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要硬挺着。”纪老太太说着,就要吩咐人请郎中。

纪晓芸忙就拦住了纪老太太。

“祖母,我回去躺躺就好了。”纪晓芸说道。

“那也好。”纪老太太就叫牡丹。

牡丹走了这半晌。还没回来。

芍药忙上前来。

“老太太,牡丹方才说有事。说是去去就来。”芍药忙就说道。

纪老太太也并没放在心上,就吩咐芍药亲自服侍着纪晓芸回去歇息。

纪府后角门

牡丹进门的时候,不知怎地脚下一绊,几乎摔倒。她踉跄着站稳。随即就去摸袖子。袖子里的东西还好好地在,并没有掉出来。

牡丹轻轻地嘘出一口气。

看门的婆子赶着上前来奉承。

“牡丹姑娘什么时候出去的,婆子竟然没看见。想是上一班的事。姑娘是往哪里去了,姑娘为老太太办差。可是辛苦了。有什么事,姑娘尽管吩咐婆子…”

若是往常,对于这样巴结的人,牡丹必定会应付上两句。可是今天,牡丹似乎没有这种心情,她一句话也没说,急匆匆地就走了,脚步依旧有些不稳。

“哎呦,牡丹姑娘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是丢了魂似的。”一个看门的婆子就对另一个说道。

“可是说的,慌慌张张的,从来没见她这样过。”另一个婆子就道。

“姑娘们有什么事,不是都打发咱们跑腿,怎么她今天自己出门去了?”先前的婆子这个时候回过神来,就诧异道。

“这是奇怪。”另一个婆子就往门外望了望,“不知道是去了哪。”

先前的婆子就转了转眼珠子。

“牡丹姑娘年纪可不小了。”

两个婆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凑在一处,就低低地笑了起来。

如意园

谢怀瑾在前面的宴席上吃了两杯酒,就借故出来。他在纪家也无需避讳,有意无意就走到如意园中来。虽然知道女眷们的宴席所在,谢怀瑾终究脸皮薄,不敢往近前去。

谢怀瑾正在一处凉亭,进退两难,就见纪晓芸突然走了过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纪晓芸,谢怀瑾下意识地往纪晓芸身后看了看。纪晓芸只带着贴身服侍的大丫头丁香,并没有其他人跟随。

谢怀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能看见纪晓棠,他有些失望。然而他又知道,纪晓芸和纪晓棠姐妹俩并不十分亲近,更不会形影不离。他只是突然看见纪晓芸,异想天开地希望纪晓棠也在。

“二姐姐,”谢怀瑾见纪晓芸并不避讳他,直接走了过来,忙就侧身行礼。“不知道二姐姐在这里,怀瑾冲撞了。”

“你并没有冲撞我。”纪晓芸屈膝还礼,细声细气地道。

“二姐姐,晓棠…”谢怀瑾想要离开,然而又忍不住问起纪晓棠。

听到谢怀瑾问纪晓棠,纪晓芸的神色就有些黯然。她站在那里,手里捏着衣角,半晌都没说话。

谢怀瑾听不到回话,又见纪晓芸是这个样子,心里却并没有生疑。纪晓芸历来就是这样的性子,看来是从她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谢怀瑾正想要告辞,纪晓芸却突然开了口。

“晓棠有什么好。”

“二姐姐说什么?”纪晓芸语音很轻,谢怀瑾就没听清楚。

“没什么,好话不说二遍。”纪晓芸就道,竟有些赌气的意味。

比起纪晓棠来。年长两岁的纪晓芸更像一个孩子。

“你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正在谢怀瑾又想要走的时候,纪晓芸却又幽幽地开了口。“我也准备了些东西给你。”

谢怀瑾这次回来,给纪家带了些土仪,还给纪晓棠带了许多东西。另外,在纪晓芸和小长生跟前,谢怀瑾都另外备了礼物。

这自然是看着纪晓棠的。

纪晓芸和长生都不需回礼。谢怀瑾也没这样期盼过。

“二姐姐无需客气。”谢怀瑾忙就说道。

“并不是跟你客气。”纪晓芸说着话。就从丁香手里取过一个锦匣来递给谢怀瑾。

谢怀瑾一时就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收。且他也不好从纪晓芸的手里直接接东西。当然了,如果换做是纪晓棠。两人两小无猜,就没有这样的避讳。

