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虹桥机场,一路上,我们用双手抱着自己的臂膀,飞机滑离上海的天空时,我知道,那些忍不住要给彼此一个拥抱的欲望,被忍成永远的过去式。

没有人能够知道,漫长漫长的岁月里,自己将会遇见谁,亦不知谁终将是自己的最爱,总有一些相遇是错误,总有一些暧昧是爱情唯一的结果。

连谏的爱情■ 幸福就是一种纵容

青岛是个适宜爱情生长的城市,街上的樱花、法国梧桐、海边长满牡蛎的礁石、还有无边无际的柔软沙滩,随便找个地方就可以坐甚至可以躺,花花草草,以及碧波荡漾最最适合萌动爱情,在其他城市,需要经历漫长过程才能明朗的爱情,在青岛,三天就可以基本搞定,在街上随便那么一走,爱情的气氛不需要营造,早早就等着年轻的心入瓮了。所以,青岛人开始爱情的年龄很早,结婚年龄段却是两极分化,女孩子要么早早嫁了,要么很晚很晚,守着漫长青春解决不了爱情的女孩子,一般比较漂亮的,高不成低不就把自己给搁在了岸上。嫁不出去的漂亮女子不为少数,常常看见一个紧紧抓住青春尾巴不肯松手,还要故做无谓状的姿色女子,若被问了关于先生的问题,她定是散散说:没合适的。青岛人谈恋爱叫处对象,年轻男女走在街上,从两个人间的空隙可看出相处的时间以及程度,若即若离的肯定是第一天认识,拉了手的,就是第二次约会了,勾肩搭背的,定是所有程序都已履行过了,只差了那小红本本。

青岛盛产美女帅哥,女孩子的身材像铅笔,细细的长腿摆在街上,总让人担心一阵风就给掠走了,胸平,细腰小臀,皮肤白皙细腻,脸儿轮廓清晰,眉眼分明,少了一分东方人的扁平,夏天里穿了最小码的衣服上街,愣让人感觉是裁缝把衣料活生生给克扣到了残忍,惹本地男人眼珠子发绿,令外地大哥懵得差点把眼睛丢落在街上,所以,每年都有大批的游客来青岛,除却看海爬崂山,看青岛的美女,想必也是心照不宣的一项旅游项目。青岛帅哥高大健朗,大多是长长的刀条脸,高高的鼻子,一笑之间,世间万物皆在我之下的自得,是青岛帅哥的特色,如若得知身边一美眉被外地人抢去做了太太,他会愤愤说:我靠!又一好女人给驴霸了。有多多的外地男人喜欢青岛美女,帅哥们愤愤的几率再高也没得办法,唯一的,只能眼珠子瞪了又瞪圆了又圆地寻着机会下手,霸上那么一个,算做心理安慰。

青岛的年轻人结婚前比较疯张虚荣,薪水无论高低,一定要弄上几套品牌衣服压阵,在佳世客的购物休闲区,常常见拎了购物袋的男女坐在休闲椅上吸一杯晶莹的果汁,仿佛要把奢侈在婚前挥霍够了,大有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的倾向。

一旦结婚,你就看吧,全是理家的好手,仿佛在一夜之间蜕变为贤妻良夫,随遇而安演绎得绝对地道。青岛帅哥结婚前没命地追逐爱情,逮着机会绝不放手,好啊坏啊的照单收了,就像一个人即要品尝鲁菜粤菜,还要粤菜川菜等等,结婚后就要老实过日子,想品尝,有的机会么?等到某天遇到一个舍你求谁的女孩子,你就看他吧,欺瞒了所有的情路历史,酸溜溜的电话,鲜花,上下班接送,加上讨好她身边的女孩子(青岛女孩子恋爱,喜欢让闺中密友帮着参谋,当然,一不小心男友被参谋到密友怀抱里的事也算不得希奇)以及未来岳母家的每一个成员,连老岳母养的猫啊狗啊的也不放过,绝对百慎百密,追不到洞房誓不罢休。

青岛女孩子深谙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喜欢了,可以跟一个男人有肌肤之亲,但吃饭,绝对AA制,感觉彼此不合适时甩手走人,让男人找不到纠缠下去的道理。如若青岛男孩子正在追着女孩,最最盼望女孩子丢掉AA制,恩准自己卖单,爱情就及手可待了。

