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棠没说话,纪三老爷却忍不住了。

“二哥什么意思,我们走,二哥你不走吗?”

“都要走,还能走的了吗?三弟,你带上晓棠,还有长生,你们叔侄三个走了,纪家的血脉就不会断。”

原来这就是纪二老爷所打的主意。

纪晓棠不由得想到当时她想在万家出海船队中投资入股,是因为她知道这几年大秦必将会大乱,她一方面需要大笔的银钱应对这场天灾人祸,另外也未尝不是存了为自家留一条退路的心思。

实在在大秦生活不下去了,就一家子出海,在海外找一处桃花源,总能生存下来。

当时,纪二老爷并没用她怎样劝说,就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而且几乎将自己的全部私房都掏了出来。

纪二老爷当时,是不是想到了会有这样一天!

然而,纪二老爷也说了,纪家与大宋皇室后裔并没有丝毫的关系。

纪二老爷说的没错,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到了什么境地,他们都会紧紧地抱持住这一点的。

“二哥,我不走。”纪三老爷立刻就道,“要走,二哥带了老太太、二嫂,还有晓芸、晓棠和长生走,我留下来。不管是谁,我不信我就拖不住他们,总能护着你们平安上船出海!”

“你,你这是孩子话!意气用事!”纪二老爷激动地道。

眼看着兄弟两个就要争执起来,纪晓棠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爹爹,小叔,出海远遁,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不过却是最后的一条路。在这之前,咱们未必就不能寻出一条更好的生路来。”

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都看向纪晓棠。

“大宋皇室后裔的身份,可以是催命符,也可以是护身符。子虚乌有的宝藏,会惹来杀身之祸,也会让任何觊觎宝藏的人即便是恨不得我们米分身碎骨,却动不得我们分毫。”纪晓棠目光清亮,缓缓地说道。

纪二老爷点头。

纪晓棠的话说的很不错,只是这其中的分寸、火候拿捏可不那么容易,一着不慎,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可若用的好,也可以平步青云。”纪晓棠就道。

“想什么平步青云,只要咱们一家平平安安,我就心满意足了。”纪二老爷道。

这何尝不是纪晓棠的心愿,然而身处在纪家这样的境地,想要求这种平常的平安却是奢望。他们只有两个选择,万劫不复,或者平步青云,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是。”纪二老爷无奈点头。

“那自然是平步青云。”纪三老爷目光坚定。

“爹爹,小叔。我们要多多积存活下去的资本。”

三个人在藏书阁中几乎商量到天亮,因为想着韩震就要走了,他们还要送行,只得暂停下来。

“这些事,家里其他人都无需知道,免得徒增烦恼。”纪二老爷嘱咐纪晓棠和纪三老爷。

纪晓棠和纪三老爷也都是这样想的,自然点头。

三个就各自回房。匆匆收拾了。来客院见韩震。

天还没亮,韩震就从纪家离开,在祁佑年等人的护卫下出了清远。径自取道任安返京去了。

“四哥,纪家的身世…,依我看,他们并不是。”眼看着将清远县城远远地抛在后面。祁佑年坐在马上,与秦震并辔而行。他故意拉开了与前后护卫的距离,此刻他略压低声音跟秦震说话,并不担心护卫们听见。

“你肯定?”秦震转过头,看着祁佑年。

“我肯定。”祁佑年郑重点头。

“哦。”秦震哦了一声。颇有些意味深长,随即就问,“阿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是。纪家虽然富庶,却是几代经商积攒所得。若真有什么富可敌国的宝藏。怎么从来不见他们取用过。纵观纪家几代所为,尤其是纪家现在这些人,都是忠心于大秦的子民。”祁佑年说道。

“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们不是。”秦震听了祁佑年的话,停顿了一会,才慢慢地开口说道。

“四哥,百年过去了,大宋后裔,早就子虚乌有。”

“阿佑,”秦震微微眯了眼睛看祁佑年,“我们并不是现在才接了这个差事,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样的话。阿佑,你告诉四哥,为什么突然变了。”

祁佑年的目光微微一闪,不过转瞬又恢复了清明。

“四哥,我是满满想明白了。”祁佑年就道,“而且,就算大宋后裔真的存在,倒是另外两处更有可能。纪家是最不可能的。”

“呵呵。”秦震轻轻笑了两声,他已经明白祁佑年所想,却不肯揭破。“我也并不想打破纪家安静的生活。…这件事,我并没有上报皇兄知道。”

