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进入朝堂,想要为当年的科考舞弊案翻案的时候,却被人告发依旧怀有不臣之心,且暗中收留蜀中反贼的残余势力。最后被推到午门斩首,一家老小也都跟着送了性命。

隆庆初年的那场舞弊案,牵涉太多。背后的人势力太大。

这些,还是她在逃亡的途中。听纪二老爷偶尔提起的。纪二老爷当时言语模糊,似乎对这件事也十分忌惮,不是知道的不多,就是即便知道一些什么,却不敢多说。

纪晓棠告诉祁佑年,可以想法子接触韩克让,如果以为韩克让平反冤案的条件为诱饵,韩克让十有*会就会向祁佑年投诚。

而有了韩克让在反贼内部,与祁佑年里外夹攻,那么三个月内拿下蜀中,就不再是那么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至于祁佑年凯旋归来之后的事,纪晓棠没有说。她只在信的末尾简单地提了一句,告诉祁佑年,长宁公主的误会。

长宁公主的误会,显然还不是她一个人的误会。韩太后和隆庆帝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

这件事,纪晓棠告诉祁佑年,只等他得胜之后回到京城,再做计较。

至于怎样计较,纪晓棠心中已经隐隐有了打算,但是却并没有在信中提及。现在这个时候,祁佑年不该分心。

纪晓棠这边将信写好,用火漆封了信。成大忠已经吃饱喝足,就等着纪晓棠的信了。

纪晓棠将信交给成大忠。

“这封信十分要紧,里面有致胜的关键,你要尽快回去亲手交给阿佑。”纪晓棠嘱咐成大忠。

成大忠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立刻就向纪晓棠保证:“…命在信就在。”纪晓棠和祁佑年之间的书信往来,本来就是最为机密的事情,如今这信中又有了蜀中一战致胜的关键,成大忠当然明白这封信的重量。

祁佑年几次大捷,纪晓棠在其中的作用,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成大忠却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在军中,他是祁佑年身边最亲信的人,祁佑年并没有瞒着他。

正因为这样,成大忠对纪晓棠有着近乎迷信的信任。

纪晓棠说是致胜的关键,那就是致胜的关键。

送走了成大忠,纪二太太那边就打发香草过来,给纪晓棠送了一盅燕窝。纪晓棠知道,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知道成大忠来了,并没有来打搅她,直到人走了,这才打发人过来。

送燕窝是次要的,主要是为了向她问询。

纪晓棠也正好有事要问纪二老爷,当下接了燕窝,却并不吃,只让绣儿去放在炉子上温着,她自己则穿了大衣裳,让小丫头打了灯笼往景华堂来。

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果然都还没有歇下,两人见纪晓棠来了,且面上起色不错,没有开口询问之前,就已经略略放下心来。

将服侍的人都打发了出去,纪二老爷这才向纪晓棠询问。

纪晓棠就将事情大体的说了一番,她并没有提到韩克让。

她当然不是担心纪二老爷会走漏消息,但是这样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有一件事要问爹爹。”纪晓棠说道。

“什么事?”

“爹爹还记不记得,隆庆初年的科考舞弊案?”

“那怎么会不记得!”纪二老爷立刻就说道。隆庆初年的科考舞弊案,是大秦建国之后,最严重的科考舞弊案件,也是大秦建国之后。发生在会试等级上的唯一一次舞弊案。

这件案子,不仅轰动了儒林,也惊动了全国上下。

当时纪二老爷并不在京中,而是在外任上头,对这件事案子也颇为关注。

“晓棠,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纪二老爷问纪晓棠。

“我现在的想法还不成熟,暂时不能告诉爹爹。不过。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以前似乎听爹爹提过一两句。只是不大记得了。爹爹对这件案子都知道些什么,能不能详细地告诉我。”

“那时我不在京中,对这件案子所知不多。且大多都是传闻…”纪二老爷仔细回想,就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都说给了纪晓棠听。

