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被她的话气到了,薄暮琛没有继续说话,他双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眼神凝视着前方,薄唇紧抿,从侧脸看不出他任何的情绪。

而何况,慕暖只能看清他的后脑勺。

不过,她已经在脑海中浮想翩翩…同时,她脑补了下薄暮琛此刻正面的表情,或许,会像当初她告知他“故意”将他那件洗不干净的白衬衫扔掉了一般,他明明内心已经气得抓狂,却偏偏要逞强,表面装作毫不在意。

生气之余,慕暖还带着点小好奇,她心底像是被松软的毛绒撩拨得痒痒的,终于,她忍不住了。

“那个…你什么时候知道是我的?”

尽管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猜想,但是,还是想要听他亲口说出来的话。

高速公路上的车辆并不是很多,薄暮琛原本一直保持着高速行驶,当听到慕暖的问话时,他明显减缓了车速,抬眸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她,方向盘猛地向右一转,停在了应急车道上。

“我可没忘,有人曾当众说过要给我生猴子。”

全身的血液一直奔涌到大脑,大脑明显供氧不足,坐在后座的她整个人呈呆萌状态,面部僵硬着,唯有眼球咕噜转个不停,就差“喵”一声。

原来,他那时就将她的无厘头看在眼中,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那你觉得好笑吗?”

觉得我在大庭广众下表达对你的爱慕而好笑吗?

没有得到回答,慕暖有点心急,她忙打开车门下车,从副驾驶座上车,“你先将车驶下高速,总是占用应急车道说不定会招来警察。”

仍旧没有得到回应,但是她明显听到薄暮琛启动的声音,她十指紧紧地交握在一起,目光紧紧地落在正前方,她看着白色的实虚线瞬间被车轮碾压而过。

内心,如小鹿乱撞,夹杂着点点不安。

慕暖知道,有些话一旦说开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听你的。”

听她的?

可是,她说得明明就是忠言,听到了即可,为什么还要说出来?用这种满是宠溺的口吻说出来呢?

身为声音控的慕暖觉得,她就快要招架不住了。

冉冉升起的太阳光透过车窗照耀进来,照得她整个人暖意洋洋,车内的空调亦吹送出暖气喷薄在她身上,整个面颊红扑扑,她觉得太热了。

突然,想吃冰淇淋了…

越是吃不到,越是想吃,想吃冰淇淋的念头愈发强烈,浑身更是热腾腾的,慕暖拉开羽绒服的拉链,敞开羽绒服,以手作扇,不停地对着面颊扇着风,有微弱的凉意袭来,她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

“很热?”

眼角的余光瞥见慕暖的一系列行为,薄暮琛伸右手按了几下,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几度。

“嗯。”

“车里有冰镇可乐。”薄暮琛示意慕暖,在车厢中间隔层里车载小冰箱。而闻言的慕暖没有动,她保持着原来的坐姿,而薄暮琛也没有勉强她,继续行驶了近1公里,他才下了最近的高速路口,将车停在路边。

“我们好好谈谈。”

在薄暮琛开门下车后,慕暖亦是随着他一起下了车。

刚下车,凉风飕飕地袭来,吹散了慕暖身上的燥热,同时激的她打了一个寒颤,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

接过他递来的可乐,杯壁上沁出的水珠沾到慕暖手掌心中,与她湿漉漉的汗珠混合在一起,“谢谢。”

两人一同倚靠在路边的铁栏杆上,挑开可乐罐的金属搭扣,慕暖喝了一大口,冰凉的可乐顺着喉管滑下去,激的她整个五脏都痉挛着蜷缩在一起,却有一种快意。

“你知道暗恋的感觉吗?”

“我知道。”

“不,你并不知道。”继续喝一口,而后说:“因为暗恋,我被确诊患有轻微的臆想症,医生和我说,心病需心药医。你知道吗?当时我近乎绝望了,因为我暗恋的淇奥SAMA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在二次元里几乎没有见过他的真实面目。

那时我就想,完了,这辈子我算是无药可医了,这臆想症不知如何才能治愈。有一段时间,我发现关闭网络之后,出门旅行,我才能放空自己,这样我才能暂时遗忘他…

可是,现在,你突然告诉我,你是淇奥,淇奥是你,我很难以接受。”

为什么在她渐渐快要忽视遗忘对他的占有欲时,他要以略残忍的方式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是她暗恋许久却未果的人。

薄暮琛迎上她冰冷的双眼,无所畏惧,然而心情却很复杂。

先前,在薄暮琛的认知了解中,他觉得慕暖性情过于温吞,这样的人看上去十分文静内敛,骨子里却很倔强。

患有臆想症?这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且,这病症,与他有不可脱离的干系。

“你爸妈知道吗?”

你爸妈知道你,为了我,而如此委屈自己吗?

