多。而怎么样赚更多呢?他打算有样学样地也找个有钱人绑上一票。有了这个念头,他马上就想到了程家那对刚刚继承了大笔财产身家过亿的母女俩。

因为堂姐孙曼莉的关系,孙威对程家的情况比较了解。也曾经寄希望于堂姐能凭借腹中程厚德的遗腹子发上一笔财,好让他也跟着沾沾光。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一个恶性葡萄胎粉碎了孙曼莉的一切美梦,现在不仅被她视为提款机的胎儿没有了,她还要在清宫手术后做化疗来防止癌变。总之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满心想要母凭子贵打争产官司,到头来却功亏一篑,孙威深知孙曼莉在这方面的满心不甘,便特意找上门去跟她商量自己的新计划。他把彪哥里应外合顺利到手五百万的例子摆出来,信心满满地说:“怎么样?姐,我这个办法不错吧?有钱人都不在乎钱了,只要人能平安回来,钱又是他们能拿得出来的数目,要多少给多少,比你跟他们打官司争财产还要爽快得多。”

孙威描绘出来的“钱景”,让孙曼莉实在无法不心动。胎儿变成了葡萄胎后,她不仅空欢喜一场,还要花一大笔钱来治病,这让她本来就不宽裕的经济状况更加雪上加霜。之前她还以为分到程家家产是迟早的事,大手大脚花了不少钱,现在个人账目一片赤字,简直成了赤贫阶级一个,正在为下一笔化疗费用从哪儿来发愁呢。如果能从程家那边敲出一笔钱,那无论是经济上还是精神上,都会让她轻松愉快许多的。

只是这个看起来千好万好的方法,还是有一点大大的不好——风险太大。绑架可是触犯法律的罪行,一旦被抓了,大家非但发不了财反而要遭殃,她可不想去监狱里头过下半生。

面对孙曼莉的这点顾虑,孙威把胸膛拍得嘭嘭响:“姐,你就放心吧。只要有内应,一切就都会很顺利。彪哥就是先拉上了他那个小情儿,小情儿再说服她那个港商交钱赎人不报警,钱第二天就到手了,警察啥都不知道。你以前计划跟程家打争产官司时,不就有了一个程家的人在内部配合你嘛,要不然你都搞不到程厚德的头发留着做亲子鉴定。你再找那个女人配合一次,告诉她,钱到手了咱们绝对不会亏待她。至少也分她一半——一半好像有点太多了,姐,你说分多少合适?”

孙曼莉反问他:“你打算要多少哇?”

孙威惯性思维地答:“至少也得要个五百万吧。”

“程家那对母女俩可是继承了差不多亿家财产,就要个五百万未免太便宜她们了。不行,最少要一千万。有了一千万,分两百万给徐瑛华,剩下的咱们对半分,这样的利润才对得起冒的风险。”

之前孙曼莉还有些顾虑,一谈起钱来,马上就自动代入角色了。孙威对于赎金的翻倍求之不得,他可是绝对不会赚钱多的,兴冲冲地继续谈细节:“姐,程家那两个女人你说绑哪个好,我琢磨着老的比年轻的更方便下手,你说呢?”

孙曼莉却恨恨有声地说:“不,要绑就绑那个程楚翘。她曾经招惹过我,现在有机会报复我可不想错过,这种遭人绑架的恐惧滋味当然要留给她慢慢享受了。”

刚走进孙曼莉那间狭小又杂乱的单身公寓,徐瑛华嫌弃得很想立即扭头就走。实在想不出这种个人卫生都搞不好的人会有什么好的赚钱计划。

勉为其难地在孙曼莉的热情招呼下落了座后,徐瑛华准备小坐片刻就告辞。然而,那桩计划中的“一千万生意”却听得她眼睛一亮,成功地让她在这个脏乱环境中逗留了好几个小时。

之前,徐瑛华想要染指程家财产的办法是取程楚翘而代之——如果能不露痕迹地让她死于意外,那么她将有望成为代位继承人曲线继承程家的所有家产。但是陶君朴却识穿了她的阴险计划,提醒程楚翘有所防范地立下遗嘱,彻底终结了她的野心与美梦。她已经完全灰心绝望时,却不料孙曼莉让她看到了另一种发财的机会。继承财产虽然不行了,但是绑架勒索赎金却是可以狮子大开口一回的。只要在能力支付范围内,无论程楚翘还是唐素兰,都绝不会因为舍不得钱而任由唯一的至亲被撕票。

