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再度在背后拉住她,强势地拉着她走到水池边,从兜里掏出一包湿巾,细心地蘸了水,然后靠近荣蓝,抬手,一点一点地,像是对待这个世界上最无价的宝贝一般,轻轻擦去她脸颊上的浓妆。

荣蓝的呼吸开始不畅。

他和她靠得很近,近到能让她闻到他身上那干爽清冽的气息,那是独属于他的味道,好闻到常常让她涌起去靠近他的冲动。

荣蓝乌溜溜的眼珠子更是无处安放,林东佑一直盯着她的脸,那神情太过专注了,反倒让她没有勇气再去琢磨他的表情,可是她没办法逃跑,他的手禁锢着她,不许她动弹,眼下唯一能动弹的似乎只有她的眼珠子了,她尴尬的视线只好往下移,渐渐移到他的脖子上,他脖颈修长,喉结突出,荣蓝的脸一烫,不知不觉林东佑已经是个男人了,再过几年,他将会褪去青涩少年感,变成一个十分有男人味的男人。

那个时候,她还在他身边吗?还能跟他靠得那么近吗?

荣蓝胡思乱想着,林东佑却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一点点擦去她脸上那些碍眼粉底,眼眶边,脸颊,下巴,在他细致入微的努力之下,不羁的朋克少女终于不见了,站在他面前的是,又是那个素面朝天让他心动心疼的荣蓝。

当林东佑擦到荣蓝的右脸,当巴掌印逐渐暴露在他眼前,他的手顿了一下,荣蓝知道他看到了,挣扎着拒绝:“不要再擦了。”

他却不肯放她走,手上的力道放柔放轻,生怕她遭受二次伤害。

当残留在脸颊上的指痕全部暴露在视线中,林东佑深吸了一口气,他想象着该是何等的力道,才会在她的脸上留下那么深的痕迹,到了今天依然没有褪去。

这一巴掌仿佛也扇在了他脸上,让他的五脏六腑剧烈地撕扯起来。

他慢慢地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触摸荣蓝柔嫩的脸颊,轻问:“这里……还疼吗?”

当努力遮掩的秘密还是被发现,荣蓝反而坦然了,她眉眼弯弯,没事人一般摇摇头:“一点都不疼了,我皮很厚的。”

“荣蓝你又撒谎。”林东佑戳穿她的伪装,他无奈,“对我说疼,有那么难吗?”

他的语气轻柔带着呵护,却又一针见血,轻而易举就将荣蓝的伪装击碎了,她没有力气笑了,水蒙蒙的眼眸望进他的眼底,真切地看到了他浓浓的心疼和怜惜。

两个人静静凝望彼此。

一颗晶莹的泪珠无声涌出,从荣蓝柔嫩的脸颊滑落,在她的校服衬衫上晕开,也浸湿了林东佑滚烫的心。

“疼,很疼。”荣蓝终于在这一刻选择诚实,她茫然又无助,“林东佑,我是不是很没用?”

“对不起,没用的是我。”这一刻林东佑再也禁不住内心澎湃的情绪,他清醒地认识到,当看着荣蓝眼中闪闪的泪光,他就再也不是他,他只是她的奴隶,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心里叹息一声,他拭去荣蓝脸上潮湿的泪,顺势将她拥进怀里。

两个人相依相偎,晚风一阵阵吹拂,却无法将他们分开。

感受着荣蓝此刻的温顺,林东佑多希望时间可以暂时停摆,让她在他的怀中多呆一会儿。

他暗哑的声音,间接地透露了他此刻内心的煎熬和痛苦。

“荣蓝,再给我点时间,我保证,我会变强,强到任何人都不能再伤害你,我以后……绝不会让你经历这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林东佑学长:狗作者,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霸道总裁?