“这又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我怎么会告诉我爸妈,我除了寒暑假回家,其余的时间大多数都在N市,所以我找的是N市人民医院的心理医生就医。”

“刚才你说,你的臆想症是心病?”

“嗯。”

“所以,唯有心药才能医治你?”

慕暖再也没有回答,她抬起眼眸,就这样对上薄暮琛的视线,倏地,她弯唇轻笑出声,“你是想说,你就是我的心药吗?”

“难道不是吗?”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慕暖握着冰镇可乐的手一哆嗦,可乐罐就直直地掉在地面上,砸凹了瓶身,里面剩余的可乐洒了出来。

“起风了,我们早点回去吧。”回得早,说不定还能赶上吃午饭。

再次坐回车内,两人无话,静默而又沉寂,带给人一种能吞噬人心神的感觉,很是压抑。

等他们回到慕家时,正巧赶上了饭点。

“暖暖,你们怎么回来了?”

“妈,我回来拿换洗衣服的。”

“咦…你还有两位朋友呢?”慕妈妈发现兮兮和何理不见了踪迹,独有她女儿和薄暮琛一同回来,很好奇,拉着女儿的手臂在厨房里悄悄嘀咕着,“这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吗?”

“你想多了,妈,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额…”

“伯母,我来帮您洗碗。”

循着声音看去,慕暖心中一惊,这人是何时站在她身后的?竟然悄无声息…

“不用不用,你放在水槽里我等会儿来洗就好了。”

“好。”薄暮琛也不争抢,将碗放进了水槽里,而后转身离开,全程他都没有看慕暖一眼。

午餐后,慕妈妈虽然嫌弃慕暖摘回来的草莓太多,但是她面上还是带着笑意的,点了点女儿的额头,说:“你个鬼丫头,真不懂得当家,这么多草莓哪里摆放的住。”

“嘿嘿…妈妈,这是薄暮琛说要送给你们的见面礼,我一得意,就摘得没轻没重了。”

慕妈妈点头称赞,看向客厅里与慕父正在品茶的小伙子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赞许的神色。与自家女儿嘀咕着,“我瞧着这小伙子不错,你可要把握住。”

“…”

慕暖没说话,拧开水龙头,倒了满满一玻璃盆的清水,撒了点盐进去,而后倒入草莓,等浸泡足了三分钟后,她才倒掉盐水,用清水再次清洗草莓。

沾过盐水的草莓变得滑溜溜的,一个不注意,它就从手指间溜走,再加上慕暖本就心不在焉,就这样放过了那个漏网之鱼。

“等下你上楼给阿琛收拾下房间。”慕妈妈走过来,看见自家女儿洗草莓的成果,一怒之下就赶走她,指使她去做别的事情了。

收拾房间?哦。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阿琛?”

“对呀,我想来想去直呼客人的姓名总归不好,所以就亲切点唤他,而且刚才我也去询问过阿琛的意见了,他表示不介意。”

他当然不介意!

他可是觊觎你家女婿之位的人,居心叵测,你竟然还掉以轻心!慕暖很想喊出来,但是…看了眼她家母亲的神色,实在是不忍心打击,只得默默地用干毛巾擦着手,离开厨房上楼去了。

在整理新的被套时,塞进去的羽绒被总有一坨鼓鼓的在中间,怎么捋都捋不平,慕暖尝试了多次都没有效果,最终无奈只得将套进去的羽绒被又重新翻出来。

对慕暖来说,套被单是她最厌恶的一项家务劳动,她平日里能躲则躲,而现在竟然被指使着给薄暮琛来整理,她的怒气更是蹭蹭地直往上冒。

听到上楼的哒哒脚步声,以为是妈妈上来了,慕暖没有转身,半跪在木地板上抓着被单的一角,嗓音中带着哭腔,“妈妈,我实在是不会套被单,我宁愿去扫地都不想做这个。”

没有得到回答,慕暖转过头去看了眼,只那一眼,她就呆住了。

上楼来的竟是薄暮琛。

“你…”

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就被大力一拉扯从木地板上站起来,还没站到两秒,就整个人被…扑倒在了柔软的羽绒被上。

修长的腿微微伸直,用脚轻轻一勾,将门关上了。

33

“普通朋友?”

温热的气息湿漉漉地喷薄在慕暖脸上,她脸颊一热,睫毛扑闪了两下,眼眸中出现的薄暮琛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温蔼俊朗的脸变得朦胧不清。

就连他面上的神色,慕暖都看得不真切,这是隐隐发怒的征兆吗?

伸手推搡他的力道不由得小了几分,在当事人薄暮琛的感受下,那轻柔的力道像是在抚摸他…

…更像是在…挑衅。

“你这是在调戏我吗?”