看出徐瑛华的有所心动,孙曼莉更加极力鼓动她:“怎么样瑛华?如果你答应一起干,事成之后我们分你两百万,包你数钱数到手抽筋。”

徐瑛华虽然满心想干,但还是心怀顾虑:“这办法虽然钱来得快,风险也不小,万一惊动了警方追查起来,我们还想数钱数到手抽筋?恐怕要去蹲监狱蹲得脚抽筋了。”

孙曼莉重复孙威的话:“放心吧,我堂弟说了,只要有内应,一切就都会很顺利。关键时刻,你守在程家说服她们不要报警就一切ok了。”

徐瑛华沉思片刻:“这件事主要是由你堂弟来干,对吧?”

“是的,他有经验,已经帮着他大哥干过一票。他跟我保证能干得利落干净,不留后患。”

“话可以说得很漂亮,事情干得怎么样可就不知道了。要不这样吧,我让他先干一桩活试试,如果事情的确办得漂亮,我就加入你们这个计划。”

孙曼莉直点头:“你想考验一下他是吧?行,没问题,要他干什么你只管说。”

徐瑛华眼光一凝,表情一冷,声音满是浓稠恨意:“程楚翘现在有一个男朋友,名字叫陶君朴…”

第90章 1节

金风午后,在秋日独有的清凉日色下,程楚翘驾驶着汽车来到了绿杨小区。她那套老房子的基本装修已经完成了,陶君朴打电话叫她过来看看装修成果。

楼前的那棵梧桐树下,陶君朴正独自一人安静地伫立着。秋风阵阵拂过,摇落树梢一片片泛黄的树叶,他微仰着头,眼神追着风中飞舞的叶子,眉宇间浮起一丝清浅的慨叹。春去秋来中,树叶一季一季的绿,又一季一季的黄,黄黄绿绿间,岁月流逝,朝代更迭,不觉浮生已过千山路。

一停好车,程楚翘就迫不及待地从驾驶座跳出来,笑吟吟地奔向陶君朴:“君朴,我发现你好像很喜欢这棵树,它是不是你的故交哇?”

颇有感情地一声叹息后,陶君朴点头说:“是的,告诉你吧,这棵树还是当年我亲手种的呢。”

程楚翘讶异地睁大眼睛问:“什么?它是你种的?这棵树据说树龄都快一百年了。你一百年前种的它,那是身为周为鹤曾祖父的时代吗?不对呀,那个时候他曾祖父都还没有出生呢,你那时是谁呀?”

目光缓缓扫过身边环立的一栋栋现代化建筑的楼房时,陶君朴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百年之前,这一带镬耳高墙、大屋骑楼的传统民居群落。百岁光阴一梦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你知道吗?百年以前,这一带不叫绿杨小区,叫作绿杨里。绿杨里最有名望的一户乡绅人家是周家,这几栋楼房所占的地方当年是周家的后花园。那时我是周家的长房长孙周维铭。而周为鹤的曾祖父是周家长房幼孙周维钧。”

这话程楚翘可就听不明白了,疑惑万分地问:“怎么你又是长孙、又是幼孙啊?陶君朴,你可别告诉我你还会□□术啊?。”

陶君朴笑着为她解惑:“其实事情很好理解了。我最初是周家的长房长孙,但是不幸英年早逝。转世再投胎时居然又投到了周家,成为同一个母亲分别生下的长子与幼子。”

“啊!也就是说周家大少奶奶先后生下的两个儿子,身体虽然不同,但灵魂都是你的?”

“没错。”

“怎么会这样,你的投胎史里经常有这种事吗?”

