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士一愣,他执鞭刑多年,不是没见过上了刑台面不改色的硬角色,还是却还没见过像阿麦这样谈笑风生,都这个时候了还惦记着别毁了身上衣物的。

见那军士点头,阿麦转回身去伸手抓住两边的绳索在手腕上绕了几圈,说道:“开始吧。”

执鞭军士告了声得罪便开始挥鞭。那鞭子乃是熟牛皮所制,阿麦再怎么狠决也是个女人,不比的军中汉子的皮糙肉厚,只几鞭下去就让阿麦面上变了颜色,可她偏偏不肯向商易之示弱,只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肯呻吟一声,那军士见她如此硬气,心中也有些佩服,手下的劲头不由略收了些,可即便这样,等挨到五十多鞭的时候,阿麦背后已透出血迹来。

唐绍义哪里还看得下去,一急之下冲过来挡在了阿麦身后。执鞭的军士见状只得停下了手,为难地看着唐绍义,叫道:“唐将军,请不要让小的为难。”

唐绍义怒道:“我又没有抓住你的手,你尽管打便是。”

执鞭军士知唐绍义是军中新贵,哪里敢打他,只好停下手站在那里。正僵持间,就听阿麦轻声唤唐绍义,唐绍义连忙转到她面前,见她面色惨白如纸,唇瓣已被咬得渗出血来。

“唐大哥,”阿麦轻唤,深吸了几口凉气才攒出些气力来苦笑道:“你还不明白么?你越是护我,我挨得鞭子越多。”她见唐绍义明显一愣,只得强忍着背后火烧般的疼痛,又解释道:“大哥又不是不知军中忌讳军官私交过密,何苦这样,二百鞭子又打不死我,只不过受些皮肉之苦,挨挨也就过去了,大哥还是让开吧,让他们早些打完了我,我也好少受些疼痛。”

唐绍义咬牙不语,不过却不再坚持,默默闪开身来走到一旁,只眼看着阿麦受刑。

阿麦微微一笑,抬头间,不远处的商易之还看向自己这里,嘴角的弧度不由得又大了些。身后的军士又开始挥动鞭子,阿麦本以为打到一定程度也就不觉得疼了,谁知每一鞭落下去都似抽到了心上,让人恨不得把整个身体都蜷起来。阿麦心中默记着数字,还没数到一百的时候,就觉得意识似乎都要从身体上脱离了……就在疼痛都已快消失的那一刻,模模糊糊地听到张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阿麦再次清醒的时候已是深夜,先是听到外面隐约传过来的喝酒喧闹的声音,睁开眼,张士强正守在床边抹着眼泪:“大人何苦要这么倔,也不想想二百鞭是轻易可以受的么,这才一百鞭就打成了这样,要是二百都打下来怎么办?”

“才打了一百鞭?”阿麦有气无力地问道。

“嗯,”张士强点头,“元帅说剩下的一百先记着,以后再打。”

“嗬!”阿麦自嘲地咧嘴,“还不如趁着昏死过去的时候一下子打完呢!”她转头,看到张士强眼圈通红,不由得取笑道:“真丢人,都这么大的人了一怎么就哭,让王七看到了少不得又得骂你。”

“他才看不到呢,他这会也正在床上趴着呢!咱们营里的人除了我,这会都在床上趴着呢。”张士强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只因他是亲兵,早上并未去校场,反而逃过了这一劫。

阿麦被他气得一笑,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不由得哎呦了一声。

张士强大惊,想要看她背上的伤却又不敢下手。

阿麦费力转头,见自己身上依旧是那件被血浸透却仍然完好无损的战袍,伤口竟然未作任何处理,忍不住骂道:“张二蛋,你死人啊?就不知道替我处理一下伤口?”

张士强被阿麦骂得手足无措,只得答道:“元帅有令,不许任何人帮你们清洗疗伤。”

阿麦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商易之的用意。

张士强犹豫了下,还是小声问道:“元帅是不是已经知道大人的身份了?”

