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危言耸听。也并非突然转性。23岁之前,她过的就是开心明朗的生活,头脑清晰口齿伶俐。得了抑郁症后,天天被烦心琐事缠住,精力过多分散到方方面面,她难得舒展心情。就像沙宝说的,只要不提起顾翊名字,她绝对是松软无反应的一个人。

现在她想解脱。至少得通过自我调整达到轻松。

顾翊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追问:“你没事吧?”

冷双成已经回到他的府宅里,不厌其烦地回答:“我很正常,你去忙吧。”

顾翊没走,安静看她伏案临摹人物,过了会才强调:“说了孩子不是我的。”

“知道。”

“白寒接走了盈盈。”

“你威胁了白寒?”

顾翊笑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好像我只会做坏事。”

冷双成已经知道了凌府倒台的前因后果。她从笔筒抽出一支碳素铅笔,左手按住白色画纸边角,右手仔细勾勒古装人物轮廓。沙沙地涂画很久,她侧头说道:“顾翊,公道自在人心。伤天害理的事情少做。”

顾翊提起她的马尾,凑近嘴:“有话直接说。”

冷双成真的像以前那样,一巴掌撑开他的脸:“姓凌的不是好人,你不是好人,我现在从纯粹意义上讲,也不是好人。虽然我的所作所为没什么说服力,不过还是希望你积点阴德,别让我恨透了心。”

顾翊听完这话,脸部好像凝固了。他一动不动盯着冷双成的眼睛,许久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差一点就问出“你到底知道什么”。

冷双成也对峙不动,笑着说:“我只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害怕你要做什么坏事,先敲山震虎下。我记得以前你想吞并祖先生(白祖沙)的产业,也是这种闻风不动四平八稳的样子……”

顾翊保持神态的镇定,靠近亲亲她脸颊,转移话题:“这个男人是谁?”

画纸上跃然而出一个中年男人。脸颊清瘦,细长的眼里流溢出温柔笑意。冷双成寥寥几笔,给他加上古装衣饰和发冠,不住端详:“我想象中的父亲。等《唐宋》问世,我把他画进宣传画里——老天保佑让他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去打听这幅画的作者。”

“你想法真奇怪。”

冷双成露齿一笑:“天真吧,那我告诉你一个有可能不天真的结果。”

顾翊等了半天,没听到下文,伸手捏她脸颊。看到病患脸色苍白,眼睫衬得漆黑,伸出的手最终垂下。

“顾翊,你要当心盈盈,小心她给你戴绿帽子。”

冷双成没猜错。范盈盈既然放出风声表示她和顾翊关系亲密,其背后目的肯定不简单。冷双成在花园呆了一天,晒晒太阳暖和身子,缓解了下精神,再正式告辞回港旗。她始终以不变应万变,顾翊也好奇地问:“冷双成,盈盈的事你真的不生气?”

“不生气。”

她也没法生气,身体状况现在日下,她还哪有精力去揪心疙疙瘩瘩。她越是表现得镇定,顾翊越是惊奇:“那你急着回去做什么?”

冷双成用手遮住阳光,回头冷笑:“你和沙宝串通一气坑死了我。还好意思问?”

顾翊替她拂去落蕊,低身帮她扣好袖口,不说话。冷双成先配合着没动,再伸脚一踢:“康盛发了公告函,开除了我的职位。”

书面辞令是安抚她静养身体。冷双成知道,沙小弦将她转交给顾翊,带有七分请求三分赠送的意思。关键是等她醒来,却猛然发现又回到顾翊身边,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

打电话给沙小弦,她在那边说得斩钉截铁:“你别回来了,先养好身体。我照顾不了你。”

“我不需要你照顾。”

“我需要。”

“……”投降。

顾翊派两个人随行,说是要提防凌艺雅的报复。冷双成回到港旗住宅,先请保镖自行安顿好,再卷起袖子清理家务。

地板上居然铺满了垃圾。包装袋、纸巾、鞋子、衣服薄薄一层,几条长裙子随便搭在沙发和流理台角,肆意装点凌乱空间。

“这里面肯定有拒绝我回来的成分。”冷双成拖一会地休息一会,冷汗蜿蜒流下,颇感无力。到傍晚时分,她花了整整四小时清扫完毕,坐回沙发等沙小弦下班。

没想到盈盈先行拜访。

“冷小姐,我打听好久才知道你在这里,特地坐飞机赶过来。”

冷双成累得有气无力,抬抬手:“随便坐。”

盈盈攥紧小包,铺好裙角坐下。

“说吧,找我做什么。”有了先前的认定,冷双成表现得异常冷静。

盈盈咬着嘴,果然开了口:“我怕顾先生不承认孩子身份……所以……我提前告诉了记者,说顾先生是孩子的爸爸。”

