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举起毛爪将脸上的眼泪鼻涕一通抹,神情突然有些忿忿,道:“禽/兽!卑鄙!无耻!下/流胚/子!”

我被他骂得一阵心惊肉跳:“你……你这是骂谁呢?”心下闪过一丝猜想,不置信道:“你曾与我说过,你们狐族有一种禁术,就是专门吸食别人的精元修炼,你变成这般模样,该不会是被哪只母狐狸强了,然后给吸光了灵元吧?!”

他急切地晃了晃脑袋:“不是啦~~不是啦~~”随后两爪捂住了脑袋,样子有点羞愤:“你走了之后,我连着吃了好些日子的鱼,结果……结果……吃了闹肚子了……于是就想找个树林解决一下。谁知我刚把裤子脱掉,蹲了下来,半当空就出现了一个男子。他问我讨要我的妖丹,说要急用。我那妖丹集了我千年修为,哪是他说要就要的,于是我想穿好裤子和他干架,结果那人就趁着我穿裤子的空档一掌将我打晕了,醒来后!我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了……”

我大骇:“你的妖丹给人夺了!!那岂不是还要重新化丹修炼!!??”

他抬头,脸上又是两条宽面条泪:“可不是么……老子的千年修为啊!!!嘤嘤嘤……若上天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一万年都不吃鱼……阿鲤,呜呜呜……我好可怜的说……”

我用鱼鳍扫了扫略疼的额角:“若说这件事……那么说呢,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太二……话说,那男子的模样你可曾看清?”

“有啊有啊!看清了!长得没我帅!没我有气质!没我有魅力!没我¥@&*&&¥#……”(以下省略骚狐狸n句自夸……)

我额角的青筋又开始“突突突”直跳,还是决定忽视上面那个问题:“那你怎又来这王宫?”

“老子刚失去妖丹的那会儿浑身没力气,动弹不得。哪只老子想要解决内需的这片树林竟是皇家的狩猎场!结果就被一个长得……嗯,挺好看的小哥儿给逮住了!他将我带到了这王宫……然后我竟然发现那长得很好看的小哥儿竟然是个娘儿们!!竟还是个什么什么公主!”

他说到此,我没有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温情。骚狐狸摆了摆爪子:“不说我了,说说你吧。阿鲤,你不是随了那龙池神君上了天么,怎会来了这处?看你这模样好像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我呆在这王宫的一段时间,老是听到有人说什么天将龙鲤于大梁国。这皇帝老儿还专门建了‘降龙池’给那条龙鲤,我原想不到是你,好几次都想混进来看看,只是这殿外头守备太严,要不是今日调了大部分人给那皇帝的二儿子送葬,我还找不到空档溜进来呢。想不到这一看,还真是你……你这是砸整的?”

我被他一问,心情又荡到了谷底:“我的遭遇,好像比你惨多了……”

我将水晶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讲到凤瑶给我下药封了我修为还妄图将我拿去喂猫的时候,骚狐狸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诧:“哇~神仙当中也流行搞那情杀!那凤族的公主还真是个厉害的主。不过像你这样,平日里装装纯善还是骗得了你的……”

话出口,我便觉得他不似在夸我,我斜眼一挑:“你聪明你聪明!你聪明砸拉屎的时候还被人打晕夺走了妖丹……”

他嘴巴一抿,翘了起来,有些委屈道:“我那是失误!是失误! 那现下神君失踪,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啊?顺其自然吧。不过我倒是希望他永远闹失踪,回不了他那水晶宫。”

“为啥?”骚狐狸问道。

想到凤瑶说神君回来要娶她时的嘴脸,心中无端冒出一股火气,遥想那剧本里最流行的两句对白,我便拿来用了一用:“哼!我阿鲤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我没有幸福!也见不得她凤瑶得到幸福!”

话落,我见着骚狐狸身子颤了一下:“女人……好可怕!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我向他翘了翘尾巴:“最近觉得身子热得慌,想来用不了多久我又可以化形了,到时再做打算吧……”

说到化形,我见到骚狐狸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意识到如今说这个问题无疑是在他伤口上撒盐,忙转移话题道:“你方才说这王城内调了很多人去给那二皇子送葬去了?”

