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胖乎乎的小巴掌落在谢怀瑾身上,似乎一下子就将谢怀瑾给拍醒了。

“晓棠,我知道了,都听你的。”谢怀瑾看着纪晓棠说道。

“那谢伯伯和伯娘那里。就拜托给你了,怀瑾哥哥。”纪晓棠迎着谢怀瑾的目光,谢怀瑾满目的深情中,似乎还夹杂着忧虑。

这是纪晓棠不想见到的,然而世事如此,也无可奈何,只希望很快就会云开雾散。

谢怀瑾又跟纪晓棠商量了几句。就转身往屋子里走。他要尽量赶在谢夫人开口之前。将他的决定告诉给谢夫人。

其实,转念想一想,纪晓棠的话非常有道理。以两家的交情。还有他们俩青梅竹马的情谊。纪晓棠才十二岁,这亲事真的并不急着定下。

他自己虽然心急提出来,但说实话,他并没想到谢知县和谢夫人会支持他。尤其是谢知县。

后来几次催促纪家,还都是谢知县的主意。

而纪家和晓棠…

不应该由晓棠开口。他就该阻止谢知县和谢夫人的。可他却没有阻止,而是一心盼着能早些将亲事定下来,那样,无论是以后发生什么事。纪晓棠都是他的。

可以后能发生什么事呢,就算是发生一些事,也不会影响到他和纪晓棠不是吗。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真是…

谢怀瑾自己笑了笑,似乎是这样就都驱散心中的忧虑似的。当然不会有什么事发生。他和纪晓棠是生下来就注定的姻缘。

等纪晓棠再次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谢夫人和纪二太太言笑如常。谢夫人再没提起定亲的事,只是有些忧虑地谈起如今的旱情,还关切地问纪晓芸。

“总在家里休养也不成,还是该出来多走动走动。”谢夫人建议道。

“我也是这般想,只是要等晓芸养的再好一些。”

按照纪老太太的吩咐,纪晓棠这个生日是决不能粗疏的,然而考虑到外面的情形,比照着去年还是俭省了许多,也只叫了一班小戏,并没点什么热闹的戏码。

宴席过后,谢知县因为还有公事要办,因此就带着谢夫人和谢怀瑾先告辞走了。顾老舅也要走,却被纪老太太给留下来说话。

顾霞儿则被纪晓棠找借口叫去了偏厅。

“你有事要告诉我?”纪晓棠让顾霞儿坐下,就问道。今天顾霞儿来,背着人曾对纪晓棠使眼色,纪晓棠当时虽没理会,却记在了心里。

“是的。”顾霞儿似乎就有些焦急,“江庆善没生病,他此刻也不在清远。”

“他去了哪里?”

“他瞒着人,不过还是被我知道了。江庆善去了怀远。”

“他去怀远做什么?”

“江庆善一直怀疑,晓芸的夫婿,就是秦博阳死的蹊跷。他还说,肯定是三老爷下的狠手。事情一出来,他就偷偷打发人去怀远查了,可是都没查出什么来。他不甘心,就自己去了,说是一定要查到证据。”

“然后,是当做把柄要挟我们,还是要将我小叔送去衙门呢?”纪晓棠冷笑道,听到这个消息,她不仅一点儿也不惊讶,也没有丝毫慌张的表现。

顾霞儿倒是一怔,因为她偷听到的,江庆善正在这两个选项之间犹豫。

“晓棠,我知道,三老爷肯定不会做那样的事。可江庆善什么事都干的出来,我怕他会编造证据,陷害你们。晓棠,你还是赶紧告诉你爹爹,早做防备。”顾霞儿就道,样子是真的替纪家着急。

“我会的。”纪晓棠就点了点头。

“他手里已经没人可用,非要自己出马不可了吗?”纪晓棠又问。“江巧儿夫妻不是还在吗?”