狗作者:emmmm,可能还要再等等

第30章暗

因为周末没法给她补习了,林东佑告诫她一定不要中途放松数学的学习,他会定期整理出一些经典习题,托李汀转交她。

“每天下课,我都会在走廊上等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荣蓝,我没什么其他要求,只希望你每天都能出来让我能看到你,一眼也好。”

荣蓝脸红着答应了他。

“要小心荣竹。”他又脸色凝重地提醒,“那天偷拍跟踪我们的人是她,我们都要提防着点她。”

荣蓝心想果然是她,这个女孩的心机比她想的还要深一些,假以时日,她一定会变成比她妈妈更不择手段的人。

她的心头直冒寒气。

两人依依不舍地道别,为了避人耳目荣蓝先离开,她一步三回头,她跟他都不知道下一次两人可以私下见面畅所欲言是什么时候,也许遥遥无期,也就显得这次越发弥足珍贵。

没有人知道那天傍晚,综合楼顶楼发生了什么,这成了轻风,途经的小鸟,还有他们俩,共同的秘密。

这晚荣蓝回家的心情好一些,到家时荣瑜恒还没回来,也就少了一顿盘问。去厨房吃了点东西,章妈心疼地望着她还有点肿胀的脸,絮絮叨叨地说女孩子的脸那么重要,怎么下手就没个轻重呢。耿娜出去应酬了,蔡婆子见女主人不在,也溜出去了,章妈小声说她花自己的工资给她买了点燕窝,待会等晚上大家都睡了,她炖好了拿上来给她喝,荣蓝心里暖暖的,甜甜地答应了章妈一定会喝光,一滴都不剩。

吃好饭荣蓝就回房间了,她心绪难平,回到房间后没有马上进入学习状态,而是表情甜蜜地靠在门边,回忆着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他的手碰触到她的脸,他拥着她,他说给他一点时间,他所做的所有一切都在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撬开她被坚硬外壳包裹着的心,让她内心激荡出水花。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说不感动,那一定是假话。

荣蓝很感动,但她仍然保有理智。

他说给他一点时间,可是这要多久呢?他保证他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他真能做到吗?

荣蓝有点怀疑。

她不是不信他,而是她已经不再相信人性本身,人性太善变了,今天的林东佑或许对她一腔赤诚,但明年的这个时候,他还是那个敢于为她热血的他吗?

荣蓝连自己是否能保守初心也不确定,更不敢轻易相信别人能。毕竟淬炼自己变强大是个漫长却极其艰辛的过程,需要非同一般的意志力,她和林东佑又都是有缺陷的凡人,他们真的经得起考验吗?

那些旖旎的想法被她转瞬间藏入了内心最深处的地方,她摇摇头,还是坚定了独自前行的信念,何况她家这淌浑水,她是真的不想连累他卷入其中。

也许各自安好,才是他们之间最好的安排。

门外有人敲门,咚咚咚,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荣蓝开门,荣媛站在门外,荣蓝面无表情地让她进门,关门后,荣媛小心翼翼地双手递上冰袋,卑微地请求:“蓝姐姐,你的脸有点肿,拿这个敷敷吧……”

荣蓝看了冰袋一眼,虽然满脸都是对荣媛的不信任,但还是接了过去。

荣媛见荣蓝接受她的好意,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她心有戚戚,她一直认为三个女孩子里爸爸是最疼荣蓝的,因为她最漂亮,最有性格,她只要往人群里一站,就会成为所有异性目光的焦点,其他女孩子都会在她的对比之下黯然失色,面对着荣蓝,荣媛的心态很复杂,从来都是自卑又羡慕。

但是昨晚她突然顿悟了,一旦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爸爸的手会一视同仁,他不会怜惜任何一个女儿,荣媛想象着自己的秘密被发现时爸爸震怒的样子,他一定会往死里打她的吧?想到这里,荣媛就不寒而栗。

而现在,她的秘密就捏在荣蓝手里。

“姐姐,你信我,偷拍照片的人真的不是我。”不顾荣蓝厌恶的态度,荣媛拼命压低声音解释,“我昨天都在医院陪我妈妈,等我回家的时候,阿姨进来了,突然给我一个信封,要我把信封交给书房里的爸爸。但是我完全不知道里面是这些照片啊,阿姨明摆着就是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姐姐,我真是无辜的啊。”

她攥起拳头,满脸恨意:“那对母女,最会做这样的事了,在爸爸面前假装白莲花,要做坏事的时候就把我当枪使,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想到这次她们这么过分……”

荣媛语气哽咽,仿佛真的受了莫大的委屈,只是作为她哭诉的对象,荣蓝依旧没什么反应,她神情恍惚,白天的美好和夜晚的丑恶在她眼前闪过,让她分外难过,快乐那么短暂,而黑暗却如此漫长,她开始痛恨自己的贪婪和脆弱,倘若不去贪恋跟他在一起时的温暖,一次次纵容自己去找他,她如今不会让自己如此被动,不应该靠近他的,真的不应该,拥有过光明的人又怎么能忍受漫长黑暗的煎熬呢?

