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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对方老实了,罗飞便展开了现场询问。

“你叫什么名字?”

“孙??孙乾。”

“屋子里还有几个人?”

“就一个。”

“是韦进章吗?”

“对,章哥??”

“你身上有没有房卡?”

“有,在右边裤兜里。”

罗飞腾出手在对方裤兜里摸了摸,很快找到了房卡。然后他把对方的皮带解开抽出来,熟练地打了个扣,把对方的双手反扎在背后。他提着皮带低声命令了一句:“站起来。”

孙乾扭着身体勉强起身。因为皮带被抽掉了,他必须用双手从屁股后面抓住裤腰,长裤这才不会向下滑落。

罗飞牵着孙乾来到了1536门前,右手房卡伸进卡槽里插了一下,房门应声而开。房间里的电视机正以很大的声音播放着一部喜剧电影,空气中则弥漫着浓重的烟味。

向屋内走了几步,绕过了门口的卫生间,却见一名男子正懒洋洋地躺在床头,手里夹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罗飞认得此人正是开房时登记的住客韦进章。

韦进章也看到了孙乾和罗飞,他满面狐疑地坐起身,冲着孙乾问道:“怎么回事啊?”

孙乾哭丧着脸瞥了罗飞一眼,怯然说道:“章??章哥,他是警察。”

“我操!”韦进章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把手里的香烟往地上一扔,埋着头就想往屋外冲。可惜他刚刚跑出去两步,胸口就挨了罗飞一脚,他的身体像一只笨重的沙袋,又重新摔倒在了床上。

“韦进章!”罗飞严厉地呵斥道,“你的身份资料警方已经全部掌握了,你还想跑到哪儿去?!”

韦进章一下子蔫了,他瘫坐在床头,摆出一副可怜样为自己辩解道:“警察同志,我们就是几个朋友凑一块儿玩玩??真没犯啥大事。”

罗飞先是郑重告诫道:“到底犯了多大事得看警方的调查结果。”随后他又放缓了口吻,语气一转,“不过我今天不是为你这事来的,我在查另外一件案子。你如果好好配合,也可以算个立功表现。”

韦进章忙不迭地表态:“配合!一定配合!”

罗飞朝窗户下指了指:“你先坐过去。”那里摆放着两只单人沙发和一套茶几。

韦进章乖乖地在其中一只沙发上坐好。罗飞随手把孙乾往墙角一推,命令道:“你待在这里别动。”然后他自己也走到窗边,在另外一只沙发上坐下来。他拿出王景硕的资料照片,递到韦进章面前问道:“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

韦进章看了一眼便道:“认识——王景硕嘛,我们平时都叫他王八蛋。怎么了,他身上有案子?”

罗飞没搭对方的话茬,继续问道:“他是你的常客吗?”

韦进章翻了翻眼皮,似乎在心中计算了一下,然后回答说:“连这回也就第三次吧?他是好赌,但手头紧,所以也不常来。”

“那这次呢?”罗飞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手上的钱是不是挺多的?”

“这两天一共玩了四千多块。”韦进章评价道,“对他来说可不少了。他前两次来也就玩个三五百的。”

“你知不知道他身上一共有多少钱?”

韦进章很干脆地回答说:“一共就是四千多块啊,已经全都输光了。”

罗飞“哦”的一声。

韦进章详细说道:“他是前天晚上过来的,一直在玩,整整熬了两天了。其实到今天下午的时候他身上的钱已经输光了,一共是四千六百块。后来他死皮赖脸地又在我这儿赊了一千块,我估计也快玩得差不多了吧?”

“你们的输赢有这么大吗?”罗飞表示质疑,“一块钱一个的筹码,两天能输四千多块?”