他点点脑袋:“是啊……我方才在城门口那里看了一眼,啧啧啧,那排场大的哟,你可知那抬棺木的就不下六十人,前面引幡的加后面的仪仗队竟延了十几里,看数目不下两千人啊!你说这皇家,连死个人都弄得这般威风啊!何必呢这是,到头来还不是一炮黄土掩了尸身,还非得弄得劳民伤财的。不过今个儿我见到了一副场景,倒也相信了这皇家也是有那么点人情味在的。”

我好奇道:“什么场景?”

“就是我看了一路啊,竟然发现有个人一直在扶棺痛哭啊!啧啧啧,好几次都哭的差点没了气。”

我心下思忖:与那二皇子感情这般深厚的也就他那王妃了吧。不过她不是失踪了么?难道赶着自己丈夫入皇陵的日子又回来了?嘶~~~但是又不对啊。

“是谁这般重情意?”

“听私下议论的宫人说,他是那死去的孝文太子的皇兄——恭王爷。据说那孝文太子身前与他这个兄长最为亲厚,俩人从小玩到了大。他这弟弟一死,他这兄长自是难过,难怪一路扶棺痛哭啊……”

我听了,一口水当下呛在了喉咙口。想谁也没想到是那邪里邪气的恭王爷啊!我虽不知那孝文太子的死是否直接和他这个哥哥有关,只是如今想来那恭王爷也算半个凶手,栽赃陷害自己亲弟弟谋反不说,如今弟弟一死,他竟还能做样子做成这般模样!在不知情人的眼里,说不定真认为他们二人感情笃深呢!就比如骚狐狸就是其中被骗的一个……

沉思良久,我也只说了一句话:“你切莫看表面功夫,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眼光当真不够雪亮……”

他毛爪子婆娑着下巴,说道:“这想不到你还能说出这般有深度的话语?”

我尾巴一翘,当即甩了他一身我的洗澡水,并将我在恭王府听到的话全给他抖了出来,将那恭王的假面具给揭了个通透。

骚狐狸听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刚还觉着皇家也有一丝人情味儿,现下好了,又被你打破了……”

“其实也不尽然啊……皇家却也有一丝人情味儿……”我觉着这梁国皇帝倒也算得上重情重义,尤其是对他那位已故的皇后……

“这不,救你的不也是位皇家的公主吗?看你如今长成这番膘肥的模样,我就觉着那公主应该没亏待你……”说罢,骚狐狸竟开始抚起自己的面颊来,眼神飘飘的,嘴旁挂着痴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般荡/漾的模样,委实让我有些接受不了。

等他荡漾完了,面孔突然变成了一副正色:“糟糕!出来久了,她说不定要到处寻我了!阿鲤……我得先走了……等得空我再来找你……”

说完,便朝一旁的走廊窜去,转眼便没了踪影……

我饶有兴味地吐出一串气泡子:骚狐狸好像挺着紧那位公主的嘛。若是有机会真想看看那公主是哪方绝色的说……

作者有话要说:当当当!小池池也快出现了!!!!!你们猜他会怎样拉风地出场呢!!

28

韶华易谢,寸暑难留。顺王之死似乎也随着时间长河的流逝淡忘于人们的脑海中。

这几日,我便觉着丹田处热乎得厉害,似有一股力量要薄发而出似的。这般的感觉很熟悉,与我在黄河浅滩时第一次化成人身时的感觉很像。我心里乐滋滋:想来用不了多久,我便又可以化成人身了……

骚狐狸不常来,若是来了也是趁着那月黑风高的晚间。他时常蹲坐在岸边,唾沫横飞地与我讲一些他与那公主相处的琐事。诸如“今日她带我去御花园里扑蝴蝶啦”“今日她抱着我去游园啦”“今日她喂我吃了一条鲜鱼”“今日她……”

