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裴二爷和三个孩子一起进来之后,连阿若也不和皇帝玩了,冲裴二爷热情的张开小胳膊,一脸讨好笑容。“小坏蛋。”皇帝生气的打了他小屁股一下,把他递给了外祖父。

阿若到了外祖父怀里,搂着外祖父的脖子亲了又亲,亲热完,委屈的伸手指指小屁股,大概是告状的意思,说祖父打他屁屁了。皇帝很是鄙夷,“小阿若,你笨了吧?你祖父能管得了外祖父,外祖父却管不了祖父,懂么?”

阿若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可怜巴巴的垂下了小脑袋。

小坏蛋,装可怜也不行,祖父不原谅你!皇帝气哼哼的。

裴二爷柔声问阿若,“疼么?”一手托住阿若,一手在他小屁股轻轻揉了揉。他很会哄孩子,没一会儿,阿若就被他又拍又哄的,心里舒服了,咧开小嘴,笑的欢快。阿若一高兴,就成好孩子了,他殷勤探过小脑袋,凑到皇帝面前亲了亲。皇帝本是生着气的,被阿若一亲,转怒为喜,眉花眼笑。

裴二爷本事很大,他能哄着阿若和阿倚坐在一起玩耍,同时和小正正、小平平下围棋。皇帝看着他一个人把四个孩子哄的乖顺听话,不服气都不行。

“中郎,你厉害。”皇帝啧啧称赞。

“臣并没有别的事可做。”裴二爷很谦逊,“陛下胸怀的是万里江山,臣心中所想的,却全是孙子、外孙子。”

术业有专攻。皇帝不如闲散侯爷会哄孩子,岂不是太正常了。

皇帝微笑,“中郎真会说话。”

皇帝和裴二爷相处愈久,愈欣赏自己这亲家。不管彼此有多么熟悉,不管一起哄孙子是多么的愉快,中郎永远不会得意忘形,更不会疏忽做臣子的本份,谨慎而谦恭。

裴二爷也是微笑,“都是实话。”

阿若手中玩着个趁手的玉雕小脚丫,百忙之中还仰起小脸殷勤的附合,“实话。”阿倚玩的是个和田粉玉雕的小手掌,也慢吞吞的抬起头,“实话。”慢条斯理的发表过意见,又低头玩起他的小玉雕。

小坏蛋,只知道附合外祖父,不知道附合祖父!皇帝生气的瞪了这两个没眼色的孙子一眼。

其实阿若和阿倚并不是偏心,只是因为裴二爷坐在身边,离的近,听的清楚而已。

阿倚玩了会儿玉雕小手掌,许是有些腻了,停下来想了想,把手中的小玉雕递给阿若,“系你。”阿若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来,一手一个,得意洋洋。

阿倚板着小脸看了他一会儿,生气的打了他一下。

真不自觉,我都给你了,你不知道给我呀?自私。

阿若挨了打,当然要还回去。他要还回去,便要把手里的玉雕把件先放下一个,他瞅了瞅,便把自己已经玩腻的小脚丫放下了,新到手的小手掌还拿着。他手很快的打了阿倚一下,阿倚根本不在意,眼疾手快拿起他放下的小脚丫,津津有味的玩起来。

----聪明孙子!皇帝瞧着阿若和阿倚的小动作,眉花眼笑。裴二爷也觉好笑,阿倚,你看着不哼不哈的,鬼主意还真不少呢。

皇帝瞅瞅聚精会神琢磨棋局的小正正和小平平,专心致致玩着手中玉把件的阿若和阿倚,胸中涌起难以言喻的骄傲自豪之情。他乐呵呵的问裴二爷,“中郎,看看这四个外孙子,你是不是特别满足?”

