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有机灵的人在窦太后身边小声描述了现场的情况,窦太后出声:“成何体统?一个皇后,一个夫人,衣冠不整,还不去更衣?”

王娡起身刚准备走,谁知王儿姁跟豁出去了一样,并不起身,直接趴在皇帝的榻上,大哭:“陛下,陛下,你起来啊,你走了,妾就被人欺负了。您带妾一起走吧。”

王娡恼怒万分,但是王儿姁不要脸,她还要好好的坐太后呢,于是果断的转身去了后殿。

窦太后皱着眉头,说:“太子,你去处理相关事宜。”不安分的人要处置,刚见过的臣子需要安抚,这些自是刘彻行事比较便宜。

刘彻会意,点头:“诺。”他心里真是恼怒万分,这个节骨眼上,竟然闹出了这样的丑闻,真不能心慈手软。

阿娇心中一哆嗦:只怕这殿中之人大部分都会消失了。

馆陶公主和阿娇扶着窦太后坐下,她才恼怒的问:“王夫人到底怎么回事皇帝先前如此宠幸你,你怎么能扰得他不得安宁?”

王儿姁自己整理了一下发饰和衣着,恭敬的行了一礼,却也不辨白,说:“妾自知死罪,只是心中无可奈何,姐姐已经是皇后,却不见容与我,妾心已寒,望太后看在陛下的情分上,护着妾那几个孩儿。陛下临终前有遗旨,他们永远不得入长安。”

窦太后脸色没有变化,阿娇却心中有所悟:王儿姁不想王娡翻身啊,把王娡比喻成吕后,防止鸠杀了那几个孩子。先前吕氏之乱还没有多少年,臣子们和外祖母都是亲身经历者,这话一出口,以后王娡再想如前世那样插手朝政,只怕是不容易了。

只听王儿姁继续说道:“妾恭谢太后恩典。”然后对着阿娇,竟然一脸的慈爱和同情,阿娇一哆嗦,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对她慈爱做什么?

“太子妃殿下,您生病之事,妾绝对没有插手,还请太子妃殿下不要让真正的恶人逍遥,您自己吃亏,让皇太后和长公主担心。”

馆陶公主冷哼:“这不劳王夫人操心。”即使没有插手,也是顺势而为了,都不是好人。

王儿姁竟然淡淡一笑,对着他们几个再次一拜,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了殿两边粗大的柱子。

刘彻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震撼的场面,王儿姁额头鲜血直流,对仍能对着刘彻微笑道:“彻儿,相信姨母,姨母从来没有想要害你。”说完闭上了眼睛。

阿娇倒吸了一口气,这个王儿姁真是一个演戏、心机一流的人物,从刚刚开始,从外祖母、母亲到她,再到刘彻挨个算计了一个遍。

外祖母以前虽然和皇帝舅舅关系不好,但是人死如灯灭,现在所有的不好都变成了好,假如王儿姁真的占理,加上她一番作为,只怕外祖母不光会惩罚王娡,也会护着她的几个孩子,毕竟都是亲孙子。

而对她说的那番话听着是辩解,只怕也是挑拨,王娡是她的婆婆,东宫之事是瞒不过去的,母亲迟早会知道。她自己一死,母亲只怕真是恨上王娡。要是一个不好,和王娡较上劲,她就成了夹板,刘彻也会被拖进后宫的阴谋诡计中,这样她几个儿子不就安然无恙,也许还能捞到不少好处了。

小时候她也总听着刘彻说起王儿姁,可见他们以前的感情还是不错,现在不要庶母,偏偏是姨母,那就是要打感情牌了。

要不是前世那么多经历,只怕她听了王儿姁的话,真的也会胡思乱想,枕边人的阴谋比任何人的伤害都大。更何况,她还有长乐宫做后盾呢,王儿姁这一死怎么看都不亏。不过,她看错了她,她不是那个以爱为生的女子。也小看了刘彻那个狠心绝情的人。

这次她也许真的白死了。

果然刘彻皱着眉头说:“抬出去,打扫干净。”接着跪在皇帝榻前,继续哭灵。

皇帝驾崩,兹体事大,三公九卿早已经位列等候。在处理完皇帝后事流程之后,就是要求刘彻登基。

只是圣人言上顺天意,这皇帝位刘彻必是要推辞几次之后才会正式登基,以现实慎重及尊重。

可是还没有等君臣表演了几次之后,就传来淮南国以皇帝死因不明、拱卫长安为由公然谋逆。

这下子真正是雪上加霜,皇帝葬礼本就是一个繁琐之事,绝对不能从简,刘彻还能恭顺的一步一步的按照做。现在淮南王造反,也是看准刘彻这个少年皇帝好欺吧?

