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小叔也不能白白出力。”纪晓棠却又道,“爹爹,小叔,我已经为纪家想好了一条出路。成功与否。就在这几天了。”

纪晓棠将声音压的低低的,如此这般跟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说了一番话。

纪二老爷和纪三老爷都沉默了半晌。

“这…能行得通?”沉默过后。还是纪三老爷先开了口。

“这件事能成与否,关键还在王爷的态度。”纪二老爷接着说道。

“爹爹说的不错。”纪晓棠点头,“咱们手中已经有了足够的尺码。而且,今天盐引提议。我观王爷的行事,正与我猜测的一般。这一局,我赌他会答应。也有这个本事可以答应。”

纪二老爷思忖了半晌,最后郑重点头。

“这件事。就依晓棠的意思。若是能够办成,各方皆大欢喜,而我纪家从此之后,也可自在天下,再无后顾之忧。”

三个人将事情商量妥当,各自分开行事不提。

秦震数次上书,力排众议,三月中旬,朝廷颁布以粮换盐引的盐引法令。法令一经颁布,果然就有各地豪族响应。

因为秦震亲驻,任安府一地豪族的响应就更加积极。

这天,秦震从外面回来,显见得心情非常不错,还吩咐了下去,让人准备了小宴席,准备傍晚邀请纪家人和祁佑年小酌一番。

纪晓棠在后面就知道了消息,知道秦震此刻正在如意园中,她就略收拾了一番,带着锦儿、绣儿、翠儿和碧儿四个往如意园中来。

一路畅通无阻,纪晓棠在假山旁的凉亭中遇到了秦震。

“晓棠好兴致。”秦震笑着对纪晓棠道,“盐引之法,如今已经初见成效。多亏了晓棠献策,我还没有好好谢过晓棠。一会我让人准备了个小宴席,晓棠定要赏脸下顾才是。”

秦震是真的心情很好。

“王爷有请,敢不从命。”纪晓棠就笑着道,“只是盐引之事,万万不敢居功。不是王爷以大智慧、大力量、大慈悲,就是有再好的济世救民良策,也无法得以实施。”

纪晓棠的话并没有任何出格之初,完全可以当做是对秦震的歌功颂德来听。然而秦震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看着纪晓棠,目光中饱含深意。

今晚秦震设宴,必定会重提让纪三老爷出海之事。而有些事,必须要在秦震开口之前摆明。

“王爷虽是第二次来,这如意园中只怕还没有看遍。”所以,虽是被秦震这样看着,纪晓棠还是干脆地转开了话题。

“那就有劳晓棠带路。”秦震笑道。

纪晓棠领着秦震,沿着园中的青石路一路走去,却是转出了如意园。秦震左右看看,却只字不提,只跟纪晓棠说些别的闲话。

很快,纪晓棠就领着秦震到了一所小院前面。

这小院紧挨着如意园,小巧、别致且十分幼稚,正是纪家的小书斋。

“请王爷到里面喝茶稍坐。”纪晓棠就道。

秦震一点儿都不吃惊,相反,他似乎是早就猜到了纪晓棠会带他到这里来的。

小书斋的院中静悄悄的,廊下只有两个小丫头守着,见纪晓棠带着秦震来了,两个小丫头忙都行礼,就要往屋子里禀报。

纪晓棠轻轻摆手,让小丫头退下,就带着秦震径直上了台阶,掀帘子走进屋中。

三月的天气,这屋子里却还拢着两个火盆。屋子里暖烘烘的,充满浓郁的草药气味。这对一般人来说,绝不是个舒适的环境。更何况是秦震。

然而秦震进了屋里,却一如往常一样,并无任何异状。

秦震游目四顾,目光立刻就落到了临窗的短炕上。

谢怀瑾穿着厚厚的棉袍,就坐在短炕之上,纪晓芸手中端着药碗,腊梅手中端了一盘蜜饯。都站在炕下。

纪晓芸正在劝谢怀瑾吃药。

“怀瑾哥哥。该吃药了。”纪晓芸柔声道。

谢怀瑾却嘟着嘴,扭了扭身子,并不肯痛快吃药。

“我不吃。你总骗我。说药不苦,可每次都是苦的。”

“这次并不骗你。郎中换了药方,这药汁比上回的可好喝多了。”纪晓芸耐心地道。

“你怎么知道?”谢怀瑾不信,一双眼睛在瘦削且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得又黑又大。