朕已经很满足了,你应该也是吧。

裴二爷含笑点头,“心满意足。陛下,只差一位小郡主了。若再添个小囡囡,那便再也没有遗憾了。”裴二爷把阿玖小时候的可爱之处略讲了讲,皇帝听的很是动心,“朕原本不怎么盼望小孙女的,听中郎这么一说,真是令人向往。”裴锴也和中郎一样呢,做梦也想要小囡囡,能让裴锴和中郎父子如此心仪,小囡囡想必会很招人待见。

虽然皇帝也盼起小孙女,可是他说过再也不催小十和阿玖,那便真的不能再催。他和裴二爷商量了商量,命人从库中取出一块长和宽均达到两尺多的极品和田羊脂白玉,打算雕成一对可爱的童男童女,“雕好了,赐给小十和阿玖,让他们放在寝殿之中。”

说不催,就不催,不过是特地好心送你们精美玉雕罢了。

皇帝亲自提笔画图,画的是他记忆中的小十幼时模样。其实也不用他怎么回想,有小正正和小平平在呢,活脱脱两个小小十。裴二爷也凭着记忆画了阿玖小时候的样子,画中的小女孩儿笑靥如花,又大又圆的眼睛灵动而淘气,可爱极了。

两人画好之后,交换过来看看,互相吹捧了一番,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京城、苏州、扬州三地都有技艺精湛的玉雕工匠,苏州尤为突出,“良工虽集京师,工巧则推苏郡。”皇帝从苏州出名的玉雕工匠中挑选了最有灵气的贺四郎,召入京师,命他开始雕刻。

贺四郎是位瘦瘦小小的中年人,他仔细看过玉料、图,说需至少一年的时间方能完成。

“生个孩子才不过十个月,他却至少要用一年?”皇帝颇为不满。

裴二爷在苏州多年,对玉雕当然是有了解的,委婉解释,“若要雕出来有神韵,确实耗时颇久。”皇帝想了想,高兴了,“慢工出细活,慢点儿好。他雕出来的孩子越漂亮,小囡囡便越可爱,甚好。”

裴二爷松了口气,贺四郎开始废寝忘食的雕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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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二爷虽是闲散侯爷,家里却请了两位精干的师爷,一位姓顾,一位姓刘,替他打理来往信件等事。裴二爷是太子妃的父亲,皇太孙的外祖父,他想清闲,却不可能太清闲,明着找他、拐弯磨角找他的人多了,有些不应酬也不行,裴二爷便要请师爷帮忙。

这天裴二爷回家后,顾师爷和刘师爷把今天哪些人来拜访过、都有什么事一一告诉裴二爷。有的忙能帮,有的闲事不能管,裴二爷凝神听了,一一吩咐过,两位师爷提笔记下,准备照着办理。

顾师爷是位相貌儒雅的中年人,他微笑告诉裴二爷,“侯爷,金吾卫的陈同知乔迁之喜,亲自来送请贴,请您务必光临。”裴二爷漫不经心的点头,“好,烦你替我记下。”

顾师爷知道广宁侯爷这是要去的,忙提笔记下,到时好提醒。

临江侯府,终于分了家。

邱氏一开始是不肯的,后来族里逼、宫里邱贵妃也逼,最后连陈凌峰也来劝她,她恨铁不成钢的咬牙,“我看见他便恨,难道你不知?我留下他,还不是为了你。”陈凌峰陪笑,“分了家,哥哥还是会替我谋差使,会保护我,有什么不一样?哥哥还替我说着媳妇呢,永平侯的嫡女,是个好姑娘。”

把邱氏气的,“永平侯空有个爵位罢了,很没出息的,你难道不知道?娶了他的闺女,你是能得到岳家的助力呢,还是能得笔丰厚妆奁?那永平侯府都快成空壳子了,嫁闺女还不知多寒碜呢。峰儿你别犯糊涂,他给你说这样的媳妇,纯是想害你。”

他打着疼爱弟弟的旗号,却给你说这样的媳妇,存心不良。他自己娶的媳妇门第又高,岳父又得力,姑娘又美丽大方,妆奁丰厚,称得上十里红妆。到了你,却给说个落魄侯府的千金,明摆着坑你呢。

陈凌峰小声嘟囔,“我还不是一样,也是空有个爵位罢了。”