“晓棠,你不会无缘无故关注这件事。是这案子里,有什么蹊跷?”说完之后。纪二老爷又问纪晓棠。

纪晓棠想了想,就点头。

纪二老爷站起身。不安地在屋中踱了几步。

“这件事,我也有些疑问。”纪二老爷当时在钦州任职,隆庆初年,他辖下就有举子进京赶考。被裹进了科考舞弊案中。那个举子还不如韩克让,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返乡,在京中就受不了打击自杀身亡了。

那举子的家里不过是普通的农户。千辛万苦地将儿子供养出来,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局。那举子的父亲毫无门路。能想到的就是到县衙告状。纪二老爷接了状纸,却无能为力,他所能做的,就是另外写了文书,将状纸上呈,希望能都送达天听。

然而,送上去的状纸和文书都如石牛入海,后来,纪二老爷还被上官特意召了去,明里暗里的训诫和教导了一番。

最后,还是纪二老爷资助那农户家里,去京城接那举子的灵柩。

然而那农户到了京城,那举子的尸体却早被衙门给火化了,农户最后只带回了儿子的一捧骨灰。

“梁兴孝,这就是那举子的名字。那时候你还小,应该是不记得了。他在进京赶考之前,曾经到县衙来找过我。”纪二老爷一边回忆,一边告诉纪晓棠。

一位举人老爷,无论是在哪个知县那里,都是座上的佳客,何况梁兴孝十年苦读,很有几分真才实学,而纪二老爷还是个爱才的人。

纪二老爷和梁兴孝来往颇密,梁兴孝对待纪二老爷如父如兄,纪二老爷也十分爱惜、并且尽力栽培梁兴孝。

对于梁兴孝被卷入科考舞弊案中,并且自杀身亡,纪二老爷非常的痛惜。

“以我看他平时的为人,绝不可能会参与舞弊案。我早就怀疑,他是被人冤枉的,或者其中有什么误会。然而…”然而梁兴孝却自杀死了,而且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而对于梁兴孝的自杀,纪二老爷也有不解。

“他是个非常孝顺的孩子,他父母膝下只有他一个儿子。就算是科考不成,也该知道留得性命回乡,奉养他双亲终老才是。”

自杀这个选择,在梁兴孝这样一个独子身上,是不负责任的选择。而纪二老爷认为梁兴孝曾经困苦,性格坚韧,也不像是一个会选择自杀的人。

然而,他的所有怀疑,都是基于对梁兴孝品性的认定,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后来,我还特意写信给你大伯父,让他帮我细细地调查。”

“我记起来了。”纪晓棠听纪二老爷说到这里,也回忆起了一些东西,“我记得那阵子,爹爹收到京中大伯父的信,很不开心,成天长吁短叹的。”

“是的。”纪二老爷点头。

“我当时还问过爹爹,是大伯父的信中写了什么,让爹爹不开心了?”

“你是问过。”纪二老爷又点头,“那么晓棠,你还记得当时爹爹答了你什么?”

“爹爹什么都没说。”纪晓棠就道。

这种情形于纪二老爷是非常少见的,所以纪晓棠虽然年幼,却还是记住了。

“你大伯父在信中就是警告我,说案子已经尘埃落定,铁证如山。让我万万不可触碰那个案子。”若是不小心触碰了,只怕就要万劫不复。

纪大老爷对纪二老爷的警告非常严重。

“那个时候,我就更加怀疑,这科考舞弊案的背后只怕是黑幕重重。”而能够制造这样的黑幕,且又收拾的干净利落的,绝不是泛泛之辈。

“如今虽然已经过去数年,但是情况应该还是一样。或者是更加凶险了。”纪二老爷告诉纪晓棠。那场科考舞弊案,是决不能碰触的。

如果这件陈年旧案被翻起来,朝堂上只怕不只是大海生波。而是山崩地裂。

纪晓棠点头,不用纪二老爷提醒,她也深知这其中的道理。

“可如是能翻出这件旧案,不仅可以使那些无辜的举子沉冤得雪。同时还能够挖出危害朝廷、荼毒儒林的巨贪赌虫,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纪晓棠缓缓地说着。望向纪二老爷。