“我当然知道。我刚才尝过了。”纪晓芸就道,“怀瑾哥哥。快些吃药。”

“那,吃一口药,就吃一块蜜饯。”谢怀瑾眨眨眼睛,伸出手指比划着道。

“好。一口药,一块蜜饯。”纪晓芸好脾气地应道。

谢怀瑾这才不再躲避,任由纪晓芸喂药给他吃。果然是喝一小口药汁,就要吃一块蜜饯。

纪晓棠领着秦震只站在门口。并没往里走,也没出声惊动纪晓芸。看到这里,纪晓棠就侧头觑着秦震的面色,便和秦震又轻手轻脚地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王爷,这…就是谢怀瑾了。”站在小书斋的院中,纪晓棠对秦震说道。

谢怀瑾伤重,纪晓棠等众人又向秦震说明,谢子谦造反的事情,谢怀瑾一直被蒙在鼓里,且在反贼作乱当夜,谢怀瑾勇敢地站了出来,用他的性命反抗了谢子谦。

纪晓棠求情,又考虑到各方面的情况,秦震也就默认了纪家照顾谢怀瑾。毕竟,带走个半死不活的谢怀瑾,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而让纪家照顾谢怀瑾,谢怀瑾才能康复,纪家也会因此记他的人情。

谢怀瑾在小书斋,只有纪晓芸带着丫头照顾,还有李郎中按时来诊脉,除此之外,再无外人接触。

就在秦震的眼皮子底下,纪家人知情识趣,做的妥帖,秦震也乐得送这个人情。

然而,这种情况只能是暂时的。一旦谢怀瑾的身子养好了,他就再也没有住在纪家的道理。到时候,清远县衙的大牢,然后,估计就是京城大理寺的死囚牢。

纪晓棠费尽心力保住谢怀瑾,可不是为了让他有个健康的身子好去吃牢饭、被斩首示众的。

“他…一直就是这样?”秦震就问。

“整整昏睡了四天,大家都觉得没指望了。之后虽然醒过来,却什么人都不认得了。不仅如此,似乎这里…”纪晓棠指了指自己的头,“只有七八岁的心智。…他当时受伤太重,且还撞到了头。郎中说,这样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继续将养,可否康复?”秦震又问。

“完全康复绝不可能,最好的,就是现在这样。”纪晓棠就道。

这一点上,纪晓棠并没有完全说实话。毕竟,这世上,奇迹还是很少出现的。

秦震沉吟不语。

这样的谢怀瑾,对他来说,毫无用处。

“怀瑾哥哥的身世很可怜。”纪晓棠的目光漫不经意地在秦震面上扫过,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哦?”秦震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漫应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谢家伯娘并不避讳我。怀瑾哥哥并非谢知县和谢伯娘亲生。”

“哦?”这一次,秦震扭过头来,看着纪晓棠,他的全部注意力终于都在纪晓棠所说的话上头了。

“怀瑾哥哥是一生下来,就被谢知县抱来给谢伯娘养了。”

“你是说,谢怀瑾不是谢子谦亲生,是他亲族的孩子?”

“不。谢知县并无亲枝近族。在怀瑾哥哥被抱给谢伯娘之前,谢知县就曾对谢伯娘说过,有个孩子要抱来,当他们的孩子养育。谢知县不肯对谢伯娘细说,只说这个孩子,非常重要,价值连城,而且…”

纪晓棠略略数语,不禁让人疑窦顿生。谢怀瑾竟是谢子谦杀人夺来的孩子?

这天下,会有哪个孩子能够让谢子谦这么做,且还说他价值连城。

秦震看着纪晓棠,狐疑不定。

“当时大家眼里谢知县谦谦君子,自然不会往这方面想。可我见他那晚杀怀瑾哥哥丝毫不手软,之后也没有任何疼惜、痛苦,我就知道,这只怕就是真相了。”

当时在场的只有纪家人,纪晓棠说什么,就是什么。

纪晓棠似乎只是感慨谢怀瑾的身世,说了这几句,就打住了话题。

“听说王爷正在为蜀中反贼的事情烦心?”

“晓棠也知道这件事?”