阿麦不语,过了片刻后才答道:“不只元帅,军师也是知道的。”

“啊?”张士强失声惊道。

阿麦苦笑道:“你也是见过我女装模样的,就那个样子稍有些眼力的人就可看出,别说元帅和军师这样的人了。他们怕是早在那之前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这才会选我去豫州。”

张士强不由得咋舌,心道元帅和军师果然都是异于常人,他和阿麦一个营帐里睡了多日的都不曾发现她是女子,元帅和军师竟然早就知道了。

“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拿把剪子来把衣服给我剪开。”阿麦吸着凉气说道。

张士强连忙去取剪刀,拿过来了却依旧不敢下手。见此,阿麦无奈地说道:“张二蛋,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保命都是最重要的。”

根由

张士强连忙去取剪刀,拿过来了却依旧不敢下手。见此,阿麦无奈地说道:“张二蛋,你记住,无论什么时候保命都是最重要的。”

张士强嗯了一声,拿着剪刀的手悬了半天才敢落下,小心翼翼地把她背后的衣服和裹胸布条从两侧剪开,可接下来却又不敢下手了。阿麦被他面红耳赤的模样气得无语,最后只得气道:“出去,出去吧,去看看王七他们如何了,把剪刀和伤药留下,我自己来好了。”

张士强如释重负般长松了口气,把剪刀和药瓶都放在阿麦手边,这才往外走,临出门时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大人自己能行吗?”见阿麦气极,张士强吓得连忙带上门出去了。

阿麦忍着背后的剧痛强自半撑起身体,外面的衣服倒还好脱,可里面的裹胸布条却早已被污血粘在了背上,阿麦只轻扯了一下就痛得眼冒金星,一下子趴倒在床上,半天才敢喘出那口气来,不想眼泪也跟着刷的一下子流了下来,阿麦顿时觉得心里委屈无比,干脆发狠地把一段布条直接硬扯了下来。

阿麦这里正痛得涕泪齐流,就听见张士强又推开门回来了,满腔的怒气顿时冲着他发了过去:“滚出去!”

话未落地,阿麦却愣住了。

商易之看了她一眼,走到床边淡淡说道:“趴好。”

阿麦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趴回到床上,任由商易之替她处理背后的伤口。商易之的动作很轻,可即便这样阿麦还是痛得几欲昏厥。

“可知我为什么罚你?”商易之低声问道。

阿麦松开紧扣的牙关,颤着声音答道:“私自出营,深夜纵酒。”

商易之手中动作未停,静默了片刻后一字一顿地说道:“阿麦,你记住,我容你纵你,不是让你来花前月下、对酒当歌的!”

阿麦连抽了几口凉气,这才敢出声答道:“记住了。”缓了片刻,她又接着说道:“不过,阿麦也有句话要告诉元帅,我来这江北军也不是为了花前月下,对酒当歌的。”

商易之不再说话,只默默地替阿麦清洗背部的鞭伤。

阿麦不愿在他面前示弱,愣是咬着牙不肯吭出一声来,捱到极痛处,更是痛得她身体都战栗起来。每到此时,商易之手下便会停住,待她身体不再抖了才又继续。他是好心,可怎知这样更让阿麦受罪,就这样断断续续,只把阿麦疼得如同受刑一般,几欲死去活来,冷汗把身下的棉被都浸湿了。到后面阿麦实在捱不住了,只得说道:“元帅,您——能不能干脆些,给我个利索?”

其实商易之额头上也冒了汗,他出身高贵,哪里做过这样伺候人的事情,听阿麦这样说,面上闪过尴尬之色,一狠心把一段紧贴阿麦皮肉的布条一扯而下。

这一回阿麦再也没能忍住,“啊”地一声惨叫出声。

徐静刚推开屋门,被阿麦的这声惨叫吓得一跳,一脚踩在门槛上差点绊了个跟头。他抬头,只见商易之正坐在阿麦的床边,而阿麦却赤着背趴在床上,两人齐齐地看向他。徐静一怔,连忙打了个哈哈,赶紧转身往外走:“走错了,走错了。”

“先生!”商易之和阿麦异口同声地喊道。

徐静停下,却没转身,只收了刚才玩笑的口气,淡淡说道:“元帅,我替阿麦从营外找了个郎中来,已等在门外。我找元帅还有些事情,请元帅移步到外面。”

徐静冲着门外点头,一个郎中模样的人哆哆嗦嗦地走了进来。商易之见此默默从床边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往门外走去。徐静转头看了阿麦一眼,跟在商易之身后退了出去。他两人刚出去,那郎中就一下子跪在了阿麦床前,一边磕头一边求道:“求女将军饶命,求女将军饶命,小人家中有老有小全靠小人养活着,求女将军饶过小人一家性命。”

阿麦看那郎中模样着实可怜,问道:“军师如何交代你的?”