“这个??”韦进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老实说道,“筹码嘛未必就是一块钱一个,具体多少钱在买的时候会约定好。这两天王景硕玩的是十块钱一个的。”

对了,反正有马仔跟着记账,所以筹码的面值只要双方有个约定就行。这么看来的话,韦进章倒不像在说谎。可是王景硕身上难道真的就只有这四千多块钱吗?这和案情明显不符啊。

罗飞凝思了一会儿,又对韦进章说道:“一会儿你照我说的去做。如果做好了,你这事我这次就先不追究。”

“要怎么做?你尽管吩咐。”韦进章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罗飞便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韦进章听完后直拍胸脯:“你放心吧,这肯定没问题。”

罗飞又拿手机拨通了尹剑的号码,嘱咐说:“一会儿马仔会带王景硕上来,你们什么也别管,偷偷地跟着。王景硕进屋之后,你们在外围警戒。”

在罗飞打电话的同时,韦进章起身帮孙乾松了绑,然后他命令道:“你去把王八蛋带过来。就说老子现在没心情,不想赊账了。让他把欠的赌债先还上再说!”

孙乾唯唯诺诺地去了。韦进章又跑回来坐在罗飞身边,两人一同等待。

过了大约十分钟,孙乾把王景硕带到了屋内。后者两眼熬得通红,走路轻飘飘的,已经虚弱不堪。但他的目光却又透出一种异样的亢奋光彩。

这个照面一打,罗飞已经知道:眼前这家伙确实是个嗜赌如命的颓废之徒。他为何会遭受众人的鄙夷,为何从一个高干子弟沦落为市井无赖,为何会欠下巨额外债??这些问题都在这一瞥之间有了答案。

韦进章首先问孙乾:“我们赊给他的一千块还剩多少啊?”

“没多少了。”孙乾拿着手里的记账本看了一眼,“他又输了七百二十块,现在借的钱还剩二百八十块。”

韦进章冲王景硕翻着白眼:“行了,先把这七百二十块还上吧。”

“章哥,我没钱啊。”王景硕向前挪了一步,讪讪地赔着笑,“您让我再玩一会儿,等我赢到钱就能把账还上了。”

“滚你个王八。老子没耐心等了,老子现在要回家睡觉去。”韦进章一边骂着,一边对孙乾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一巴掌扇在王景硕的脑后:“你他妈的还不还钱?”

王景硕本来体质就虚,又毫无防备的,这一下被打得直晃悠。孙乾趁势在他腿弯里补了一脚,王景硕膝盖一软,竟跪在了韦进章和罗飞面前。

孙乾继续向前,伸手掐住王景硕的后脖梗子,把对方的脑袋往下方按去。王景硕的身体便向前方蜷了起来,脑袋距离地面大概只有十来厘米的距离。

韦进章跷起二郎腿,用脚尖挑着王景硕的下巴,狞笑着问道:“说吧,什么时候还钱?”

王景硕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欺辱,他涎着脸皮说道:“章哥,我是真没钱啊。要不您把我拉到市场上剁了?这一身子肉没准能卖出个千八百的?”

“都说你是个王八蛋,你还真是个王八蛋啊?到这会儿了还跟我油嘴滑舌的?”韦进章把脚尖捅进了王景硕的嘴里,恶狠狠地骂道,“操你妈的,我叫你嘴滑!我叫你嘴滑!”

韦进章的脚尖一阵乱捅,王景硕的后脖子被孙乾牢牢按住,他不敢反抗,又无法躲避,只能闭起眼睛承受,模样狼狈不堪。

罗飞有些看不下去了。其实对王景硕进行逼债本是罗飞的安排,但他没想到韦进章的手段如此恶劣。于是他此刻轻轻地佯咳一声,意思是:差不多行了。

韦进章便把脚撤了回来,那边孙乾也松了手。王景硕揉着后脖子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一脸怪相。

“我真他妈懒得跟你纠缠。”韦进章把罗飞设计好的台词抛了出来,“我问你,就算你没钱,你身上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抵押的吗?”

“几件破衣服,一双破鞋。您要吗?”王景硕的身体抖索了两下,一副标准的无赖模样。

“谁要你这些破烂?我是说值钱的东西。”

“我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早就换成钱,要不赌了,要不买酒喝了。”

“你好好想想啊。”韦进章换了一种诱惑的口气,“只要你拿出好东西来,不但可以把债抵了,我还可以再给你两三千的,让你玩个痛快。”

王景硕把手一摊:“我真没有。”

韦进章看了看身旁的罗飞,用目光在询问:怎么办?