从他每次提到那公主,眼中无意间流露出来的神采,我敏锐地察觉出了那么一丝不寻常。骚狐狸那的一颗骚包心怕是入了那红尘了。以往到还好,只是如今丢了妖丹,以一介妖躯对一个凡人上了心,我总觉得这一段情是一场虐人虐心的悲剧……她提及的越多,我心下也对那位公主越是好奇,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让骚狐狸丢了心……

后来,我终究是见到那许久未见的梁国皇帝。也就数月不见,他竟苍老了许多,脸上不知何时平添了几条深深的沟壑,连着两鬓都染上了几根雪丝,尤其是那一双原本透着锐光的双眸,此时也染上了一层浑浊,似蒙上了一层雾霭,里头融着的却是数不清道不明的悲凉。

他盘着腿静静地坐在玉桥上,眼睛虽看着水池,眼神却是涣散着找不到焦距……

“铭儿……唉……”隔了许久,我才听得他一声短叹:“生于帝王家,却抵不上鱼虾戏清渊,飞鸟翱苍穹来的那般自在……你可知你母后也说过同样的话。她向来喜好山林之乐,却因为我,终日被困在这王城中。我明知她不喜欢这种被缚了手脚的生活,却还是自私地将她锁在自己身边,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你的母后……她若是在九泉之下见到了你,定又会怨我了吧……”

说到此,我竟见着他眼中溢出了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滴在了我的额上。那一瞬间的温热灼痛了我的心,我竟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一袭金缎龙袍背后,包裹着的无边的寂寞与哀凉,这也算是身做帝王的悲哀吧……

当天夜里,我浑身变得滚烫了起来,热得不行,五脏六腑都跟烧着了一般。我痛苦地在水里翻来滚去,周遭的水也跟煮沸了似的,“咕咚咕咚”冒着大水泡,整个降龙池被白雾笼罩了起来。

我强忍着刀割的剧痛,暗下为自己鼓劲儿:忍过便好……忍过便是晴天……

在黑暗中不知浮浮沉沉了多久,混沌中,依稀还能感觉到身体被拉扯的疼痛……

当我掀开眼皮时,头顶的月光一瞬间晃到了我的眼。我下意识的用手去遮,却看到一截藕臂在月华的映衬下裹上了一圈清华。我呆愣了一阵,不由地朝水下看了看……

湖面轻轻荡着涟漪,满池的银辉碎光若有似无地勾勒出水下少女那凹/凸/有致的酮/体……我吹了一记口哨,心下雀跃:哟吼~终于恢复人身了……

身形轻旋出水,两脚刚沾地竟不由地哆嗦了两下。好久没用两条腿走路了,如今倒是有些生疏了。

素手掐诀,将我满身的鳞片化作一件彩衣罩在身上。出了水池,我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去找骚狐狸。

循着他的气息一路找到了一座宫殿前,无视那巡视而过的侍卫,我隐了身形直接透门而入。

进了宫门,满室的冷香扑面而来。我便见着那高位上的台阶两头放着两座半人高的仙鹤香炉,香炉内还燃着半截沉香,袅袅白气便顺着仙鹤半张的尖嘴,温温吞吞地吐了出来。我看了看四周,虽说这宫室装饰的华美,总觉得过于清冷了些。

闪身进入内殿。一大眼我便见着那圆木桌上坐着一位守夜的宫女。那宫女圆睁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方向,把我着实吓了一大跳。我原想着自己是隐了身形进门的,这宫人怎会发觉我。只是等了半晌也不见那宫女有什么反映,于是壮着胆子用手在她眼前拂了拂,见她依旧没什么动作,我不由地摸了两下胸口:这孩子怎睁着眼睛睡觉,吓死个人勒……

我也懒得开门,直接就这透明的身子穿进了内室。内室里挂着层层叠叠的纱幔珠帘,倒是带着一丝旖旎的气氛。一阵带着潮气的冷风从镂空雕花窗外灌入,层层纱帐被吹得上下翻飞。内殿的最前头摆着一张红木刻花大床,那冷风一吹,倒也将床上的蚊帐给吹拂了起来。只是那一瞬间,却让我将床上的一番情景看得个清清楚楚……