“四哥…”

“嘘,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明白。”祁佑年心中一松,随即又是一紧。不过,他并没有任由自己在这个上头多想。不管怎样,有一件事情他是非常肯定的。

既然秦震没有将纪家的事情上报,那么他这里自然更要把纪家瞒的紧紧的,绝不会让纪家推上风口浪尖。

“只是,就算我们不找纪家,可有人却不会放过他们。没有我们,纪家更加危险。纪家已经身在局中,置身事外绝无可能。”秦震的声音清冷,目光扫过祁佑年,心中有淡淡的歉意,不过很快就飘散了。“阿佑,你在任安,晓棠一家的安危,就托付给你了。”

“是。”祁佑年隐隐觉察到什么,然而却不好追问,只能点头领命。

“四哥我…”略顿了顿,祁佑年就又开口。

然而,秦震却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阿佑,你可看了长宁的信?”秦震满脸笑容地看着祁佑年,“宫中母后和皇兄都已经知道了,就盼着你们的喜讯。”

祁佑年脸上微微变色。

“四哥,我配不上公主。这件事,无论如何,还请四哥为我转圜。”祁佑年从秦震的话中听出了浓浓的危机感。他知道,如果等赐婚的旨意下来,一切可就无法挽回了。而现在,如果只是长宁对他有意,他只要想法子让长宁改变主意就可以。

这件事,别人或许帮不上忙,但是秦震却一定可以。只是看他肯不肯帮。

“阿佑,长宁是真的看中了你。那小丫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决定的事,别说是我,就是太后出面也是说不转她的。依我看,你与长宁倒是天生的一对。”

“怎么,你嫌长宁长的不好看?长宁可是京中第一美人,即便她不是公主,这第一美人之称也实至名归。英雄美人,岂不是天作之合!”秦震笑声朗朗,显然非常开怀,且对这门亲事的前景很是看好。

祁佑年的脸上却不见丝毫的喜色。

“四哥,我并不是嫌长宁,长宁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已经…”

“阿佑,你我的身份,从一出生,就注定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你知道,你的一句话,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

祁佑年怔住了。

送了秦震离开,纪二老爷挂念着另外一件事,立刻打发人送信往京城纪大老爷处。纪二老爷派出的人刚走,纪大老爷那边送信的人就到了。

纪二老爷将纪晓棠和纪三老爷都召集到书房,三人共同拆开纪大老爷的书信。

“果然出了贪墨赈灾银子的大案!”

纪大老爷信中告诉纪二老爷,南下赈灾和修筑河防的钦差队伍行事很不顺利,不仅没能安抚受灾的民众、缓解灾情,反而在江南触发了两起不小的民乱。

也正因为民乱爆发,钦差贪墨赈灾银两的案子也被揭露了出来。如今朝廷已经另外派了钦差队伍,以亲王为首南下处置民乱,以及接手赈灾和河防事宜,至于第一批的钦差队伍,则是一个不漏的全被押解回京了。

贪墨的案子目前还在大理寺审理之中,但是结果已经很明了了。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人头落地。”这次的钦差队伍,不论官职高低,都难逃律法。

纪大老爷信中极口感激纪二老爷给他送信送的及时,如果不是纪二老爷那封信让他改变了主意,留在了京城,那么此次被押解进京的人中肯定会有他。

这次案子重大,即便是他有人肯尽力保他,只怕也保不住。

纪大老爷不仅感激纪二老爷,还让纪二老爷代他去纪家先祖坟前磕头烧香。他这次能够避祸,还是纪家先祖有灵,知道护佑子孙的缘故。

纪大老爷随信还捎来了不少的东西,有一箱银子,说是他的俸禄,要纪二老爷全部用于祖坟的修缮和四时祭祀,另外给清远的纪家诸人都有礼物,上好的补品,珠玉首饰,还有各色尺头等,林林总总地,一共装了三辆马车。

大家看过信,就都很高兴。

“还是多亏了晓棠。”纪二老爷笑着,轻轻摸了摸纪晓棠的发顶

第二二二章 厚礼

可以说,是纪晓棠救了纪大老爷一家。然而这个真相,只有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知道,是不好就告诉给纪大老爷的。