罗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间他抬起眼睛,锐利的视线直刺向王景硕的双目,同时他冷冷地问了句:“你手上不是有钻石吗?”

王景硕一怔,然后他的嘴慢慢咧开,那表情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诞的笑话。“我手上有钻石?”他笑得差点要咳嗽,“我手上如果有钻石的话,那粪坑里都能刨出金子来!”

罗飞看着王景硕,观察着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等王景硕的笑声平息之后,罗飞转过头来对韦进章说了句:“你们两个先走吧。”

“好嘞。”韦进章痛快地应了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走。孙乾更是如蒙大赦,抢在前面溜得比兔子还快。

王景硕看看韦进章的背影,又看看罗飞,脸色有些诧异。他似乎弄不明白:这个让“章哥”都唯唯诺诺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罗飞指了指空下来的沙发,说了声:“坐吧。”王景硕叫坐就坐,大咧咧地毫不在乎。罗飞这时又拨了个电话给守候在外围的尹剑,说:“你进来吧。”

片刻后尹剑推门进入了屋内,他拉了书桌旁的椅子坐下来,目光在对面二人身上扫来扫去的,急切想要知道些什么。

罗飞先开口了,他向王景硕亮明了身份:“我们是警察。”

“警察?”王景硕先是一愣,随即便叫了起来,“刚才那家伙是个开赌局的庄家,我在他身上输了四千多块,你们怎么不把他抓起来?”

罗飞知道对方想的什么心思,便说:“把他抓起来赌资也是要没收的。然后你们两个还得罚款。”

王景硕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他又晃着脑袋问道:“那你们还有啥事啊?没事我就走了。”

罗飞道:“当然有事了,我有些问题要问你。”

“快问吧。”王景硕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我困着呢,两天没睡觉了。”

罗飞便直接切入案情的核心:“你认识李俊松吧?”

王景硕在肿胀的眼球上揉了揉,反问道:“谁啊?”

“半年前你父亲在人民医院去世,当时出事故的那个医生。”

“哦?”王景硕好像想起来了,他咂着嘴问道,“提他干吗?”

“你对他很有意见吧?”

“当然有意见了——他把我老头子给整死了啊。虽说我跟老头子不亲,但每个月一万多的退休金呢。我跟钱能不亲吗?”

“那你现在和他还有接触吗?”

“有什么好接触的?我们老死不相往来。”王景硕居然说了个文绉绉的成语,然后又补充道,“我没钱,他也没钱,两个穷光蛋接触个什么玩意儿!”

罗飞盯着王景硕看了一会儿,说:“李俊松前一阵失踪了。”

王景硕翻了翻眼皮,面无表情地吐出四个字来:“关我屁事。”

罗飞又继续说道:“他是被绑架的。绑匪前天晚上和李俊松的家属进行了交易。交易地点就在金山体育场的K区看台。当时体育场内正在进行一场重要的足球比赛。绑匪趁着比赛结束的混乱当儿,成功地取走了价值百万的钻石。”

王景硕把头转了过来,他看着罗飞,似乎在琢磨对方话语中的意思。

“有证据表明,你当时也在K区看台上,身穿红色球衣混迹在客队球迷中间。而且比赛结束不久,你曾打电话给你的前妻,说是手上搞到了一笔钱,对吗?”

王景硕再糊涂,这时也听出味儿了。“哦,你以为我就是那个绑匪?”他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

“当然要解释,”王景硕顿了顿,忽又带着一丝怪笑反问道,“这可是一桩大案子啊,对吧?”

“绑架,当然是大案。”

“那我的解释应该很有价值了?”

罗飞点了点头。王景硕便伸出五个手指:“我也不多要,信息费五百块。”

这次轮到罗飞愣住了。他还从来没见过有人会在接受询问的过程中向警察索要信息费的。一旁的尹剑更是目瞪口呆,他忍不住要提醒对方:“喂,你搞清楚状况!现在是我们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你如果不想要这个机会,那我们就把你带回公安局,直接上刑拘!”