哎哟喂!我发誓,我真真不是故意的!谁知我这无意的一瞥竟见着骚狐狸正凑着他的小尖嘴又一下没一下地舔着人家俏姑娘的嘴巴,脸上的表情还甚是惬意。我这一趟不知是来得正是时候还是不是时候。

我揉了揉额角,想了半天还是用手凑着唇边轻咳了两声:“那个……我说……”

象征性的说了四个字。床上的骚狐狸终究是有了反映。他悠悠地转过头,当见着立在半空中的我时,身上的红毛整个都炸了起来,脸上惊骇过后,整个身子滴溜溜地滚到了床下……

“阿鲤!是你!你……你化成人身了!!”

他拔高了嗓门嚷了一声,那还躺在床上的娇人似听到了动静,裹在被褥中的身子动了动,嘴里嘟囔了两声过后,又侧了个身睡了过去……

骚狐狸常常地吁了一口气,对上我时脸上竟有些不自然。我素来觉着他这一层面皮较之王城外的护城墙还要厚上几分,现下露出这幅不好意思的模样着实难得,心下便止不住想逗逗他……

我故意双手将眼睛遮住,却独独在食指和中指之间露出了两条细缝道:“我什么都没有瞧见……什么都没有瞧见……我当真没有瞧见你偷亲嘴人家……你若没亲够便就继续,就当我存在得好……”

骚狐狸四脚一跳,脸上被一层红毛遮着我也没瞧见他有没有脸红,只是那气急败坏的神情还是被我窥得清清楚楚……

“你……你……你……乱说些什么!”

我笑了一声,身子一转,朝那床榻里头的人看了看。床上的人还在酣睡,一头青丝随意地散在枕上,长而蜷曲的睫毛在雪白的肤色上投下了一圈淡淡的剪影。眉如青山远黛,唇如樱桃浓朱……啧啧啧,还真是个活色生香的小美人,难怪骚狐狸勾得骚狐狸都不想离开这王城了。

我还没细瞧个够,眼前红光一闪,便见着骚狐狸挺着胸脯挡住了那女子的脸。我撇了撇嘴:真真是小气,连看都不给看了……

“你何时修成人身的?”

“便在刚才……”

骚狐狸陷入了沉默,隔了会儿便问道:“那……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一愣。打算?说实话,之前我心里一直想着要重新修成人身,倒是没想过修成人身后要去做什么。如今骚狐狸这般模样怕是难与我一起逍遥红尘了……

我凝神想了想,若真要说出个打算,那便是我想重新回那天界一趟。其实心头还是怪想见那人一面的,还有……凤瑶,该还的还是得让她还一还的,毕竟小香的一条猪命还摆在那里……

这上天界无外乎两种办法,第一便是有个当神仙的后台将你领上去,就像神君将我带上沧海云巅的水晶宫那般,第二便是自己飞身成仙……只是这飞身成仙哪是一年半载的事情,少则千年,多则上万年……说不定哪日劫数来了还会被天劫给劈的没命,风险也大……

只是我们龙鲤族倒是有个捷径,虽风险也大,倒是省时省力,那便是跃过黄河的龙门,化龙一步登天。我掐指算了算,这五百年的暮春也就十几年后的事情了,比那修仙快得多……十几年,若我寻个仙山福地好好修行,再加之之前那万年修为,跃过龙门应当不成问题,只是我那万年的修为早被锦雀不知用什么东西给封住了,近来虽在一点点回归,速度却忒慢,全数回来还不知要等到何年马月……

我哀叹:果然失去了才知珍贵啊。我这命运还真不是一般坎坷……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决定去搏一搏,若是成了便是幸,若不成,那便是命……想不到我终究是摆脱不了龙鲤族的宿命啊……

骚狐狸听了我的打算,倒是出奇的平静。他睁着圆眸看了我许久,只是与我说了一句话:“若是从前我应当会阻止你,只是现下……我不会了,与你相比,我如今能这般静静地陪着她已应知足了……”说罢,回头看了看那躺在床榻上的女子,继续道:“我希望在我从塑人身时能见到你还活着……”