“晓棠,你的意思…”方才他将所知道的往事都讲给了纪晓棠听,以纪晓棠的聪慧,应该能够猜到。这件科考舞弊案可能涉及到哪些人…

“是的。”纪晓棠简单地点了点头。“或许其中还有别的人,但我怀疑,主要还是…他做的手脚。”

“这不是你我一人之力可以做到的。就算是加上王爷,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而且。一旦他们沾上这个案子,就再也没有退路,除了生就是死。

“我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当然,一切还言之过早。”纪晓棠慢慢地说着,她得想法子尽快再见秦震一面,这样的事情,得早早商量部署下去才行。

等纪晓棠从景华堂中出来,已经将近三更时分了。

刚入夜的时候刮了一阵风,虽然天冷了一些,却将天上的云彩都刮走了,只剩下一片明空。纪晓棠呼吸着清冷的空气,一抬头,就能看见一轮明月,淡远的银河。

这样的阔朗的天,这样深的夜色,让人心中顿时生出空旷辽远之感。

纪晓棠就回忆起了他们一行人进京,在任安城外的那场夜狩。

夜色正好,纪晓棠此刻毫无困意,也就不急着回妍华堂,只在青石路上信步慢慢地走着。

锦儿和绣儿两个在她身侧随行,前面领路的则是沈瑶,三个人手里都提着灯笼,锦儿和绣儿提的都是小巧的琉璃宫灯,只有沈瑶提了一盏大红色的气死风灯,将前路照的分外明亮。

“瑶儿,怎么穿的这样少?”纪晓棠看了一眼沈瑶,见她竟没穿大衣裳,只在贴身的夹袄外面穿了件秋香色长身的棉背心。

“姑娘,婢子不冷。”瑶儿听见纪晓棠问她,就回过头来笑着答道。

“姑娘,你不知道,瑶儿这丫头忒耐冷。”锦儿在一边就笑道,“方才婢子和绣儿姐姐在小茶房等着姑娘,知道姑娘一时半会不回去,小茶房地方就窄,就打发瑶儿这丫头先回妍华堂。这丫头偏就不回去,说万一姑娘出来,没她给姑娘打灯笼怎么行,就在外面廊下等了这半天的工夫,怎么劝她也不肯听。”

“有这样的事!”纪晓棠又看沈瑶。

夜色中看不大清,而且沈瑶的脸本就有些发红,毕竟还是寒冬的天气。

“绣儿姐姐给她找了件大衣裳,她也不要,说穿着累赘,不如这样轻便。”锦儿就又说道。

“婢子天生就不大怕冷,只是有些怕热。”沈瑶笑着解释,“婢子在廊下,走来走去地不停,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或许是因为感激纪晓棠,又对纪晓棠存着一份深深的仰慕,沈瑶自到了纪晓棠身边,就非常的勤快。就是纪晓棠用不到她,她还是会想法子到纪晓棠身边来,什么事情都愿意做。

沈瑶读过书,且心灵手巧,交到她手里的事情她都做的很好,且从来不挑拣,也不拈轻怕重。

纪晓棠屋子里这些服侍的人,包括程嬷嬷在内,都因此很喜欢沈瑶。

“傻丫头。”纪晓棠瞧着沈瑶就笑了,“你只是仗着年纪小,此刻不觉得什么。以后再不许你这样了。”

这样说着,纪晓棠又吩咐绣儿,让她回去之后就另找一件大毛的衣裳来给沈瑶。

“婢子的身份,可穿不得。”沈瑶忙就说道。

“有什么穿不得,我和绣儿姐姐还穿呢,我有一件,还是二太太赏给我的。”锦儿就笑道。

“瑶儿,你若有什么困难,尽管跟我说。”纪晓棠就说道,“是你弟弟那里缺使用的了,还是你祖父那里?”