可事实上,刘彻还没有发话,反而是窦太后怒了,道:“太子殿下,事从权宜,快听从各位大臣的上书,即日登基,铲除逆贼。”刘安这个混蛋,敢在她儿子的葬礼上搅局,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刘彻自是恭敬道:“诺。”

于是帝国机器很快运转起来。刘彻以太尉窦婴在长安调配、程不识为大将军、韩嫣为监军,前往平乱。

长安全城戒备,皇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务必保证长安安全。景帝按例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后,然后葬入大汉帝陵。

就这些天不光淮南王反了,齐王、燕王竟然都相互呼应,一起反了,连带着匈奴还有蠢蠢欲动。

可是新年的脚步已经到来,这个新年注定是黯然的。

但是这些已经阻止不了刘彻作为一代名垂千史的帝王开始了他灿烂辉煌的一生。而属于汉武时代已经开始。

刘彻登基后,首先为先帝挑选谥号,几番下来,才挑中了景,是为孝景皇帝。将安葬于阳陵。建年号,是为建元。

新年登基,老天爷竟然潇潇洒洒的下起了大雪,三路叛军还没有行走多久的路程,竟然被阻住了,也给了朝廷大军集结的时间。

直到景帝灵柩下葬,朝廷彻底准备充分了,天才放晴,果然老天爷还是挑人了,这也让刘彻屁股底下的位子更加牢固了。

窦婴老道,程不识和韩嫣配合无间,三个月之后,叛军就被剿灭,淮南侯刘安自杀,其子女刘迁、刘不害。刘陵被俘,押往长安受审。齐王、燕王及其部分家眷兵败乱中被杀,剩下之人也被押解长安、

至此汉武朝的第一场叛乱就如此顺利完成,刘彻的心情也是大好,开始大封亲人后宫。

遵其祖母窦太后升为窦太皇太后,其母王皇后为太后,其妻陈阿娇为皇后,其姑姑馆陶长公主为大长公主,其姐平阳公主为平阳长公主。还有此平叛中表现优异之人准备大肆封侯。

在给景帝守孝事宜上,刘彻为了表示孝道,和大臣说要和民间一样守孝三年,这下子把大臣和皇太后都吓住了。极力劝说皇帝以江山社稷为重,先帝也说以日代月,守孝二十七天即可。

谁知刘彻那厮竟然公然掉眼泪,言:“朕不能负先帝期望,先帝大善,朕身为人子,只能以孝为敬。”

丞相卫绾,以前的太子太傅,在刘彻登基后,就启用为相。虽然刘彻并不喜欢卫绾黄老学说的无为而治,但为表示其三年不改父道,安抚太皇太后之心,还是决定以他为相。

卫绾道:“陛下大孝,天下皆知,实为百姓之楷模,然陛下为天下之主,当以天下为重,切不可孤行。”

三年吃素,且不说皇帝受不受得了,就说三年整个大汉都在重孝,容易让人意志消沉,匈奴还在旁虎视端端呢。

太尉窦婴也跟着劝说:“先帝在文皇帝驾崩之时,也是遵从遗旨,以日代月,才有天下大善,望陛下效之。”你老子都是这样守孝的,你却不一样,这是不孝敬你父亲在,还是不孝敬啊。

左劝右劝,刘彻终于允诺,但却说:“朕实心难安,随以日代月,但朕还是决定朕心守一年。”

大臣一看,这样也可,只要不形式上弄得大家都不好,你自己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于是君臣达成一致,也就转向别的事情。比如升职诸人除了太皇太后都要迁宫。

东宫中,阿娇并不知道朝廷之事,景帝驾崩让她伤心不已,直到如今还有些消沉,连封后也只是让她淡淡一笑。

倒是东宫诸人很是高兴,沉稳如楚云都有些喜形于色,更加不要说其他的人了。在阿娇借口发了一顿脾气,才让众人清醒了一些。

这天楚云看着阿娇恹恹的,才小心的走过来,说:“中宫,不知我们可要提前将东宫物品整理好?”