“他给了江巧儿一个田庄,要打发他们夫妻两个去田庄上住。”说到江巧儿夫妻两个,顾霞儿表情厌恶,却并没有什么恨意。

江庆善要打发江巧儿夫妻往田庄上去,江巧儿夫妻自然不肯,如今就赖在江庆善家。江庆善对这两人也有些无可奈何,这两人帮他做了许多事,也知道了他许多不可为外人道的事情,他不再信任这两个人,却也不能翻脸将两人给赶走。

“那如今江庆善不在家…,你要不要回烟袋胡同住几天?”纪晓棠就道。

顾霞儿脸上露出有些夸张的感激表情。

“这倒不用。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你有信心就好。”纪晓棠也不多劝,“对了,舅老太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顾老舅。顾霞儿的脸上就罩上了一层阴云。

“我也说不听他。”顾霞儿慢吞吞地道。

“舅老太爷总算不再赌了吧,是你跟江庆善说了什么?”

顾霞儿低下头,半晌才轻轻地将头点了点。

纪晓棠打量了顾霞儿一会,就不打算再问了。

“老太太为他很是担心,你心里有数,那也就罢了。”

“我…”顾霞儿似乎有苦说不出。

纪晓棠见顾霞儿再没什么新的消息,就让小丫头带她往纪老太太那里去。顾霞儿看了看纪晓棠。只得站起身往外走。

如果事情能够早一些解决。那么她也可以早一些脱离那个泥潭。可是,要取得江庆善完全的信任,却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想到江庆善看她时越来越露骨的眼神。还有她爹娘所打的主意…

也许,也许…,顾霞儿咬了咬嘴唇。

只是,她如果走出了那一步。还能够回来吗!

稍晚,纪晓棠往纪老太太的屋子里来。就见顾老舅一家和顾霞儿都已经走了,纪老太太颇有些怏怏之色。

“祖母怎么了?”纪晓棠就问。

“没什么。”纪老太太只是叹气,什么都不肯说。

纪晓棠也没多问,她知道。纪老太太一定是感觉到了顾老舅的疏远,所以心里不大自在。

转天,任安府的人就到了。

穆洪和穆家英因为有要紧差事在身。没能够来,沈氏带着张氏、穆家豪和穆万杰都来了。同行的,还有祁佑年。

纪家上下俱都欢喜。

沈氏给纪晓棠带来了不少东西,而当祁佑年让人将他的礼物抬到屋子里,大家都吃了一惊。

祁佑年的礼物,是四只楠木箱子。看样子,每一只都颇有分量。

“阿佑,你这…”纪三老爷看见了,也觉得祁佑年这礼物送的太夸张。

“并不是我的礼,是有人托我给晓棠庆生的。”祁佑年忙解释道。

祁佑年给纪晓棠的庆生礼很简单,是一把鲨鱼皮鞘,把手上镶了宝石的小匕首。匕首外表小巧、精致,完全可以当做装饰带在身上,而当匕首本身却极锋利,又很可以防身。

纪晓棠很喜欢这份礼物。

对于那四只箱子,纪晓棠也有些好奇,因为听祁佑年说是有人托他送来的,心里面隐隐就有了猜测。

“是谁托你给晓棠送的?”纪三老爷已经在问祁佑年了,屋子里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祁佑年的身上。

“晓棠看过就知道了。”祁佑年没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来递给纪晓棠。

纪晓棠接了信,又看了祁佑年一眼。祁佑年目光沉沉,似乎有千言万语却难开口。

纪晓棠心中微动,略一思索,就将信重新递回到祁佑年的手上。

“不管是谁,阿佑替我谢过他的好意。不过是个小生日,怎么好收这份厚礼。”

祁佑年的目光微闪,却并没有将信收起来。

“晓棠,托我的人还带了口信,他说,你若不肯收礼,就是不肯认他这个朋友。”祁佑年说话并不带丝毫的情绪,只是很忠实地将口信带给纪晓棠,一字不差。

他这样说,纪晓棠更加确信了送礼人的身份,不禁有些犹豫。

“晓棠,收下吧。”祁佑年将信又交到纪晓棠的手里。

纪晓棠抬眼看祁佑年,祁佑年轻轻点头,眼中的神色却更加复杂了。

纪晓棠还是拆开了信。

只有简单的一页纸,短短的几句话。落款是一个龙凤凤舞的震字。这封信果然是秦震写来的。纪晓棠将信收起来,简短地跟纪二太太交代了两句,就让人将四只楠木箱子抬了下去。

比起秦震所送的礼物,秦震送礼这件事才是需要关注的。

之后纪晓棠就找了个机会,将祁佑年请到了花厅中。

“阿佑,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有事要告诉我?”闲谈了两句,纪晓棠见祁佑年心不在焉,就问道。