“没有。”沈瑶听纪晓棠问她的家人,忙就说不是。“琦儿跟着二老爷,什么都不缺,还能念书呢。祖父那边…,婢子虽然有些担心,但那是祖父的选择。只要没有战乱,祖母应该就没事。”

纪晓棠还是听出来,沈瑶终究是挂念沈老的。

纪家进京,曾经问过沈老,要不要跟着。沈老不愿意被纪家白白养着,然而他识文断字,就是在前院做个账房之类的差事,也足可以了。

然而沈老却并不愿意跟随纪晓棠他们进京。

“沈老身上虽然寸官也无,但却忧国忧民。这天下,还有许多像沈老这样的人,他们虽然没有身居高位,做的却是利国安民的事。”纪晓棠叹道。

“祖父…”沈瑶欲言又止,扭过头去继续带路,双眼眼帘下垂,遮住了眼中比周围夜色更浓重的晦暗。

第三十五章 防患

纪晓棠在外面闲走了一会,直到程嬷嬷亲自打着灯笼来找,她才回妍华堂歇息。

转天起来,纪晓棠一边吃着早膳,就想起昨天因为成大忠的到来,她暂时没有理会的那件事。那件事,她委托给了程嬷嬷。

将程嬷嬷叫到跟前,纪晓棠就问她:“昨天的事,嬷嬷查过没有,可去问过周姑娘了?”

“昨天县主一直忙,正要向县主回禀这件事。”

郑梓突然跟顾雪儿搭上了话,而且对顾雪儿那般亲热,纪晓棠可不相信她们是一见如故。顾雪儿是有心思要攀上一两个身份贵重的“好友”,但是她却没有足够的心机和手段。

必定是郑梓主动找上的顾雪儿,她一定是看出来了,纪晓棠带着的这些人,只有顾雪儿是一个破绽,最容易被诱拐,而顾雪儿作为纪老太太嫡亲侄女的身份,也非常值得诱拐。

纪晓棠绝没有让顾雪儿步顾老舅的后尘,对纪家再次造成危害的打算。

“嬷嬷慢慢说,我听着。”纪晓棠点了点头,让程嬷嬷继续说。

程嬷嬷就告诉纪晓棠,正如纪晓棠所猜测的那样,确实是郑梓主动找上了顾雪儿,与顾雪儿搭话。顾雪儿则是受宠若惊。

在得月楼,纪晓棠向众人介绍了纪晓芸、顾雪儿和周念红,纪晓芸是她嫡亲的姐姐这个她自然说了,对于顾雪儿和周念红的身份,她只是一语带过,并没有仔细的说明。

但是这并不妨碍别人猜到真相。即便是不去猜,只要问纪晓莲一声。纪晓莲想必也非常愿意告诉她们。

带纪晓芸三个往得月楼去,纪晓莲是不高兴的,觉得她们,尤其是顾雪儿和周念红去了,会给馨华堂丢脸。然而纪老太太的决定,纪晓莲明面上不敢有什么异议而已。

那时在场的女孩子们,各个都有这个眼色。之后对纪晓芸还好。却没有几个人主动理会顾雪儿和周念红。甚至有的还在背后笑话纪晓棠,笑话她将身份相差太多且依附纪家的亲戚带到了那样的场合。

而纪晓棠带她们去,本也就是去看戏。热闹热闹。与在场那些贵女们结交,对于顾雪儿和周念红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

她们也不需要去结交在场的那些人,因为一般来说。她们今后的生活轨迹是没有任何交点的。

纪晓棠的做法,对她们是一种保护。

顾念红是领情的。但是顾雪儿却不然。

顾雪儿在得月楼,一开始是紧张的不知所措,后来慢慢地放松下来,虽然并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做什么不妥的事,但是眼神却很不安分。