他这般正经的说话,让我当真不习惯,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故作豪迈道:“放心!姐肯定不会比你早死~啊哈哈哈哈!看你这么着紧姐的份上,等姐化龙登天了之后便去太白金星那儿要一颗金丹送你,让你直接飞升成狐仙啊!哈哈哈……”

骚狐狸跟变脸似的,霎那变得眼泪汪汪:“阿鲤……你要记着啊!苟富贵勿相忘啊!一定要给我送金丹来,我不想再等一千年,呜呜呜……”

我抽了抽嘴角:这货……

提气飞出王城,我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九重宫墙,一层接着一层淹没在重重月色中。我在这里度过了一段最平静也是最寂寥的日子,难怪别人都说深宫难熬,只是骚狐狸决定留下我还是为他道了一声珍重……这龙鲤现世,就让它成为一段新传说吧……

身形轻悬,我朝南方飞去,那里……还有一个地方我需要去看一看……

作者有话要说:忙里抽空写下一张,有点赶,见谅~

29

顺王府的大门紧紧地掩着。两座守门石狮张着狰狞的大口,高昂着胸脯一如既往的尊贵神圣不可侵犯。

看着那红漆木门上两条交叉的封条,我心头竟涌起了一股心酸:所谓物是人非啊……

闪身进了门,寻着记忆中的路线摸着路。月光的影照下,原本娇花植满的庭院因长久无人打理,已滋生了重重杂草,连着脚下的石子路也积满了一层厚厚的落叶。

我一路看,却是一路萧瑟。曾经目睹过这顺王府的辉煌,如今看到这一番荒凉之景,心头确有点感伤……

穿过一层拱门,我眉宇间一跳,鼻尖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氛。眼前突然数道黑影掠过,虽知他们看不到我,我还是惯性地往回廊内的柱子后面躲去。

此时,那不大不小的院子里竟落下了十几个蒙面的黑衣人。被围在正中的那个虽用黑色色斗篷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的,却还是显出了凸起的腹部。不消细看,我就已经猜出来她是谁了。不就是那曾经想一刀结果了我,如今还闹着失踪的那位顺王妃嘛!只是,她既然正在闹失踪,如今却又为何回了这顺王府?

十几个人就这么立在院子里一动不动地对峙了起来。秋风急扫而过,卷起满地落叶,连着空气都染上了一丝肃杀气。

良久,倒是那领头的黑衣人先开了口。

“冷月!你虽曾是秋水阁排名前位的高手,实力高出我们许多,但是如今你这个情况,万不是我等的对手,奉劝你还是乖乖和我们回去吧!主上说了,他不会要你的性命!”

女子冷笑的声音传出:“哼!他如今说的话我半分都不会信!他也曾许诺我会留着那人的性命,可是最后呢?他既已失信,我又为何要守信!我知道他见不得我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我偏要去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将这孩子给生下来,我要在他的心里再种下一根刺,让他下辈子都不好过!”说罢,我便见着她捂着肚子,状似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那领头的黑衣人迟疑道:“冷月,你是个聪明人,如今难道非要逼着我们动手?!”

“哼!我如今虽怀着身子,不过就凭你们几个还是对付不了我的!”

“你当真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休怪我等不念同门之谊了!主上有令,别伤了她!上!”话落,招手一挥,十几个黑衣人立马提着明晃晃的大刀朝中间的人砍去……

我双手挠抓着柱子:诶诶诶……十几个大男人咋好意思欺负人家一个孕妇呢!真真是太不要脸了!