冷双成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是转到苍白无力的脸上,这些嘲笑和讽刺变成轻微咧嘴:“盈盈,你总不能一辈子糊涂下去。”她竖起手,打断了盈盈的辩解,继续说道,“每次做事前,多想想自己处境和孩子未来。想想自己的任性妄为是不是又一次导致别人送命?想想自己无意识的冲动是不是又连累了别人?盈盈,你今年二十了吧?应该懂事了。”

盈盈手袋传来手机铃声,她没接,只勉力咬住红唇,快要哭出声。冷双成连忙制止:“别哭!千万别哭!我最怕女孩儿的眼泪。”

“可是报道已经发出来了。”盈盈低头,脸带红晕,不知是羞愧还是难过。

“我送你回去。”冷双成不置可否,放下袖子说了一句。

“那……顾先生那边……”

冷双成冷漠一笑,拉起盈盈手腕:“你现在才知道紧张?已经晚了。与其在这里假关心,不如多注意下孩子。”她拉着她朝出走,不容置疑,“以后别动不动哭、发脾气,少坐汽车和飞机,好好养胎——范盈盈,我有时候真想抽你一巴掌,可惜我不是你姐。”

冷双成安置好盈盈,辗转找到白寒电话,通知他来接人。晚上九点,网络及娱乐媒体纷纷转载盈盈放出的报道,其中不乏影射顾翊私生活放荡之语。冷双成打开落地灯,坐在沙发上守着盈盈,叫她安心休息。

盈盈像只无辜的小鹿熟睡。

冷双成起身到外间,查看电视新闻,把声音开至最小。默默看了几篇责难顾翊的报道,她转换频道,突然发现一个更震惊的消息——

“……现有望当选北区财政司长的杨散先生初现窘境,据可靠人士透露,与他密切来往的一沙姓小姐竟然是劳改犯……”

冷双成砰的一声甩出遥控器,狠狠砸在电视屏幕上。

她终于见识到了舆论的可怕。仅仅一天之隔,两起风暴发动。一件牵连到顾翊,她没必要很担心,因为内心已经有了对策。可她万万没想到沙宝也被披露了!

“沙宝以后怎么办?怎么开始新生活?”冷双成恨得咬牙切齿,“都他妈的龌龊,为了打击新党执政,竟然不择手段!”

她看了整整一两天报道,渐渐捕捉到了杨散对手意图倾轧的苗头——先是有人大肆炒作杨散身世单薄,进而挖掘和他有过来往的女性,交通部千金韩之凝,名模白依依,神秘美人沙小弦都在名单之列。

她回港旗也有不放心这些的原因。不过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

白寒驱车前来,先致歉,再解释他下午就赶到了港旗。冷双成无心寒暄,抓起大门钥匙匆匆告别。回到公寓还没看到沙小弦,拨打电话被告之她此刻在康宅,已经知道报道的事。

“你不管,这事没什么噱头,过一阵就好了。”沙小弦语声平淡,很是宠辱不惊地回答。

“你不回来吗?”

“我陪李离。”

“李离怎么了?”

“网上又爆出了萧从影粉丝的帖子,叫嚣着要灭了她。明天和康盛不方便随身保护,就叫我多陪陪她。”

软着陆

社会舆论犹如风暴,一波一波登陆港旗领土。面对滔天巨浪,每人反应不一样,冷双成是私下揣测三起事件的影响力,杨散是一如既往的冷静处理……

每位当事人态度鲜明。

港旗海滩公寓。

白寒派手下看住盈盈,走入灯火辉煌的公寓大厅,正看见杨散面海而立,留给他一个岿然不动的背影。

“哥,怎么沙宝也出事了?”他直接问。

杨散转过身,神情不惊:“交通部韩管搞的鬼。他本来是中间派,这次被对手拉过去入了伙,瞒住韩之凝爆了我的底。”

“消息肯定?”

“韩管刚才打来电话,提出和杨氏联姻,说是一方面可以加大我的实力,一方面可以帮我澄清谣言。许诺只要我答应,他马上瓦解对手组织。”

白寒愣着没说话,韩家有权有势,地位相当于北部凌志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杨散看向暗沉沉的海面,继续解释:“沙宝在珠宝展上透露她服刑的事,消息抖露那天就安了要媒体黑我的心,我看得出来。中间我又拒绝了韩之凝几次,韩管坐不住,干脆借这次机会为女儿出头。”

中间一个星期,他用尽一切手段将报道压了下去,没想到最后被笑面虎反弹。韩管的算盘打得好,所有可能他都能想得明白:本尊不需要出面,借刀也能杀人。他要是妥协了,一定会寻求帮助,韩管趁机推出联姻壮势的策略,对两方都有利;他若是执意不回应韩之凝,韩管也会看清他的决心,更要趁这个机会报复。

白寒了解了前因后果,微微怔忡:“哥没答应?韩家提出的条件很诱人啊!”