“不经常,很罕见,事实上目前为止这是唯一一次连续投胎到同一户人家。或许是因为我病危时,我的周氏母亲正怀着身孕,她舍不得我死,一直哭着抱住我不肯撒手。所以我的灵魂离体后,就立即附上了她腹中的胎儿身上吧。”

程楚翘忍不住刨根问底:“你那一世是病死的?什么病啊?当时你多大了?”

“当时我二十一岁,刚从美国留学回来还不到一年。这棵树就是我留学前亲手种下的。”

“你说什么?你那时候刚从美国留学回来,一百年前你就去美国留学了?”程楚翘一开始还难以置信,但很快她想起了一桩相关的历史事件,马上明白了:“哦,我知道了,你曾经是庚子赔款留学生。哪一批的?”

清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帝都北京爆发了“庚子之乱”。当时,几十万号称“刀枪不入”的义和团入京围攻各国使馆。不久,八国联军攻占了北京,慈禧太后弃都而逃。1901年,李鸿章被迫与各国签订耻辱的“辛丑条约”,同意向十四国赔偿白银四亿伍千万两,分三十九年付清。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庚子赔款”。1908年,美国国会通过法案,授权罗斯福总统退还中国“庚子赔款”中超出美方实际损失的部分,用这笔钱帮助中国办学,并资助中国学生赴美留学。双方协议,创办清华学堂,自1909年起,中国每年向美国派遣100名留学生。这就是后来庚子赔款留学生的由来。

1909年、1910年和1911年期间,大清朝曾在北京三次全国招考庚款留学生。当时对考生的要求除了通晓国文、英文外,还必须“身体强健,性情纯正,相貌完全,身家清白”。第一次招考在1909年8月举行,全国共有六百三十人应考。先是初试,考国文、英文和本国史地,取六十八人;再复试,分别考物理、化学、博物、代数、几何、三角、外国历史和外国地理诸科。连初试带复试,一共考了七八天。最后放榜时录取了四十七人,堪称个个百里挑一。加上另外三名贵胃子弟,共五十人于同年十月一起赴美求学。

“我是第二批庚款留学生。出国时还是大清朝的天下,三年后再回国时已经是民国了,在中国持续了几千年的封建帝王制度彻底终结。那可真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呀!我留学美国时学的是西方最先进的机械专业,原本还雄心勃勃地打算在这个史无前例的年代创一番事业,没想到一场伤寒却结束了一切。”

程楚翘听得都很是为他扼腕叹息:“太可惜了,学了当时最先进的机械专业却没派上用场。如果你那时没死,没准会成为中国近代史上的机械工业之父也难说呢。当时你们那批留学生中,就很是出了几个专业领域里的标竿人物,比如胡适;比如竺可桢。”

“没办法,人的出生与死亡是无法选择与控制的。这是天命,只能顺其自然。”

“所以,一场伤寒后,周维铭死了,周维钧出生了。你弟弟其实就是你的转世,虽然换了一具皮囊,骨子里却还是同一个人。你父母有发现这一点吗?”

“他们没来得及发现这一点,因为他们还没等到我长大成人就已经去世了。母亲生下我时已经四十岁,父亲那年四十二,他们都在四十五以前就病逝了——那时候人的平均寿命都不高。”

“你也没告诉他们吗?如果我是你,我会在他们去世前告诉他们这件事,让他们对长子的早逝可以有所释怀。”

陶君朴叹口气:“不是我不想告诉他们,而是我当时也不知道呀!”

程楚翘迷惑不解地问:“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呀?”

“我每一次的转世虽然灵魂不灭,但记忆并不是同步抵达,而是有一个延迟的过程。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我个人猜测,可能是因为婴幼儿的大脑没有发育完全,导致灵魂与脑部的兼容不顺利。你知道吗?人类的大脑发育,一岁时达到900克,是成人脑重的60%;三岁升至80%;六岁可以达到95%;要到十岁左右才能发育完全。在这个脑部发育期间,我的前世记忆处于沉睡期。三岁以后会陆续恢复一些零星记忆。等到六七岁、最迟十岁左右会忽然一下子想起很多事。所有的前世记忆都恢复后,形体上我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实际上我的阅历智力早已超越了年龄。”

“原本还有这么一个曲折的过程啊!”程楚翘听得拍手一笑说:“不过想一想,也该有这么一个过程。否则你一生下来就会说话会走路,还不得把人给吓死啊!”