以后的日子,她要如何去习惯没有林东佑的生活?

荣蓝想到这里,痛彻心扉的情绪凶猛袭来,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想想别的,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她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提防小人的再次暗算。

她冷淡地问:“既然不是你,那会是谁呢?”她清冷地笑了笑,“荣媛,被深渊凝视久了,你也会成为深渊的,现在想要我信你的话,有点难。”

“姐姐……”荣媛诚惶诚恐,急迫地靠近荣蓝,“以前我跟过你好几次没错,可是之后我再也没有了,我觉得嫌疑最大的是荣竹,她昨天整天没在家,我怀疑她发现了什么,昨天……”

说到这里,她小声地把目睹荣竹在过道上撞到章妈的事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她,荣蓝听完却只是冷笑,一切昭然若揭,撞散了书包,荣竹自然瞄到了那本蓝色笔记,林东佑的笔记荣竹不可能不认得,也就有了周日的跟踪。至于荣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本可以提醒她提防荣竹,最后却还是自以为聪明地选择了自保,隔山观虎斗,只不过现在危及到了自己的利益,她才和盘托出,说到底不过是想要开脱自己,求她闭嘴不要把她妈妈在本市的秘密告诉荣瑜恒。

人心叵测啊。

荣蓝自觉上了深刻的一课。

她几乎是厌恶地睨了荣媛一眼,把她的殷勤奸滑看在眼里,淡淡道:“荣媛,你明明看到了却现在才告诉我,我对你很失望。”

“姐姐我……我当时……”荣媛无言以对,因为害怕秘密被荣蓝抖落出来,她眼眶含泪,只能呐呐地再三说“对不起”,最后道,“姐姐我好不容易才能跟妈妈在一起,有妈妈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姐姐我求你……”

荣蓝本来铁石心肠的心因为那句“有妈妈的地方才是我的家”而被触动,她吸了吸鼻子偏过头去,“你出去吧,我不会说出去的。”

“姐姐……”荣媛半信半疑地盯着她。

“不信我会这么好心是吗?”荣蓝苦笑着,然后收敛笑容,“那我告诉你原因。”

“就算这人间不值得。”她一字一句目光如炬:“我也绝不容许自己,变成跟你,跟那对贱人母女,一样的人。”

荣媛怔楞着,她垂下了头,那张羞愧的脸上,慢慢浮起难堪的红色。

荣媛出去了,荣蓝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心情灰暗。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动静不小的吵闹声,荣竹嚣张地大声说话,中间伴随着荣媛嘤嘤的哭泣声,往常胆小怕事的她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和荣竹小声争执。

尽管荣蓝懒得理会,但门外的争吵声还是透过门缝,钻进她的耳朵里。

“你怎么能不经我同意翻我手机呢?”荣媛哭着卑微请求,“小竹你可不可以尊重下我的隐私。”

“哈?想要隐私?”荣竹的语气极其嚣张可恶,“荣媛你是被人洗脑了吧?看来妈妈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要是这个家里每个人都留着点隐私,妈妈还怎么管家呢?她可最不喜欢有人瞒着她背地做小动作了。”

“荣媛我可提醒你,搞小动作的人都没有好下场的,奉劝你好自为之。”

荣竹夹枪带棒的这番话有特地说给荣蓝听的嫌疑,门内荣蓝已经习惯这种小计俩,除了鄙夷,她心中无波无澜,荣媛听了却反应很大。

她抽噎地更厉害了,哭声凄惨。

“我听不听话,阿姨最清楚了,小竹你把手机还我,你自己不是有手机吗?为什么一定要用我的。”荣媛语气迫切,音调也上扬了几分,这跟平时轻声细语谨慎处事的她大相径庭,可见是真的被荣竹逼急了。

荣竹却铁了心要为难荣媛,甚至怪声怪气的嚷嚷:“这么急着要拿回去?该不会是心里有鬼吧?哎哟哟这偷拍的男生是谁啊?好眼熟啊,这不是我们班的顾凡吗?”

“原来荣媛你藏了这么久的暗恋对象是顾凡啊?”荣竹像是得知了不得的秘密,开始冷嘲热讽地攻击荣媛,“啧啧,荣媛啊荣媛,我拜托你照照镜子吧,一个私生女居然肖想顾氏的大公子,该说你什么好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白日做梦?”