手下暗自掐诀刚想出手却生生停了下来:不行不行!凡尘的事情我一介妖族万不得插手,万一乱了命理还无端损耗修为,如今才修得人身,万不能再有什么差池了。于是硬下心肠,极力忽视耳边兵器交戈的声音,提起一口气便朝后山飞去。

天已入秋天,后山的林木较之以往少了生机,都死气沉沉地挂着几片枯枝黄叶,连着那一方水池中都落满了一层浮叶。清泉池中央,一朵白莲在月色轻笼下开得正艳。

我足尖轻点跃上池面,笑嘻嘻地蹲□子,抚着它的花瓣道:“幸得这顺王府没人进来了,隔了这般久,你竟还没过了花期,若是被人发现了,定会说你被妖附了身……”

手中的白莲微微颤了颤了,顶尖儿闪起的清辉越发的明亮,连着几片莲叶也慢慢耷上了我的身。

我轻笑道:“小莲花可是认出我来了……这池子确实是个宝地,我瞅着你这样子,怕是用不了多久也要修成人身了。”

手间的白莲摇晃的越发剧烈,似在诉说着满心的雀跃之情。

“你呢好歹也是我在凡间遇到的第二位好友,这不我马上要走了,顺道来这王府看看你,来和你道别……”

手中的白莲一下子没了动静。

“怎了?可是问我要去何处?”

白莲轻轻晃了晃……

“唔……你也知我的元身乃是一条万年龙鲤。再过十几年,那五百年才现一次的黄河龙门就要开了,这次我得去了……想不到我逃避了这般久,最终还是摆脱不了这龙鲤族的宿命啊……所以为了多有一点生机,这十几年的时间,我得去寻个清静的灵山宝地好好修炼,倒时应当能活着回来见你吧……”

耷拉在身上的几片莲叶轻轻拍了我一下,我似乎能感觉到有一只宽大的手掌正抵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地轻拍着,我知是它在安慰我……

我站起身,原本耷拉在身上的莲叶竟打了个圈圈住了我的腿,连着那朵白莲也依上我的大腿……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手成刀刃,狠下心往自己身上劈去。一片金光闪闪的鳞片被我硬生生地挖了下来,疼得我直抽气。随后拔下一根发丝将那鳞片穿了起来,轻轻地挂到了那朵白莲上……

“要走了,也没别的东西送你。这万年龙鲤的鳞片是我全身上下最拿得出手的东西,这东西虽抵不上龙鳞凤毛那般的珍贵,但也算是件珍宝。我听闻每五百年一过,有些修行的道人也会去黄河的九曲湾去捞我那些龙鲤伙伴留下的这些鳞片,说能锻造法器,我这龙鲤鳞片就当一件饯别礼物赠与你吧……”

说罢,脚下一个施力跳离了那方水池。断桥上,我不由地回头看了看,夜风中,那朵怒放的白莲左右摇晃着,缠在茎上的龙鲤鳞片在皎月下灼灼发着金光。

我心下道了一声“珍重”提气便朝外飞去……

回到那原先的院落时,地上已经狼藉一片,到处是残石断壁,残砖碎瓦,可见战况惨烈。碎石周围,还零零散散地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皆被暗器刺中了脖子,眼睛还睁得大大的,死不瞑目。我怕心下暗叹:那杀手王妃果真是有一手,挺着个大肚子还能这么手脚麻利地杀人。

冷不防吹来一阵晚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激得我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原本想开路走人,哪知耳朵尖儿,远远便听到一阵清悦的铃声传来……

“来啰……来啰……小鬼老鬼,听到招魂铃速速来报道哟~~阎王叫你三更死,你休想活到五更天……来哟……来哟……”

铃声一遍又一遍,越来越近。地上那几具黑衣人的尸体突然坐起了几到薄透的身影,他们皆身着白服,目光呆滞地望着铃声传来的方向。

“喂!老黑,今个儿阳寿已尽的人是不是这里还有几个?”

“是啊是啊!你瞅瞅……这生死薄上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嘛。赵元、王庆、沈武……都写着于天崇二十四年丑时在大梁国王都顺王府内打架斗殴而死……这不,我看看现在的时辰也当是死透了吧……走走走,拘魂去。甭忘了,陆判他们还等着咱回去打雀牌呢……”

我听到此,眼见着一黑一白的两道鬼影透墙而过,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那俩鬼影皆头戴一定高高的长帽,煞白着脸,嘴里吐出的长舌都垂到了口,一看便是吊死鬼的模样。穿黑色长袍一脸凶相,一手握着一条粗长的锁链,一手举着一块木牌,上书“天下太平”四个字,而那穿白袍的看上去倒是面善得多,眼睛眯得弯弯的,一副笑颜常开的样子,他一手握着一个摇铃,一手也举着一块木牌,上书“和气生财”四个字……

