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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飞提醒对方:“他在十月三十号——也就是前天晚上给你打过一个电话的吧?”

“打过啊。”徐小缘倒是坦然承认了,不过她紧接着又说,“他是有心情了就打个电话过来,没心情的时候,你连根毛也见不着!”

罗飞继续问道:“那他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他说最近赚了一笔钱,正好姗姗快过生日了,要买件新衣服给孩子做生日礼物。”提到这事的时候,徐小缘的语气稍稍柔和了一些。

“赚了一笔钱?”罗飞敏感地追问,“他有没有说怎么赚的,赚了多少?”

徐小缘摇了摇头:“没说。”

罗飞沉吟了一会儿,又问:“孩子哪天过生日?”

“就是明天。”

“哦?”罗飞精神一振,“也就是说王景硕明天会过来给孩子送礼物?”

可徐小缘却不屑地冷笑起来:“他的话也能信?他说过的话,连放屁都不如!”

房间里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当房门打开之后,王姗祎气呼呼地出现在门口,那女孩涨红了脸抗议道:“妈,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爸!”

徐小缘提高语调反问:“还不许我说?我问你,他现在怎么连电话都打不通了?!”

“反正我爸一定会给我买礼物的!”女孩返身“砰”地把门一甩,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徐小缘顿时激动起来:“我爸我爸,叫得够亲热的呀?!一件生日礼物就把你收买了是吧?你的吃喝拉撒,哪一样他管过?我这样辛辛苦苦的,最后倒成我的不是了!”她越说越委屈,最后竟流下了眼泪,“全都是没良心的东西,全都是白眼狼??”

罗飞和尹剑互相看看,表情尴尬。他们都没有成家的经验,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对方。不过听母女俩的这番对话,她们应该确然不知道王景硕此时的下落。

那女人抽抽噎噎地哭了一会儿,心中的怨气还没散尽,又抬起头来对着卧室方向喊道:“就算他给你买了衣服又怎样?他要真有钱,倒是给你买架钢琴啊!还有你上培训班的花费,他拿得出来吗?全靠我一个人缝缝改改的,什么时候能攒够?!”

“嗯——孩子在学钢琴吗?”罗飞瞅准话题凑上去,希望能把对方的注意力从家庭纠纷中引开。

女人擦了擦眼泪,转过来看着罗飞说道:“孩子喜欢啊,从小就学。老师都说她弹得好,是个天才。明年有个全国比赛,想推荐她去呢。可是孩子连台自己的钢琴都没有。再说了,参加比赛要专门请老师做一对一的辅导,就靠我开个裁衣店,根本负担不起的。”

罗飞叹了口气,轻声道:“唉,做母亲的不容易啊。你确实付出了很多??孩子现在还小,不懂事。等她长大了,自然会感恩。”

徐小缘想听的正是这样的话,她也长长地叹了一声,然后低下头,一个人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罗飞起身准备告辞,同时他又嘱咐对方说,“如果你有了王景硕的消息,一定要及时和我们联系。”

徐小缘点点头,跟着站起身来。罗飞冲尹剑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向屋外走去。徐小缘把他们送到门口时,忽地又想起什么,便道:“有一件事,不知道说了有没有用??”

“哦?”罗飞显得很关注,“什么事?”

“前天王景硕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好像是刚刚上了出租车。当时我听见他对司机说了句:‘去明月楼大饭店’。”

明月楼大饭店——罗飞牢牢地记在心中。即便徐小缘的情报准确,那也是两天之前的事情了。而之前尹剑曾通过警务系统查询过全市的宾馆酒店,并未发现王景硕的入住记录。但无论如何,这样一条线索总是有价值的。罗飞特别伸出手来和徐小缘握了握,真诚说道:“很好!谢谢你提供的信息!”