“军师?”那郎中面现不解之色。

阿麦暗叹一口气,说道:“就是刚才领你来的那老头。”

“哦,”那郎中连忙答道:“他问我可擅长治疗外伤,然后许我大量钱财来给您疗伤。”

“既然如此,那为何还要说让我饶你性命?”阿麦不禁问道。

那郎中又磕了个头,带着哭音答道:“您营中就有军医,何需让小人一个山间野民过来,再说小人是被几个换了装的军爷从家中硬掳来的,就是没想让小人活着回去啊。”

阿麦心道这还真是徐静的风格,看来他是想要把这郎中事后灭口的。不过这郎中能想到这些倒也算有些见识。她低头,见那郎中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中不觉有些不忍,思量了片刻后问他道:“我乃是江北军第七营的主将,你可愿在我营中做个随军郎中?”

那郎中略略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阿麦如此问便是要留他一条性命,急忙又连连磕头道:“愿意,愿意,小人愿意,小人谢过女将军。”

阿麦盯着那郎中说道:“以后只能叫将军,如果你要是泄露了我的身份,别说是你的性命,就是你全家人的性命也都保不住。”

那郎中知阿麦这话不是恐吓,又生怕阿麦不肯信他,连忙就要发毒誓,却被阿麦止住了。

“我从来不信什么誓言,”阿麦淡淡说道,“你只需记得我会说到做到好了。”

再说商易之和徐静两人默默而行,直到院外徐静才出声叫道:“元帅!”

商易之站住,转回身看向徐静等着他下面的话,可徐静张了张嘴却又停下了,只看着商易之沉默不语。反倒是商易之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首先说道:“先生想说什么易之已经知道了,先生过虑了。”

见徐静仍带着疑色看向自己,商易之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张纸条递给徐静。徐静诧异地看了眼商易之,接过去借着月光细看那纸条内容,面上的神色也渐渐变了。

“这是今天早上刚收到的消息,还没来得及给先生过目。”商易之解释道。

徐静还有些震惊于纸条上的内容,出言问道:“这消息可是精准?石达春只是降将,陈起会让他知道如此机密的事情?”

“是石达春安排在崔衍府中的一名徐姓侍女传回来的消息。陈起伏兵于秦山谷口,给周志忍筹集的粮草果真全部转移到了跑马川。”商易之负手而立,看着天空中那轮明月叹道:“果真如阿麦推测的一模一样,只凭借我们昨日所说的只言片语就能做出这样的判断,连我也不得不佩服了。”

商易之转头看着徐静道:“每近她一分,她的天分便让我惊艳一分,先生,你说这样的军事奇才,我怎舍得把她当作一个女子!”

徐静闻言大松了口气,习惯性地去捋胡须,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他又观察了一下商易之的表情,试探地说道:“不过今天阿麦挨这鞭子……有点屈了她了,她是和唐将军一同从汉堡城死里逃生的,两人可算是生死之交,关系自然非比其他将领。”

商易之沉默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唐绍义长于勇,先生精于谋,而阿麦却善于断,你们三个人在一起才能撑得住我江北军,而前提就是阿麦不能当自己是个女子,因为唐绍义是个性情中人,而女子一旦牵扯到‘情’字,就会当断不断了。”

徐静不觉点头,想想商易之所言也对,又听商易之竟然而把自己和阿麦以及唐绍义放在一起,心中便知他必然还有下文,果然就听商易之又接着说道:“我江北军乌兰大捷之后朝中已经嘉奖过一次,而这次朝中又专门派礼部大员来这宣旨奖赏,除了显示恩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想要让我同宣旨官员一同回京城述职。”

徐静心思已是转到这里,便问道:“元帅已经引起朝中忌惮?”

商易之笑笑,说道:“家父领兵在云西平叛,我这里又从青州跑到山里来建江北军,大夏军队十之七八已在我父子手中,如何不引朝中的忌惮?”

徐静缓缓点头:“再加上我江北军发展迅猛,自然会让一些人不放心的。”

商易之笑道:“不错,朝中谁也想不到我一个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子弟能在这乌兰山中苦熬下去,而且还熬出来七八万的人马出来。”

“元帅要跟着他们回京城?”徐静眨着小眼睛问道。

“回去,朝中怕江北军因我离开而军心不稳,所以并没有在圣旨中明言,待我处理好军中事务之后会跟着宣旨官员一同回京。”

徐静又问道:“那将军是想要把军中事务交给唐将军呢还是交给阿麦?”

回京

商易之摇头:“唐绍义非青、豫两军出身,而阿麦又资历太浅,两者现在都不能服众,我打算先交给李泽,此人虽材质平庸,却能识得大局,又出自我的青州军,是可信之人。先生意下如何?”

徐静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子,“也可,”他略一思量,又问道:“元帅可曾想过此去京城可能就是有去无回了?朝中既然已经忌惮你父子,自然不会轻易放虎归山。”

商易之自然也早已考虑到了这些,浅浅笑了笑,说道:“往好处想,朝中留我段时间后会放我回来。往坏处打算,朝中极可能会另派人过来接管江北军。”

徐静又追问道:“那元帅还要回京?”