谢怀瑾犹豫,纪晓芸就很不高兴。

“晓棠的东西,你就肯收。我的东西。你就不肯收了吗?”纪晓芸的一双大眼睛中幽怨的神情是如此的明显,谢怀瑾看得就是一愣。

纪晓芸却有些不好意思了。且恍惚听见有脚步声正往这边过来。

纪晓芸跺了跺脚,直接将锦匣往谢怀瑾的怀里一塞,然后转身就飞快地走了。丁香反而慢了一步,她就要去追纪晓芸。却又突然停住了脚。

“怀瑾少爷,我们姑娘给的东西,你可要好好拿着。我们姑娘支持怀瑾少爷去参加乡试。不要辜负了我们姑娘的一片心。”丁香说了这一句。这才转身去追纪晓芸。

两个人很快就走的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谢怀瑾站在当地。就有些呆了。

半晌,谢怀瑾才想着将锦匣打开。

锦匣内,是一方端砚。谢怀瑾瞧着就有些眼熟,随即记起来,是曾经在纪二老爷的桌案上见过。纪二老爷给他说过这端砚的来历,说是刚中进士的时候偶然间得到的,价值不菲。

纪晓芸拿了纪二老爷的砚台来送他?应该不是。那么,这端砚就是纪二老爷给了纪晓芸,纪晓芸又拿来给他的。

如果说单单是收纪晓芸一方砚台,礼尚往来,这也能说得过去。但是纪晓芸方才的态度,让谢怀瑾隐隐有些不安。还有丁香丫头离去时那没头没脑的两句话。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晓棠…”谢怀瑾烦恼着。

少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才好。不说出来,留下砚台,他觉得不妥。可若是说出来,也怕会伤了人。怕纪晓棠生他的气,怕纪晓棠生纪晓芸的气,还怕纪晓芸因此受伤,怕纪家叔叔和婶子…

谢怀瑾抱着锦匣,仿佛抱了只烫手的山芋。

前院和如意园中的宴席都散了,谢怀瑾被谢知县安排进来接谢夫人。纪二太太就带着纪晓棠往外送这母子两人。

纪二太太和谢夫人挨肩走着,也不知道两人说些什么,甚是稠密。

后面,才是纪晓棠和谢怀瑾。

纪晓棠就发觉,谢怀瑾似乎有心事。

谢怀瑾几次偷偷看她,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欲言又止。

“怀瑾哥哥,你有什么话要说?”纪晓棠就问。

“哦…”谢怀瑾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也许,纪晓芸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行事孩子气而已。而且,君子善隐人恶。这件事说出来,也许会让纪晓棠姐妹失和,会让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没面子,还会伤了纪晓芸的脸。

他的心里只有纪晓棠一个。这件事他不说,慢慢地就会淡下去,对谁都没有伤害。

“没什么。”谢怀瑾就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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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意外

以纪晓棠对谢怀瑾的了解,知道他必定是有事。但是谢怀瑾不想说,纪晓棠也就没有追问。

谢怀瑾性子敦厚,对她一心一意。

纪晓棠信任谢怀瑾,却并不至于想掌握他的所有想法和所有事。

谢家的马车刚转过街角,就有几骑快马从街的另一头飞驰而来。接近纪府门前,几匹马就慢了下来。

纪晓棠送走谢怀瑾一家,刚跟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回到屋中,就有小丫头跑进屋子里来禀报,说是府外来了客人。

“说是二舅老爷从府城来,同行的还有一位祁千户祁大人,都来给三姑娘送寿礼的!”小丫头跑的快了些,说话就有些气喘。

“二舅老爷?府城来的?”纪二太太一听就坐不住了,“是我兄弟来了?”

府城来的舅老爷,且还有一位祁千户同行,不是穆家豪还能是谁。

纪二太太欢喜的一时几乎有些无措。

“娘,二舅舅来了,咱们快去迎迎吧。”纪晓棠就笑着道。

纪晓棠从府城回来,穆洪和沈氏自然都知道她的生日,还曾劝她在府城过了生日再回来。不过那个时候,却没说会来清远给她庆生。

虽然穆家英是随着纪三老爷登了纪家的门,但是考虑到纪老太太的性子,穆家还不敢骤然就跟闺女和外孙们太过亲近,想着要一点点慢慢地来,免得适得其反。

因此,穆家英和祁佑年来了,纪晓棠也觉得有些突然。

但更多的。是欢喜。

“是该去迎迎。”纪二老爷就笑道。

三人忙都起身,就往外来。还没出纪二太太的院门口,就看见纪三老爷已经领着两个一身戎装的年轻男子走了来。

原来纪三老爷得了消息,已经先赶到门口,将人给接进来了。

纪三老爷在府城得穆家的精心照料,与穆家豪和祁佑年都有较深的情谊,因此格外热情。

纪二太太看见纪三老爷身边的人。一下子就站住了脚。

“家豪?”