祁佑年一时没有答话,看着纪晓棠的目光却微微凝滞。他确实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有些事要告诉纪晓棠,可或许瞒着纪晓棠才是对纪晓棠好。

“阿佑,你尽管我,不要小看了我。”纪晓棠就笑了笑。

纪晓棠的笑容,明显让祁佑年的精神放松了许多。是的,他不该小看了纪晓棠。纪晓棠虽年纪不大,却不是经不住事情的小女孩。

“穆家寨的山匪有消息了。”祁佑年想了想,才说道。

“哦?”纪晓棠显然对这个消息非常关注。

“已经查清,穆家寨的山匪是大燕余孽。”祁佑年告诉纪晓棠。

“原来如此。”纪晓棠对这个消息并不吃惊。如果是普通的山匪,是不会做到穆家寨这群人这个地步的。

祁佑年见纪晓棠并不太吃惊,才继续说了下去。

大燕被大秦所灭,虽经过大秦数年的清剿,仍旧有些落网之鱼。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组建了杀破狼。杀破狼一直在暗中行动,而他们最终的目的,却是颠覆大秦,复兴大燕。

“朝廷早已经觉察到这股势力,只是他们埋藏太深。”

“那现在他们浮出水面,是不是代表他们已经准备成熟,认为时机到了?”纪晓棠问。

祁佑年点头,一面目露赞许。纪晓棠总是这样敏锐,一下子就能抓住事情的关键。

“他们积蓄数代,如今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怎样的实力。而且,南方水患,北方大旱,人心不稳,这些人,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晓棠,你们可否考虑过,搬到府城,跟穆叔一家一起住?”祁佑年突然问道。

“阿佑,你也认为,我们在清远不安全吗?”

“小心使得万年船。”祁佑年就道,一面又问,“还有谁也这么认为吗?”

“你口中的四哥,他建议我们搬去京城。”纪晓棠说道。

“哦。”祁佑年并不吃惊,只是问纪晓棠,“为什么不去?”

“平安自然重要,可没了自由的平安,我却不稀罕。”纪晓棠淡淡地道。

纪晓棠和祁佑年对视片刻,很多话,已经不用明白地说了。

“这才是我认识的晓棠。”祁佑年的脸上竟然露出淡淡的笑意来。

第二二四章 开端

纪家的事情,不是靠躲避,搬到哪里就能够解决的。祁佑年让纪晓棠一家搬去府城,与穆家同住,也只是方便保护。而这种保护,只能一时,不能一世。

“晓棠,如果你们想要出海,我可以帮忙。”两人之间沉默了一会,祁佑年突然又道。

纪晓棠抬眼看祁佑年。

祁佑年轻轻点头。

纪家出资入股出海的商船,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那些人怀疑他们的身份,自然对他们此举有另外的解读。

纪二老爷也曾说过,事到急时,让纪三老爷带上她和长生出海。纪二老爷没有说一家子都走,一方面是以为他自己确实不想走,另一方面也是明白,如果一家子都走,那就谁都走不了。

如果祁佑年肯帮忙,事情当然就不同了。然而,也只是将付出代价的从纪家一部分人,换成了祁佑年。

即便有祁佑年帮忙,纪家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走了。

“阿佑,我不打算出海,我爹爹也是。”纪晓棠告诉祁佑年。

“这样…,你们留下来,我也不知道都会发生什么事。晓棠,你想好了吗?”

“嗯,我想好了。”纪晓棠点头。

纪晓棠想要留下来,那么他自然会尽力帮助纪晓棠。祁佑年见纪晓棠心意坚决,自己也暗自下了决心。

“…皇室追查此事,由来已久。四哥还未成年,就被大行皇帝委以重任。当今圣上登位,也曾数次督促四哥。”祁佑年瞧瞧左右无人,压低声音,缓缓地说道。

纪晓棠的眼睛就是一亮。她知道,祁佑年这是要将他所知道的来龙去脉都告诉她。

所谓知己知彼,这正是纪晓棠目前所最需要的。

“四哥追查此事多年,已经颇有成效,锁定了几处最可疑的人家,重点调查。”