与徐小缘道别之后,罗飞和尹剑二人离开六号楼,准备前往明月楼大酒店继续追查王景硕的下落。可两人来到路边才发现,他们那辆车的前后各停了一辆小汽车,顶头卡尾的,竟没有留下一点腾挪的空隙。

“哎,这车怎么停的呀?”尹剑正抱怨呢,却见几名男子从附近的阴影处晃了出来。这几人一边走一边散开,有意识地把罗飞和尹剑二人围在了中间。

尹剑一见苗头不对,连忙撤了一步,把后背贴在车窗上;罗飞也凝神蓄势,做好了应对不测的准备。

那几名男子渐渐逼近,在距离二人一米多远的地方停下来。其中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又单独向前迈了一步,他瓮声瓮气地问道:“你们是哪儿的?”这人剃着光头,满脸横肉,看起来有些吓人。

尹剑伸手想要去掏证件,但罗飞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示意对方先沉住气。然后罗飞反问面前的那个光头:“干什么?”

光头恶狠狠地盯着罗飞看了一会儿,说:“我们老板想跟你们聊聊。”

“聊就聊吧。”罗飞无所谓地把手一摊,“去哪儿?”

“算你识相。别问那么多,跟我们走就行!”光头一边说一边侧身让开道路,另有一名男子拉开了前方那辆小汽车的后座车门,命令道:“上车!”

罗飞扭头招呼尹剑:“走吧。”两人便钻进了对方的车内。开门的男子进了前方的驾驶室,那个光头则坐在了副驾位置。趁着汽车发动的当儿,罗飞往窗外看了一会儿,他注意到剩余的几名男子以徐小缘的住所为中心散开,各自隐匿到了附近阴暗的角落里。

汽车驶离了窦庄新村,在市内开了十来分钟,最后停在了一幢临街的两层小楼前。光头转过头来说了句:“到了,下车!”

罗飞和尹剑先后下车,跟着对方那两人走进了小楼内。开车的男子在一楼停住了脚步,光头则把罗飞和尹剑带上了二楼。过了楼梯口往右一转,前方有间屋子,光头上前隔着门说道:“老板,人带过来了。”

里面有人回了声:“进来吧。”光头便轻轻把门推开,冲身后的罗、尹二人努着嘴说:“进去!”

罗飞和尹剑走进屋内。却见这是间办公室格局的屋子,对面靠窗位置摆着一张宽大的书桌,桌后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那人埋着头,正在专心致志地摆弄着一套精致的茶具。

“你们俩坐那边。”光头朝屋子右边的长条沙发上指了指,罗飞二人便坐过去。光头反手把门关上,自己站在门口,像是个门神似的。

中年男子似乎不知道罗飞等人进来,只顾继续玩茶。他往一个小茶杯里斟入茶水,然后拿起来晃几圈又倒掉,如此反复几次之后,这才把最后那杯茶凑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他闭上眼睛品味了良久,赞道:“好茶!”

尹剑有些按捺不住了,很想发话询问,但是罗飞一直很沉稳地坐着,他也不好贸然开口。

中年男子终于把茶水吞进了肚子里,这时他睁开眼睛,目光向着罗飞二人扫了过来。这人的身形原本就高大,再加上坐的那张老板椅又高,目光中便充满了居高临下的压迫气势。

罗飞和那男子对视着,目光平淡如水。

片刻之后,男子开口了:“我不管你们的老板是谁。我就告诉你们:王景硕欠了我三十多万,在他把我的钱还清之前,谁也别来插手。明白吗?”他说话慢条斯理,但每一个字的口形都咬得很足,似乎要刻意展示出自己体内蕴藏着的强大力量。

见罗飞二人没有应声,门口的光头便呵斥道:“翔哥问你们话呢,听见没有?”

罗飞还是不说话,只是继续盯着那个被唤作“翔哥”的男子细细端详。他并没有刻意凝聚目光,但那视线中却带着某种特殊的压力。在不知不觉中,翔哥的气势竟被他一点一点地压了下去。

翔哥舔了舔嘴唇,他有点绷不住了,很想把视线从对面的男子身上挪开,但他又不甘心就这样输掉了阵势,只好硬着头皮顽强支撑。

罗飞的嘴角忽然翘了起来,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他紧盯着翔哥问道:“所以说,帮着王景硕在人民医院闹事的那帮所谓的‘朋友’,就是你们。对吗?”

翔哥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闪避了一下,片刻后他重整旗鼓,反问道:“你到底是谁?”