杨散紧闭了下嘴,回答得肯定:“白寒,我现在不会再犯错了。”

“哥为了沙宝……真的什么都做?”

杨散自嘲地笑笑:“该我还的。”

“哥以后怎么办?”白寒反应自然,替杨散后面的执政焦虑。

杨散微微一笑,避而不答:“当务之急是把沙宝送走,不能让她被口水淹死。”

白寒坐在沙发上,摸出烟叼在嘴里,火柴划了四次才点燃。杨散始终看着外面海景,沉默听着海风呼啸的声音。连天轰响的海潮仿佛暴雨倾盆,呼呼啦啦扯出雪白泡沫,在暗夜里飞舞。

“白寒,不用太焦心。沙宝这事迟早要传开——就算海面再平静,底下的暗流迟早要掀起风暴,时间长短的问题。”

白寒眯着眼吐出烟雾,听完冷静不变的话,若有所思:“哥,你前两天叫我准备的旅游票,就是为了这事吧?趁乱之前把沙宝送走?”

“我是这样想的,成不成还得看萧先生那边。”

杨散走回来坐定,抬起沉敛眉眼,纹丝不动地看着白寒。白寒又是怔忡:“晚上的帖子,是你叫萧先生炒作的?”

“是,正中他的意。”

杨散所言不假。他和萧从影一直呆在港旗,私下接触了几次。在与康明最后的对局来临之际,三人集团里的萧从影受到前妻另爱的影响,心神变得不宁。他提醒过萧从影要稳住阵脚,不能在康明人面前流露出负面情绪,萧从影沉思良久,才回答:“李离对我的影响过大,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爱上别人,不隔离她,我很难做到冷静。”

杨散听了叹口气。

他又何尝不是?

沙小弦天天和康盛走得近,照这趋势下去,继李离和明天巧成“佳偶”后,只怕他们也有可能发展成情侣。萧从影的话,他深有感触。

“那萧先生有什么打算?”杨散是明眼人,看得出来端倪。

萧从影果然松了口:“前几天粉丝骚扰过李离,她心里有些发慌。下次我把老帖子翻出来,她害怕粉丝围攻,肯定要想办法躲避。到时候我再劝她去英国就没问题了。”

话说完,他的眉头依然深锁。

杨散笑:“萧先生都有对策了,怎么还黑着脸?”

萧从影抿住嘴角,带了几分愤恨之情:“就怕她要明天陪着一起出国。如果是这样,我白费了力气。”

所以他还在犹豫,犹豫要不要现在就展开行动。

杨散看着忧戚至深的萧从影,微微沉吟,最后下了论断:“萧先生不必过于忧虑。李小姐受到惊吓,我想从常理出发,康、明两人委托沙宝照应她的可能性比较大。”

毕竟康盛与明天都属未婚男性,假设他们形影不离陪着李离,名节上说不过去。杨散想通了这点,萧从影却踌躇了两天,不敢下定决心赌一次。

今天傍晚韩管挖出的内幕算是最大契机。五点借反杨党之口透露消息,七点就让它上了晚间新闻。当暴风雨来临时,杨散当机立断,致电萧从影,要求他马上放出封杀的帖子,也是萧从影纠结很久的方法策略:“萧先生,我这边突发了点意外,处境和你差不多。我已经安排白寒明天送去英国双飞十日游机票,如果能说动李小姐和沙宝同时离港,相信就解决了后顾之忧。”

萧从影和杨散同时明确了关键:一定要说服两人离开,躲避这轮或真或假的风波。

“好。我会劝服李离。”萧从影爽快答应。

杨散收线,再转播白寒:“你欠顾翊一次旅游还记得吧?赶紧想办法弄两张这十天的双飞票,我代他取过来。顾翊以前放出过这方面的消息,安排你送过去最好,这样就合情合理,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白寒耳目多,效率高,真的找来了后天起飞的机票。杨散叮嘱他明天送到康宅李离手上,殷殷转告细节言辞。白寒低头听了一会,又回到来前质疑的问题上:“哥,顾先生那边呢?也是凑巧?”

杨散扣齐袖口,弯腰拉起外套:“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我劝你一句,这事最好不要去问顾翊。盈盈你没处理好,他帮你善后,结果还被捅了漏子。”

白寒掐灭烟,烦躁站起身:“盈盈,又是盈盈。现在他妈的一整个炸弹挂在我身上……”

杨散笑着拍拍他的肩:“你是男人,多担待些。”白寒烦乱挥两下手,先告辞离开。小皮捂着内线电话匆匆走进来:“哥,韩小姐的电话,接不接?”