瞅着他俩这模样,我便猜到了这两人的身份,便是位列鬼界十大阴帅,专门负责招魂捉鬼的黑白无常。这两人出现得太突兀,连着让我闪避的时间都没有。

那白无常手上一直摇着招魂铃:“诶~~~你们几个阳寿已尽,快随我等下那阴曹鬼界吧……”

那黑无常直接将手中的镣铐锁链向那几个淡薄的身影甩去。镣铐锁链自发地往死魂手上脚下缠,眨眼便串成了一串……

铃声渐止,那白无常突然嗅了嗅鼻子:“诶~老黑,可曾闻到什么味道?”

黑无常听罢,也挺着鼻子嗅了两下:“好像是有什么味道……像……像鱼腥味……”

“对对对……是有些鱼腥味,我怎么还闻到了一丝……一丝龙气啊……”

话落,两人直接凑着身子转向了在回廊下的我。

“呀……竟还有个活人!”

我曾听过那阴曹鬼司的恐怖,听到那白无常这般一说,我连忙摆着手道:“我……我……我不是人!我不可能这么快就死的!别抓我别抓我!”

话落,那两人直接往我这边蹦了过来。我一抬头,见着两人凑近的鬼面孔,拉长的红舌,当真吓得傻了眼……

“咦……美妞妞,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我瞅着你怪面熟的……”

我吓得连连摇头:“呵呵呵……两位大人常年身居鬼界,我原是黄河浅滩的一条小龙鲤,哪能见过二位大人呀……呵呵呵……”

那白无常摇着头,围着我飘了两圈:“不不不……我真觉着你怪面熟的……你刚说什么?你元身是条龙鲤?难怪我方才既闻到了鱼腥味,又闻到了一丝龙气啊……啧啧啧,几万年了,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修成人身的龙鲤精,话说我还挺激动的,今日也没带笔,要不让你帮我签个名……”

我抽了抽嘴角:那个……总觉得遇到了一个不太正常的鬼……

“我想我知道在哪里见过她……”那一直立在跟前久不说话的黑无常终究是开了口:“画像……那位大人画的画像……”

话落,白无常一拍大腿:“对哦!你这么一提我便想起来,真真是画像上的那位美女嘛。原就觉着你长得好看,这不亲眼看见,竟觉着真人比画像还要好看……”

“我怎觉得画像上的好看些……”

话落,白无常一巴掌直接甩上了黑无常的头:“我说你这正直木讷的性子什么时候能不能改一改,活该你几万年了还单身,这与我同僚这般久了,我泡/妞的手法你半招也没学会!真真是摊我面子!”

我被他们一席话说得是云里雾里的,什么大人?什么画像?半分都没听懂……原打算细问,便听得远处传来一阵鸡鸣声……

“哎呀呀呀……不好,天都要亮了,想不到都耽搁这么久了……老黑,快快抓了鬼回去吧,陆判他们也要等急了……”

说罢,那两人又一蹦一跳地回了院子。白无常手中的招魂铃又响了起来……

“来啰……来啰……小鬼老鬼,听到招魂铃速速来报道哟~~阎王叫你三更死,你休想活到五更天……来哟……来哟……”

走到墙边时,那白无常突然转过了身:“对了,美妞妞,待会儿别忘了去城郊的那座古寺啊……还有,下回有空来咱鬼界玩玩,我带着你到处逛逛啊……”说罢,便抛了一个自认为电力十足的媚眼过来。

我当即抖了抖身子,眼见着他们领着一串鬼魂透墙而过也连忙跟了过去。哪知出去后,见到的却是空空的街道……

他们怎消失的这般快,我心里头还压着一些话还没问呢……

他们说的那位大人是谁?而且,怎会在画像上见过我?这满满的疑问就这么压上了我心底,可恶的是我不知进那鬼界的办法,难道自己要死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