“让我来帮你理一理吧。你是专业放贷的,借了不少钱给王景硕。利滚利算到现在,他还欠着你三十多万没有还清。这几天王景硕联系不上了,所以你就派人在他前妻家门口守着。今天看到我们两个去找王景硕,你觉得我们也是他的债主。所以你特意让手下把我们带到这里,想要威胁我们给你让路,对吗?可惜你完全判断错了,”一口气说完这些,罗飞终于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我们不是放贷的,我们是警察。”

一旁的尹剑应声掏出了证件,然后指着罗飞特意补充了一句:“这位是省城刑警支队的罗飞,罗队长。”

翔哥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连忙起身向着沙发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打着招呼:“哎呀,误会误会,完全是误会!”走到近前又弯下腰来,伸手想要和罗飞相握。

罗飞摆了摆手,说了句:“没关系,坐吧。”

翔哥尴尬地笑了笑,为了挽回点面子,他转过来冲着门口的光头吼了句:“你们怎么办的事!不长眼睛啊?”

“翔哥??”光头蔫乎乎地想要解释几句,但他的老板已经不耐烦地挥起了手:“出去出去!”

光头黯然离去,翔哥这时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罗飞:“罗队长,这是我的名片。既然到了我这里,也是缘分,咱们一定得交个朋友。”

罗飞把名片接过来扫了一眼,却见正中间最显眼的地方印着几个大字:“鼎盛融资,于翔”。

这种社会上的融资公司,说白了就是放高利贷的。这些人借出去的钱利息都非常高,借款人常常会负担不起。为了追债,他们手下都养着一帮混混,威胁恐吓之类的事情没少做。有时候追债追得狠了,甚至会诱发严重的刑事案件。罗飞对这些家伙一向是没有好感的,但是从法律的角度又拿他们没办法。因为这些人放贷的时候,都是直接把利息和本金合并起来写进借条。比如说借十万,一年期,利息也是十万,借条里直接就写借了二十万。这样放贷者拿着借条追债时,警方即便知晓是不合法的高利贷,却也无法插手。

罗飞把名片放在了茶几上,用这样一种拒绝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于翔嘿嘿干笑了两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罗飞身旁,然后凑着脸问道:“罗队长,你们怎么也来找王景硕呢?”

罗飞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他反过来问道:“你应该知道李俊松吧?”

“李俊松?”于翔眨了两下眼睛,“罗队长,您提醒一下??”

罗飞微微眯起眼睛:“半年前王景硕的父亲死在了人民医院,当时是你派人到医院去闹事的吧?”

“您说这事啊??哎,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于翔诉苦道,“我敢把钱借给王景硕,就是看到他父亲的退休金高。结果出了个医疗事故。王老爷子一走,我这边的债权也悬了是不?总得从医院那里要出点赔偿来吧?王景硕自己没那个本事,我出面帮他搞一搞,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李俊松就是当时那个出事故的医生,被你们这么一闹,后来被医院给解聘了。”

“哦,您说的就是那个李医生啊?他叫李俊松吗?我真是有点记不清了。”于翔煞有其事地摇摇头,也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罗飞把话题切入重点:“你们后来有没有再去找李俊松的麻烦?”

“找他的麻烦干吗?”

“医院赔了十七万,应该远远不够给王景硕还债的吧?你们没想着从李俊松身上再找点?”

“从他身上找什么呀,人家都被解聘了??”于翔晃着脑袋先扯了两句,但是和罗飞的目光一接触,他又心虚地改了口,“嘿嘿,这个??其实找也找过的,但是根本没用,后来就不找了。”

“哦,为什么没用?李俊松是个很软弱的人吧?你们还吓不住他?”

“吓是能吓住,但是他没钱啊。他家的钱都被老婆管着——那个女人厉害得不得了,根本没法弄!”于翔咧着嘴连连摇头,看来是在庄小溪身上吃过苦头。

罗飞观察着对方的言语神态,觉得不像是撒谎。再说于翔在庄小溪面前碰壁而归,也算是合情合理。

“那就这么算了?”