杨散按了下额头,停顿一秒,说道:“给我吧。”

韩之凝在电话里先致歉,再爽朗提出化解谣言的方法,表示即使被假传和他订婚也不在意。杨散听后微微叹息,为她的坚强执着,仿似也为自己的爱而无果发出感慨:“谢谢韩小姐,不过我还是不能接受。你的这番好意我只能心领,耽误人的事真的不能做……”

韩之凝语声哽咽:“杨散,我看我是中邪了,这么作践自己你都不答应!”喀嚓挂断通讯。

杨散掌握手机,低头苦笑:“自救尚都不能,何况顾及他人?”

小皮试着凑近,眼睛里带着警惕:“哥,那个韩小姐始终关注你的动向……不会真的爱上你了吧?”

杨散穿好外套,手没有停顿,整理衣摆和检查衣扣。他审视衣着,淡然说:“她提过一个有效建议,我委婉拒绝了。”

杨散委托保镖吸引走围在公寓外的新闻记者,和小皮钻进了车里。小皮追问杨散发生的事,杨散三言两语拣无关紧要的说了说,笑着安抚他。

小皮回头注视,恍然惊叹:“哥还能笑出来,定力好强啊。我想你心里肯定有办法了。每次都能看到哥翻手盖过天,这次准没问题!”

杨散拍了下他的头,叹口气:“专心开车吧。”语句既没否定也没承认,一贯的风格。

路上没再交谈,驱车直向冷双成公寓。进门后,两人突然看到冷双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

“冷小姐,你还好吗?”

六月底已起热意。冷双成穿着浅领薄毛衣,外面还罩住一件衬衣,安静坐着不出一滴汗,杨散看了的确有些惊奇。

“还好。”冷双成稳坐不动,喝口水说道。

杨散明白她冷淡的原因,毫不踌躇地说出:“沙宝的事我会处置好,请冷小姐先放心。在这之前,还得请冷小姐帮忙说服她。”

冷双成先消化了杨散的两条讯息,问出第一个疑惑:“杨先生用什么方法平息谣言?”

“为了使对手松口不挖掘沙宝的事,我明天会召开记者招待会,宣布退出竞选。”

“哥!”一直保持沉默的小皮吃惊地大叫。杨散背对他,扬手制止了他继续发言。

冷双成默然良久:“你考虑好了吗?这关系到你一生的仕途。”

“我想得很清楚。”

“那你要我做什么?”第二个疑问。

杨散交握双手站立,沉吟:“帮我劝劝她,看能不能出国避开一段日子……”

冷双成笑着起身:“这事得取决于沙宝自己。随她的意,我不好勉强她做什么。”

“好吧,我去劝沙宝。她人呢?”

“康盛家里。”

冷双成礼貌送走两位客人,再次坐下。杨散的决定像股冲击波,狠狠砸在她心上。她反思很久,觉得该为顾翊做点什么,拨通了电话。

晚十点,顾府。

顾翊按熄了电视,坐回沙发沉思。一晚上他都没出去,看各路消息像煮沸的油,最大限度地炸出滚热。

手机放在茶几上,右手边,蓝色屏幕闪着幽幽亮光,陪他一起沉寂。他吩咐过不准接进内线,房间里被隔离出清静。

下午银光禀告过一件事。盈盈逃脱白寒的管制,私下会见专栏记者,吐露孩子的父亲姓顾。“少爷,盈盈明显在造谣,让我去频道组封杀那条新闻吧!”

顾翊思考了几秒,抬手制止了他:“不用了。”

“为什么?”

“范盈盈不会死心。消息流传在北部我还能控制。”

银光惊异:“你不怕冷小姐误会?”

顾翊看着他,眉眼深沉:“这是个好机会。冷双成以前总是推脱不嫁给我,现在盈盈一闹,她肯定有话要说。成不成功就看这一次了。”

能预见的结果有两种,一是正妻出面澄清谣言。二是当事人被谣言中伤,名声扫地。

银光领命离去。到了晚上,顾翊果然看到了盈盈掀起的风波,他自岿然不动,像是浪潮里的礁岩。

与之同时炒作的还有萧从影和杨散。港旗那边的情况他清楚,杨散曾经转达过。他们三人现在连成了一体,每个环节都要确保为大局服务。

今晚发生的事虽然有些例外,不过还没有脱离掌握。

没必要担心。

顾翊低下头,继续破解先前的机关游戏。九九归一图分成横竖九排,对应不同的木楔子方块,就好比他正在参与的布局,关系错综复杂,牢牢把住阵眼才是关键。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侧头看了一眼。

终于等到了冷双成的电话。

“不忙。”顾翊右手按开通讯键,拿起电话凑近耳边。为了避免冷的盘问,他直接先声夺人。

“在干什么?”冷双成在那边也平静。

顾翊左手推动方块找寻路径,淡声说:“玩拼图。”

“好有闲情逸致。”

“要不你回来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