“阿佑,你是说。可疑之人并不仅仅是一个?”纪晓棠仿佛抓住了什么关键。立刻就问祁佑年。

祁佑年点头。

“大燕余孽已经非常清楚,就在杀破狼之中。至于大宋皇室的后裔,四哥共锁定了三户人家。”祁佑年又轻声地道。

原来。他们纪家并不是唯一被盯上的人家。这无疑是给他们增添了新的生机。纪晓棠心中一动,随即就是对祁佑年满心的感激。

祁佑年将这些告诉给她,是担了莫大的干系的。

“阿佑…”纪晓棠叫了一声,然而此刻。相比起祁佑年的付出,任何感激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

纪晓棠没将话说出口。然而祁佑年的心却是一颤。纪晓棠对他越是感激,他就觉得越发的无力。他所能够帮助纪晓棠的,也就只有这些。他想要庇护纪晓棠,庇护住纪家。然而他也非常清楚,在这件事上,他其实无能为力。

他保护不了纪晓棠。这是让他最为心痛的领悟。

也正是因为领悟到了这一点,他强迫自己将对纪晓棠的深情眷恋深深地埋了起来。甚至在他知道秦震用意的情况下。还竭力劝说纪晓棠收下秦震的礼物。

大秦天下,能够庇护纪晓棠和纪家的,唯有靖安亲王秦震。

“经过多年的追查,四哥似乎认定了你家。”最后,祁佑年又道,“四哥深受大行皇帝宠爱,如今也极得陛下和太后的赏识信赖,将调查齐、谢两家的大权尽数交予四哥掌握。四哥的调查深入任安府,我正巧在任安任职,四哥将一些事情嘱托给了我。”

再加上之前老侯爷也曾经参与过调查,所以祁佑年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阿佑,大秦天下这么大,你来任安应该也不是巧合。”纪晓棠轻声道。

“如今想来,确实如此。”祁佑年点头。

“还有,阿佑,多谢你肯告诉我这些。这些对我很重要。”

“晓棠,你不要谢我。我只恨自己不能保护你。如果这些对你有用,我也能够心安一些。”祁佑年沉声道。

祁佑年说的这些,对她何止有用,简直是非常有用。

秦震在调查齐、谢两家的事情上大权独揽,而以她观察秦震的言谈行事,纪家的生路应该就在这里了。

两人在花厅说话的工夫,外面的天色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就起了风。纪晓棠起身,走到花窗前往外张望。

“山雨欲来风满楼。”纪晓棠慢慢地说道。

天上阴云密布,风中却没有丝毫的湿润水汽,显然不可能会下雨。祁佑年却点了点头,他明白,纪晓棠说的并不是如今的天气。

起了风,花厅中就不好待了,纪晓棠就和祁佑年起身往前面来,迎面就正碰到纪三老爷。原来前面已经准备好了宴席,纪三老爷是奉纪二老爷之命,过来请祁佑年入席的。

“阿佑,你可是让我好找。”纪三老爷笑着道,一双眼睛亮闪闪地在纪晓棠和祁佑年的脸上扫过。

祁佑年和纪晓棠都避开了纪三老爷的目光。

“小叔,你带阿佑去前面坐席。我去陪外祖母。”纪晓棠就对纪三老爷道。

“哦…,好。”纪三老爷点头答应,一面就带了祁佑年往前面去。

祁佑年在纪家吃过宴席就离开了,径自去县衙歇息。这次祁佑年前来,并不仅仅是护送沈氏,给纪晓棠庆生,他身上还带了差事,有些事情要与谢知县商谈,因此需要住在县衙。

纪晓棠当然知道,祁佑年身上另有真正要紧的差事。

掌灯时分,纪家诸人就都聚在纪二太太的屋子里,陪着沈氏等人说话。

纪二老爷先就问穆家豪,任安城周边旱情如何。

穆家豪在之前的路上,已经看过了清远周边田庄的情形,说到任安的情况,他就摇头。任安府各州县普遍大旱。其中清远县城的旱情还算是比较轻微的。

穆家在任安城外也有田庄,还有穆家寨山里的果园和山地。

“麦收时只收了往年的十分之三四,如今看情形,秋收只怕有些田地上会颗粒无收。我和父亲、大哥算过,能收到过去的十分之一,就已经是老天留情了。”穆家豪告诉纪二老爷。

“外祖母,小舅舅。如今府城中粮食可还充足。如果买不到粮,家中的存粮可还足够?”纪晓棠就问。

“听你外祖父说,府城中各粮铺都还有许多存粮。只是价格涨了许多。”沈氏就道。

“家中的存粮应该够用到明年的了。”张氏快人快语,紧接着就道,“这还多亏了晓棠提醒,今年田庄上的粮都留了下来。另外还多备了半年的存粮。”