陶君朴也菀尔一笑:“或许造物主的安排,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

“连续两世都投生在同一家庭,真是不可思议。十二年前,你跑来绿杨小区就是特意重回故地‘寻亲’的是吧?这样的‘寻亲’对你是不是常事呀?”

“不,事实上也只是唯一的一次。因为古代交通不发达,前世我是江南人,下一世可能就投生去了塞北,山长水远路迢迢,找回原乡去寻亲是件非常困难的事。路上都要走上一年半载,而且我得长大成人后才有机会上路。拖上十几二十年的时间,再回首往往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像绿杨里就变成了绿杨小区,我到了这里已经根本找不着旧时家园。来了好几次都扑了一场空,那一次要不是听到你喊周为鹤的名字,又是白跑一趟。更何况,有时可能还要拖上几十年才能重新投胎做人,那就更是沧海桑田般的变化了。”

程楚翘一怔:“要拖上几十年才能重新投胎做人是什么意思啊?”

“轮回转世有个时间过程的,这个过程时短时长。有时马上就能重新投胎,比如天宝十五年我在长安死于非命后,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扬州一个打铁匠的老婆生下了一个男婴,那就是再世为人的我。有时却要等上几年甚至几十年。比如康熙十二年我在湖南衡州死于吴三桂发动的三藩之乱,再度转世时是五十年后的山东济南,已经是雍正登基做皇帝了。”

“啊,时间长短差距这么大,为什么会这样?”

陶君朴耸耸肩:“不知道,我只是从自身的经历中知道了灵魂不灭,一直在周而复始地轮回转世着。但冥冥之中,究竟是什么力量在操纵着安排着这一切,就只有天知道了。”

第91章 2节

程楚翘笑着说:“以前我总觉得所谓的轮回转世只是传说,不过现在有了你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倒是由不得我不信了。奈何桥、孟婆汤之类的传说会不会也都是真的?所有人都要喝下孟婆汤忘尽前生事后再走过奈何桥重新投胎。不过,显然你没有喝那碗汤呢,到底怎么混过去的?告诉我让我也学一学,也好带着前世记忆到来生当天才。”

对于程楚翘半开玩笑半当真的一番话,陶君朴回答得很认真:“其实并没有孟婆汤、奈何桥这回事了。我每一世的生命结束灵魂离体后,会先飘浮在半空中,看着已经死亡的肉体,再看着亲人们的痛哭流涕,有时候我还会忍不住替他们擦眼泪,当然他们是无法感觉到的。这些只是一个很短的时间,很快就有一个明亮的白色光圈出现,把我的灵魂吸进去。进入光圈后却是彻底的黑暗,在黑暗中所有意识都像陷入沉睡似的消失了。等到意识重新恢复时,就直接到了再世为人的阶段了。”

“这样子啊!看来人们死后应该也都是类似的灵魂沉睡再复苏。奇怪,为什么这个转世过程中别人都失去了前世记忆,偏偏你却没有呢?你为什么会成为一个例外?”

“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或许在转世投胎这台精密运作的仪器上,也会有一些小故障,而我恰好遇上了吧。而且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例外应该不止一个,我应该还有同类的。譬如,国内有七岁为圣人师的项橐;国外有五岁就会作曲的莫扎特;这些智力超越了年龄的天才神童们,或许实际上都是我的同类吧,否则何以解释稚龄孩童有成人之智?”

这倒真是一个新鲜有趣的推测,听得程楚翘惊奇地笑了:“有道理,没准真是这么一回事呢。这个世界上的天才神童们,或许都是因为有前世积累下来的记忆与知识才超越常人的。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小小年纪却有着超越成人的智慧。这真是一个非常合理的推论!”