对象处到火候了,就可以脚踏实地地进行,什么泡吧,逛专卖店都可以省省了。夏天的黄昏,去四方路烧烤一条街,吃五毛钱一串的烤肉烤板筋,六元钱一条的烤鱿鱼,烤海鲜,上面撒了孜然,店伙计攥了巨大的蒲扇扇木炭烧烤炉,一片烟火缭绕,吃得声泪俱下,一个个年少男女拥挤在方石板铺成的老街边,头顶遮了五颜六色的棚子,嘶嘶吹着气,稍凉片刻后递到彼此的唇边,张开唇齿,狠狠咬中幸福的味道。吃完了,男女涨红着脸勾肩搭背地摇晃在青石板路上,或是站在路边若无旁人地接吻,让婚姻进入到不疼不痒阶段的人一阵狂羡,惹青春孤单着的人遐想联翩。这就是青岛黎民百姓爱情序曲的真实写照,粗粗杂杂,充满质朴味道。

青岛男人一边嘲笑上海男人的畏缩,一边是肩上挎了太太的背包,臂里抱了小孩子,还要腾出一只手对太太说:乖乖,过马路牵着我的手。在别人看来很累,在青岛男人眼里却是天大的幸福

说男人从恋爱到结婚后是从奴隶到将军的演绎历程。青岛男人却从没实施过,你如在街上看见两夫妻吵架,肯定是男人的嗓门越来越低,女人气势汹汹吵完了,扭头就走,男人垂头丧气跟在后面,像一犯错的孩子。

你要串门,就会看见男人扎在和围裙在厨房里忙碌得热气腾腾,而太太则怡然自得地在客厅里和客人吃水果谈论电视节目,端上饭菜他会虚虚地说:她做的饭,难吃到你会得厌食症。

一位朋友曾狠狠地总结了一把青岛男人的心理:她冲你一笑,全世界就是一片阳光灿烂的,她不稀罕让你为她忙碌了,你还奋斗个什么劲?!偶尔,女人下厨弄点男人钟爱吃食,你就看这男人吧,肯定一连几天脸上花朵一样绽放着幸福灿烂。青岛女子懂得把握男人的幸福,比如绝对的通情达理,撒娇、眼泪、恰倒好处的痴情、单独两个人在一起的柔韧和狂野、耍点的小小无赖,像极了犀利的小兽,让男人又爱又无奈,在朋友面前,从来都是给老公留面子的,哪怕他吹得离了谱,她也会噙一条口香糖笑得含蓄而迎合,只在回去的路上,使劲拧他的胳膊,若男人哎呀一声,女人会说:怎么是人的声音,我还以为牵了一头充气的牛呢。男人灼灼的气焰,登时就成了阳光下的雪人儿。

出生在本土的青岛男女对生活没什么奢求,不想活得太累,能够在这座山青水秀、气候宜人的城市生活,在他们的感觉,已是得到了上帝的眷顾,所以,日子风平浪静地过,走在路上也是度假般的悠闲,爱情幸福是以小康来维持就足够了。因为被男人纵容已成习惯,女子们一个个都幸福得不成体统。再者了,青岛男人怎敢不纵容她们?她们是青岛美女哩,多少仰慕了青岛美女的外地男人虎视眈眈盯着呢,一不小心,一个美女就被逮去了外乡,万一不小心落了单,岂不可怜?

连谏的爱情■ 不羁女子面对尘世

幻想自己是个没有家、责无旁羁的女子,一头狂乱的头发,陈旧的衣衫松垮地挂在身上,每日用套了软底布鞋的脚四处游走,每到一处都有全新的风景等候,风景的旖旎依旧留不住我的双脚,我的灵魂没有归宿,她永远都在寻找陌生,每一个陌生的地名都会引诱出我的梦幻和向往。这一生里,除了梦幻,我不知道自己还拥有什么。

年幼的时候,我想象自己的将来苍白美丽的语文老师,在讲台是行对一群烂漫的孩子打开世界的魔方城。在今天,早已患病死去的语文老师我仍旧无法忘记,她苍白而瘦弱,长长的辫稍搭在肩上,眼神温柔。她得了白血病,带着青春的美丽在一个夏夜悄然离去。