商易之笑了:“要回去的,家母还在京中,膝下只有我一个独子,怎能不回去?难道先生认为我不该回去?”

徐静眼中精光闪现,答道:“回去,自然要回去,依老夫看,元帅不但要回去,而且还要风风光光地高调回去,一旦唐将军事成,则元帅离归期不远矣。”

商易之怔了怔,随即便明白了徐静的意思,冲着徐静一揖道:“多谢先生教我。”

徐静笑了笑,微微侧身避过了商易之这一礼。

商易之站起身来笑道:“今日中秋,我还要去陪陪那礼部的官,先生这里如何?是去与各营的将士们饮酒,还是——”

“老夫自己转转就好,”徐静接口道,他抬脸瞅着银盘一般的明月,笑道:“如此月色,如若照在一堆酒肉之上,太过俗气了。”

商易之笑着点头称是,又和徐静告辞。徐静站在原地,直待商易之的身影渐渐融入月色之中,这才转回身来背着手沿原路往回溜达,却不知又想到了些什么,自己突然嗤笑出声,摇头晃脑地唱起小曲来:“……休言那郎君冷面无情,只因他身在局中……”

徐静并没有回自己住处,而是又转回了阿麦那里,敲门进去只见阿麦一人在床上盖被躺着,那郎中却没了身影,徐静不由问道:“那郎中呢?”

阿麦背上的伤痛已被伤药镇得轻了很多,听徐静问,便回道:“先生忘了?我第七营除了张士强躲过一劫,其余的都还在床上趴着呢,我打发他去给王七他们上药了。”

徐静闻言嘿嘿而笑,走到床边细看阿麦的脸色,见她脸色依旧苍白,“啧啧”了两声,故意取笑道:“麦将军啊麦将军,你这一顿鞭子却是你自找的啊!明明可以不用挨的。老夫好意帮你,你却顶了老夫几句,这你能怨得了谁?”

阿麦默了下,说道:“阿麦可以不用挨鞭子,第七营主将麦穗却得挨。阿麦可以随意地向人下跪磕头求饶,但是麦穗不能!”

徐静听了一怔,颇有深意地看了阿麦一眼,然后笑道:“倒是有些将军的风度了。不过也休要恼恨,元帅虽打了你,可不也亲自过来替你疗伤了么?想这整个江北大营之中谁人有过如此待遇?”

阿麦恼怒地瞪了徐静一眼,不答反问道:“如若有人先用大棒打了先生,然后再给先生颗甜枣哄哄,先生是否就觉不出刚才的疼了呢?”

“疼,当然疼了,不过老夫这把老骨头可禁不起打,所以只能吃甜枣,挨不得大棒了。”徐静笑道。

“那就活该我要挨大棒?”阿麦没好气地回道。

“瓜田李下,不得不防。”

阿麦又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可她和唐绍义并无私情就这样被人怀疑着实让她恼恨。

徐静见阿麦如此神情,收了玩笑话正经说道:“阿麦,我想你也明白,元帅这顿鞭子不过只是个警告,虽然唐绍义是难得的一员大将,而你又深得元帅的赏识,但如果你和唐绍义若是有了私情,军中定然不能容你们同在。到时候你们哪个能留下,就得看谁对江北军更有用了,而就目前情况来看,你还远不及唐绍义。”

阿麦不愿再和他谈此,便问道:“军中便有随军郎中,先生偏偏又从外面掳了个来,岂不是让人生疑?”

徐静知阿麦是想转移话题,捋须笑了笑,答道:“元帅明令军医不可给你们医治,老夫慈悲心肠,怎忍心看你麦将军躺在床上哀号,只得从外面给你掳个来了,你这阿麦不但不心生感激,反而质问起老夫来,实在没有良心。”

阿麦笑道:“这哪里是质问,随口问问罢了,再说阿麦还得多谢先生给我第七营送了个医术不错的军医来呢!”

徐静一怔:“你收那郎中在军中?”

阿麦点头:“我已答应他。”

徐静看了阿麦半晌,说道:“你既已决定,老夫不说什么,不过阿麦,这样妇人之仁只怕以后会给你招惹麻烦。”

徐静见阿麦抿嘴不语,不禁缓缓摇头,却听阿麦问道:“先生昨日说元帅对我第七营自有安排,不知是什么安排。”

“哦,剿匪,不过——”徐静笑了笑,又说道,“只因你,你们第七营军官现在有一半都趴在床上了,这剿匪的事情怕是还得往后拖拖了。”

阿麦奇道:“剿匪?”