就是因为我空有爵位,所以,那些高门贵女才不屑下嫁。若是陈家祖父、父亲尚在,哪至于这样了。祖父活着的时候,临江侯府还兴旺的很。

邱氏见儿子不知轻重,板起脸,“我不答应!峰儿,你舅舅和表哥们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事也指望不上。你呢,还小,这三年两年的还撑不起门户。临江侯府离了他可不行,他不能走。我是他嫡母,我说了不许,他便没有办法。这事我心里有数,峰儿你莫管了。”

邱氏也是苦命人。她小时候在兴国公府虽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可是父兄都没出息,撑不起家业,她和她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拿这些个吊儿郎当的男人没法子。后来她嫁到临江侯府,陈庸又是个怜香惜玉的,一辈子的柔情蜜意都给了他的蓁蓁。出阁之前,父兄靠不住;出阁之后,丈夫靠不住。邱氏真觉得自己苦哈哈的。

陈庸去世,回乡守孝,之后再回京城,临江侯府门庭冷落,邱氏守着幼子度日,颇觉凄凉。宫里的邱贵妃已经失宠,魏国公夫妇还是肯帮着临江侯府的,可是,那毕竟只是亲戚而已。

一直到陈凌云俘虏了北元两位亲王,得战回京,临江侯府才渐渐有了起色。邱氏把陈凌云回来之前和回来之后的情形比了比,不能不感慨:一个家,没有男人撑着可不行。家里没个有用的男人,出个门都没人理你。

陈凌云一直想分家走人,邱氏一直不肯。她太知道临江侯府有陈凌云和没有陈凌云的区别了,她又不傻,为什么要放走一个已在近卫中官至从三品的庶子?依邱氏的为人,她既要用陈凌云,应该是对他好一点的,可是陈年恩怨一直横在眼前,忘也忘不掉,每逢她想起难堪往事,便没好气。

邱氏底气还是很足的。她是嫡母,嫡母若真要整治庶子,一个忤逆的大帽子扣下来,陈凌云便吃不消。

不过,靳通政一出手,邱氏就感到吃力了。靳通政根本不和邱氏打照面,只向陈氏族长讨教。族长不愿得罪靳家,不愿得罪隆庆大长公主,便向邱氏施压,最后邱氏四面楚歌,连亲生儿子也不向着她,只好憋着一口气,答应分家。

虽然勉强答应分家,邱氏却提出陈凌云必须住在同一条街上,不得远离。陈凌云很痛快的答应了,随即便把邻居一栋带花园的五进宽阔院子买了下来,速度之快,令邱氏瞠目结舌。

到了分家业的时候,邱氏给陈凌云分的产业都是收成差的庄子、不赚钱的铺子,陈凌云并无异议。陈凌峰过意不去,跟邱氏脸红脖子粗的争执,被陈凌云劝住了,“她又不会拿去挥霍,不过是给你留着。你比我小,多分些家业何妨。”

到了这个时候,连邱氏这恨透陈凌云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不是嘴上说说,是真疼爱弟弟的。

“他也就这一点儿好处了。”邱氏哼了一声。

这从小就性子暴烈,动不动要拨刀相向的庶子,傻起来也是真傻,他答应了他那早死的爹要疼爱弟弟、照顾弟弟,便当真了。

“真疼你弟弟,便留在侯府照顾他!”邱氏黑着脸说道。

“我疼弟弟,可是,我有妻子了,往后还会有儿女,我要替妻儿着想。”陈凌云不肯让步。

临江侯府对他来说,是一个充满不愉快回忆的地方,他不愿自己的儿女在那里出生。他要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和心爱的妻子一起幸福生活,再生几个活泼可爱的孩子。他不要自己的孩子一生下来,就遇到仇视的、鄙夷的目光。

几个月过去,临江侯府终于分好了家,陈凌云和安儿的新居也装饰一新,可以搬家了。搬家是大事,他把自己在京城所有的亲友都一一邀请,尤其是魏国公和裴二爷,是自己亲自上门送的请贴。

“对了,陈同知还说,他备了您喜欢的梨花白,到时请您和魏国公、靳通政一醉方休。”顾师爷写完记完,又想起一句要紧话。

裴二爷微笑。

裴二爷在外书房坐了会儿,便回了内宅。他回去的时候,林幼辉正在喜滋滋的逗弄她的宝贝孙子们,见他进来,笑咪咪说道:“瞧瞧你们祖父,这一天到晚的不着家,不疼孙子。咱们不理他,好不好?”