“不算怎么办呢?”于翔无奈地摊着手,“那个姓李的既没钱,又没工作的,他老婆又那么狠,再搞下去也没意义啊。我们也是有人力成本的,得讲究个投入产出比,对吧?”

“王景硕呢?”罗飞继续问道,“他有没有去纠缠李俊松?”

“我们都搞不了的事,他能搞得了?”于翔不屑地笑了笑,然后反问罗飞,“这小子犯什么事了?偷了还是骗了?”

罗飞不动声色:“为什么这么问?”

“这小子这两天不知从哪儿弄了笔钱,你们刑警队又在找他,那肯定是犯事了嘛。就凭他那点出息,也就偷啊骗的,抢是抢不了的。”

不久之前徐小缘也对王景硕表达过类似的鄙视。看来王景硕在别人眼中不仅是个无赖,更是个无能的废物。

另外一个共同点是:徐小缘和于翔都提到了王景硕手里有一笔钱!这无疑是个值得关注的细节。

罗飞便针对这个细节继续询问:“你怎么知道他这两天有钱了?”

“因为他开始玩消失了嘛。”

“嗯?”罗飞没明白这里面的逻辑。

于翔解释说:“我之前不是说了吗?王景硕还欠着我三十多万呢。这家伙的态度是破罐子破摔了,要钱没有,赖命有一条。我们抓住他也没用,最多就是揍一顿——还不敢打重了,打重了还得花钱给他看病。所以他一般也不避讳我们。不过一旦他手里有点钱的时候,就会躲起来。”

罗飞“哦”了一声,又问:“那他有钱的时候会躲在哪儿呢?”

“多半是找个地方吃喝玩乐,风流快活。但具体去哪儿可就说不准了。”于翔摊着手道,“要不然我们也不至于在他前妻家门口守着呀。”

罗飞想起徐小缘刚见到自己的时候曾有过强烈的抵触情绪,那种情绪肯定就是来源于逼债者的骚扰。于是他警告于翔:“人家两口子已经离婚了,这债务上的事情和他老婆孩子可没关系。”

“这是道上最基本的规矩,我当然懂。”于翔在胸口上拍了拍,像是做保证似的,“我们主要还是在等王景硕。明天他女儿不是过生日吗?他很可能会来的。”

“他女儿过生日的事你也知道?”罗飞有些奇怪。这事他自己听徐小缘说过,但是徐小缘没理由会告诉于翔这样的逼债者。

“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于翔得意地笑着说,“干我们这行的,如果消息不灵通,那还混个什么?”

“无论如何,”罗飞用严肃的口吻说道,“今晚请把你的人撤走。”

于翔愣了一下,然后又赶紧赔着笑说道:“罗队长,我想欠债还钱应该是合理合法的事情吧?我们又不会乱来的,保证不给警方惹麻烦。”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的人不专业,很容易暴露行迹。而且王景硕对你们这帮人已经很熟悉了吧?所以赶快把你的人撤走,我会派警方的便衣在附近守候。”

“我明白了,我让他们马上就撤!”表态之后,于翔又向罗飞身边凑了凑,试探般问道,“看来王景硕这次犯的事可不小啊?”

“不该你问的事,就别操心太多。”罗飞一句话把对方顶了回去,然后他一边起身一边说道:“翔哥,是你把我们带过来的,怎么也得把我们送回去吧?”

“哎哟,罗队长,您就别抽我的嘴巴子了。”于翔忙不迭地抢在前头引路。走到门外时,却见那个光头还守在楼梯口呢,他便撒气般骂道:“蠢货,还不赶紧给两位警官开车去!”

第三章 赌徒 3

光头男把罗飞和尹剑送回到窦庄新村,然后又传了于翔的命令,将那些在门口蹲点的喽啰全都撤走。罗飞则叫来了便衣刑警在现场设伏,一番布置妥当,他和尹剑二人上了车,准备去明月楼大酒店先行打探王景硕的下落。

“这个王景硕肯定就是绑匪了!”在开车行进的路上,尹剑论断般说道。他的语气中透着大战来临前的紧张和兴奋。

的确,种种迹象都表明:王景硕就是这起绑架案的最大嫌疑人。

——他背负着巨额债务,对金钱有着迫切的需求;——他曾出现在交易赎金的现场;

——他和李俊松有过尖锐的医患纠纷;

——赎金交易之后,他立刻打电话给前妻,自称“赚到了一笔钱”。

综合以上这几点,谁还敢说王景硕不是绑匪?