被压在身下的慕暖对着空气翻了一个白眼,“起开,你的自我感觉未免也太好了。”

而薄暮琛唇角轻轻勾起,指腹摸了下自己的下唇,带着痞性的行为却丝毫不令人讨厌,只是…慕暖仅觉得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想自己一定是感冒发烧了。

“有资本才能有优越的自我感。”

“…”

头一偏,慕暖不想再看见他这张放大的俊脸在自己面前晃悠。

“做我女朋友不好吗?”

视线触碰到房间实木高架上摆放的粉红小猪储物罐,慕暖眸色中闪过黯然的情愫,见她一直盯着某处看,出于好奇,薄暮琛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冷不丁,没有防备,被慕暖大力推下床,发出巨大的声响。

“暖暖,怎么了?”

在楼下听到动静的慕妈妈出声询问到,慕暖一下子从床上跳下去,将门拉开一条细缝,大声回复说“没事的妈妈,刚一不小心摔倒了。”

“当心点。”

“嗯。”

再次转身时,慕暖发现,薄暮琛那人已经斜倚靠在衣橱旁,一手插在裤口袋里,还有一手在揉着发酸的大腿。

“这外伤,可不是一箱芒果能补偿的。”

不提倒还好,一提,慕暖觉得,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你确定你是想找女朋友,而不是忠实脑残女粉丝+保姆?”慕暖干脆两手环在胸前,斜睨着薄暮琛。

回家的路上,她思索了很久,终于好不容易接受了薄暮琛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淇奥SAMA的事实,但转念一想到…薄暮琛轻浮、粗鲁、高冷的行为,她就…忿忿不平。

“如果,你想承认自己脑残,我亦是不会嫌弃你。而保姆,你会煮芒果布丁吗?”

慕暖摇摇头,“不会。”

“你会做芒果双皮奶吗?”

“不会。”

“你会做芒果牛肉粒吗?”

“不!会!”

耐心渐渐被耗完的慕暖说话时都有点咬牙切齿,她恶狠狠地盯着薄暮琛看,却被误解成…

“你不用这么深情款款地看着我。”

“…”慕暖汗,“那你敢放过芒果吗?”

她一个对芒果过敏的人,为什么一定要会做与芒果有关的美食?

“当然…不可以。”芒果是他最爱的水果,他怎么会轻易放弃呢?同理,他发现自己对慕暖有种势在必得的强烈欲望,所以…他更不会让她逃脱自己的手掌心。

就像孙悟空与如来相爱相杀,终究是逃不出他的五指山。

“哼。”慕暖轻哼一声,被薄暮琛听了去,他不禁莞尔,说:“我不光会做与芒果有关的美食,大多数菜肴我都会烹饪,所以,你瞧着觉得我这个保姆可以吗?你想要聘请我吗?”

说完,薄暮琛还配合着眨了眨眼睛。

那一瞬间,慕暖整个人好似被电到了,站在原地,环在胸前的双手臂都惊得掉落了下来。

“无赖。”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一直这么无赖。”

“…”

“而且,只对你一个人无赖。”

“…”

慕暖几乎是落荒而逃,夺门而出,哪里管床单是否整理好,充斥在她脑海中的只有一个念头——快走!你根本不是薄暮琛的对手!再这么与他相处下去,心,一定会沦陷的!

瞧着她的背影,薄暮琛心情好的哼着《往事只能回味》的调子,亲自动手套着被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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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Y城玩了三天,尽兴而归,何理早已没了开车的力气,与兮兮两人在后座相倚靠着休息了两三小时,等他们醒来时,发现天色已经昏暗,隐隐有路灯透过车窗照射进来。

“啊切——”

兮兮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惊得何理一动身,头重重地磕在了车门上,他是在迷糊中被疼醒的,“到家了?”

睁开眼仔细一看,车内昏暗一片,哪里还有薄暮琛和慕暖的身影,而且,车内的暖气还被关了,怪不得这么冷。

一到家,兮兮发现情形有点不对劲,可是她又说不出有哪里不对,只能捂着鼻子与嘴巴,再次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抱怨,说:“我说暖暖,你和冰山男可真不厚道,下车不叫我们也就算了,竟然还将车内空调关了,瞧,我被冻感冒了,现在全身发冷。”

“我去煮姜茶给你喝。”

这么好说话?

箫慕羲微微张着嘴巴,走到沙发旁坐下,“可以多放点冰糖吗?”

“哦。”

这下,兮兮知道不对劲之处在哪里了。

很明显,在她回来之前,慕暖一直坐在沙发上神游天外,就连刚才说煮姜茶给她喝都是出于本能反应。

难道是…?

一触及到八卦事件,兮兮就莫名的兴奋,全身的血液奔涌起来,内心躁动不安,她顾不得将要流下的鼻涕,舀出手机发着短信。

——冰山男在家吗?

十五秒后,她收到了何理的回复。

——在。

——那他有不正常吗?比如,看着某物发呆?

——没有。

——那他在做什么事情?

——吃。

——吃什么?

——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