阿娇一阵烦躁,说:“先不要动,我和陛下谈过再说。”

楚云这才看出来,合着她的这位主子不想住椒房殿啊?这可怎么行大汉开国以来,椒房殿可是皇后地位的象征。于是就开口苦口婆心的劝说。可是阿娇压根就当没有听到。

楚云都有些着急,想着要不要让大长公主来一趟。阿娇却说:“楚姑姑,不要惊动母亲,目前我和陛下都在守孝,能不大动,就暂时不要大动。”

刘彻说过他要守孝一年,东宫诸人自然不敢违背,必须跟他一致,所以阿娇才有此一说。

楚云无奈,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私底下和江氏及四姝说:“你们也劝劝中宫,这事可不能儿戏。”

嫁过人的江氏是清楚夫妻之事的,笑着说:“楚姑,你也先别着急。中宫一向足智多谋,心中自是早有打算。我们做婢子的听着就好。”劝谏都不行,说明皇后心中有数,或者是拧着了。难道是寒心下药之人没有处理?

楚云恼怒,说:“江姑,你怎的也这样?中宫这是气上了,这事可不是小事。”

“中宫皇后玉玺都已经到了,不就是一个宫殿吗,有甚好在意的?”

楚云冷笑道:“不光是玉玺还有正宫才是中宫之所在,江姑只怕是糊涂了。”

阿娇知道现今之人都是讲究风水,椒房殿地处后宫主殿正中,被拱卫着,自然绝佳的好地方。可是她就是不想进去,前世她倒是进去,不照样被废,可见光风水是不行的,得看人。

并且她真心厌恶椒房殿那个地方,时刻提醒着她的愚不可及。好好的金屋藏娇,后来竟然变了味。

再说自从嫁给刘彻快一年了,回想起来,他竟然比前世还要宠着自己,真有些真情真意的味道。

可是下药事件她都知道罪魁祸首了,他怎么可能还不知?反而还升做了长公主,到底意难平,也想试试他的底线。以方便以后行事。

主意已定,就叫楚云几个不要再为此争吵,她自有主张。

看阿娇坚定的眼神和冷淡的表情,楚云知道她这是生气了,只好放下。

刘彻现如今意气风发,以日代月的守孝早已经完成。但是他自己说道必是要做到的,所以每天即使回宫,也绝对不会同床,但是却也会抱抱她。也算夫妻之间的亲近了。

现在诸事虽多,但是刘彻早就开始处理朝政,倒也不会手忙脚乱,甚至每天回宫的时间还比较早。

这天夕阳刚落山,他就回到了宫中。看着阿娇坐在榻上看书,慢慢踱步过去,道:“娇娇,你现在可以慢慢收拾宫中之物,母后准备移到长乐宫中,你可以住进椒房殿了。”

阿娇低下头,咬着下唇不吭声。现在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她不能再等了。眼看王娡都快准备好了。

刘彻眯着眼睛道:“听说你不让侍婢们收拾,怎么不想住椒房殿吗?”

这话真是深意无限啊,周边伺候的楚云等几个吓得立即跪了下来。阿娇反而不慌不忙了,对楚云等说:“你们都下去,我和陛下说说话。”

楚云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才后退着离开大殿。

阿娇看着刘彻的眼睛,认真的说:“彻儿,如果我说我真的不想住进椒房殿,你相信吗?我只是觉得只要彻儿爱护于我,哪里不是我的中宫呢?”

  第61章 外戚外戚

刘彻看着她的眼睛,嗤笑一声,才道:“阿娇,我还真是不明白了,椒房殿哪里惹到你了?”虽然高祖并没有严令椒房殿为中宫,但是自大汉开国一来皇后就在椒房殿呢,椒房殿就和皇后等同。

阿娇低下头,闭目不语。

刘彻梦的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圆润的触感让他有些爱不释手,阿娇的脸庞不如现下时兴的美人必须有瘦瘦的脸庞、尖尖的下巴、楚楚可怜的样貌才是真正的美人。阿娇从小都是如银盘一样的脸颊,可是这张脸一笑配上星辰一样的眸子,熠熠生辉。真是让人百看不厌。

阿娇看着刘彻有些痴迷的眼神,有些奇怪,她的样貌并没有变,甚至身体比前世为了保持健康,圆润不少,可是前世哪怕是情浓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他如此的眼神,最多是赞美几句:“娇娇真是美丽。”

她哪里知道所谓相由心生,绝对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前世她一心爱慕刘彻,对他周边稍微有点姿色的婢女都看不惯,更加不要说刘彻出宫寻欢了。偏偏刘彻半句安心的话也不说,导致她越来越忧心,以致于样貌也变得越来越刻薄。

