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茶杯送到唇边,慢慢喝了口,“你太蠢,你什么也不懂。”

谷雨未的心里火气上撞,她说了声:“承教。”她抬步要走,右臂上忽然一湿,水顺着袖套往下流。

“你!”

谷维春仍旧是笑,“泼小三,人人有责。”

谷雨未想抓起茶壶也要倒一杯,谷维春却抢先一步,连托盘都推到地上,依旧笑吟吟的,“谷雨未,学别人,未免没有意思。我建议你,待你比我强时,再过来挑战。”

谷雨未看着那张窄窄的脸,一字一顿地说:“当年我妈妈赢了,如今,我也不会输!”她忽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瓷片扔了过去,也不管背后那一声“哎哟”,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上了车,飙出去很远。

谷维春那句尖尖的“泼小三,人人有责”像毒蛇一样咬着她的神经。刚才为什么就不能再说一点恶毒的话?凭什么?凭什么谷维春就可以坐在正谷,八面威风?为什么自己就要像过街的老鼠一样,连阳光都不得见?

母亲生前美,自己现在不得见光,为什么?

她不服!

她的车越开越快,没有发觉,已经连续闻过几个红灯。待警笛响起,横在面前,她才忽然醒过来。

冷汗涔涔。悬崖只能走,不能看。一看便有可能失脚跌下深渊。

第二天,鹿鸣给她发了个短信,“不错,在市里速度还能飙到九十。你怎么没撞到人或者被别人撞到。”

她毫不手软地回,“你没有出来。否则,你就是车下的鬼。”

然后,她仿佛听到了他的笑,“那真遗憾。下次,你不妨先告诉我,我出去候着——看你车翻人亡的风景。”

她恨恨地回过去,“你不必那么着急。真到了那时候,你不必出门。晚上,我就会去找你。”

他更快地回过来,“也不错。女鬼的滋味只在传说中听过,我还没尝过。永远为你空一半床。”

下午,她又收到一束花。还是曼陀罗。

谷雨未恨到无以复加,在男人面前,女人是天生的弱者。但是,她谷雨未不要那么弱。

她从胳膊上捋下那只镯子,随便往墙上磕了两下,镯子不轻不重地出现了裂纹。她平静地对目瞪口呆的送花小工说:“麻烦你,帮我把这束花,连同这个镯子,给我送到这个地址。”

两个小时后,她的门铃再一次响起。拉开门,她吓了一跳。

几个工人抬着一大盆花站在门口,“您是谷小姐?”

“啊,你们是?”

“噢,是这样的。您先生为您订了一些花,让我们送来。”.

花够多,工人们上上下下好几趟,终于全都安置妥当。

家里让花淹没了。客厅里、餐厅里、走道里,哪儿都满满当当的,让花给占了地方。她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心里直后悔,早知有这么多,刚才就应该让工人们直接拉到垃圾站,一了百了。正常人谁能想到会这么多花?疯子的想法总是超出正常人!

来电话了,想都不用想,会是恶魔。

“Hello,baby,”鹿鸣阴阳怪气的声音,“收到花,还高兴吗?”

“高兴,”谷雨未恶狠狠地说,“洗花浴正合适。”

“不错,”鹿鸣的声音里居然很满意,“我不能陪伴在你身边,就让它代表我一亲芳泽吧。”

“你除了无耻,还会什么?”

鹿鸣笑,“别恼,恼的话,多煞风景。我只是觉得,和你斗,很有趣。”

“真是变态!”

“也没说错。主要是变态遇上了变态,风景格外不同。Anyway,宝贝儿,你那作风,也不是普通人所能为的。我必须要想尽办法,才勉强可以与你比翼。”飞吻的声音。

谷雨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要让他给激起来了。

为什么会有这样变态的魔鬼?

