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次,长生重重地点头,“我和小叔、姐姐是一国的,我不做叛徒。”

纪晓棠就被逗笑了。

很快,姐弟俩就又吃到了烤麻雀,这一次,是祁佑年送来的。

这天傍晚,车队接近任安城。秦震下令,为了避免扰民,车队并不进城,就在城外的螺女山下安营扎寨,打算夜宿于此,明天一早继续启程赶路。

护卫兵丁们就在山下扎营,秦震、纪家一众人等则往山上来。他们夜里会留宿在庙内。

吃过了素斋,各自安歇。

纪家人在庙内占了一个单独的小院,纪晓棠吩咐小丫头们铺设被褥,自己却带着锦儿和绣儿从角门出来,直奔后山。

出了角门,还没走多远,迎面就遇见了秦震。

纪晓棠心中微微吃惊,面上却是丝毫不露。

“可是凑巧,原来晓棠跟我想到了一处。”秦震笑道,夕阳西下,彩霞满山,确实是极好的景致。

“在车子坐的久了,正好这个时候走走,疏散疏散筋骨。且这螺女山的晚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看到。”纪晓棠就道。

“此地虽好,可更有佳处。”秦震就邀请纪晓棠到一边的亭子里坐下,“晓棠还没去过京城吧。等到了京城,我带你去游西山,西山的暮鼓晨钟,可是京城八大景之一。这里虽好,若说雄伟壮丽,却是大大不如了。”

“自然不敢比京中的盛景,不过,晓棠走到哪里,也不敢忘记家乡的山水。”纪晓棠就道。

秦震笑着点头。

“对于晓棠来说,这里自然不是别处可比的。晓棠此刻,可还记得天上的岁月?”

纪晓棠就是微微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此地是螺女山、螺女庙,秦震的话,指的是她被民间传说是螺女转世的事。

“王爷取笑了。”

“哈哈。”秦震就哈哈笑了起来,“虽是民间传说,我却有些信。”

他这样说着,目光就凝注在纪晓棠的身上,似乎真的信了纪晓棠是螺女转世,想要从纪晓棠身上看出些端倪来。

在秦震的目光下,纪晓棠坦然自若。

“子不语怪力乱神。”

秦震的目光就柔和了些,却依旧不离纪晓棠。他站起身,走到纪晓棠的身侧。

“我小的时候,曾经希望,能有一位仙女来到我的身边,在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她总能陪着我,听我说不能说给人听的话…”

第二五五章 王的建议

秦震小的时候,应该是住在皇宫里的。作为尊贵的小皇子,他的身边应该仆从如云,什么时候都不会少了人陪伴和服侍。他要说话给人听,只怕太多的人抢着上前要做他的仙女。

可听秦震语气中寥落的意味,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尊贵的小皇子,也有孤独和无助的时候吗?

“那后来呢,王爷的愿望达成了没有?”

“后来,她死了。”秦震低沉的声音,缓缓地道。

纪晓棠的心中就是一动,她抬起头来,正看进秦震黑漆漆不见底的眸子里。那双眸子看似平静无波,可在平静的表面下却翻涌着骇人的漩涡。

惊涛骇浪!

纪晓棠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下来,然而这种沉默却一点儿也没有难堪的意味,相反的,秦震似乎很喜欢这种沉默。

这种沉默,代表了一种默契。

秦震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人前表露这样的情绪了,然而在纪晓棠面前却是如此的自然。因此,他纵容自己沉浸其中的时间略长。

这个对秦震自己略长的时间,实际上,不过转瞬即逝。他特意打听了纪晓棠的动向,来此等候纪晓棠,还有别的更加重要的话,要跟纪晓棠说。

“晓棠,我现在有些后悔将你们带进京城。”秦震的话,有些突然。

“王爷,这话怎么说?”纪晓棠就问。

“在清远,我能处处维护于你。可是到了京城…。我即便身为亲王,也有许多掣肘。而你们…,晓棠,想没想过住到王府中来?只有你们身在王府,我才能护的你们周全。”秦震这样说话,目光幽幽地看着纪晓棠。