“怎么会不知道,”纪晓棠笑了笑,“如今外面传言纷纷,都说是蜀中的反贼,是先宋的后裔,如今要匡扶祖宗的基业。”

“说起来,宋是被燕所灭,与我朝并无灭国之仇。且如今已过百年,在于我,实在想不出那些人以宋的旗号,竟能招揽许多人。”看看秦震的面色,纪晓棠接着又道。

“民间也已经传遍了啊,”秦震的神色莫测。如今大秦境内声势较大的几股反贼,谢子谦这一股已经大部被灭,剩下的几股力量中,就属蜀中的那一支堪称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官兵几次围剿,都没有讨到好处,反而助长了对方的声威。

“皇兄为此事辗转反侧,我自然是想替君分忧。”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如果能够证明他们并不是先宋的后裔,那么人心向背,自然局势逆转。”纪晓棠就道。“而且,依王爷所言,朝廷一直并未放弃追寻齐家后裔,想要厚待之。民间也传说纷纷,现在就是说齐家并无后裔,只怕也难以服众了。此事若早些尘埃落定,于国于民都有莫大的好处。”

“王爷如果做成此事,造福万民,也是莫大之功。”

秦震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微微一笑。

“王爷力排众议,促成盐引法,我爹爹和小叔的意思,纪家自然倾囊支持。”

“还有王爷上次所提出海之事。小叔在海外发现高产作物,且极耐干旱,若是能够寻回来推广,又是王爷一件旷世奇功!”

“果真有此事?”

“我难道还敢欺瞒王爷,一会叫了我小叔来,细细说与王爷听。”

“若是…”秦震垂眸看着纪晓棠,“那么晓棠之意,也未必就无法达成。”

第二四八章 加官

纪晓棠与秦震相视而笑,很多事情已经心照不宣。

当晚,秦震在宴席上,就敲定了纪三老爷再下南洋采买粮食的事情。次日,纪三老爷就带着人忙碌了起来,准备一应出海的事宜。

在纪三老爷出海之前,秦震又上书朝廷,说明了此事。秦震主张另外求了圣旨,赐纪三老爷为四品的员外郎,亲善大使。

圣旨到了清远,纪家上下无不欢喜。纪二老爷当天就开了祠堂,领着纪三老爷去祠堂里磕了头。纪老太太更是欢喜的流了泪。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纪三老爷会有这样出息,光耀门楣的一天。

四品的员外郎,虽然是闲职,然而俸禄不少,也同样尊贵,正合纪三老爷的心意。要知道,如今在京城的纪大老爷多年经营,且在朝中还有靠山,也才熬到四品的官职上。

“老太爷在九泉之下,知道老三有今天,也能够瞑目了!”纪老太太还亲自给纪老太爷烧了香,很是激动。

因为纪三老爷封官,这次下南洋的船队也比以往风光了不少。

一切都准备就绪,然而采买粮食的银钱却还是个问题。

朝廷是发了些银两下来,然而那些银两能够采买的粮食数量,对于当前的局势来说,却是杯水车薪。

国库空虚,这分明是要各人自己出银子添补了。

靖安亲王秦震作为主张出海的人,总不能让纪家和万家用自己的钱来补这个窟窿。

“…采买回粮食来,以你们出银的份例,全部换成盐引。总不能让你们既担着风险出力,还得亏银子。”秦震对着纪三老爷、万家老家主和万嘉树一众人等笑道。

秦震亲驻清远,一系列举措都极得民心。尤其是有幸与他接触的人,都被他的才华和气魄所折服。当下,秦震一番话,就将万家船队诸人的心都收拢住了。

等从秦震面前退下来,万家老家主和万嘉树就到了藏书阁。与纪二老爷、纪三老爷、纪晓棠商议出海的具体事宜。

其间,万家老家主就提出来,他们情愿多出些银钱。

“王爷是做大事的人,待下如此亲厚。我等甘愿效犬马之劳。银钱是身外物,万家如今也有了些身家,宁愿多出些银钱…,我等人轻言微,这件事情还得二老爷、三老爷和三姑娘玉成。”