“上就上呗。”王景硕无所谓地摊着手,“外面的世界这么险恶,我找个有吃有穿的地方休养一阵也不错。”

罗飞和尹剑对视了一眼,都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要说这么大的案子,五百块就算从办案经费里支一下也没什么。只是这种钱要给到一个嫌疑对象的身上,这实在是有点遭到敲诈的感觉。

“给你钱有什么用?”尹剑用嘲讽的口气说道,“最后还不是赌个精光?”

没想到王景硕却嘟囔着说道:“这次不赌了??明天是我女儿生日,说好了要买个礼物给她。”

罗飞心念一动。看来这家伙虽然是个混蛋,对女儿倒还是上心的。也难怪王姗祎会在母亲面前护着他。

罗飞算是给自己找了个接受对方要价的理由,他便点头道:“那好吧,只要你能讲清楚,五百就五百。”

王景硕把身体往沙发背上一靠,心满意足。然后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说起来:“这事吧是这么回事。上个礼拜有人往我家寄了封信,收信人写着我的名字。我女儿帮我收了,然后转交给我。信里面装着一张球票和一张彩票。球票就是前天晚上那场比赛的,彩票也跟那场比赛有关,复式投注,面值两千块,押的是两队打平。”

罗飞的眉头皱了起来:“所以你才会出现在球赛现场?你那四千多块钱就是彩票中奖得来的?”

“就是这样。我对足球虽然兴趣不大,但是手里捏着这么大面额的彩票,怎么也要到现场来盯着嘛。”王景硕得意地说道,“而且我这一盯吧,还真就中奖了。”

“那你怎么会有红色的球衣呢?”既然不是球迷,肯定不会事先准备球衣啊。

“那衣服是进场的时候领的。有人站在看台的入口处,看我没穿球衣就发了一件给我,不要钱。”

这也说得通,发球衣的应该是客队球迷俱乐部的工作人员。罗飞又问:“给你写信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不知道,那是一封匿名信。”王景硕翻了翻眼睛,“我就说嘛,谁没事寄这玩意儿给我?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呀!果然,这是有谁故意要陷害我呢?”

罗飞冲尹剑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出门打了两通电话回来,报告说:“和客队球迷俱乐部核实过了,那天确实有人给球迷免费发放客队队服。另外王姗祎也证实了匿名信的事情。”

“我没说谎吧?”王景硕把手伸了出来,“可以给钱了吗?”

“那个信封还在吗?”即便知道信封上也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但罗飞还是忍不住要问一句。

“不在,当时就扔进垃圾桶了。”王景硕的手指往上挑了挑,示意催促。

罗飞拿出钱包,数出五张百元大钞递给对方。

王景硕把钱揣进衣兜里,伸了个懒腰问道:“这回没事了吧?我可真撑不住了,困死了。”

“你就在这儿睡吧。”罗飞把一张房卡扔在了茶几上,“这房应该能住到明天中午。”

王景硕也不客气,乐呵呵地把房卡收了。罗飞则带着尹剑离开了房间。

一踏上走廊,尹剑就重重地叹了口气:“线索又断了!”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罗飞用半是劝慰半是教诲的口吻说道,“以后记住了,任何时候都不要太过乐观。”

“罗队啊,这次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的?我想肯定要比我先知先觉吧?”

“当我看到王景硕是个赌徒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案子很可能不是他做的。”

“为什么?”

“因为那起绑架案策划得滴水不漏。绑匪在取赎金的过程中更是排除了一切潜在的风险。一个风险控制意识这么高的人怎么会沦为赌徒呢?你看王景硕,他在两天的时间内输光了四千多块,这明显不符合绑匪的行事风格。”

尹剑一边聆听一边点头,不过他很快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既然你早就知道绑匪不可能是个赌徒,那在排查酒店的时候,你为什么首先要去游艺厅呢?”