总有东西是出乎人的意料的。(橘*泡泡鱼 手 打*园)

拖了一个多月的正谷年报出炉了。

年报披露,正谷的利润狂跌,与去年同期相比,净收益率为-35%。

股民沸腾了。多等了一个月,居然是这结果。因鹿鸣的合作而战战兢兢站稳的正谷股价让这一个推力,给推过阻碍线狂奔而下。

当谷雨来看到这份年报时,她的第一感觉是如坠地狱。

如果不是他选择年报作为发力时机,她又怎么可能到今天?

就在那个早上,他说,正谷的年报不会有问题。可如今,最先出问题的,居然就是正谷的年报。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圈套?

电话响,她奔回屋子里,“喂?”声音里带着紧张。

“是我。”她依然是细声细气。

谷维春?!“你说。”

“正谷的年报你看到了?”

“你想说什么?”

“你考虑得怎么样?”她的口气里没有丝毫的担心,反倒,有一种幸灾乐祸。

这口气让谷雨未皱眉,“报表难道是你们故意的?”

“嚯,真有想像力。”谷维春冷笑,“正谷的利润本就大规模下滑,全世界人都知道。怎么?你居然会觉得,有人敢冒着正在检查的风头,公开作假?”

谷雨未的手抓紧窗台。

“还是,你听到什么风声,说正谷的年报不会有问题?”谷维春声音里的不屑,比不上话的本身更让她冷。

是谁告诉她说,正谷的年报不会有问题的?

谷维春笑了,“可怜的,看来你是挨骗了。你是不是觉得,你手里的遗嘱还值个大钱?”

谷雨未只想挂电话,她反反复复在想一个问题,她为什么要相信他?

“谷雨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不要和我联手?”

谷雨未机械地问:“你说,怎么联手?”

耳边是谷维春有点刺耳的笑声,“很简单。你把你的遗嘱给我,我给你五百万。”

谷雨未一皱眉,“你的意思是——”

“正谷再和你没了关系,好或坏,都和你没有关系。”

谷雨未沉默,谷维春继续说:“正谷现在这样子,你也只有这样,才能利益最大化。”

“那我的利益最大化,岂不有的人要利益最小化了?”

谷维春不以为然的口气,“反正不是我。”

谷雨未望着外面的点点路灯,“那你,你有什么好处?”

“我的好处你不必管。就好比一个东西,你只能卖一百万,我却能卖一千万,你也不必羡慕,是你技不如人。”

谷雨未压着火气,“抱歉,我想我不愿意。”

“哼,”谷维春的声音像是金属线,“难道,你还在等待谁来援助你?”

谷雨未像是心里被戳了一下,她几乎跳了起来,声音也变得疾厉起来,“你什么意思?”

电话送来了谷维春的笑,“别那么紧张,仿佛真是怎么样了。”

谷雨未感觉到了侮辱,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无论我怎么样,我都不会和你有什么瓜葛。”

谷维春言语轻松,“不必这样子。大家在生意场,说的就是生意上的事情。一切个人的恩怨,都可以放在脑后。这就是professional。”

谷雨未还要再说什么,谷维春说:“别着急答复,好好想想吧,我希望在明天中午前得到你的答复。”然后挂了线。

谷雨未呆呆地看着手机,手摩挲了几遍电话,终于,她下决心拨了那个号码。

如果是死,她希望死个痛快,死个明白。愿赌服输,她有这个勇气。

“你在哪里?”

“焕城。”

“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有事吗?”

“正谷的事,给我个解释。”

鹿鸣淡冷地说:“你要什么解释?”

“正谷的年报。”

“我知道。”就三个字。

“难道你不想说什么?”

“无话可说。”

鹿鸣的镇定让谷雨未发狂,一阵阵的血气住胸口涌,“鹿鸣,你耍什么阴谋?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年报不会有问题?”

“我不是正谷,也不姓谷,我没有权力为正谷的年报做主。”

“那你为什么要说年报没有问题?”

鹿鸣慢吞吞地回答:“那是我估计错误。”

“你!”谷雨未发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话是你说的,事情也逼我做了,如今却说,你估计错误?”