徐静点头道:“嗯,宿州南部有几伙山匪已盘踞山中多年,你们第七营也歇了许久,也该出去练练了。”

阿麦本以为是要去与北漠人作战,没想到却是去剿什么山匪,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徐静见她表情如此,笑道:“你还别不乐意,这却是个美差事,那几伙山匪人数加起来已逾千人,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算是肥实得很,老夫再送你八个字——能收则收,不行再剿!”

阿麦心道也是,便谢徐静道:“阿麦多谢先生赠字。”

徐静又问道:“听说你这次来大营是骑马来的?”

听徐静提到那几匹老马,阿麦脸上不禁一红,颇为尴尬地说道:“是营里军需官耍了个小心眼,先生放心,阿麦不会向先生张嘴的。”

徐静却笑道:“你向老夫张嘴也没用,我这里也不产战马,再说我看你那军需官也没打算让你向老夫张嘴,他打的怕是唐绍义的主意,只可惜啊,这回他可打错了算盘,怕是要失望喽!就是唐绍义想送你些战马,这回也不敢送了。” 他笑看了阿麦一眼,又哈哈笑道:“老夫虽然不能送你几匹好马,不过却能送你两辆好车,正好拉了你这些伤号回去。”

徐静果然没有猜错,李少朝看到王七他们几个是怎么去又怎么回来时,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先从马背上跃下的张士强跑过来扶王七,王七忍着背上丝丝拉拉的疼痛下得马来,见李少朝还不甘心地踮起脚跟往他们后面张望,没好气地说道:“别看了,什么也没有。”

旁边的另一个军官已是大声叫道:“妈的,老李,快过来扶我一把!”

李少朝过去扶他,又发现主将阿麦竟然没有回来,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麦大人呢?”

“大人被元帅留在大营了。”张士强答道。

“那你怎么没有陪大人留下?”李少朝又问道。

张士强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他留下照顾阿麦,听李少朝如此问只得摇头。

李少朝满脸疑惑:“把大人一个人留在大营干什么呢?”

对啊,把大人一个人留在大营干什么呢?张士强也是满心疑惑,虽说大人的确是鞭伤未好,可未好的不只她一个啊,这些未好的不也都“骑”在马上回来了么?

“回京?”阿麦一脸惊愕,“不是说要让我去剿匪么?”

自从几天前商易之只把她一人留在大营里,阿麦就已觉得奇怪,可怎么也没想到商易之会命她随他一起回京。

徐静其实也没料到商易之会突然决定让阿麦跟着一起回京,否则他也不会向阿麦透露要让她去剿匪的事情,今天听到商易之如此安排,他也是心中疑惑,不过这些却不能说与阿麦知道,于是只是笑道:“你营里的军官有一半都得卧床,还如何去剿匪?只得换了别的营去了。”

“我营里军官一半都卧床还不是被元帅打的?”阿麦气道,她心中念头一转,遂目不转睛地盯向徐静,暗道莫不是这老头又有什么倒霉差事给她?

徐静被她看得发麻,只得收了脸上的笑容,老实答道:“好吧,这是元帅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他是如何打算。”他说完又仔细打量阿麦,反过来又把阿麦看得浑身不自在了,这才问道:“阿麦,你我二人同时投军,虽称不上知己,但关系毕竟不比他人,你和老夫说句实话,你现在对元帅可是有情?”

阿麦被这个问题惊得差点从床上滚落下来,呆滞了老半天才反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对先生可是有情呢?”

听阿麦如此回答,徐静反而放下心来,笑道:“既然无情,那你就听老夫一言,和元帅回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哪怕是一起见见那盛都的花花世界长长见识也好。”

“长见识是不错,可是我第七营怎么办?”阿麦自言自语道,“掌兵半年,毫无建树,以后如何服众?”

徐静笑而不答,只轻轻地摇了摇头。

棋局

八月十九,唐绍义离开江北大营,前去准备给北漠人的“周年大礼”。阿麦鞭伤未好,却仍是一身戎装地与他送行。唐绍义辞过商易之和徐静,眼光只在阿麦身上扫了一下便翻身上马,提缰欲行间却见阿麦走了上来。唐绍义心中情绪起伏,面上却不敢带出分毫来,只静静地注视阿麦。

“大哥,”阿麦仰脸,看着马上的唐绍义伸出手。

唐绍义会意,在马上俯下身和她握拳相抵。

阿麦手上用力,嘱咐道:“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