这话就实在刺耳了,刺耳到连荣蓝都无法无动于衷,更别提一直笼罩在自卑阴影中的荣媛了。

当一个人长期压抑自己,当外界对她再次产生强大刺激时,那么只会有两种结果。

要么忍到肝肠寸断,要么不再忍耐,奋起反抗。

也许是认识到妈妈又回到身边有了靠山,荣媛这次没有任由荣竹肆意羞辱,她难得硬气了一回,反唇相讥道:“我是私生女没错,可是小竹你别忘了,你也是啊,难道你以为阿姨嫁给了爸爸,你就不是了吗?”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随即响起,走廊安静下来了,荣蓝甚至能听到某些人的磨牙声。

狗咬狗,真是一出好戏。

“在妈妈嫁给爸爸的那一刻,我就是高贵的荣家二小姐。”荣竹的声音傲慢至极,虽然荣蓝不在现场,用脚趾也能猜得到她此刻的表情绝对是目中无人的。

“我在这个家里什么地位?你又是什么地位?凭你这个婊-子生的野种,也配把我放在一起跟你比较?”荣竹的用词极尽嚣张恶毒,“没有妈妈把你抱回来养,你早就被保姆虐待死了,别说一个巴掌了,我今天就是扇你十个巴掌,你能拿我怎么样?”

荣媛委屈地啜泣,荣竹寒着脸抬手还想再扇,不料身旁的门“嘎吱”一下打开了,荣蓝那张没什么温度的脸出现在两人面前。

“扇啊,十个巴掌呢。”她冷冷催促,她手上有个照相机,黝黑的镜头对准了争执的二人,“让爸爸好好见识下他乖巧高贵的二女儿私底下是什么泼妇德行。”

“他会怎么想呢?让我猜猜。”脸上挂着轻蔑的笑意,荣蓝的语气也是轻飘飘带着合情合理的笃定:“大概会觉得很合理吧,毕竟妈妈是小三转正,女儿又能品德高尚到哪去呢?”

“荣蓝你这个贱-人!”荣竹被激得目眦欲裂,看得出来她很想动手,但是荣蓝手中的照相机正明晃晃地对着她,她到底是有所忌惮,转换策略,对荣蓝的弱点进行犀利的言语攻击。

“被爸爸扇了耳光的人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她讥笑,“说出去被人笑话的究竟是谁呢?是没出息到跟爸爸仇家的儿子私会的荣蓝你吧?正室生的就高人一等吗?骨头还不是贱,呵呵,本来这么贱骨头的你何止挨爸爸一个耳光?要不是我妈妈拦着,你这张脸早就被爸爸揍成猪头了。”

战火转移,荣媛的抽噎止住了,含泪的眼睛不安地在这两人中间打转,荣竹对荣蓝的恶意侮辱不亚于对她,荣媛在心里恨得要死,脸上却不敢再表露半分不满。

刚才顶嘴一句,已经是她勇气的极限了。

她默默瞄了荣蓝一眼,心里竟然希望荣蓝不要输,这个家里,她们俩都活得太憋屈了,总要有一个人硬气一点,让这对母女吃瘪一回。

被如此羞辱,荣蓝很冷静,冷静到连眉都不动一下:“我在你眼里贱,可是啊,倘若你去问林东佑,他一定会告诉你,我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女孩。”

第31章暗

提到林东佑,荣竹神色骤变,她僵着脸,恶狠狠地瞪着荣蓝,那凶狠的目光让她与平时判若两人。

荣蓝倒是很享受她那吃人的眼神,林东佑是荣竹的软肋,是她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她在荣瑜恒面前口是心非地诋毁他,发誓跟他划清界限,其实在她内心深处,她多半是发了疯地想要接近他,成为他心里独特又唯一的存在。

荣蓝笑了,荣竹想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句话送给荣媛,那她礼尚往来,就把“痴人做梦”这四个字送给荣竹。

“他心甘情愿地花时间给我补课,可是若换了个人,比如荣竹你,他十有八九是不乐意的。”荣蓝将荣竹刚才的嚣张学了五分像,戳人心窝这种事她一般不屑于做,可是若对方挑衅在先,那她也不会做软柿子任人欺负。

荣瑜恒打她耳光她暂时反抗不了,可是若再让他和耿娜生的野种欺负到头上,那她荣蓝是拼死也要反击回去的。

这番带着炫耀的话语果然打击了荣竹,她的脸白一阵青一阵,她或许可以向全世界炫耀她是天之骄女,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唯独林东佑,是她做梦都想,却始终不能得到的人。