可是罗飞心中却仍有疑虑。在尹剑作出那个论断之后,他沉默了两三分钟,忽地问道:“他为什么要躲起来?”

“他犯了这么大的案子,当然要躲起来啊。”听尹剑的口气,似乎这问题根本没有提出的必要。

“我是说他为什么要躲着于翔?既然赎金到手了,不是应该积极把债务还清吗?何必还要让老婆孩子跟着受牵连?”罗飞沉吟道,“所以说,我们如果把欠债作为他绑架的动机,这里面的逻辑就理不通了。可是如果抛弃了这个动机,又很难解释王景硕为什么会在半年之后对李俊松做出这么大的动作来。”

尹剑一边开车一边琢磨着,片刻后他又提出了一个新思路:“会不会是王景硕和于翔联手作案呢?因为王景硕没能力偿还巨额债务,于翔便逼着他对李俊松实施了绑架。得手之后王景硕想要独吞那批钻石,这才玩起了失踪?”

罗飞摇头道:“不像。如果于翔和王景硕联手作案,当我们到徐小缘家里的时候,于翔马上就会想到这是警察找上门来了。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怎么会主动招惹我们呢?”

尹剑回想和于翔等人接触时的情形,对方那些表现可不像是装的。这么看的话,于翔参与作案的可能性的确不大。因为找不到更好的解释,尹剑便含糊说了句:“可能另有隐藏的动机吧。”

罗飞也不再多说什么。凭空猜测是无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查出王景硕的下落。

晚上二十点三十六分,罗飞和尹剑抵达此行的目的地——明月楼大酒店。

明月楼大酒店位于省城西部的开发区内,周围是一片新兴的商业和娱乐中心。王景硕来这里的目的多半就是为了享乐挥霍,而明月楼大酒店则是被他选中的落脚点。

在公安内部网络上,警方并未查询到王景硕的开房信息。不过这种人很可能会使用伪造的身份进行登记,所以罗飞特意来到明月楼大酒店的保安部,请求协助调查。

保安部长李旭查询了十月三十日晚间到十月三十一日早晨的开房记录,一共排查出二十七条单身男子的入住信息。随即罗飞便根据记录上的登记时间查看前台的监控录像,把这二十七名男子全都过了一遍,可惜未能发现王景硕的身影。看来此人并没有在酒店内住宿。

尹剑猜测道:“也许他的目的地并不是明月楼,只是打车打到这里,然后就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打车的时候不说真正的目的地,而是报出附近另一个更加出名的建筑物,这种情况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不过大多数人的习惯还是先报出要去的地点吧,如果出租车司机不认识,这才会继续说出附近的标志性建筑。可是听徐小缘的描述,王景硕上车后就直接说了:“去明月楼大酒店。”所以罗飞还不想轻易放弃这个目标,在沉吟片刻之后,他向李旭问道:“你们酒店除了客房之外,还有哪些消费场所?”

李旭回答:“三楼四楼有几家餐厅,七楼有桑拿浴城,十楼有健身房和足道馆,十一楼有酒吧和KTV,另外地下室还有一个游艺厅。”

尹剑听完之后立刻提议道:“浴城、足道馆、酒吧、KTV,这些都是重点场所,值得好好查一查。”他说的这几个地方都是有可能提供色情服务的,很容易吸引到王景硕这类的人。

可是罗飞却挥了挥手,作出决断说:“先去游艺厅看看吧。”

于是由李旭带路,一行三人首先来到了地下室。游艺厅的大门口彩灯闪烁,营造出一派梦幻般的炫目效果。

穿过大门,却见硕大的游艺厅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各式各样的游艺机音效和喧闹的人声混杂在一起,此起彼伏。

“这儿生意很好啊。”罗飞加大嗓门说了句。

李旭回答说:“这里的游艺设备是全市最好的,有很多人专门跑过来玩。这个点又是高峰期,要是赶上周末的话,更不得了呢。”