中学时代,幻想将来的自己是个画家,每天背着画架四处游荡,眼前永远是画不完的风景。小学三年级时,我的画曾经在县城的展览馆和大人的画一起展出,我曾在秋季的黄豆地里飞快地行走,月光清清地照在头上,熟透的豆荚小刀样划在光洁的小腿上,没有人和我说话,秋虫在啾啾鸣叫,我没有任何恐惧地感受着田野中的一片芬芳气息。展览馆的工作人员晚上回家,我要用晚自习的时间给他把画送去他家,让他第二天带走。可惜,我没有去看展览,只记得有人去看了回来告诉父亲,父亲宽大的手抚摩着我的头,什么也没说,他的烟斗吧嗒吧嗒地响着,我感觉到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一切都淡去了,画画仅仅成了闲暇时的消遣,我迷上了方块字,在满纸的格子里飞快地爬行,迷恋它,像迷恋相爱至深的情人。不再说爱,甚至一生里都可以不说,但我不能没有右手,左手出奇得笨,一想到没有了右手我就会疯狂,我不愿与人对话,只想疯狂地行走,可是我还要糊口,如果我一生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糊口,我想:我宁愿丢掉头颅。所有美丽的梦幻会把我憋疯,在干燥的风中,我如哭泣的麦管慢慢干枯。

许多次想过,有个可以爱的人,我便罢笔,心甘情愿做他一生的奴仆,可惜一直与这样的男人无缘,想来也是自己眼高命恶,或者自己根本就是一个俗不可耐的可恶女人,认识了许多男人也与几个男人谈了所谓的恋爱,始终认为别人配不上自己的爱。我的爱情要干净透明,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只为爱。奇怪自己的心态,瞧不起别人却又在施爱,这种心态,像年朽不能动的老人把玩着一根枯草消磨时光,明知不会有花苞出现、不再会有绿叶的清香,却依然不能丢弃。

偶尔找块玻璃照照自己,就知道自己又穷又丑,所以家里不置镜子,怕自己失去信心,走在路上依然是没心没肺、无牵无挂、没家没爱的孤儿嘴脸。

但,我爱这种行走眼的姿态,爱自由地行走、自由地划拉一些字眼,杂乱无章、信马由缰,渴望每一处陌生,甚至渴望艳遇。像一个懒惰的人时时渴望天上掉下永远不会重复的叉烧、排叉、蛋糕…

没有前生后世可以供自己回忆向往,偶尔想起,就想过去吧,不知道明天我是否还会活着,想童年,想初恋,这些在记忆里似乎更纯净一些,可以安慰自己说:我是纯洁的,永远干净而透明。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知道生命正抽丝一样减少,没有恐惧,没有担忧。死亡是一桩美好而轻松的事情,只有遭不够罪被无数欲望撑得步无定数的人才愿意活下去,常常想:这样的人不配死亡,他们只配活着遭罪。不愿负欠任何人的,也没有辉煌的前景在诱惑着,死活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想出走,一生都可以贫穷,我像一个快乐的乞丐,走过的每一处都令我富足。

我快乐地行走,没有漂亮的衣服,没有体贴的情人,我是个快乐而富足的苦行僧,家就拴在脚跟上,用每一个陌生诱惑生命,用每一个美丽的梦幻喂养灵魂。

我一路哇哇啦啦地唱着歌,谁也听不清我唱了些什么,我的声音是雪山上流淌而下的一缕冰水…

连谏的爱情■ 套在心上的戒指

婚后第三年,那些莫名的生活琐碎,日益积累起来,令他们的爱情绽开了裂缝,从争吵到冷战,然后,分开,很短小的一个过程,爱情被切成互不相干的两片,出了街道办事处的门口,彼此不肯多看一眼地分道扬镳,一副从此便是天涯陌路的决绝。

几天后,他回来拿属于自己的东西,几箱子书,几套衣服,他收拾了半天,慢得像蜗牛蠕动,甚至收拾完了,还在每个房间转来转去,捡上一把小梳子,甚至一本过期旧杂志。

她冷冷看了,心下想,爱情真是一种可笑的东西,相爱时,恨不能把心送给自己,一旦分开了,居然理智到一本旧杂志都不放过。

为了让他快点结束令自己心烦的寻寻觅觅,干脆,她帮他找有没有落下的东西,找到了,一声不吭,扔到他的箱子边。

再也找不出任何属于他的东西了,他依旧转来转去不肯走,她拼命地想:还有什么没还给他呢?