纪晓棠微微一笑。

“王爷若后悔,现在就可以放我们回去清远。”

“可是。回到清远。你们也并不安全。”秦震似乎有些纠结地道。

“王爷要我们进京,肯定是权衡清楚了,我们到了京城。总比在清远要安全。既然如此,王爷还有什么可后悔的?”纪晓棠目光流转,“至于王爷要我们住进王府,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只要晓棠愿意。这于情于理,就大大地说的过去!”秦震这句话答的很快。显然是早有准备,就等着纪晓棠这句话。

纪晓棠慢慢垂下眼帘,秦震的意思,她当然听明白了。

他们这次进京。只怕在许多有心人的眼睛里,已经将他们看做是靖安亲王的附庸。有人会巴结他们,有人不敢动他们。同时也会有人看他们不顺眼。

秦震会护着他们,但是在京城。秦震是不能像在清远那样一手遮天。而且,在很多事情上,秦震还需要避嫌。

这就是秦震所说的掣肘,不能护他们周全。

如果让秦震抛开一些顾忌,甚至就是明摆着偏心维护他们,与他们一身一体,那只有一条路可走。秦震正是在婉转地向纪晓棠暗示这条路。

如此想来,他先前那番关于小时候的话,也绝不是触景生情、有感而发,而是事先就想好了,是为了打动她。

然而,怜惜这种感情,除了自己的家人,纪晓棠就只给了两个人,她并不打算将这种感情再分出一丝来给秦震。

秦震所建议的这条路,却并不是纪晓棠所想选择的。

纪家自有纪家的骨气,纪晓棠也有她做人的原则。

“王爷已经为我们做了很多。纪家若如此还不能在京城立足,也就辜负了王爷的一番眷顾和维护了。”纪晓棠淡淡一笑,语气云淡风轻却掩饰不住态度的坚定和自信。“还请王爷放宽心,拭目以待。”

只要秦震遵守承诺,纪家就是纪家,那么其余的事情,纪家人自然有本事料理。

纪家与秦震,与其说是依附,不如说是合作。

在与秦震相识之初,纪晓棠就处处向秦震摆明了这一点。

所谓聪明人一点就透,纪晓棠无需多说,秦震也就明白了她的态度。纪晓棠的态度,就是纪家的态度,对于这一点,秦震也是没有任何疑惑的。

这样被拒绝,如果对方不是纪晓棠,那么可以肯定,顷刻之间,纪家就会陨落。但是,因为拒绝的人是纪晓棠,秦震丝毫没有恼怒。

目标没有达成,以他的身份来说尊贵的提亲被毫不犹豫地拒绝,秦震并不是不沮丧的。

然而,比沮丧更强烈的,是欣赏。

秦震很欣赏纪晓棠,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是越来越欣赏这个女孩子了。

“晓棠,如果你是我的小仙女就好了。”秦震轻声说道。如果纪晓棠早一点出现在他的身边,他一定会将她当做自己的仙女。

那样,他的仙女就不会死,会一直陪着他。

最起码,她不会那么容易死。

不,他是越来越笃定,她不会死,哪怕对方是那个人,她也能够活下去。她不仅能够活下去,还会成为自己最大的助力。

“晓棠,我不会放弃的。这天下,也再没有比我更合适你,配的上你的人。”秦震不等纪晓棠有所反应,已经接着说了下去。“晓棠,你不必现在就给我答案。我可以等,直等到你点头的那一天。”

“王爷…”纪晓棠抬起眼看着秦震,此刻她心中不是不震惊的。

委婉的暗示还罢了,现在秦震是向她表明了心迹。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她分明已经拒绝了他。可他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还进一步表明他的志在必得。