“姐姐!”穆家豪抬眼也看见了纪二太太。忙就抢上前来见礼。

纪二太太一把就扶住了穆家豪,抓着他的胳膊上下打量。姐弟俩久没见面,穆家豪又正是长的最快的年纪。纪二太太不禁又是欢喜,又有些心酸。

“又长高了一头,也更加敦实了。”纪二太太就道。

穆家豪憨笑着。

“姐姐可并没有变样。”

“都是姐姐不好…”纪二太太突然说出这一句来,随之眼圈就红了。

“娘。”纪晓棠在旁边见纪二太太心酸。忙就给纪二太太使眼色。

穆家豪上门,这样欢喜的事情。纪二太太这样,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纪二太太立刻会意,忙就收拾了心情,一脸笑意地打量穆家豪。

穆家豪忙又给纪二老爷见礼。嘴里很亲热地叫着姐夫。

纪三老爷带着祁佑年这个时候也走了上来。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早就瞧见了这个眼神的少年。对于祁佑年,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虽然并没有见过面,但是却不陌生。他们早就从纪晓棠和纪三老爷的嘴里认识了他。

穆家寨遇险。多亏了祁佑年,纪晓棠和纪三老爷才能平安无事。

还有在任安城。以及万家村,祁佑年对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颇多照拂。

祁佑年还是穆洪的同僚兼忘年之交。

“这位想必就是祁千户、祁大人了。”祁佑年虽年幼,但有这些缘故在里头,纪二老爷不可能把他当做晚辈看待,因此并不等纪三老爷介绍,已经先就抱拳说道。

“正是小子。”祁佑年在纪二老爷面前也不肯托大,忙就郑重行礼。“久闻纪大人之名,今日见面,幸甚、幸甚。”

“哎,什么纪大人。我如今赋闲在家。祁大人不见弃,与我表字相称就是。”纪二老爷忙就道。

纪二老爷这样说,是要跟祁佑年同辈相交。

“不敢。”祁佑年就说不敢,执意称呼纪二老爷为纪大人,却让纪二老爷同纪三老爷一样称呼他做阿佑即可。

“都是过命的交情,且又不是公事,大家随意称呼,倒不用过分拘谨。”穆家豪就道,显然很祁佑年的情谊是越发的深厚了。

纪二老爷也就点了头。

祁佑年又上前见过了纪二太太。

众人这才进屋,分宾主落座。

“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事先打发人送了信儿,就你一个人来了,爹和娘,还有家英他们都怎么样?”坐下之后,纪二太太就一连串地问穆家豪。

穆家豪几乎都不知道从哪里答起才好了。

“娘是欢喜的有些过了,竟然一开口就是怎么突然来了,不知道的,好像是娘不愿意看见二舅舅来呢。”纪晓棠正带着丫头们往上摆茶果,就笑着道。

屋中众人就都笑了。

纪二太太初见娘家兄弟,穆家豪也是成年以来第一次上纪家的门,多少都有些紧张。众人这一笑之后,两个人才真正放松下来。

“你这丫头,怎么就打趣起娘来了。”纪二太太假装嗔着纪晓棠。

纪晓棠只是笑,并不还嘴。

“娘,你要问什么,一句句慢慢的问。二舅舅既然来了,还怕他就走吗?”纪晓棠就又道。

“是这个理。”纪二老爷就道。

“只怕真的不能久留。”穆家豪就道。

“这是为什么?”纪二太太忙就问。

原来穆家豪和祁佑年这次往纪家来,也是突然决定的。

“是带兵马巡视,正好经过清远。”祁佑年就道。

“哦?”纪二老爷就哦了一声。

如今天下安定,卫所兵马轻易不会远行巡视。且任安府卫所的兵马即便是巡视,也极少往清远这边来,更不要说进城了。

祁佑年就知道瞒不过纪二老爷。

“离着不远,知道晓棠生日临近,我就陪着家豪来了。”祁佑年就又说道。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两人会来的如此突然。

说什么正好经过,离着不远,其实屋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兵马巡视是有的,但是特意来清远给纪晓棠庆生,也是一定的。

大家心里明白,却都很默契地没有说破。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所谓的巡视,全是祁佑年一手促成。临出发的时候,他才无意中说出路线临近清远的话。穆洪听见了,就立刻想到了纪晓棠。