裴二爷在她对面坐下,微笑,“不稀罕呢。都是臭小子,一个小囡囡也没有,不提劲。”

林幼辉捉住孙子的小手打他,很是气愤,“小子怎么了?不许歧视小子!”

裴二爷和妻子玩笑几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陈家。林幼辉摇头,“三弟妹懒怠去,我也不去了。”徐氏对临江侯府的事一直不热衷,她的亲戚,她都不爱去,林幼辉自然也不想凑热闹。

还不如在家里哄孙子呢,多有趣。

夫妻两个闲坐说着家常,裴二爷便说,到时要和徐家伯父、靳通政痛痛快快喝几杯。林幼辉对靳家的事颇觉奇怪,“闺女都被坑成这样了,靳通政还对他夫人敬爱有加,真是伉俪情深了。”安儿为什么会嫁给陈凌云,林幼辉是知道的,对靳通政和相氏的恩爱很不理解。

闺女都被她害惨了,还和她恩爱呀。

裴二爷微笑,“夫人,但凡做父亲的,必须如此。”

靳通政是有闺女的人,他若因为相氏做错了事便对相氏怎样,是想让陈凌云有样学样么?往后安儿若有个什么行差踏错,或陈凌云认为安儿有个什么行差踏错,便可以冷落妻子、处罚妻子?

“做岳父的人,不管和妻子实则如何,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女婿的面,必须要做出敬爱妻子的模样。”裴二爷和靳通政同是疼爱女儿的爹,完全能理解靳通政的做法。

要给小辈做出个好榜样,尤其,当女婿家没有好榜样的时候。

裴二爷想到皇帝年轻时的好色,摇头。皇太子,别的要跟你父皇陛下学,这一点么,还是算了。

这一点,你还是跟你老师兼岳父我学吧。

林幼辉扬眉,“哦,原来是要装出敬爱妻子的模样。侯爷,敢情你一直以来为了囡囡煞费苦心,连这个也要装。”

裴二爷吓了一跳,“明明是说靳通政夫妇的,怎地扯到咱俩身上了?夫人,咱俩是什么交情,相知相许数十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咱们两个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水乳交融,不分你我。”

裴二爷急切的表白,林幼辉听着听着,嘴角翘了起来。

算你识相!她嗔怪的横了裴二爷一眼,眼波娇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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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为《阿玖》灌溉营养液的读者,看到许多熟悉的名字,非常感动,谢谢大家的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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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拒绝

裴二爷温柔缠绵的表达了自己对妻子的深情厚意,林幼辉方才露出笑意,“相公,你很久不曾对我说过这般动听的话了。”她轻声抱怨。

“孙子外孙子都有了,不大好意思说这个。”裴二爷轻轻咳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好像怕被人偷听到似的,“娘子,我待你的情份还和从前是一样的。”

“我也是。”林幼辉依旧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泛起朝霞般的颜色。

她原本就天生丽质,又一直注重保养,注重妆容,虽然已经做了祖母、外祖母,还是位美人。这一害羞,更增风致,楚楚动人。裴二爷痴痴凝视她许久,满目柔情。

裴阁老回府之后,把裴二爷叫过去下了盘棋。裴二爷说起教小正正、小平平下棋的事,裴阁老听的心里痒痒,“中郎,你比爹有福气。”想起小正正和小平平的可爱样子,心向往之。

“爹,还有好事呢。”裴二爷笑着把皇帝要雕童男童女的事说了,“…若是阿玖真有了小囡囡,您说多好。”

裴阁老微笑,“若是雕了童男童女,便能有小囡囡,你和你大哥、三弟每房雕一个,岂不是好?”