罗飞的目光在四下里看了看,又问:“不牵涉赌博吧?”省城的游艺厅有一段时期涉赌情况很严重,今年年初警方特别组织过一次专项治理行动。罗飞看到这里也有不少博彩类的游艺机,故有此问。

李旭连忙表态说:“绝对没有。我们这里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游戏币,一块钱一个,不能回收的。”他一边说一边把罗飞引到了服务台,对里面值班的小姑娘说道:“拿几个游戏币出来。”

小姑娘递上几个游戏币,圆圆的,体积比一块钱的硬币稍小一点。罗飞拿到眼前看了看,果然是那种通用型的普通游戏币。

一般来说,涉赌的游艺厅都会使用专门定制的游戏币。赌客花钱买币,如果在游艺机上赌赢了,额外获得的游戏币可以送到服务台回购,从而赚取赌资。而这种通用的游戏币店家是不可能回购的,因为这些通用币谁都可以去厂家购买,价格大概在两毛钱,如果有人去厂里买币再倒卖给店家,那就可以轻松地赚取差价了。

所以在年初那次专项治理行动之后,警方特别作出规定,游艺厅内只允许使用普通游戏币,不可定制,从而堵死游艺厅涉赌的可能。现在看来,明月楼大酒店里的这家游艺厅倒是很好地遵守了警方的规定。

尹剑拿出一张王景硕的照片让售币的小姑娘辨认。后者正端详之间,罗飞忽然伸手在尹剑肩头一拍,说了声:“过来!”

尹剑听对方的语气不一般,精神立刻紧张起来。他跟着罗飞往服务台右侧走了七八步,两人来到了一个背光的角落里。这里可以很好地观察游艺厅内的情形,但是别人却很难看到他们。

罗飞伸手指了个方向:“正对大门的那根柱子旁边,第三台博彩机——看到那家伙没有?”

尹剑凝神看去。却见那台机器前站着一个男子,中等个头,极瘦,脸色白得可怕,头发则又乱又长,活像一个营养不良的病痨鬼。

“啊!”尹剑认出了那个人,他惊讶地低呼了一声,“是王景硕?!”

罗飞点点头,继续专注地观察着什么。

“现在怎么办?抓吗?”尹剑显得有些局促。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了目标,所以准备不足。

“不,别鲁莽。”罗飞抬起手来摇了摇,然后他又提醒自己的助手,“你有没有看到王景硕身旁的那个人?”

尹剑也注意到了,在王景硕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那人身高体壮的,面相不善。王景硕全神贯注地玩着博彩机,年轻人则陪在一旁认真地看着,他的手里还拿着个小本。

这时正好一局游戏结束,王景硕用拳头在博彩机上砸了一下,看来对游戏的结果颇不满意。那个年轻人则低下头来,在那个小本子上面写了些什么。

“那是他的同伴?”尹剑自言自语地猜测道。罗飞则皱起眉头,继续紧盯着那两个目标进行观察。李旭这时也走了过来,见到两名警官神情严肃,他不敢打搅,只是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着。

又是一局游戏结束,这次博彩机里一下子吐出了好几枚游戏币。王景硕兴高采烈地把赢到的游戏币攥在手里。他身旁的年轻人又开始埋头记录,同时张大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罗飞悄然颔首,似乎在心中有了某些论断。然后他轻轻拉了尹剑一把,招呼道:“出去说话。”

尹剑便和罗飞一同走到了游艺厅外,李旭在他们身后紧紧相随。站定之后,尹李二人都看着罗飞,期待着后者的讲解和指示。

却听罗飞开口道:“这个场子里有暗庄。”

“暗庄?”李旭露出讶然的表情,他下意识地往游艺厅内瞥了一眼,“这是??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在利用你们的博彩机开庄设赌。”罗飞解释道,“具体来说,就是有人在以自己的渠道向赌徒出售游戏币,赌客拿着游戏币过来玩,如果输了,这钱开庄的人就挣下了;如果赌客赢了,也可以拿赚到的游戏币找庄家兑换现金。因为大家用的都是普通游戏币,为了防止有人借机倒卖牟利,庄家会派马仔跟着赌客,随时记录对方的输赢情况,最后兑换时以马仔记录的数据为准。”