万家老家主和万嘉树见纪三老爷被封了官。也就看着眼热起来。他们并不敢想跟纪三老爷并肩,只希望也能得到一个小小的官职,改换门庭,光耀祖宗。

纪三老爷很是豪爽。因为一同出海,如今他和万嘉树几乎是情同兄弟,当下就拍着万嘉树的肩膀,说这件事包在他身上。

“只要这次出海顺利,采买回粮食来。老家主的心愿,并不难达成。”纪晓棠就笑道。

现在为万家求官为时尚早,得事情成功。到时候论功行赏,万家想要谋官职并不是难事。

众人商议半晌,皆大欢喜。

隆庆八年四月,纪三老爷率领万家船队再次从万家村港口出海,秦震亲自到港口送行,一时盛况空前。

隆庆八年五月,麦收季节,旱情继续恶化,大部分田地几乎颗粒绝收,赤野千里。饿殍满地。虽然有盐引法,缓解了部分灾情,距离完全解决问题却还是太过遥远了。

同年五月,北蛮大举入侵。与境内反叛势力遥相呼应,更让大秦的局势进一步紧张了起来。

内忧外患,举,国,惶,惶。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清远虽然也粮食紧张,但是相比之下,竟像个安宁的世外桃源了。

纪三老爷从南洋运来的粮食,在运到大秦境内之后,就大部分换成了更便宜和更饱肚的粗粮。这些粗粮虽然难以下咽,却很能充饥,再加上些野菜熬煮成粥,这个法子救了许多的百姓的性命。

大旱两年,田地里早就没有了野菜,这些用来熬粥充饥的野菜,都是纪家提供的。

原来纪晓棠知道即将大旱,早在旱灾成型之前就安排了下去。她不仅让纪家各田庄上的人搜集野菜晒干了囤积起来,还广发告示,拿出银钱采购野菜。

野菜能够换钱,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庄户人家妇孺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但是采摘野菜却是力所能及。将这些野菜卖给纪家,就能得到少许的银钱,贴补家用。因此,当时告示一出,可谓响应者云集。

当时也有许多人不解,甚至暗暗嘲笑纪晓棠,认为这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不懂世事,银子太多,拿银子来玩耍的。

而如今,这些野菜却救了大家的命。

自然再也没人嘲笑纪晓棠和纪家,大家都认定,纪晓棠和纪家就是救命的菩萨。

纪晓棠知道了这件事,只是笑笑,并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任由民间传说开去。很快,这种说法就不仅在任安府,甚至传到了其他的府县。

若不是朝廷为了抑制乱局加强了各地关卡的控制,只怕就要有无数的灾民涌进任安府来。

转眼,就到了六月中旬,天气干旱无雨。

这一天,纪晓棠歇过中觉,又往二门旁的小议事厅处理了一回家事,才慢慢回到后院来。纪二太太并不在屋中,小丫头说是往纪老太太处去了。纪晓棠也没进屋,就带了人往纪老太太的院子里来。

纪老太太上房屋中,纪二太太正在跟纪老太太闲话家常。

“听庄子上的人说,照这个情形下去,秋收的时候只怕也收不上什么来,且还不知道明年会怎么样。我跟老太太商量,家里的饭食,再多添一成的粗粮可使得?”纪二太太对纪老太太说道。

纪老太太就叹气。

“如今的光景,已经这般艰难了吗。”

“再如何,总少不了老太太这里的。”纪二太太就道。纪老太太自然不用吃粗粮,纪二太太说的多添一成粗粮的话,指的是下面服侍的人的饭食。

这其中,自然也有纪老太太院子里服侍的人,因此纪二太太要先跟纪老太太商量。

“我都知道了。”纪老太太叹气过后,倒是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如今外头活人不易。我也不管事。一切都由你们看着办吧。我这里的人,自然也不能例外了。到了那实在艰难的时候,就是我这里,少不得也要跟大家一样。”

纪老太太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很通情达理。

纪晓棠进屋来,就见长生也在纪老太太的屋子里。纪老太太跟纪二太太说话,他就一个人在炕上抓了玩具在玩,不扰人,也不用丫头服侍他。

见纪晓棠来了。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就停下话头,长生更是快手快脚地从炕上下来,到纪晓棠跟前,规规矩矩地给纪晓棠行了礼,然后就抱住了纪晓棠的大腿。

“姐姐。”长生仰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露出一口糯米牙来。

长生的个头,已经高过纪晓棠的膝盖了,不过还是跟从前一样粘纪晓棠。

纪晓棠笑着应了一声,就伸手领着长生。到纪老太太炕下站了。

“难得现在外面阴凉些,祖母,娘,你们要不要出去歇歇凉?”纪晓棠就道。

“我们不去了,你带着长生自在去散散吧。”纪老太太和纪二太太就都说道。

纪晓棠这才领着长生从纪老太太屋中出来,慢慢沿着树荫往如意园中走。连年干旱,外面各处树木多有干枯了的,更不必说花草,不过纪家的如意园中依旧绿树成荫,花草虽不似往年繁盛。却也花开似锦。