他们是同班同学,可是她若不主动,他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

但这些话荣竹是死也不会透露给荣蓝的,她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犹如瞪着全世界最恨的人:“总有一天林东佑会承认自己眼瞎的。”

荣竹不愧遗传了耿娜不俗的战斗力,她很快找到了攻击点:“你以为林东佑一辈子会对你好吗?等高考完进了大学,大学里那么多女孩子,他怕是到时连你荣蓝是谁都忘了。”

这句话犹如一根针,成功地在荣蓝绵软的心头扎了一下,她心里一痛,脸上却半分没有表现出来。

微笑是最好的武器,她展现最无懈可击的笑容:“忘了我,他难道会记得你吗?”

荣竹的脸色一白,她被这事实打击得再也无力还击,“蹬蹬蹬”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临走之前,不忘用凶狠的眼神剜了荣媛一眼。

门那边“砰”一声发出巨响,无声地宣告房间主人此时高涨的怒意。

少了总是叫嚣的荣竹,走廊静谧了许多,荣蓝和荣媛对视了一眼,接收到荣媛感激的小眼神,荣蓝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回房。

吵架对身心不利,她虽然暂时靠嘴皮子赢回一点脸面,但靠的是林东佑无敌的男性魅力,并不是她自己实力强,所以她也没什么可炫耀的。

难道她还能靠他赢一辈子?

荣竹有一句话说得对,在时间面前,人是健忘善变的,她是林东佑人生里的一页纸,迟早会被他翻页。

荣媛跟小尾巴似的跟在她后面,巴结她的同时不忘小心地关好房门,荣蓝态度不够热情,大多数时候给人高冷美人的印象,但是荣媛觉得她比荣竹有教养,做事讲原则,并不是那种自恃高贵就看不起的人,所以愿意跟她亲近。

“姐姐,今天谢谢你。”荣媛扭捏了一下,怪不好意思的,“不然我今天就要挨荣竹好几个巴掌了。”

“没帮到你什么,不必说谢。”荣蓝一如既往地冷淡。

一个有心搭讪,一个却无心聊天,两个人面对面坐地板上,荣媛垂着头,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和荣蓝凑近乎。

“姐姐……”她想到了一件事,支支吾吾地问,“你知道,怎么样才可以让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呢?”

荣媛问这句话的时候始终羞于抬头,荣蓝倒是拿正眼瞧了她一眼,少女情怀总是诗,她还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击到这个没什么感情的妹妹。

她不忍心告诉荣媛,让顾凡情有独钟的那个人是李汀,同学又是邻居,顾凡对李汀有好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李汀剪掉一头瀑布般的长发,变成了帅气的假小子,顾凡黑脸了好几天,李汀报名拳击班以后,顾凡也似乎有了成为拳王的伟大目标,跟着报了同一个拳击班,两个人到了周末就相约揍对方,只不过每次周一回校,鼻青脸肿的那个人往往是顾凡,害得A班班主任不止一次私下里找他谈话,再三询问是不是在外面打架了,顾凡哪好意思说自己被隔壁班女生揍了,只是含糊其辞地遮掩说在拳击班受点伤是很正常的,高考压力大,他需要发泄嘛。

这个理由倒是说服了A班班主任,高三年级除F班以外的学生压力都大,这之中又以A班学生压力最大,泯于众人简单,要保持佼佼者的位置却不是易事,班主任也就不再追究他脸上的伤,只是再三强调要保护好自己,高考前出不得半点岔子。

荣蓝实事求是地说:“我也不知道。”

她自认没有说谎,在这个年龄琢磨“喜欢”这种事,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

荣媛有些失望,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现在想这些有意思吗?”荣蓝心里烦躁,叱责的声音不自觉扬高,“就算他喜欢你,不能跟他进同一所大学,他迟早会喜欢上别人。”

荣媛怔了怔,迷茫了一会儿后眼里迸发出光彩,朝着荣蓝重重地“嗯”了一声。

荣蓝从没有想过要鼓励荣媛去追求心中所爱,只是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倒是让荣媛找到了前进的动力,在学习上俨然成了拼命三郎,她不敢光明正大地苦学,耿娜半夜三更应酬回来习惯在外头看三个女孩子的窗户,谁还亮着,谁已经熄灯,荣蓝太倔她没法管,荣媛若是学得比荣竹晚,那么耿娜就十分不乐意了,会旁敲侧击地暗示荣媛不能比荣竹优秀,连比她刻苦都不行,在荣家的屋檐下,她注定只能当荣竹的影子。