纪晓棠微微一笑,对此并不在意。她救纪大老爷一家,并不是图他们的感激。

前世这个时候,纪大老爷下狱,紧接着一家子被抄,然后清远这边纪三老爷就被人设套在赌场上将祖宅和祖坟都相继输掉了。纪家全面败落。

如今,纪大老爷平安无数。他虽然没有在这个时候立什么功,但因为这次贪墨案子,大量朝臣陨落,反而将无功无过的纪大老爷凸显了出来。就算纪大老爷没有那么快加官进爵,也会更加得到重用。

而清远这边,纪三老爷早就浪子回头,纪家不仅不会败落,反而比过去还更加红火了。

这些对纪晓棠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

三个人商量了一会,就将信和礼单都拿着到纪老太太处来。纪老太太听纪二老爷说了信中的内容,也就是点点头。

“你父亲就是在九泉之下,最惦记的还是他这个大儿子。”纪老太太还说了这么一句。纪晓棠在旁边听着,瞧纪老太太的脸色,就觉得有些异样。

纪老太太分明是有些酸意。

可是,这酸意又是从何而来呢。

随即,纪二老爷又将纪大老爷送来的礼单给纪老太太看了。纪大老爷的礼单,纪老太太倒是从头到尾都仔细看了。

“难为她竟然舍得!”纪老太太冷哼了一声,“这么些年了,也就是这一回还算是有些体面。”

纪老太太说着话,就随意地将礼单一扔。

“我都知道了。我这里什么都不缺。京城送来的这些东西,怎么处置,你们兄弟俩做主就是了。”

“都听老太太的。”纪二老爷就忙应了。

虽然是这般说,但是纪二老爷还是让人将纪大老爷送来的补品都让人搬到纪老太太的屋子里,另外还从各样礼物中都挑了上好的,也给了纪老太太。

纪老太太一直淡淡的,对这些丰厚的礼物看都不看。

恰巧。纪晓芸这个时候走了来。看见纪晓芸来了。纪老太太的脸上才露出些笑模样来。

“晓芸,你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尽管收起来。”纪老太太就对纪晓芸道。她不在乎这些东西,但若是能让纪晓芸高兴起来就好了。

纪晓芸的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怯怯的,大家都知道她历来就不是活泼的个性。且还有些怯弱,又经过这一番磋磨。真要完全好起来,可不是能急的来的事。

“这些东西,晓棠有没有?”纪晓芸只知道是京城纪大老爷送了东西来,并不知道细情。她的目光在几箱子东西上看了看。就问道。

屋内众人就都面露欣慰之色。

纪晓芸这样问,并不是像以前那般,要跟妹妹纪晓棠掐尖儿要强。而是想着纪老太太给她东西,是否也该同意给纪晓棠一份。

“自然是有的。”纪老太太就笑道。一面招呼纪晓棠,“你们姐两个都去看看,喜欢什么尽管收着,我不要这些劳什子。”

“这是给老太太,大伯另外有东西给我们。”纪晓棠就道。

“正是。”纪二老爷点头,一面吩咐人,干脆将纪大老爷送的礼物都搬了来,让纪老太太带着纪晓棠和纪晓芸挑拣。

纪二老爷让人搬了东西来,还悄悄给纪晓棠使了个眼色。纪晓棠会意,知道纪二老爷是想让纪老太太高兴,她就笑着拉了纪晓芸开始挑拣礼物。

纪晓芸对那些金玉之物都并不怎么在意,倒是多看了几眼各色彩缎,最后却拿了两朵宫花在手里瞧。

那宫花是绢制的,花心中还嵌有米珠做的花蕊,不论是染色还是做工都精致极了,离远了些瞧,就跟真花无异。

“姐姐好眼光。”纪晓棠就道,一面就和纪晓芸拿了宫花到纪老太太跟前,让纪老太太看。

“这个倒是精致。”纪老太太瞧了瞧,也笑着道。

东西好坏都在其次,重要的是孙女们喜欢、高兴。

“礼单上写了,这是宫里内造的东西,还是大伯母和大姐姐往宫里头去赴宴,皇太后娘娘亲自赏下来的。大伯母和大姐姐觉得好,自己不舍得戴,让人捎给我和姐姐的。”纪晓棠就道。她知道纪老太太似乎对远在京城的纪大老爷和纪大太太有什么疙瘩,而纪二老爷却想修复这母子婆媳之间的关系,所以她才说这些话,希望纪老太太对京城那边的心思能够缓和一些。

纪老太太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纪晓棠就又为自己和纪晓芸都选了几个尺头和两串珠子,等纪晓芸和纪老太太都点头满意了,纪二老爷这才让人将礼物都抬了下去。