而这世她早已经放开心绪,不为旁人所扰,就显得心宽体胖,旁人看到就会愉悦一些,再加上她一般都是笑语盈盈的,所以更是让她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也就让她的样貌更加的难堪。

下巴再她手里动弹不得,她索性也懒得动弹,直视着刘彻的眼眸,道:“只是不喜欢。”

刘彻毕竟心智坚定,早就反应过来,却也不放开她,道:“那是皇后宫殿,你一句不喜欢,难道就否则的椒房殿的地位,只怕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悦不说,以前的皇后后人只怕也不喜,娇娇,你可考虑了。”

阿娇叹了一口气,道:“知道了。”外祖母的确是以皇后之尊住进椒房殿的,她不能置外祖母的颜面于不顾。不过她明白了刘彻的底线,刘彻果真还是如前世一样,对大汉江山看得比任何都重。这样子就好,免得她做了无用功。

刘彻放开她,看了她一会才说:“椒房殿你有不满意的,你可以叫少府来,改建成你喜欢的。”

阿娇摇摇头,说:“不用,母后住得好好的,我再去看,母后只怕会生气。”

“也好。”刘彻看到她神色放松,才说。然后拿起她刚刚看重的书,漫不经心的说:“南襄侯明日来宫中谢恩,他是你救起的,你见见吧。”

阿娇有些惊讶,薛植在这次叛乱中立下大功,被封为南襄侯,食邑一千八百户。虽然离万户侯还远,但是他如今的这个年纪已经崭露头角,前途已经不愁了。原本她是想着等过些时日瞧瞧叫人去看看他的。谁知刘彻竟然允许她去见他,并点出救命之恩,这就是将他归于她了。

难道他不怕结党?这可是刘彻以前最厌恶的吗?他恨不得没有外戚,可是外戚又的确比有些人好用些。端看帝王如何平衡了。还是说刘彻已经有如此自信了?可是刘彻手上也只有一半的虎符,还是这次淮南王叛乱之时,拿回手上,另外一半自是在窦太后处。

她现在有些看不透他了。前世她和他总是吵架,也是因为他郁郁不得志,受制与长乐宫,对她也是百般防备。如今竟然允许他见一个掌握兵权的大将。

她笑着说:“既是准备迁宫,我就没有时间见他了,陛下训斥即可。我当日也只不过顺手罢了,算不得什么。”

刘彻还是那副不在意的模样,说:“迁宫叫下人去做就好了,见见他让他叩谢大恩,也不费什么时辰。”

阿娇见他这样说,也就不再推辞,“诺。”她亲自见自是比叫侍婢去见,效果好得多。现在之人深受圣人言论,对忠义恩情看得很重,忘恩负义之辈想怕高位只怕是不能了。薛植见了她,以后哪怕她被废后,他仍旧会被贴上陈阿娇的标签。不出力是不行的。

这件事就揭过了。阿娇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刘彻道:“前些时日,盖侯夫人递出牌子求见母后。母后未见。今日又递到我这里了。我该如何?”

先帝驾崩之时,王儿姁行事,实在是大不敬。后来阿娇才知道事情始末。原来当日,本来大家哭灵哭得好好的,王儿姁突然发难,数落王娡为皇后一来一系列罪状,包括毒害先帝御嫔,不虞庶子等。

王娡自是恼怒万分,连连呵斥。由于先帝遗躯周边都是妃嫔及宗室,下人都在外一层呢,两个隔着又近,一不小心就碰到了王儿姁。

王儿姁竟然不顾身份,直接就挠上了王娡。王娡一直躲避,可是众人都呆愣住了,就让王儿姁趁势抓住了头发,口中一直喊着:“王娡,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害了我,我不计较的,但是你害我孩儿,我就不能容了。”还大声对着宗正说:“刘姓皇室都在这里,以后要是我四个孩儿不幸身死,记得都是这个毒妇害的。”

出了这些事情,王娡哪里不恼怒,哪怕最后将王儿姁贬为了庶人,不得如帝陵也不能销她心中的怒火。毕竟当时她的披头散发,面容上还有被挠的痕迹,被众人看到,谁都心里不痛快。只怕然后见到那些人就想起当日的情景。