纪晓棠暗暗皱眉,她并不讨厌秦震,但是秦震这样却是麻烦。

“本王一旦认准了什么人、什么事,从来就没有人能让本王改变主意。晓棠你或许可以。但是唯有这件事,万万不能。”秦震又不等纪晓棠说什么,就越发地将话给说死了。

在秦震面前,纪晓棠第一次感觉到了为难。

就在这个时候,亭子外的树林间就传来脚步声。这个时候,能够在这林中走动的,显然不会是外人。

祁佑年和纪三老爷说笑着从林间小路走了出来。两个人都是箭袖大氅。带着弓箭。他们出了林子,自然也看见了亭子里的纪晓棠和秦震。

秦震看了看纪晓棠,嘴角含笑地先就站起身。他一起身。纪晓棠也跟着站起来。两人走出亭子,与纪三老爷和祁佑年见面。

“阿佑,文达,你们这是打算要去做什么?”秦震笑着问。看他的样子是跟纪晓棠谈过之后,心情非常之好。

祁佑年的目光飞快地投在纪晓棠的脸上。纪晓棠此刻不方便跟祁佑年说话,是暗暗使了个眼色。祁佑年就明白了,心中略安。

“…附近山林多有鸟兽,我跟阿佑商量着。趁着现在有空闲,正好去打些野味来。”纪三老爷就道,还让秦震看他的弓箭。

纪三老爷和祁佑年是来找纪晓棠。一起去打猎的。早间在路上,纪三老爷就用弹弓子打了些麻雀。烤了给纪晓棠和长生。祁佑年就知道了,祁佑年是箭术高手,用起弹弓子来更不是问题。

后来的烤麻雀,就都是出自祁佑年之手了。

因为烤麻雀,祁佑年就又想起了打猎这个主意。将秦震一行送到任安,祁佑年就该回转,立刻开拔去蜀中。而这之前,他因为忙于集结军队,也没有什么时间跟纪晓棠相处。

临别在即,祁佑年想跟纪晓棠多见见面,说说话。他想到打猎这个主意,因为他知道,纪晓棠必定会十分喜欢。

纪晓棠果然是喜欢的,当时就答应了祁佑年,这个时候走出来,也是来见他的,只是却被秦震中途给截住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秦震听纪三老爷说了,就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可若是弹弓,只怕本王并不大擅长。”

秦震也要去打猎。他还提到了弹弓,显然是知道了纪三老爷和祁佑年打麻雀给纪晓棠吃的事。

即便秦震在队伍的前头,对后面的事情并没有过问,但是他周围发生了什么,他都了如指掌。

不仅是纪晓棠,就是纪三老爷和祁佑年也都明白了,秦震在表达什么。

“王爷的安全要紧。”祁佑年略一迟疑,忙就说道。

“有阿佑在侧,本王的安全很有保障。”秦震却道,一面转头笑着邀请纪晓棠,“晓棠可否愿意同行?”

本来是祁佑年邀请纪晓棠的,现在却变成了秦震。

“我也正想跑跑马,试试箭。”纪晓棠就道。

“等我去换过衣服来。”秦震显然很满意。

“我也要去换了衣服,将弓箭拿上。”纪晓棠也道。

秦震带着人去换衣服,纪晓棠故意落后一步,等秦震走了,她才转过头来跟纪三老爷和祁佑年说话。

“晓棠,王爷跟你说了什么?”纪三老爷就问纪晓棠。他与纪晓棠叔侄俩自幼亲近,能分辨出纪晓棠细微的表情变化,因此就猜到了方才秦震必定跟纪晓棠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王爷提到咱们家进京之后的事…,”纪晓棠斟酌着字句,眼角余光扫过祁佑年。

祁佑年想问而不好问的话,却被纪三老爷问出来,正在侧耳倾听。

“王爷说,到了京城,局势比清远复杂百倍,就是王爷他只怕也不能护我们纪家周全…,所以…”所以秦震建议纪晓棠嫁给他,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偏袒纪家,无底线地护着纪家。

但是纪晓棠却并没有这样说。

看听话的两个人的表情,纪三老爷或许猜不到秦震的意思,但是祁佑年却肯定是猜到了。

“所以怎样?”纪三老爷忙就问。

“所以我告诉王爷,纪家有本事凭自己在京城立足,不会给王爷添麻烦。”纪晓棠就道。

纪三老爷和祁佑年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晓棠,你说的好。”纪三老爷就赞道,“这才是我们纪家人说的话。”

“晓棠,你不是要去拿弓箭?不如拿过来,我帮你调一调。”祁佑年笑眼弯弯地道。

“好。”纪晓棠答应了,随即又问,“王爷要一同去打猎,你不需要再去多做些安排?”