陶君朴和程楚猿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已经上了程家三楼的老房子。打开房门后,装修一新的室内环境让她眼前一亮,实景效果比设计图展示的效果更令她满意:“真好,真漂亮,我太喜欢了!”

“硬装修工程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软装饰,像家具、窗帘、布艺以及各类家居饰品,就由你根据自己的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去挑选了。”

程楚翘挽起陶君朴的手,满脸笑盈盈地看着他下命令:“你也要陪我选。现在我宣布,你这个人已经被我承包了。从今天开始,你下班后都要陪我逛街买东西,不准嫌烦,不准怕苦,不准喊累,知道吗?”

陶君朴微笑:“既然我的人都已经被你承包了,一切当然你说了算。不过,今天我还是想请个假行不行?”

“什么事要请假呀?是你妈和你继父的事吗?你妈妈还是不肯见他,坚持一定要离婚吗?”

前几天汤自毅找来陶君朴家,满心想要说服妻子女儿跟他回去,却不料杜秋云关上卧室门连见都不肯见他,只因气极了他对自己的不信任与蓄意隐瞒。而汤敏敏也不愿意跟父亲走,小丫头嘟着一张樱桃嘴说得直接:“爸爸您偏心,房子和公司全部都给了大哥,什么都不给我留——就算妈妈跟您是半路夫妻,我总是您的亲生女儿吧?为什么您一点都不为我着想呢?”

汤自毅竭力对女儿解释:“敏敏,爸爸不是偏心,爸爸还有两套公寓楼的产权和一些股票基金在手里,这些都是打算将来留给你的。你是爸爸的老闺女小棉袄,爸怎么可能会一点都不为你着想呢。”

汤敏敏人小鬼大地反问:“爸,您打算留给我的两套公寓楼和股票基金,跟你给了大哥的那栋别墅还有餐饮公司比是多还是少哇?”

汤自毅顿时哑然,好半天才艰难地重新开口说:“敏敏,爸把餐饮公司过户给你大哥,并不意味着公司就没你的份。只是先让你大哥挂个名,将来可以避免…”

汤自毅没有说下去,而是有些尴尬地看了陶君朴一眼,他淡淡一笑:“汤伯伯,我明白您的顾虑,也理解您为什么这么做。我名义上虽然是您的继子,但我不姓汤,和汤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不愿意让我将来有机会分走一部分汤家的财产,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您提前把公司过户给了敏达,好避免日后有可能发生的财产纠葛。这样防范于未然的行为也不算是错了,只是错在您不该把一切都瞒着我妈。还有,您给敏敏留的也未免少了点。”

陶君朴一番话说得汤自毅汗颜不已:“君朴,我也不是存心要亏待敏敏,只是敏达一向也很疼爱妹妹,我相信把公司转给他后,将来只要有他的就也会有敏敏的。我怎么都想不到这小子犯起浑来,居然威胁要把敏敏扫地出门。唉!都怪我当初考虑不周。”

程楚翘当时自始至终静坐一旁,只旁听不插嘴,毕竟是汤家的家事,没有她这个外人插嘴的份儿。不过听出汤自毅转移财产给汤敏达的目的是为了防范陶君朴争家产时,她真是忍不住想笑。她虽然不知道汤自毅具体有多少身家,但是她深信陶君朴绝对不会觊觎汤家的家产。他楼上那间小书房里许多价值上千万的东西,都被他毫不当一回事地随便摆放着。试问像这般视钱财如浮云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去算计别人的财物呢?完全没那个可能性嘛。

汤自毅白白在陶君朴家耗了大半天,既没能见到老婆,也没能哄回女儿,最终只能一个人失意而归。临走前他表了态,坚决不离婚,一定会想办法得到老婆女儿的原谅。还私下里托陶君朴帮他想办法劝劝杜秋云,因为他知道这个亲儿子的话绝对比任何人的话都更管用。

陶君朴也没有推托:“汤伯伯,我知道怎么做,一定会劝合不劝离的。不过我妈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我们都耐心等上几天,等她消了气再说吧。”