等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都走了,纪晓芸也累了下去休息,纪老太太就叫住了也要走的纪晓棠。

“今天你姐姐难得高兴,我方才就忍着没说…”纪老太太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纪晓棠知道纪老太太是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忙就在纪老太太身边坐了,认真地问纪老太太有什么事。

“你历来不是眼皮子浅的孩子,今天这样,也是为了让你姐姐和我高兴,是不是?”纪老太太就问。

“被老太太给看出来了。”纪晓棠就笑。

纪老太太显然就松了一口气,而且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什么进宫得皇太后的赏赐,她们自己舍不得特意捎了来给你和你姐姐,呸!”纪老太太冲着京城的方向呸了一声,又拉着纪晓棠的手,谆谆地教导纪晓棠,“晓棠,你千万不要信她这些花言巧语!”

纪晓棠心中略微有些诧异。到现在她自然听出来的,纪老太太口中这个她,指的还并不是纪大老爷,而应该是纪大太太。

纪老太太可以说纪大太太的不是,纪晓棠却无论如何不能接茬,只好含糊地应着。

“她是什么性子,骗的了你们。却骗不了我。她哪里舍得将什么好东西给咱们。能给咱们的,那都是她用剩下不稀得要的东西,偏还要说的极珍贵。真真是个狐媚子。没一句真话,最会骗人的。”

“晓棠,你没见过她,以后应该也不会见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她的面。你只记得。她说什么都不要信。那狐媚子,最会装好人。我虽不大懂。这次肯定是你爹爹帮了你大伯天大的忙,她才肯拿出这些不知压了多少年、破烂不值钱的东西来。…她教导出来的闺女,跟她是一个样!”

纪老太太絮絮地跟纪晓棠唠叨了许久,虽没指名道姓。但到后来却也越说越明白,她骂的就是纪大太太。

纪晓棠并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烦来,纪老太太发泄了一通。见纪晓棠这样的态度,就认为纪晓棠相信她的话。是站在她这一面的,因此非常满意。

“你记住祖母的话,才不会吃亏。这些话,我并没对你姐姐说。你记住了,以后记得护着你姐姐些。”

“老太太放心,我都记下了。”纪晓棠笑着道。

纪老太太这才满意地松开纪晓棠的手,让纪晓棠走了。

纪晓棠回到纪二太太处,见纪二太太正在给长生试新做的衣裳,就上前帮忙。

“怎么去了这半天才回来?”纪二太太随口问道。

“是祖母留下我,说了许多话。”纪晓棠揉揉长生肉墩墩的小屁股,引得长生一面躲,一面咯咯地笑。

“老太太跟你说了些什么?”纪二太太还是随口问。

母女之间,是没有什么好避讳和隐瞒的,因此,纪晓棠就都跟纪二太太说了。

“娘,大伯母的为人…”真的像纪老太太说的那样吗。而且,纪老太太和纪大太太结怨颇深的样子,究竟是发生过什么事?

“这个,我也不大清楚。”纪二太太一方面是不愿意给孩子们说这些,一方面也确实是所知不多。“我嫁过来之后,就没跟大太太一起共处过。”

纪二太太与纪二老爷成亲的时候,纪大老爷早就已经成器,并一直没有在纪家老宅住过。

“我还没见过大伯母。祖父丧事,大伯母偏就病重,也没能来清远。”纪晓棠就道。

纪二太太微微叹气,母女俩就默契地放下了这个话题。

转眼之间,又是七月,这天一大早,纪老太太就将纪家众人都召到她的屋子里说话。

“晓棠的生日要到了。”纪老太太开口就说道。

这还是第一次,纪老太太第一个主动提起纪晓棠的生日。

“我上了些年岁,记性不好,差点给忘记了。还是刚才晓芸跟我说话,提起来的。”纪老太太又看了看身边坐着的纪晓芸。

“我、我是跟祖母商量着,要送晓棠礼物,不知道晓棠喜欢什么。”纪晓芸脸上微红,低低的声音道。

“我的晓芸长大了,知道惦记妹妹了。”纪二太太见纪晓芸这个样子,就觉得眼圈发酸,一面欣慰地说道。

纪老太太和纪晓芸都还记得纪晓棠的生日,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更不会忘。

“老太太是不是要给晓棠好好操办操办?我第一个赞成,要怎么操办,老太太尽管吩咐我。”纪三老爷就忙笑道。

“今年这样的年成,还是算了吧。到时候咱们一家聚在一起吃顿饭也就是了。”纪二老爷却并不赞同,他的意思,纪晓棠的生日就不要操办了。

纪二太太没说话。

“那可不成。”纪老太太就瞪了一眼纪二老爷,“年成怎么样,也碍不到咱们家什么。难道咱们是外面那等贫苦人家,年成不好,孩子过生日都吃不上饭了?”