恼怒之下,连母家兄弟都埋怨上了,毕竟他们和玉堂殿可一直是粘粘糊糊的。于是索性眼不看为净。可是盖侯和武安侯府很是忐忑啊,几番三次竟然递到她这里了。

阿娇本是想去椒房殿让王娡示下的,毕竟是她的娘家,她也不能不给面子。否则王娡就找到理由斥责她了。可是这些天她连阿娇的请安都不让了,只是在深藏内宫。可见此事对她的影响。

但是后宫诸事还需要有人裁决,于是宫权就到了阿娇这里了。前世可是一直托了两年,她这个皇后才摸到宫权呢。这样想来,王儿姁倒是帮了她一个忙。

刘彻听到阿娇的话,心里也不痛快。即便母后和王儿姁都是王信和田蚡的亲人,可是也总得有个尊卑大笑。母后为长位尊,他们竟然还帮着王儿姁行事。要不是大位初定,他早就给他们教训了。

可是现在他还得安抚着他们,以给母后尊严,真是太憋屈了。不急,总有机会的。于是对着阿娇说:“母后忧思先帝,不愿见人。你就见见吧。不过你是皇后,该有的威仪不能忘。”

这就是要给下马威,敲打王家和田家了。对这个,阿娇是乐意万分,谁叫他们前世也是废后嘲笑她的主力呢。

刘彻见阿娇答应了,看着阿娇素净的衣服,虽然将阿娇显得淡然素雅,可是她还是想看着彤色衣裳的阿娇,总觉得那样阿娇才是鲜活的。

于是说道:“来年我们就出孝了,你叫如意宅多做几套漂亮的衣物备着。”

阿娇笑着答道:“不急,还有半年呢。”随即有些怅然的想:皇帝舅舅离开她都半年呢。这半年外祖母和母亲都不好过,外祖母整日不愿意见人,而母亲也好久没有进宫了。

然后就听到咚咚两声,转头就看到修长的骨节,刘彻如有所思,说:“姑姑好久没有进宫了吗?你得空可以宣她进来。”

阿娇这才知道自己神游了,听到他的话,摇摇头,说:“不用了,母亲来信说父亲现在生病了,只怕不大好了,她还是要在府中的。”

自从堂邑侯府一分为二后,听说她那个父亲整日借酒消愁,颓废不起。然后在某次醉酒后着了寒,就一病不起了。

刘彻也是得到消息,只是对堂邑侯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他的懦弱,并且对庶子庶女比对阿娇还好,这就让他有些不快,也就不耐烦听到他的消息。

但是在不耐烦,还是阿娇的亲生父亲。瞧着阿娇还有些关切,就说:“不如我派一个侍医过去看看,要是没有大碍,就让姑姑进宫来,陪陪祖母,也陪陪你。”

阿娇只好说:“那我就谢谢陛下了。”两人私底下只要用敬称,刘彻及有些不快。所以日子久了,她也习惯注意照顾他的心情了。

过了一会,刘彻说要去宣室殿,就走了。

阿娇看着他身影远走,才吩咐楚云将有些东西整理好。楚云自是高兴万分去准备去了。

她就靠在软塌上发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一声娇俏的声音想起:“中宫,婢子有事禀报。”

阿娇抬起头就看到红绡那张尖尖的脸,不由得有些玩味:本来以为她会很早过来找她,结果却拖了这么久。

但是她表情没有变,只是淡淡的说:“何事?”

红绡朝阿娇身边跪了一下,才说:“婢子谢殿下救命之恩。”说完恭敬的再次磕了一个头。

阿娇偏过头,说:“你总算是我宫里的人,又没有什么大错,怎么可能就将你调出去呢?”王娡估计是察觉红绡已经不忠于她了,所以才想将红绡调回椒房殿处理。只是她也很好奇红绡的身份,先不说她并没有害他,反而好几次及时送来了消息,就说她要是与故人有管,怎么说救条命还是可以的。于是就将王娡的要求推了回去。要是救命,那倒是大家心照不宣的。

红绡眼睛有些微红,低声道:“婢子知道中宫对婢子有疑虑,但婢子发誓从来不敢背叛中宫,请中宫明鉴。婢子是临江王被废之前留在宫中诸人之一。大王出宫之前,让奴婢们见到麒麟玉佩如见其人,必要效忠执拿麒麟玉佩之人。很多年没有人出示玉佩,奴婢们还以为玉佩已经随临江王而去了。知道婢子无意中发现中宫有此玉佩,才和其他人联系上的。您才是我们的主人。”说完递上了一个丝帛。