纪晓棠正站在荷池边,听长生奶声奶气地念莲叶何田田,就见秦震带着两个贴身随从从不远处的花荫后走了过来。

秦震在纪家久驻,闲暇时或是烦恼时。也喜欢往如意园中来走走。对于纪家的如意园,秦震是非常满意的。

纪晓棠忙带着长生给秦震行礼。

“难得阴凉,带着幼弟来散散,希望没有冲撞了王爷。”纪晓棠笑着道。

“晓棠多礼太甚。”秦震笑,还俯下身来伸手摸了摸长生的发顶。“长生又学会了什么,念给我听听。”

秦震在纪家。长生也常能见到他。秦震对长生一直很和蔼亲切,长生不怕他,听他这样说,长生还是转着大眼睛看向纪晓棠。

纪晓棠微笑点头。

长生这才站稳了,背起一双小手,奶声奶气地背诵道:“江南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一口气背诵完了,长生的小脸蛋就有些发红,一双眼睛却亮闪闪地,期待地看秦震和纪晓棠。

秦震就笑了。

“背的好,纪家又出了个小神童。”秦震这样说着,就从腰间解下一枚玉坠来,递到长生的手里。

长生被家人教育,不能够随意接受别人的东西,因此就不敢接,又用眼睛看纪晓棠。

“王爷的赏赐,却之不恭,长生快收下,向王爷道谢。”纪晓棠就道。

长生立刻笑着接了玉坠,规规矩矩地给秦震行礼。

秦震大笑,显然心情很好。

纪晓棠手里领着长生,就和秦震沿着荷池慢慢地往前走。

“晓棠,这如意园初看上去还只是平平,不过看的多了,就觉出非常的好来。…是块风水宝地啊。”秦震赞道。

如今城中很多水井都已经打不出水来,然后纪府内各处井水还很充足。如意园中的花木能够如此繁盛,一方面是井水灌溉的勤,另一方面,是其占地的地下水丰富的缘故。

至于城外,如今也只有清溪山中,纪家的福地周围还绿意森森。

“先祖确实懂得一些易经、风水之学。不过,这块地却并不是先祖选的,而是纪家祖居之地。只是后来被他人所占,先祖花费了大笔金银又买了回来。”纪晓棠就道。

“这便是祖上遗德了。”秦震就道。

秦震这样的话,本是极好的意思,然而纪晓棠却是心中一动,待看秦震并无其他异样,她才放下心来。

这一路走着,就听见前面凉亭中说话声。

转过荼蘼架,纪晓棠就看清楚了凉亭中的人。纪晓芸带着大丫头腊梅。还有两三个小丫头,正陪着谢怀瑾坐在凉亭中乘凉。

纪晓芸这个时候也看见了纪晓棠和秦震。她脸色微变,想要回避,却是回避不及。站在那里,就有些无措。反而是谢怀瑾,懵懵懂懂的。他一眼就看见了纪晓棠,高兴地叫了起来。

“晓棠,晓棠。来…”谢怀瑾笑容满面地招呼纪晓棠,还举起了手中的东西让纪晓棠看。

纪晓棠就瞧了秦震一眼,见秦震笑眯眯的,并不似要走开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几个人就走到凉亭上来。

谢怀瑾如今的身子已经大好了,整个身形都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脸色也非常不错,一双眼睛更是黑白分明,像极了小孩子不染世事的纯净。

谢怀瑾根本就没看秦震。而是几步走到纪晓棠跟前,让她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这是什么?”纪晓棠笑着问。

谢怀瑾手里拿的,是个草编的小笼子,极为精巧别致。笼子里头,是一只绿色的大蝈蝈。

“蝈蝈,蝈蝈。”谢怀瑾就告诉纪晓棠。

纪晓芸这个时候已经领着丫头们给秦震行礼完毕,虽然在秦震面前她有些拘谨,但见秦震态度和蔼,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

“…带他出来走走,就抓住了这只蝈蝈。这笼子是腊梅编的。”纪晓芸对纪晓棠道。

“对。腊梅,腊梅好,手巧。”谢怀瑾连连点头。“晓棠,蝈蝈我抓的。你喜不喜欢?给你!”

谢怀瑾就要将小笼子往纪晓棠的手里塞。

“怀瑾哥哥自己玩吧,爹爹安排了我做功课,不能玩了。”纪晓棠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