“不碍事。”祁佑年只是简单地答道。

由祁佑年和纪三老爷陪着,纪晓棠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大家都住在一个小院子里,纪晓棠可以随意出去走走,不必告诉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可要出去打猎,就得先到爹娘那里去报备。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本心是不大赞同的,但是祁佑年和纪三老爷都陪同着来了,而且两人想也不能将纪晓棠当做平常小女儿那般约束。

最后,两人只嘱咐纪晓棠要小心,又要纪三老爷和祁佑年多照看纪晓棠,也就放了行。

纪晓棠就让锦儿去取了弓箭来给祁佑年,她自己回到屋中飞快地换了衣裳出来。

祁佑年正在客厅中,低头仔细地为纪晓棠擦拭着弓箭。

纪晓棠的弓箭都是特制的,箭的数目有限,上次纪家被围时射出的箭后来都被祁佑年给拣了回来,虽然当时就擦拭过,但是箭染了血腥,和从前还是不一样了。

她的弓箭,不再是漂亮精贵的摆设,而是杀人的利器。而这,也是这弓箭的本来面目。所谓漂亮的精贵摆设,反而是美好而虚幻的盼望。

纪晓棠没有惊动祁佑年,而是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

祁佑年低垂着头,专心致志地擦拭着手里的弓,从纪晓棠的方向看过去,可以看见他长长的、厚密的、且略有些卷翘的睫毛,仿佛小扇子一般在脸上映出两弯阴影。

纪晓棠停住脚,看着祁佑年,直到祁佑年察觉抬起头来。

“晓棠…”祁佑年的眼睛就是一亮,纪晓棠换了一身朱红遍地金团花箭袖,乌黑的头发上是一顶精致小巧的赤金莲花冠。这样利落的打扮,给她本来精致如画的面容增添了几许英气。

与他初相见那个时候相比,纪晓棠的美更加惊心动魄。

“给…”祁佑年将擦拭好的弓箭交给纪晓棠,见纪晓棠欣喜地接过,他心中那一丝隐隐的担忧也就消散了。“那天的事,晓棠,我还要向你道歉。”

第二五六章 夜狩

祁佑年只说了那天的事,纪晓棠就立刻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

“阿佑,你要跟我道歉几次才肯罢休?”纪晓棠就问祁佑年,“我都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你尽了力,也救了我们,你实在没什么好道歉的。”

“不。”祁佑年在这件事上很执着,“如果我能早一些赶到,你就不用…”如果他能更早赶到纪府,纪晓棠就不会受那些惊吓,也不需要亲自拉弓射箭,那么近距离地面对鲜血和死亡,不是她自己的,就是敌人的。

纪晓棠的弓箭,在那一天,第一次染了血。

弓箭是祁佑年主动送的,但是他竟并不希望纪晓棠的弓箭染血。这样自相矛盾的心情,祁佑年发觉了,却无法改变。

“阿佑,这世上没有如果。我们能做的,只有尽人事,听天命。阿佑,你领兵打仗,应该比我更加明白这个道理。”可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就一直想不通?

纪晓棠深知有些替祁佑年忧虑,慈不掌兵,祁佑年如果一直有这样的情绪,那他就不会是个称职的将军。因为在对敌的很多时候,他都必须有所取舍。

而那些取舍的决定,从某一方面看来,很可能是残忍的。

“晓棠,我只是针对这件事,只是…你。”只有在纪晓棠的事情上,他无法用他自幼就熟悉且运用自如的战场的原则来处理。

祁佑年的温柔,让纪晓棠的一颗心也软软的。

“阿佑,别这样想。”纪晓棠伸出手,“那个时候,我也是战场上的一颗棋子。”

她既是下棋的人,同时也是棋局中的一颗棋子。纪晓棠从来没有将自己置身棋局之外,这之后,经历了很多事,她一直是如此。

因此,后人有些评论。说她才是这天下最心狠意狠的人。她对别人狠得,对自己更狠的。所以那些狠不过她的人,都输了,不是输掉了命。就是输掉了和性命同样重要,甚至比性命更加重要的东西。