阿娇并不接手,只是淡淡的说:“你们可要离宫?我可以帮你们。”刘荣都去了这么多年了,当年毕竟当过太子,粟姬又是得宠那么多年,手里自是有效忠的人。只是她没有必要要他的,那个少年,道不相同,扯在一起,反添烦恼。

红绡惊讶的抬起头,沉住气,说:“中宫,我们这些人是临江王特地为麒麟玉佩主人所准备,共同发誓,不能违背誓言,否则天打雷劈,断子绝孙。还请中宫明鉴。”

阿娇看过那个玉佩,表面上和其他的一样,可是中间却是用特殊的手法做成,只怕是仿造都难,肯定是特地锻造的。想起高荣的话,她不由得相信了几分。

可是刘荣的人本就是一个不定因素,要是被揭发出来,只怕她也脱不了干系。她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用你们,也就不算违背誓言,你们出去过自己的生活就好。我现在的身份也不会再和临江王牵扯上,所以过些时日我会安排你们出宫。”

红绡咬咬嘴唇,最终说:“婢子听从主人的意思。要是主人但凡有任何差遣,只要将玉佩印记在茶楼酒肆显现,奴婢们自会出现。”说完恭敬的磕了三个头,推出了殿中。

阿娇坐姿都没有变,继续看着手里的竹简。

翌日,薛植果然来到了东宫,阿娇就在大殿召见了他。楚云和四姝随侍在四周。大汉虽然对女子没有那么多束缚,所以妇人也是可以见客的。

薛植和五年前面容变化不大,但是气质却是有天翻地覆,现在是伟岸的男子汉了。

薛植进殿后,给阿娇行了一个大礼,眼观鼻,口中道:“植给皇后殿下请安,殿下长乐未央。”

阿娇微微一笑,道:“南襄侯请起。息县一别,君侯际遇已是天翻地覆,可见老天还是会青睐勤奋之人。”

薛植跪坐道:“都是殿下厚爱,否则植还不知如何。”的确,当时去了屯兵,听到堂邑翁主的名头,屯兵校尉都是另眼相看,机会也比别人多。

阿娇笑笑,不再推脱。说起另外一件事,道:“君侯府邸可建好?可有不便之处?”

薛植忙道:“回殿下的话,还未建好,府邸为朝廷组建,并无不便之处。谢殿下恩典。”

“那就好,你初到长安,如有不便,可去找如意宅之人,他们会安排好的。”如意宅是她明面上刘彻赏赐的,不用白不用。

“诺。”

阿娇随意问了一下他的家人、回忆了一下息县的趣事,就让他离开了。

等椒房殿那边开始迁宫之后,阿娇就准了盖侯夫人及武安侯夫人之请,准许入宫。

盖侯夫人李氏,武安侯夫人盛氏同在长安城内,阿娇早就见过不少次了,以前她为翁主,无心刘彻,而两家为皇家外戚,碰到了最多寒暄两句,不似前世,她早早的为太子妃,断绝了两家的青云之路,两家早就看不顺眼。

而这世,他们看不顺眼,却又失势过快,更是因为王儿姁,和王娡不虞,所以即使再不欢喜,她们也要在她跟前完完整整、恭恭敬敬的磕头。

李氏和盛氏本来以为陈阿娇为免礼,就想着敷衍两下。

阿娇低下头,这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就是她们求人的嘴脸。

楚云闻雅歌而知弦意,怒斥道:“两位侯夫人就是这么对皇后殿下行礼吗?看来是贵府没有人教礼仪呢?”

李氏和盛氏面有怒色,但是楚云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们,道:“要是侯夫人不知晓,不如回去弄清楚了再进宫。或许请礼仪教授专门教授。”

李氏刚想发怒,盛氏扯扯她的衣袖。李氏深吸一口气,说:“还请皇后殿下恕罪,以往见陛下和太后之时,并没有如此,所以有些生疏。”

阿娇还是不做声。

李氏和盛氏看着楚云不耐,相视一眼,乖乖的继续他们三拜九叩恭敬的完成,但心中着实恼怒:他们可是皇太后的母家,陛下的亲舅母,陈阿娇竟然如此待他们,一点颜面都不给,以后一定要在皇太后面前重重的告状。

可是想想皇太后现在还在生气,根本不见她们。她们只好忍着屈辱行完礼。

阿娇穿着玄色的皇后服饰,头插双凤戏珠鑚,庄重而威严。她坐的地方本就是大殿正中央,而高于普通殿面,俯视这李氏和盛氏,也将她们的不甘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