“我逼你做什么了?”鹿鸣冷静地问。

“你知道!”

“我不知道!”

“你!”

鹿鸣缓了口气,“我说过,这只是赌。不保证成功,也不保证真能为正谷好。”

谷雨未咬着嘴唇,“你的意思是,让我愿赌服输?”

鹿鸣说:“我没这么说。”

“没这么说,那是什么意思?”

鹿鸣说:“我只是想提醒你,当初我也只是说,那是一种可能性。”

谷雨未只觉得两耳嗡嗡的。就是因为年报,她才走到他的面前。如今,他居然说,这只是一种可能性。一种受侮辱感从头贯到脚。

“那就是说,自始至终,我误会、我自作多情了?我自愿爬到你床上了?”

鹿鸣沉默了下,“你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

谷雨未啪的合上电话。有没有一种侮辱,比这个更过分?

黑云沉重,一缕金光仍然从边缘上射了出来。她坐在躺椅上,直盯盯地看着那灼人的日光,丝毫不觉得眼睛痛楚。

自已是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橘 *泡 泡鱼 手 打*园)

她不敢想,虽然鹿鸣的那句“这只是一个对赌协议,我不敢保证一定为正谷好”的话就在耳边。反反复复,就是这一句。

输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双手拄在窗台上。在那一刹那,她想到了跳下去。这种念头一闪即逝。

头上有闷雷滚过,居然下雨了!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台上,溅在她的手上,却仿佛烧灼了她一样。她拿起电话,一个宇一个字的打上屏幕:难道,你真的就不想再说什么了吗?

天上又有雷滚过。

雨哗哗的落了下来,地上一片水响,天地一片苍茫。

有多少人今年因为正谷的年报一夜未眠?但有多少人,像她一样,输得惨烈?

一宿的风声雨声,她睁着的眼睛渐渐在头项的墙上汇成一个点。

第二天早上,她拨了谷维春的电话。

那头带着慵懒,“喂?”

“你认识通途的鹿鸣?”

谷维春似乎愣了下,旋即笑了起来,“当然。”

“你们是什么关系?”

谷维春又笑了,“哪有这么问男女之间的事的?”

谷雨未只觉得脚有点软,“你确认,他值得你信任?”

谷维春好像又愣了愣,才慢悠悠地说:“他值不值得我信任,和你有什么关系?”

谷雨未咬着嘴唇,好半天才说:“我要提醒你,鹿鸣,也许,不是个可以相信的人。”

“哼,谢谢。不过,你的担心应该是不存在的。他和我,很好。”

后面这五个宇,印证了她的想法,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谷维春却好像忽然让了步,语气平静,“怎么,你找他?”谷雨未没有吱声,谷维春却似乎了解一切,“要不,等他醒了,我和他说一声?”

谷雨未的头嗡了一下,眼睛出现短暂的失明,那边却有人继续说:“我也不瞒你,反正我们这个等级的,也没什么私生活。现在不告诉你,一会儿报纸上也会铺天盖地。”

谷雨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听谷维春继续说:“鹿鸣和你的事,我知道,也没什么。他就这样,爱玩儿。”

谷雨未不记得是怎么挂了电话,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大脑里一片空白,她把被子裹了又裹,依然是觉得冷。胡乱地抓起遥控器,打开空调,疯狂地往上调着数字。

居然是这样的!

第十六章 毒药和解药

的确是这样的了。

当天上午,网上爆出鹿鸣从谷维春的寓所走出来的照片。

全城的人都沸腾了。正谷和通途的合作协议,终于找到了原因。

还有比男女关系更让人兴奋的吗?

谷雨未的眼睛仿佛都要出了血。还有什么必要问?正谷和通途,原来就是要合作的,只不过,鹿鸣捎上了自己而已。

她拼命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为什么会那么幼稚,他说什么,你就要上什么样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