穆家住在府城,习惯是家中只存一个月的粮食。还是听了纪晓棠的建议,家中才多屯了些粮。至于府城中其他中上等的人家,大概和穆家的习惯相仿。

这些人家中粮食不够,还可以去买。只是要付出更多的银钱。难过的是那些贫苦的人家,家中既没有存粮,又因为粮价上涨而买不起店铺的粮食。

而一旦粮铺的粮食接济不上。那么城中就会有大部分百姓要挨饿。

至于城外乡村人家的情况也是一样。

纪晓棠心中飞快地算了算,现在看来。穆家人是不至于挨饿,但是日子也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外祖父、大舅舅和小舅舅的俸禄也不多,倒不必去买高价粮。我家这存粮还不少,本来就存了外祖家的份,这次小舅舅回去,就悄悄带上些,存够明年够用的吧。”纪晓棠就说道。

这样提早安排,是因为考虑到后期任安府会乱,从任安到清远之间来往可就不会如现在这样便利和安全。同时她也非常担心,万一发生什么,穆家一家子会挨饿。

“娘,就听晓棠的吧,以防万一。”纪二太太更是心系娘家,怕沈氏不肯接受,忙就劝道。

沈氏倒并不是矫情之人,听女儿和外孙女这样说了,就点了头。

张氏和穆家豪见沈氏点头,心中也是愿意。穆家和纪家不同,穆家的田地并不多,平时的粮食一多半是要靠采买的。至于果园中的果子,那是不能当饭吃的。而且今年大旱,山中的果园收成也极为惨淡。纪晓棠的生日,沈氏很费了一番心思,才搜集了一车的好果子带来给外孙女尝鲜。

若是在往年,别说一车,就是五车、十车也是极容易的。

“姐夫,那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穆家豪向纪二老爷抱拳道。

“不过是我分内之事,略尽孝道罢了。”纪二老爷忙道。这些年,他自觉很是愧对纪二太太和穆家,能够帮上穆家一些,他心里很是高兴。

“这可好了。”张氏也跟着笑道,“姐姐姐夫还不知道,这粮食的价格涨了,粮食也没有更好。那有良心的还罢了,不过是些陈米。也有那没天良的,不知里面掺了些什么,哪里是人吃的呢。”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纪二太太就问。

“已经有人买到这样的粮食了,只是还没人敢欺负到咱们家头上。”张氏答道,“这才开始,等到过了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

屋里的人就都沉默了起来,大家都知道,张氏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姐姐、姐夫,”穆家豪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有姐姐姐夫这里,家里我们是不担心的。父亲让我问一问,姐姐姐夫到时候能不能匀出一些粮食来。父亲有些老兄弟,还有我们军中的同僚,怕到时候粮食接济不上。”

穆家不担心自己,但穆家也有亲友故旧,穆家寨中的族人,军中的同袍。这些人家里的境况不如穆家,到时候肯定会挨饿。

“好。”纪二老爷略一思索,就很痛快地答应了。

“小舅舅,你估算出数目来了,我们也好心中有数。”纪晓棠就提醒穆家豪。

“这个还没算,因为也不知道姐姐、姐夫这里的情形,打算先来问问的。”穆家豪摸了摸头,憨笑道。

“回去就让他们估算出来,然后打发人来告诉。”沈氏就道,“你们先顾着自家要紧,到时候大家都保着饿不死,就是上上签。”

沈氏并不知道纪家早就开始屯粮,就想着虽然纪家广有良田,自给有余,但也不会有太多的余粮照顾他人。

“外祖母放心,我们自有安排。”纪晓棠就道。

“这种时候,大家自然是相助守望。我纪家能做到的,必会不遗余力。”纪二老爷就道。

沈氏欣慰地轻轻点头,心里想着穆洪如果知道纪二老爷这样说,应该会十分高兴。至于穆家豪和张氏,则都被纪二老爷的话感动了。纪二老爷虽然是书生,但是说到讲义气、重感情,和穆家竟是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