能赶上纪晓棠的生日,还是他们一路急行军的缘故。

“…给晓棠带了些东西来。”穆家豪就说道,一面让人将给纪晓棠的生日礼物送了上来。

新制的衣裙、各色尺头,还有金银钗环。穆家给纪晓棠的礼物,整整装了两个箱子。

“不过是个小生日,太过隆重了。”纪二老爷就道,“惯坏了孩子。”

上次纪晓棠带回来的东西,就让纪二老爷有些咋舌。并不是他没见过那么好的东西,而是纪晓棠年纪太小,又不是什么整生日,穆家给的太多。

“姐夫,这哪里算做隆重。不隆重。”穆家豪就笑道,“我爹说了,就是要惯着晓棠。咱们家的女孩子贵重,就要惯着。…晓棠乖巧,可惯不坏。”

小舅子转达老泰山的话,纪二老爷就算不以为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也有件礼物送给晓棠。”祁佑年就道。

祁佑年的礼物,并不是让人送上来的,而是从背后摘下来的。

那是一张弓。

祁佑年笑着将弓递给纪晓棠。

“晓棠,你试试,看还趁手吗?”祁佑年笑着道。

“啊!”看着递到眼前的弓,纪晓棠不由得惊喜出声。这张弓外形极似开元弓,却与开元弓并不完全相同,略小巧了些,但造型却更加流畅。一张弓给人的感觉,竟然是俊逸这两个字。

纪晓棠记得,祁佑年曾经说过,她需要一张自己的专用的弓,并且把这件事包了下来。可等到纪晓棠回清远,祁佑年送了战马,却对弓的事一字不提。

纪晓棠不认为祁佑年是说过就忘的人,就猜他是太忙,还没有准备好。

没想到,祁佑年是赶着她生日,特意送了这张弓来。

这张弓,一看就不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和卫所中官兵所使用的弓更是不同。

纪晓棠将弓拿在手里,就算她并不精于此道,也立刻就看出这张弓绝非凡品。

“这是…百年柘木?”看着浅褐色弓身上密集华美的金丝线,纪晓棠微微睁大了眼睛。

“哈,晓棠也认得?”自从祁佑年拿出这张弓来,穆家豪的目光就跟着转了过来,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喜爱。“我看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难得阿佑哪里弄来的这样宝贝。”

听纪晓棠说百年柘木,纪二老爷微微动容,就伸出手来。

“给我瞧瞧。”

纪晓棠就将弓递给了纪二老爷。

纪二老爷接过弓,仔细打量了一番,就看到了弓背上刻着的一个小小的篆字。

那赫然是一个“庸”。

纪二老爷眯了眯眼睛,再次抬头看着祁佑年的目光就有些不同。

“传说当世最著名的制弓大师非何庸莫属。只是一弓难求,传说何庸大师早已经隐退,不知所踪。…祁千户的这张是新弓。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纪二老爷问祁佑年。

第一百六十三章 棠棣之华

这张弓正是出自何庸之手,但是看看纪二老爷,祁佑年就觉得还是不说出来的好。

“我想打制一张弓,就写信告诉了家父。据家父说是请了一位老友亲手制的。家父这位老友,也是深居简出,便是我也并不熟悉。”祁佑年就对纪二老爷道。

纪二老爷却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这种说辞。

“令尊这位好友的名字,不会正好就是何庸吧。”纪二老爷看着祁佑年。

“这张弓真是何庸大师亲手制的?”穆家豪忍不住就问了一句。他虽然并不像他大哥穆家英那样痴迷箭术,对于何庸也早就闻名,心向往之。

祁佑年就飞快地看了一眼纪晓棠。

“家父那位老友的名讳,恕我受人所托,不能泄露。”这张弓就是何庸亲手制的,但是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祁佑年就是有预感。如果他说出了这弓的来历,纪二老爷绝不会让纪晓棠收下这份礼。

然而,他又不能对纪二老爷和穆家豪说谎。思索过后,只能说他不便泄露。

纪二老爷听祁佑年这样说了,竟真的就不再追问。

“这礼物太过贵重,且于晓棠也不相宜。”纪二老爷将弓递还给祁佑年,缓缓地说道,“不过,祁千户这份心意,我们都心领了。至于这张弓,还请祁千户拿回去,另送合宜之人。”

祁佑年自然不肯接。

“纪大人何出此言。…也不过是平常的一个物件,且是晓棠喜欢的。”祁佑年并不是拙于言辞的人,然而在纪二老爷面前。他竟也说不出太多的话来。

纪二老爷的话,是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