尹剑听明白了:“原来王景硕是上这儿赌博来了,他旁边的那个人就是庄家的马仔。”

李旭则忙着辩白道:“开暗庄这事和我们酒店可没什么关系。”

罗飞说:“我相信酒店方面是不知情的,不过游艺厅里肯定有工作人员和庄家相勾结。”

李旭表态:“我这就把他们经理叫过来,好好查一查。”

“这事先不着急。”罗飞阻止道,“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找人,不是抓赌!”

“这两件事搅在一起还真有点麻烦呢。”尹剑这时也理出头绪来了,“如果我们对王景硕采取行动,说不定会和庄家产生冲突,局面失控就不好办了。”

罗飞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别在这里动手,这里太乱了。”

尹剑询问:“那该怎么办?”

罗飞捏了捏下巴,沉吟道:“得先把那个暗庄揪出来才好。”

“怎么个揪法?”

“如果我是庄家,我多半会在酒店里包一个房间,以便和赌客进行游戏币的兑换和交易。”

“嗯。”尹剑点头道,“所以要查一下酒店的入住记录,看看有没有长期包房的可疑人员。”

“没错。你留在这里,盯住王景硕。”罗飞先是对尹剑下达了命令,然后又转过头来看着李旭,“你这就带我去查看相关记录吧。”

于是尹剑留在游艺厅门口值守。李旭则带着罗飞来到酒店前台,他们查询了目前所有住客的登记情况,很快就锁定了一个重点目标:在1536房间住着一个叫做韦进章的男子,这人已经常住了一个多月。而据客房服务员反映,经常会有陌生人进出这个房间。

罗飞做出决定:“我上去看看。”

李旭主动请缨:“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罗飞却摆摆手:“不用了。人多了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你还是到游艺厅那里给尹警官做个帮手吧。”说完他便一个人向着电梯间而去。

坐电梯上到十五楼,顺着墙壁上的指示牌找到1536房间所在的方向——却是在右手边走廊的尽头。于是顺着那个方向而行,在经过公共卫生间的时候,却见有个痞里痞气的男子正靠在卫生间门口抽烟。罗飞假作不在意,只随意一瞥,继续往前走。

男子把香烟扔在脚下踩灭,然后跟住罗飞的步伐。两人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了片刻,眼看就要抵达最顶头的1536房间了,那男子蓦地加速超过了罗飞,将其拦下来问道:“哎,你干吗呀?”

罗飞赔着笑说道:“是朋友介绍我来玩的,他说要到1536来买筹码。”

“哪个朋友?”男子上下打量着罗飞,“你让他一起来。”看样子他的警惕性还挺高的。

“王景硕嘛——”罗飞咧着嘴道,“他在下面玩得正high,怎么肯上来?”

“说这些都没用。”男子的态度依然强硬,“我们这儿的规矩,第一次来必须由熟人带着。”

“哦,好的,好的。”罗飞客客气气地说着话,忽然间伸右手攥住了对方的胳膊,一拉一转,那男子便失了平衡。等后者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趴在了走廊的地毯上,一只手被别在身后,背部则被重重地压着,动弹不得。

罗飞的左手绕到男子颌下,用臂弯箍住他的颈部,让他无法出声呼喊。同时他右手发力,将男子被擒的那只手掌向反关节挤压。男子吃痛不过,脸上的肌肉夸张地扭曲起来。

罗飞附耳问道:“疼不疼?”

男子用尽全力,在有限的幅度内拼命点头。

罗飞又道:“明白告诉你,我是警察。一会儿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许乱喊。知道吗?”

这变故完全出乎对方的意料,男子愣住了,一时间不知所以。

罗飞也不废话,继续加力扳住对方的手掌关节。等对方痛苦地“唔唔”起来时,他又问道:“听明白没有?”

男子的下巴颏儿在地毯上连撞了好几下,像小鸡啄米似的。直到罗飞的两只手同时松了劲,他才如释重负般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