“姑娘家是娇客,能在家里过几个生日呢,你们就要这样克扣她,我是不依的。”

纪老太太这样说话,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只能苦笑,纪三老爷则是笑眯眯地在一边瞧着。

“晓棠这个生日,也不要你们抛费,我自拿出银子来,给她置办就是了。”纪老太太这样说着,就让丫头到里屋去抱了个匣子出来。

匣子里,是整整齐齐的一百两银子。

“就这一百两银子,你们拿了去,好好地给晓棠置办起来,要热热闹闹的。办的不好,我不依。”纪老太太吩咐道。

老太太执意要拿私房银子出来给孙女办生日,纪二老爷虽心中并不赞同,最后也只能点了头。他做父亲的心里头,也想要给女儿最好的,只是想着如今大旱,所以不肯铺张。

纪晓棠领了纪老太太的好意,也知道纪二老爷的心思,她的心中也有自己的思量。

隆庆七年七月,纪晓棠十二岁的生日。因为穆洪一家说要来给纪晓棠过生日,因此,这次纪晓棠的生日就连办了两天。

第一天,来的是清远的众亲友。说是众亲友,其实不过两三家,谢知县一家自然都来了,然后就是顾老舅一家。江家江庆善抱病没有来,只有顾霞儿来了。

不过就是这一两年间,亲戚朋友之间走动,人事已经变化了许多。纪家与江家越行越远,如今不过维持着面子情,这还多是看着顾霞儿。

而顾老舅近来也往纪老太太身边来的少的,倒是再没有向纪老太太要钱。

只有谢家,跟纪家越走越近,给纪晓棠送的生日礼物,也最为丰厚。

谢夫人拉着纪二太太说话,越说越稠密,慢慢地就转到纪晓棠和谢怀瑾的身上。纪晓棠在一边听了,心中微微一动,就借机抱了长生出来。

纪晓棠抱着长生在廊下逗鹦鹉说话,不过一会的工夫,谢怀瑾也跟了出来。

“晓棠,你怎么出来了,我娘正要找你说话。”谢怀瑾低声对纪晓棠道,脖子根微微有些发红。

“怀瑾哥哥,伯娘是不是要说…我们的婚事。”

“嗯。”谢怀瑾点头。

这次一家三口来给纪晓棠庆贺生日,也是商量好了,要跟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重提给纪晓棠和谢怀瑾定亲的事。

“怀瑾哥哥,我希望…能够再等一等。”纪晓棠缓缓地道。

“晓棠…”谢怀瑾有些惊讶地看着纪晓棠。

第二二三章 知己

从谢家第一次提出定亲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期间,谢家又跟纪家提出了几次。两人之所以一直都没有定亲,全都是因为某些客观的因素。

谢怀瑾认为,在这件事上,纪晓棠应该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所以当纪晓棠说要再等等的时候,谢怀瑾不仅惊讶,还有些受伤。

纪晓棠将谢怀瑾的反应都看在眼睛里,心中微微叹息。

“怀瑾哥哥,如今外面大旱,不仅我爹娘,想来谢伯伯和伯娘也操心的很。再有,我姐姐的事,她心中受伤很深,所以我想再等一等,等她再恢复的好些,也免得她再受什么伤害。”纪晓棠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而且两个人年纪尚小,定亲之事还是暂缓。

这并不仅仅是纪晓棠一个人的想法,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也是这样想的。如今纪晓棠亲口告诉谢怀瑾,是不想让双方父母因为这件事而伤了感情。

谢怀瑾对纪晓棠历来言听计从,可在定亲这件事上,他终归是有些不愿意,面上就露出来一些。

谢怀瑾不说话,纪晓棠也沉住了气,她知道,谢怀瑾需要一些时间缓和心情。长生在纪晓棠的怀里,他听不懂两个人说话,可两个人说话他听着就高兴。现在,两个人不说了,长生就不乐意了。他在纪晓棠的怀里扭了扭,然后就伸出手去拍谢怀瑾。

“哥哥,瑾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