若是有心人,自然会注意到这一点。

显然。郑梓就是有心人。

郑家有意将郑梓嫁入按王府,而且还是在纪晓棠那样明确地拒绝了郑桂之后。郑梓主动交好顾雪儿的举动,就很让人深思了。

在得月楼,程嬷嬷不能离开纪晓棠的身边,纪晓棠吩咐了其他丫头看着顾雪儿。但顾雪儿的身份是半主半客,若她强要怎样,而且在那样的场合下,对丫头们来说也相当棘手。

顾雪儿在第一次去更衣的时候,就“凑巧”碰到了郑梓。

“…是周姑娘留心,寸步不离地跟着雪儿姑娘。”所以,郑梓和顾雪儿第一次凑巧遇到,并没有机会说什么话,但是郑梓还是趁机表达了她对顾雪儿的“欣赏”。

然后,就有了顾雪儿特意去寻郑梓说话。

“雪儿姑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周姑娘都听了,也没与雪儿姑娘争吵,依旧寸步不离地跟着雪儿姑娘。”

所以,此刻通过程嬷嬷的叙述,纪晓棠就知道了郑梓和顾雪儿之间谈话的全部内容。

两人之间的谈话,还有周念红在场,自然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郑梓问清楚了顾雪儿的身份,顾雪儿在郑梓面前强调了她是纪晓棠的嫡亲表姑,是纪老太太娘家硕果仅存的一滴骨血,还告诉郑梓,她跟纪晓棠是一起长大的。

“她什么时候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了!”纪晓棠一晒。

“雪儿姑娘也学得了许多心机,她这样说,自然是看出来郑姑娘之所以接近她,就是因为县主你的缘故啊。”程嬷嬷说道。

纪晓棠点头,顾雪儿这样说话,一方面是自抬身份,另一方面,则是看出了郑梓的意图,投其所好。

“她这样的小心机从来就不少。”纪晓棠淡淡地说道,“还有别的吗?”

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可说了。

“亏得周姑娘,不然,谁知道雪儿姑娘还会说什么、做什么?”

纪晓棠点头,她暗中观察,也觉得周念红是个有骨气,知道感恩的人。

“嬷嬷可代我谢过周姑娘了?”

“自然是谢过了,周姑娘还说给县主添了许多麻烦,深感县主的恩典。县主将她当做朋友看待,比给她多少金银尺头,更加打动她的心。”程嬷嬷笑道。

“嗯,”纪晓棠点头,又吩咐屋子里服侍的人,“周姑娘客居在咱们家,难免有势力的明里暗里慢待她们,你们留心些,若是发现了,就来告诉我知道。”

锦儿、绣儿几个都答应了。

吃过了早膳,纪晓棠就先到景华堂见了纪二太太,如此这般说了一番,然后同纪二太太一同来到萱华堂。

纪老太太也已经吃过早膳,正坐在炕上喝茶,纪晓芸和顾雪儿都在,正在说着昨天得月楼的见闻。

纪晓芸没怎么说话,都是顾雪儿在说。纪晓棠和纪二太太进门的时候,顾雪儿正说到郑梓身上。

“…通身的气派,人却和气的很…”

见纪晓棠和纪二太太来了,顾雪儿这才住了嘴。

“你们都玩的高兴就好。”纪老太太笑着说道。就让纪二太太和纪晓棠坐下。

大家就聊起家常来,纪晓棠一面就给纪晓芸使了一个眼色。

纪晓芸会意,找了个借口,将顾雪儿带了出去。

顾雪儿有些不情愿,却不敢当着纪老太太的面违背纪晓芸,临出门之前,还回了几次头看纪晓棠。眼神十分不安。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

纪晓棠并没有理会顾雪儿,只等两个人走了,这才跟纪老太太聊到正题。

这个话题。是由纪二太太向纪老太太提的。

“老太太,是不是该操办雪儿的亲事了。”

纪二太太从来不是多事的人,她这样说,纪老太太就是一惊。就问纪二太太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暗地里是疑心顾雪儿做出了什么不体面的事。

纪二太太忙就摆手。让纪老太太放心。

纪老太太就松了一口气:“我说的呢,咱们这里门户严谨,她又少出门,再不该有这样的事。”然后。纪老太太就问纪二太太和纪晓棠,“是有了合适的人选了?”