“要是每房一个小囡囡,爹您得乐成什么样?”裴二爷笑的灿烂。

“乐什么,爹要乞休。”裴阁老捋起白胡子,怡然自得,“真要有了三个小囡囡,爹还做什么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回家抱孩子得了。”

不干了,真能那样,说什么也得乞休,陛下再不乐意也得乞休。

“您都不会抱孩子。”裴二爷小声嘀咕。

裴阁老瞪了他一眼,“你抱,爹看着。”

裴二爷笑,“是,爹,我抱着,您看着。”

裴二爷陪父亲下了两盘棋,说了许多趣事,逗的裴阁老很开心。正笑着,裴阁老忽地板起脸,“今儿个又有几个马屁精上书,说什么你身为皇太孙的外祖父,空有侯爷之名,却连个侯府也没有,太过简陋。”不就是想让中郎搬走么,真是可恶。

“那不是马屁精,是别有用心。”裴二爷淡淡笑,“想让我和您分居,痴心妄想。”

裴家四代人聚居,上上下下一团和气,这样的外戚,看不惯的人多了,想给捣乱的人也多了。

“这种人不必理会。”裴二爷安慰父亲。

对裴家虎视眈眈的人不是没有。不过,裴家的男人个个守法知礼,没有错处可抓,又禀性严谨,没有空子可钻。裴家人虽多,事却少,没什么能被人抓住大做文章的。

裴阁老轻轻叹了口气,“外戚难当。总之,吩咐家里上下下下,谨言慎行,好自为之。”

裴二爷恭敬的答应了。

郊外一处风景优美、地方偏僻的寺庙外驰来一匹快马,马上的青年一身玄色衣袍,骑术精奇,一眨眼的功夫便从巷尾驰到寺庙前。他勒住马头,飞身下马,大踏步走进寺庙,直奔厢房而去。

一位尼姑打扮的中年女子坐在桌案旁,闲适的品着茶。见他面色惶急的进来,嫣然一笑,“凌儿,你来了?”语气非常亲呢,声音非常动听。

陈凌云见她安然无恙,先是喜欢,继而愤怒,“为什么骗我说得了重病,害得我心急如焚,马不停蹄的跑过来?”

明明好好的,为何差人送信,说你得了急病呢。

服侍中年屁姑的沙弥尼过来添了茶水,便退出去了。

中年尼姑气定神闲,招呼陈凌云坐下喝茶,“我确是生病了,并没骗你。”她伸出一双纤纤玉手,亲手斟了杯热茶,笑着递过来,“凌儿,坐,渴了吧?喝杯茶,润润口。”她虽人到中年,保养的却好,一双手又细又白,纤长优雅,陈凌云看在眼里,不知怎地,心里直觉得堵得慌。

她总说自己命多么苦,可是,这些年来,不管父亲在或不在,她都没有吃过苦,一直养尊处优。

陈凌云接过茶盏放在桌上,面色不悦,“真的病了么?哪里不舒服,可有请大夫。”

中年尼姑哧的一声笑了,“凌儿,你小时候还算好,怎地长大了,如此无趣。”

开个玩笑不行啊,这么郑重其事的,好吓人。

陈凌云面沉似水。

中年尼姑蹙起娥眉,“娘不过是想你了,想让你过来说说话,不行么?你自己算算,多久没过来看我了。”

陈凌云忍气说道:“我才搬家,要忙的事且多着…”

他好不容易才逼得邱氏同意分家,这几个月真是心力交瘁,累得不轻。搬家后房屋、花园都需整理,虽不需他亲力亲为,却也要他这当家人过问一二,哪里得闲。更何况还有宴客这件大事,这可是他头一回在自己家里请客,对他和安儿来说,很重要。

中年尼姑把口中的官窑白瓷茶盏重重放到桌案上,变了脸色,“你还有脸说!你都搬家了,怎地还不接我回去?凌儿,从前你住在临江侯府也便罢了,分了家出来,还好意思让娘孤孤单单住在这荒郊野外?”