“你把这事想复杂了。”罗飞微微一笑,给出了一个简单的答案,“因为游艺厅在地下室,当时是距离我们最近的地方。”

第四章 医院

杀人很容易,麻烦的是如何处理尸体。

(1)

十一月二日。

荷花池是省城境内的一座小湖泊,每年夏季,湖内便开满荷花,因而得名。在荷花池南侧有一片草地,早已成为附近市民休闲散步的绝佳场所。

近几个月来,草地东侧相对平整的那块区域被一帮爱跳健身舞的大妈所占领。她们每天早晨八点钟准时在此集合,一番欢跳总要到十点左右才会结束。

今天也不例外,一帮老姐妹们都到齐之后,组织人陆大姐便拿出一个便携式的播放器,准备开始播放配乐。可是她还没来得及按下按钮,却有另一段音乐提前响了起来。

那是一首很恶俗的歌,在空旷处播放的时候,其最大的优势在于能制造出足够的分贝。

“是谁的手机呀?赶快接了。”陆大姐嚷嚷了一声。然而那帮姐妹们全都挂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无辜表情。片刻后陆大姐意识到这声音并不在自己前面而是在身后,于是她又转过身来。

身后有一张公用长椅,音乐声正是从椅面下方传出来的。

“谁丢手机了?”陆大姐嘀咕着走过去,她用右手撑着椅面,慢慢蹲下身。却见椅面下藏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鼓囊囊地塞着不少东西。陆大姐伸出左手把塑料袋往外拉,感觉还挺沉。

几个爱凑热闹的老姐妹这时也围拢过来。

“这是谁的东西呀?”

“里面好像有个手机。”

“正响着呢,没准就是失主打来的,一接就知道了。”

“合适接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么多人看着呢,谁也不是小偷。”

??

在这片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陆大姐解开了塑料袋顶部的结扣,她把袋子口拉开,向里面看了一眼。第一下似乎没看明白,于是把袋子继续往下扒拉,里面的东西便更加清晰地呈现出来。

陆大姐像是过了电似的,整个人往后弹开半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时她号哭般的大喊了一声:“我的个妈呀!”

三分钟后,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赶到现场拉起了警戒线。但警戒线并不能阻断人们的好奇心。荷花池畔所有的闲人都在向这边聚拢,他们围在圈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又过了十来分钟,罗飞带着技术人员来到现场。他们分开人群,进入了警戒圈内,一眼便看见黑色的塑料袋散落在长椅边,袋口露出一团黑乎乎的毛发。

罗飞神色凝重,他蹲到近前,伸手将袋口彻底拉开,袋子里包裹着的一颗人头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颗男子的头颅,双眼半睁,死不瞑目。他的面庞上冻结着临死前的表情,悲伤、惊诧、恐惧、愤怒,多种激烈的情绪交杂在一起,令人过目难忘。

罗飞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转头对身旁的尹剑说道:“打电话叫庄小溪过来吧。”

抵达现场后的庄小溪确认了头颅的主人——正是失踪多日的李俊松。女人站在丈夫的头颅前沉默良久,她的脸上似乎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罗飞知道,她只是习惯了将那些柔软的东西隐藏在坚硬的外壳下。

虽然早已预料到李俊松的不测,但头颅的出现还是让案件性质发生了重大改变。绑架案变成了恶性杀人分尸案。由于现场一度聚集了太多的围观者,荷花池畔惊现人头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成了全城热议的恐怖话题。

专案组旋即扩编,由市公安局宋局长亲自挂帅。当天下午,扩编后的专案组在公安局会议室召开了第一次案情分析会。除了宋局长之外,出席会议的还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那是一个身形瘦小但仪表威严的半百男子。罗飞认得此人正是身居市委常委高位的省城政法委书记唐兆阳。

公安刑侦工作也算是政法委主管的一个分支,但政法委书记亲自出席刑侦会议还真是罕见。罗飞不知道这是出于对本案的重视呢,还是另有其他原因,他无暇辨别这些官场之事,当务之急是首先把案情向领导做个清晰的汇报。