“回祖母的话,有了。是爹爹帮着看下的。”纪晓棠就接过了话头。

“哦?”纪老太太很感兴趣,顾雪儿始终是她的一桩心事。

“…是城外十里霍家庄的人…”

纪晓棠与纪二老爷、纪二太太商量定的人选。是霍家庄的霍二郎。霍二郎一家是祖传的花儿匠,京城中很多大户人家都肯照看他家的生意,馨华堂就是霍家的主顾。

这霍二郎来送过几次花木,纪二老爷和纪二太太都见过他,跟纪晓棠提起,纪晓棠就留了心,吩咐人暗中查看霍二郎的家世和人品。

霍家小有资产,且都是老实本人的人,而且还不是傻老实,这一点尤为重要。霍二郎兄弟两个,大郎已经娶亲,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平时都极为和睦。

纪二老爷曾经让人暗暗问过霍家的口气,应该是愿意娶顾雪儿,且并不在乎顾雪儿的过去的。

听纪晓棠和纪二太太说完了霍家的情形,纪老太太沉吟不语。

纪晓棠知道,纪老太太是嫌霍家的门第低了些。

“有一件事,我还没跟祖母说。”纪晓棠见纪老太太如此,只得将昨天在得月楼的事情跟纪老太太说了。“祖母也知道,京城不同于清远,略有个行差踏错,对纪家就是没顶之灾。”

纪老太太叹气,还想要为顾雪儿解释两句。

“祖母的心意,我也知道。只是也请祖母想想,如今咱们在京城,能寻到的,且祖母能看中的那些人家。虽然门第高些,但是这样的人家,会的就是精致的算计…”

说到这里,纪晓棠略顿了顿。

果然,纪老太太的脸色就黑了几分,纪晓棠的话,让她想到了纪大太太。

“那样的人家,雪儿嫁进去了,也未必就是福气。”纪二太太适时地说了一句,“霍家虽然门第普通,可一家子人都朴实,娶了雪儿,绝不会苛待了她,只怕都要把她供起来。雪儿一世安稳,延续顾家的血脉,老太太的心愿也就都达成了,也对得住顾家了。”

“霍家颇有家资,生计不愁。就算是将来有什么,有祖母和我们在,难道还怕他们少了吃穿不成。不说这一世,以后几世也都有了。”纪晓棠又说道。

她这样说,是承诺会照看顾雪儿之后的生活,还会照顾顾雪儿的后代。

纪老太太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头。

“早知道这样,不如当初给雪儿在清远找人家了。”纪老太太这样说,还是想着以后要回清远久居。

“这也不差什么,咱们以后回清远,若是祖母不舍得,他们又愿意,就带他们一家子同回清远去。咱们还怕安置不下一家两家人口吗。”纪老太太点了头,纪晓棠也非常大方。

毕竟,将顾雪儿安稳的嫁出去,扫除隐患是主要的,其余都是小事。

说服了纪老太太,顾雪儿那里,就有纪老太太去说了。

纪晓棠的意思。是事不宜迟。这个月,就有宜嫁娶的好日子。

纪老太太就打发人,将顾雪儿叫了来。纪晓芸也跟了顾雪儿一同来。

纪老太太就跟顾雪儿说了霍家的亲事。

顾雪儿的目光一下子就射向了纪晓棠。

没等纪老太太把话说完,顾雪儿就哭了,一面就冲到纪晓棠跟前,扑通一声给纪晓棠跪下了。

“县主,我知道错了。我是笨人。我做错了。你告诉给我,我就改。县主,求求你。不要把我胡乱配人。”

屋子里的人,都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