汤自毅一走,程楚翘就忍不住跟陶君朴咬起了耳朵:“汤敏达他爸居然还怕你会跟他儿子争家产,他可真是小人之心了!我相信你书房里那些宝贝没准他的全部身家加起来都买不起。”

陶君朴一脸谅解:“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一点啊!有这种担心也是人之常情了。毕竟人心隔肚皮,他想留一手很正常。”

此时此刻,面对程楚翘的追问,陶君朴解释说:“我妈的确还在坚持离婚的打算,不过冲动之下的决定往往都只是一时气话,当不得真,先冷处理一段时间吧。我现在是想要去西郊一趟。”

“你去西郊干吗?对了,上次我找你找不到,打几百个电话都没人接时你也在西郊。西郊有什么东西那么吸引你呀?别告诉我是女人啊,我吃起醋会很可怕的,绝对会是灾难级别。”

程楚翘故意凶巴巴地瞪圆眼睛瞪着陶君朴,殊不知那模样反而很可爱,他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别吃醋了,西郊那边吸引我的是一个飞行俱乐部。我在那里托管着一架动力滑翔机,有时间就会过去飞一飞。”

程楚翘原来就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一下变得更圆了,讶异万分地说:“陶君朴,你说什么?你连汽车都没有居然有飞机——你居然会开飞机?”

“汽车上个世纪刚刚开始出现在中国的时候,我曾经迷过一阵子,但很快飞机的出现更加吸引了我——要说上个世纪那一百年对中国来说真是翻天覆地的一百年。在我之前生活过的唐宋元明清五个朝代里,日子大同小异,一直是传统的农业社会结构,千百年来都没什么变化。但是进入二十世纪后变化来了,而且是千年未有之变局,许多前所未有的东西被西方国家带进了国门:电灯电话、电影电视、汽车火车、飞机火箭、宇航飞船、还有电脑与互联网…真是一个日新月异的科技时代,短短一百年的时间里,就彻底改变曾经几千年都一成不变的生活格局。”

面对陶君朴的感慨,程楚翘忍不住打趣他:“这些变化有没有让你无所适从啊?”

“如果我是一个直接从古代穿越到现代的古人,一定会无所适从。但在周维铭之前的那一世,我是大清朝总理衙门的一位章京,经历过晚清时期的洋务运动,对西方工业文明已经有了一定了解。所以转世投胎成为周维铭后,我才会去考庚款留学生,打算出国学习西方文明先进的一面。当周维铭早逝,又重新转生为周维钧后,飞机的发明让我十分感兴趣——从来没想到人居然可以像鸟儿一样飞上天。1922年,孙中山在广州大沙头创立了航空学校,为国家培养空军人才。我一到年龄就马上跑去报了名,可惜因为身体原因被刷下来了。”

“想要当飞行员没当成,可以想像,你当时一定特失望吧!”

“是啊,不过虽然当时考不上飞行员,去了台湾后我还是找家航空飞行培训公司学习飞行,并考到了直升机飞行驾照。因为驾驶小型飞机的身体要求没有战斗机那么高。这一世也一样,一满十八岁我就去考了私用飞行驾照,然后买了一架动力滑翔机,那种飞机飞起来就像鸟儿一样自由快乐。”

“你十八岁就买飞机了?”惊叹之余,程楚翘忽然想起来了:“一架飞机至少好几百万吧?陶君朴,你哪来那么多钱?还有你家书房里那些宝贝都是哪来的?别再忽悠我是祖传的,我的智商看起来有那么lo吗?”

第92章 3节

程楚翘的问题让陶君朴莞尔一笑:“其实真是祖传的,只不过不是陶家祖传的,而是——朱家祖传的。”

程楚翘不明白地继续追问:“朱家?哪个朱家?”

“朱元璋家。”

轻飘飘的四个字,却听得程楚翘整个人都要呆掉了:“啊!你…曾经有一世是大明朱家的皇子皇孙吗?”

“是啊,而且是最不幸的那一个。”

“到底哪一个啊?”

“只做了四年皇帝就被轰下台的建文帝朱允炆。”

程楚翘惊得几乎合不拢嘴:“啊——你曾经是那个倒霉的建文帝呀?!”