纪晓棠若是将自己也当做一颗棋子,那么这局棋的赌注就是家国天下,身家性命。赢者生,输者死。

这其实是纪晓棠远远胜过其他人的地方。因为自幼的熏陶。也因为前世所经历的苦难,纪晓棠有更为广博的世界观,以及更加智慧的平等观念。

天下是一个大棋局,人人都是棋子,没人能够例外。那些认为自己高高在上,可以执掌棋局,而不在棋局之中的,都是聪明的愚人。

有些人,正是因为这一点的自以为是,才输给了纪晓棠。

“晓棠。我无法将你当做一颗棋子。”祁佑年明白说道。

她当然知道,这也正是她之所以最喜欢祁佑年的缘故。

“那么,就让我们努力,让我再无需做一颗棋子。”纪晓棠微笑。让我们成为可以主宰棋局的人。

“好。”祁佑年郑重点头。

这个时候,纪三老爷就来报信,说是秦震已经准备好了,催促他们快些去。纪晓棠和祁佑年就起身,跟纪三老爷一同到后山与秦震聚齐。

秦震的身边,也只带了三五个亲卫,显然他跟祁佑年的想法相同。这次的出猎,并不想惊动太多的人。

等他们纵马出来,已经是明月高挂。

晚秋初冬的天气,夜间已经寒气颇重。大地笼罩在月亮的清辉之中,一片萧索、苍凉,更显得四野寂寂,天地辽阔。

这种寂寥、萧索却并非是真正的寂寥、萧索。了解北国秋冬的人都知道,这之下隐伏的是生机勃勃,以及危机四伏。

今夜纪晓棠他们所选取的狩猎场。则更是如此。

比隐伏的猎物更加生机勃发,更加危险的,还是狩猎的人。

月光下,一黑一白两匹战马很快就甩开了其余的马匹,渐渐汇聚到了一处。这一会的工夫,祁佑年已经猎到了一只狍子,纪晓棠则并没有斩获。

纪晓棠还没有开弓。

“晓棠,怎么没看到猎物?”祁佑年提马到纪晓棠近前,问道。

两人离开其余众人已经有了相当的距离,可以安心地说话。

纪晓棠微笑着摇头,她的心自然并不在猎物的身上。

“阿佑,你的月圆之约,今年,我们都失约了呢。”纪晓棠就道,两人并马而立,正对着当空的明月。

今天正是圆月之夜,虽然早已经过了八月十五。

“是我的错。”祁佑年就道。

“当然不是。”纪晓棠反驳。

他们都没有忘记踏月之约,然而世事的限制往往不以人力为转移。

“今天正好补上。”纪晓棠就笑。

“嗯。”祁佑年点头,他提出今天出来打猎,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

两人说着话,就并马向前,有意识地往众人相反的方向去。

“阿佑,蜀中反贼如今已经势大,且占据地利,你这次带兵平叛,千里奔袭,危机重重,需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

“阿佑,对蜀中的反贼,你可想好了对策?”纪晓棠就问。

“我正在为此烦恼。”祁佑年并不对纪晓棠隐瞒。“如果像前几任平叛的将领那样强攻,即便占有兵力优势,也会损失惨重。”

祁佑年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真的对占据认真地研究过了。他的分析和判断都是正确的。

纪晓棠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回忆着前世的经历。前世这个时候,纪家已经在逃亡的路上了。那个时候,她关注的几乎都是下一餐饭在哪里,明天他们一家是否还能活着,对于蜀中的战事所知不多。

但即便是这样,零零星星地还是听到过一些传闻。

蜀中反贼势力削弱,是自内部开始。

“不能强攻,还是智取为上。阿佑,蜀中反贼人多,内部并不一定是铁板一块。真正为了兴复先宋的人有几个,其余众人为的不过还是功名利禄。”

所以,最好的策略无非是大兵压境。武力威胁,然后从内部瓦解反贼。

“反间计,或者用高官厚禄诏安,只要你选对了人。定可瓦解反贼,平定蜀中。”纪晓棠对自己的这个判断非常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