陈凌云惭愧的低下头,“这个,真的是不行。您若是嫌这里冷清,我给您换个热闹的地方,可是接您回去,是不成的…”

中年尼姑不等他说完,便尖声打断了他,“母子无断绝。做儿子的接自己亲娘回去奉养,天经地义,有何不可?凌儿,你一向孝顺,为何会变成这样,是你媳妇儿不许么?你便是娶了再有身份的媳妇儿,她也得认我这个婆婆!”

她等了这么多年,盼的就是陈凌云有朝一日能把她接回家,再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这会儿听到陈凌云说不能接她回家,真是愤怒之极。

陈凌云没办法,低声把自己央魏国公和广宁侯做保,方才把安儿接回的事说了,“…我如今手头宽裕,您若不喜欢这里,搬城里也行。若不喜寺庙,我给您买个宅子,您还了俗,也可以。只是不能住到我家里。”

中年尼姑冷笑,“这有何难?我改个名,换个姓,你只说我是你的远房亲戚,不就完了。魏国公也好,广宁侯也好,难道好意思管到这样的家事。就是你那岳父,闺女既然已经嫁了,只能睁只眼闭只眼,不好太精明的。”

陈凌云苦笑,“哪有这般轻巧?我既请了魏国公和广宁侯做保,若敢违背誓言,不只靳家,连魏国公和广宁侯也得罪了。娘,魏国公在朝中德高望重,广宁侯是太子妃的父亲,这两个人我是绝对不敢得罪的。”

“魏国公和临江侯府还算是姻亲,广宁侯和陈家的亲戚关系就很远了。人家给面子,做了这个保,我若翻悔,这是把人往死里得罪。我还要不要做官,要不要在金吾卫继续任职了?”

“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中年尼姑伸出纤纤玉手点点陈凌云的额头,恨铁不成钢。

连个谎话都不会说么。

“您当姨公和姑丈是傻子不成。”陈凌云很是烦恼,“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什么事是能永远瞒着人的?”

明明是,你硬要跟魏国公和广宁侯说不是,你…你也太目中无人了。

真要这么做了,我大概可以去死一死了。

中年尼姑逼了几回,陈凌云咬紧牙关,不肯答应-----他如果只是答应了靳通政,可能他娘一哭一求一闹,他就心软了,会偷偷把人接回去,再央求安儿、靳通政接受他娘,慢慢磨缠。可是魏国公和裴二爷已经为他做过保,他这时候再把人接回去,简直是要跟靳、徐、裴三家绝交。这是要他的命。

男人在感情面前或家务事面前或许会糊涂,在利益面前,头脑向来是清醒的。

靳通政也正是深知这一点,才会逼着他请出魏国公和裴二爷,才许他接回安儿。

没有这个保障,靳通政或许当时就让安儿跟他和离,另寻女婿了。

中年尼姑见他总拿魏国公和广宁侯当挡箭牌,恼了,“什么广宁侯,不就是嫁了个女儿到宫里,才得了这个爵位么?说起来也是个卖女求荣的!凌儿,他家的事,我还知道不少呢。他那个弟媳妇很不贤惠,因着有了你,本来和你爹定了亲事的,硬是给退了,另嫁他人。他那个闺女更不像话,小时候不是和你挺要好么,却挑剔身份,硬要…?”

陈凌云魂飞魄散,伸手捂住她的嘴,吓的脸都白了,“你胡说什么?!”他脸色雪白,低声喝道。

你是嫌我活的太自在了,想把我治死,是不是?

裴家姑丈的小闺女什么时候和我要好过?你竟敢这么胡说。

这话要是传出去,你和我都会死的很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送霸王票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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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了断

陈凌云听了她这话,脸色铁青,“你这些年来做下的事,打量我不知道么?爹生前待你不薄,你…你却…你对得起我爹么,他是为了你,才弄得临江侯府乌烟瘴气!”

中年尼姑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满脸通红,“对,我有相好的,那又怎么了?你爹护不住我,任由邱氏把我赶出临江侯府,我还要为他守着不成?我便是为他守上一百年,朝廷也不会给我贞节牌坊!”

陈凌云眼中有了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