陶君朴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是啊,的确很倒霉!康熙削藩削得江山稳固,我削藩却削得皇位不保,到头来像丧家之犬一样被亲叔叔赶出了帝都。”

建文帝朱允炆是明朝的第二代皇帝,明太祖朱元璋之孙,懿文太子朱标之子。洪武二十五年朱标不幸病死,朱允炆因此被朱元璋立为皇太孙,并将皇位传给了他。朱允炆继位称帝后改年号为“建文”,史称“建文帝”。年仅二十一岁的建文帝年轻气盛,刚上台根基都还没有站稳就要剥藩,打算逐个收拾掉几位藩镇割据势力日益膨胀的皇叔们,稳固自己的帝位与政权。结果事与愿违,削藩之举反而逼反了一直下不了决心是否要起兵反叛的燕王朱棣。建文元年,朱棣发动了靖难之役;建文四年,朱棣率领亲兵强渡长江,用武力攻下帝都南京。城破之际建文帝失踪了,从此下落不明,成为历史上的千古疑案,几百年来一直众说纷纭。

程楚翘激动得突发奇想:“在历史记载上,南京城破后建文帝的下落成谜,有的说自焚了;有的说逃亡了。笔墨官司打了几百年,现在你真神在此的话,倒是可以站出来驳一驳的。”

陶君朴听得失笑:“算了吧,我可不想被人当成妄想症患者关进精神病院。”

“你当年真是逃出南京了吗?怎么逃出去的?野史上说,是朱元璋留下了逃亡方法给你,是真的吗?”

“算是吧。□□当年在应天府登基称帝时,局势并不稳定,他也没把握这个江山能不能坐稳,所以一早就在皇宫里秘密修了一条密道,危急关头可以从密道中遁出城外。同时,□□也将大批财富秘密藏匿于巴蜀隐秘之地,万一一朝江山不稳,这笔财富能用作复国的资金。这两个至关重要的秘密都是□□传位于我时慎重告知的,他当时只想着严防外敌,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家里人先杀起来了。”

“哦,你当年从密道里逃出了南京后,就去了四川的藏宝地?”

“我逃出了应天府不假,但根本没走到巴蜀。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而且路上还有四皇叔四方围堵追捕的人马,途中各种艰难险阻,随行的一批忠臣陆续伤亡或病死。最后,我自己也在一处荒山野岭死于瘴气侵体。”

程楚翘不胜同情:“野史还说建文帝逃出南京城后出家当了和尚,也有说当了道士的,总之都是遁入空门了。谁知道一国至尊其实早退涝诹嘶纳揭傲耄阏飧龌实鄣钡谜媸翘伊耍

陶君朴一声长叹:“没办法,奈何生于帝王家。帝族一脉与皇位挨得太近,而皇位又与权力的殊死争夺紧密相连,这就注定了皇族子弟们很容易成为权力祭坛上的政治牺牲品。迄今为止,我曾有两世投胎为皇族后裔,虽然出身高贵,但命运都很悲惨。建文帝这一世已经不用说了,另一世生于北宋初期,为□□赵匡胤的次子赵德昭。因为长兄早逝,我原本该是顺理成章的皇位继承者。但是父皇忽然离奇地烛影斧声死了,次日叔叔赵光义就抢先登基称帝,三年后我被迫自杀。”

程楚翘骇笑:“啊,又是被叔叔搅了局,看来叔叔们跟你命相相克呢。”

陶君朴苦笑:“是啊,正因为北宋时吃过叔叔的亏,所以身为建文帝后,我十分警惕几位势力坐大的藩王叔叔。本想先下手为强削藩铲除隐患,结果却是欲速而不达,反过来被四皇叔以靖难的名义打下了应天府,只有逃亡的份了。一而再地被叔叔抢了皇位,看来叔叔们的确很克我。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位叔叔都是雄才伟略之辈,当皇帝都当得很不错,换成我在那个位子上未必能干出他们那样的成绩。”