所以荣媛往往熄灯后就偷偷敲开荣蓝的房门,厚着脸皮占据荣蓝书桌的一角,荣蓝不会驱赶她,顶多无视,两个女孩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个个刷题纠错的夜晚。

至于荣竹,自从当着荣媛的面吵架输给荣蓝之后,就把她们两人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她自然跟耿娜去告过状,也不知道耿娜训了什么,那天竟然是红着眼睛走出了耿娜和荣瑜恒的卧室。

荣媛幸灾乐祸地跟荣蓝打小报告时,荣蓝却没有任何欣喜的表情,她多少猜到了荣竹为什么会哭。

以耿娜的城府,怕是也意识到荣竹过于嚣张跋扈了吧?这样急躁的个性,将来拿什么去跟荣蓝荣媛之流争抢?撇开荣家的资产不说,荣蓝荣媛只要嫁的好,就能一步登天,将荣竹死死踩在脚下。

荣蓝用猜的都猜出了母女俩在卧室里进行了怎样一番俗气恶心的对话,被母亲数落,自视甚高的荣竹起先是不接受的,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荣蓝细心观察,发现荣竹性子沉稳了许多,以前会时常打骂荣媛,现在对她更多的是不理睬,学习已经那么紧张了,她却还是挤出时间见缝插针地让美容师上门服务,小小年纪就懂得了护肤的重要。

大概用身-体上位的耿娜,已经未雨绸缪地教育女儿,女人只有靠脸和身材,才能乖乖让男人俯首称臣。

当然这些资源和福利,是耿娜母女独享的,如今荣瑜恒对耿娜言听计从,她根本不在乎这些讨厌的继女会去跟丈夫告状。

荣蓝对学习以外的事情全不在乎,只是她兑现诺言,每天课间会走出教室,和林东佑见一到两次。

她的手机被缴,无法跟他联系,如今他们两人每天的交流,就是可怜兮兮地在过道看上对方一眼,然后如同面无表情的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

但擦肩的那一刻,两颗年轻炙热的心在怦怦跳动。

周五下午,荣蓝在女厕所遇到了罗雨秋。

自从上次和美国高中生的合照引起风波后,处于风口浪尖被CP粉唾骂的罗雨秋就沉寂了许多,成绩优异的她早就收到了A大还有美国康奈尔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但她一直举棋不定,荣蓝知道,她之所以还没定好去哪里读大学,深层原因是林东佑还没有定好去向。

罗雨秋没有高考压力,前段时间便请假了一阵子没来学校,这星期总算修整好,重新回来上课。

放学后的女厕所已经没什么人,荣蓝心不在焉地拧开水龙头洗手,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上衣口袋里的小纸条,每个星期的周五放学时分是最乱的,所有学生犹如被囚禁一周得到特赦,蜂拥着往教室外冲,走廊乱糟糟的人挤人,林东佑趁乱往她手心里塞了东西,等荣蓝感觉到手心里硬梆梆的触觉,下意识扭头,只看到他和顾凡谈笑风生的后脑勺,然后两人就随着人流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下周一中午12点,传达室,阿婆做了梅干菜扣肉,我们一人一份。不许放我鸽子。

荣蓝反复地在心里默念这行字,心里竟然升腾起微小的雀跃,这是不是说明,下周一他们可以悄悄说上几句话了呢?

不许放我鸽子。

偏偏放你鸽子好不好?

心里甜丝丝的,忍不住就表现在了脸上,荣蓝抬起头,才错愕地发现镜子中的女孩子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甜蜜的笑意,像个没脑子的傻瓜,只是她还未来得及收起满脸泛着春意的蠢笑,罗雨秋的脸便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镜中。

罗雨秋冷漠地睨了她一眼,装作不认识地慢条斯理洗手,这正合荣蓝意,她关上水龙头扭头就想走。

“平常见你挺高冷的,没想到私底下是个洗个手都会笑的人啊。”罗雨秋寒凉的声音响起,成功地让荣蓝脚下一顿,她听出了这言语里的挑衅意味。

荣蓝不得不怀疑罗雨秋是故意在这个时间点跟她在无人的女厕所狭路相逢,只是人家找上门了,她就没有躲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