“死者李俊松,男,今年四十六岁。原为人民医院肾脏科主任医生,半年前因一起医疗事故被解聘,此后一直无业。十月二十三日晚间,李俊松独自驾驶一辆凯美瑞轿车至本市郊区的楚岗风景区,随后失踪。十月三十日下午,李俊松的妻子庄小溪收到一个包裹,包裹内有一枚人体断指。经指纹比对,这枚断指属于李俊松的右手拇指。断指截面可见活体反应,证明该手指被截断时李俊松仍然存活。寄件人以此威胁庄小溪,要求对方准备价值一百万的钻石,于当天晚上在金山体育场进行交易。绑匪对这次交易进行了严密的设计,警方的现场布控完全失败,作为赎金的钻石被绑匪取走。”

听到这里唐兆阳摇了摇头,似乎心中有些想法。

宋局长察言观色,他对罗飞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专门向唐兆阳解释说:“庄小溪希望能帮李俊松把断指接活,所以她拒绝了警方的拖延战术,执意要求当晚就和绑匪交易。罗飞他们只好仓促上阵??”

唐兆阳“嗯”了一声,看看罗飞说:“继续吧。”

罗飞便接着往下讲述:“警方随后展开排查,从多个角度寻找绑匪的踪迹,但一直没能取得有效的突破。今天上午七点五十八分,110话务员接到报警电话,说荷花池畔的草地上发现了一颗人头。我随即带人赶往现场勘查。经庄小溪辨认,这颗人头正是李俊松的。人头用一只黑色的垃圾袋包裹。袋子里除了人头之外,还有一只手机和一张纸条。手机是李俊松生前所用,绑匪在交易赎金的过程中也是用这只手机和庄小溪进行联络。当时塑料袋被藏在一张长椅下面,手机则提前设置好闹钟。闹铃响起之后被现场跳舞的大妈们发现。纸条上则写着一句话,应该是绑匪特意留下的??”

在罗飞说话的过程中,尹剑一直配合操作着一台投影仪,不断向与会者展示着现场拍摄到的照片。最后说到纸条的时候,投影屏幕上也适时出现相应的特写,所以罗飞没有把纸条上的字句念出来,而是让大家自行阅读。

那张纸条上写的是——

一切有罪之人都要得到惩罚。

会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大家都在沉思着,试图揣摩出这句留言背后的意义。

片刻后罗飞的声音再次响起:“纸条上的字是用打印机打上去的,无法鉴定笔迹;技术人员仔细检查了现场所有的遗留物,也没有发现诸如指纹之类的痕迹。另外现场位于荷花池畔,周围缺少道路监控设备,所以排查监控的侦破手法也行不通。”

宋局长接过话头说:“这意味着我们的对手具有极强的反侦查意识。”

罗飞点头道:“至少到目前为止,他的所有行动都没有留下可供警察追查的线索。”

宋局长停顿了片刻,又问:“死亡时间呢?”

“结合死者头颅的腐败情况以及近期的环境温度,法医给出的判断是三天左右。”

“三天左右??”宋局长略略一算,“那就是在赎金交易前后。”

罗飞点点头,进一步分析说:“绑匪很可能在获取赎金之后就把李俊松杀害了。在他的计划中,恐怕从来没有给李俊松留过活路。”

“这并不是一起单纯的绑架案。”宋局长作出了某种论断,“这是一起兼具勒索性质的报复杀人案。我建议把排查重点瞄准和李俊松有过节,尤其是经济上有纠纷的人群。”

罗飞认同对方的判断。如果仅仅是绑架然后撕票,绑匪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处理死者的人头。把人头留在人流频繁的市民公园,并且用手机来吸引关注,这明显带有强烈的复仇意味。而刻意留下的那张字条更是在向世人宣告些什么。

其实罗飞之前已经把死者生前的矛盾点作为排查的重点,但那时思路大方向还是落在绑架案上,也就是说绑匪的主要目的是求财;而现在看来这个思路确实要改变了,绑匪的主要目的应该是寻仇,而谋财只是一个附带的衍生品。

宋局长又盯着投影屏幕上的字条看了一会儿,他的眉头慢慢皱起来,呈现出某种忧虑。末了他把目光转回到罗飞身上:“你们在排查的时候要注意,不光是寻找凶犯,更要防止出现后续的受害者。”

罗飞深吸了一口气,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句:“明白。”

“一切有罪之人都要得到惩罚。”——这“一切”两个字,显然不是李俊松一个人能够代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