靖难之变;烛影斧声;那些久远得泛黄的年代中发生过的历史事件,程楚翘一直略有所知,没想到这一刻竟可以听到当事人亲述经历。隔着漫长时光被重新提及的陈年旧事,仿佛是一段段古琴遗韵,听得她大是着迷,兴致勃勃地抓着陶君朴的胳膊追问细节:“那么建文帝死后,你又转世成了谁呢?还有没有什么历史人物曾经是你的转世之身?快说来听听。对了,四川那个藏宝地你当时没去成,后来什么时候去的?陶君朴这一世肯定是去过了,你书房里那些宝贝就是从藏宝地带出来的对吧——咦,不对,你说藏宝地是当年朱元璋称帝后秘密藏匿的一批财富,可是你书房里却有唐伯虎的画,这样东西年代不符呀,除非是穿越了。”

“哦,有几样东西来自爱新觉罗家的藏宝库。”

陶君朴这句话又一次把程楚翘惊得无以复加:“什么?omgd,你知道大明朱家的藏宝地也就算了,怎么爱新觉罗家的你也知道?你又没有生在大清皇族过呀!”

“大清骑兵当年刚从关外打进来时,天下并未一统,还有大顺、大西和南明等政权与之抗衡。他们最初也没把握能拿下整个中原地区,于是心存一种游牧民族抢到就是赚到的心理,攻入中原后四处抢掠了大批财富,并源源不断地将其运回发祥地长白山。为了妥善保管好这批财物,多尔衮特别下令抓回一批汉人的能工巧匠,秘密在长白山建立一个地下宝库用于藏宝。我当时就是其中的工匠之一,许多暗门暗道机关掣钮都出自我的设计制造。从一开始被抓到长白山修建宝库时,我就知道自己活不久了。宝库建成之日,就是我们这些汉人工匠的末日。于是,我秘密更改了机关暗道的设计。结果虽然还是难逃一死,但他们在杀光所有工匠后,就会发现这个被隐藏在长白山脉深处的宝库已经打不开进不去了。”

这种杀人灭口的手段,程楚翘知道古往今来已经发生过无数次了。但是这一次,显然死人才能保密的惯例被打破了。她不禁笑道:“多尔衮还以为杀光了所有工匠就不会被人泄密宝库的所在地,但他却不知道其中一位工匠的灵魂不灭,转世投胎后带着前世记忆照样能找到宝库。于是爱新觉罗家族敛来的财富都成你的了。不过,这个宝库他们打不开了难道就不会想其他办法吗?好大一批财富就这样白白放弃不可惜吗?”

“因为办法不好想,当时修建宝库时利用的是长白山一个天然地洞,甬道直下地底近百丈。机关暗道一改,门打不开就只能炸山。长白山可是大清朝的龙兴之地龙脉所在,哪怕是皇帝也不敢去炸它。而且后来爱新觉罗氏在关内坐稳了江山,贵为天子,富有四海,犯不着再为这笔财宝大动干戈。估计就干脆留下镇山了,反正也没有人拿得走。”

程楚翘又是叹又是笑:“陶君朴,你居然坐拥着明清两代王朝的秘密宝库——那接下来的每一世你都可以当土豪了,而且堪称神级土豪。”

“虽然知道这两个宝库的地点,但是我很少会去。要知道在没有汽车火车和飞机的年代,无论是去巴蜀还是去长白山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有一世正好投胎在蜀都,凭借地利之变去见识了一次□□密藏的财宝外,就再没去过第二次。民国时期交通开始快捷方便了,但我成年后遇上了抗日战争,为了不当亡国奴打了八年抗战。打完抗战又打内战,然后又去了台湾,想回一趟大陆都成了难事。直到再度转世成为陶君朴才终于有了机会再度造访两大宝库,并且分别带了几件东西出来。选一两件不那么扎眼的送去拍卖,然后把钱用来买飞机——这是一个奢侈的爱好,必须动用祖产了。”

话题又绕回到了飞机上,程楚翘满脸兴奋又好奇地笑:“这么说来,这架飞机算是祖上余荫得来的。陶君朴,我也要跟你一起去南郊的飞行俱乐部,我想看一下你的宝贝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