心里哦了一声,她想起来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是他送的,一粒眩目的钻石,他们都曾天真地以为,自套在指上的瞬间,它便代言了爱情。

她开始往下褪它,却怎么也褪不下来,大约,他是看在了眼里,匆匆的,收拾好的东西,竟也不要,转身出门。

一直褪到指上有尖锐的疼,它依旧固执在指上,最后,香皂水帮了她,手指却肿了,套过戒指的地方,有一圈浅浅的勒痕。

她没好气地把戒指扔在了洗手盆上方,把他没拿走的箱子堆进贮藏间,环顾着家,松了一口气,他所有的痕迹,都已被剥离而去。

早晨洗脸时,她习惯性地翘了一下手指,翘完之后,才想起戒指已被褪掉了。以前,洗脸时戒指接口划伤过脸,让她养成了翘手指的习惯,她兀自笑了一下,心里忽然有点说不出的落寞。

拢头发时,她又习惯地翘了一下手指,因为戒指的接口会把她梳整齐的头发挑出几根的,翘完手指以后,她又兀自笑了一下,想,等习惯不戴戒指的感觉就好了。

一天天过去,始终,她没有习惯不戴戒指的举止,总下意识里翘一下手指,当发现指上已是光光地裸着时,她会苦笑一下,心,空落落的,然后,情不自禁地,浮上一些支离破碎的细节,绵绵软软地,很难受。

后来,不仅是洗脸或者梳头发时会感觉戒指的存在,甚至在敲键盘,在做任何事的时候,她都感觉指上的空落,让自己难受。

一次,跟朋友在电话里说:怎么会这样呢?我明明把戒指摘掉了的。

朋友笑笑说:戴在指上的戒指,你可以摘掉,可是,还有一枚戴在你心里的,你永远摘不掉的。

她哑然,放下电话,开始想,自己心里究竟有没有一枚戒指呢?后来,她流泪了,他们分离的,只是一种形式,爱情还在的,驻扎在她的心里,就像她习惯性地翘手指,并不是因为刚刚摘下戒指不习惯,而是她的心上,一直套着一枚戒指的,那是他的爱情。

一段日子的空落,终是让她懂了,如其赌气到底让爱情走了,不如,用一个婉转的方式,令爱回来,至少,他的名字,不会是自己一生的疼,所以,她把戒指又套回了指上,倘若他回来拿东西,翘给他看,或许,这便是最好的暗示。

那天,他回来,用拿东西做幌子,一眼之间,便望见璀璨在她指上的戒指,谁都没说话,轻轻会心一笑,然后,暖暖的拥抱就来了。

再后来,他告诉她,收拾东西那天,他的本意并不是想拿走所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想拖延时间,给爱一个复圆的机会,留在储藏间寂寞着的几箱东西,也是他的故意,那是给爱留下一个可以回来的借口。

在漫长的生活里,有爱情暖着,某些阳光暖熙的午后,她偶尔会想想老了的光景,他在身边,有一头华发,穿越多年的生活之后,心境安宁,回想着那些年轻气盛的吵嘴,在他们苍老的心里想起来,都像孩子的打闹,让他们露出残缺的牙齿。所以,她是如此地感谢,当时的他,留下借口,让爱回家。

所以,当你摘不掉套在心上的戒指,请一定一定,给爱留个回家的借口。

连谏的爱情■ 女人的当街长哭

大约是去年冬天的一个夜晚,朋友送我回家,车过某小区边缘时,一女人的号哭夹杂着骂声在寒冷的冬夜里越逼越近,我是个有好奇心的人,遂摇下车窗去听。

离哭声近在咫尺时,终于看清,女人坐在冰凉的马路牙子上,因长发散乱看不清面孔也就无从猜度年龄,她若无旁人的大声哭泣,倾诉着某男人丧失了良心,不得好死,当年怎么海誓山盟把自己骗到手如何如何。

或许这样因情变而生的怨怼,在都市都已是司空见惯,所有黑着或是亮着的窗子都紧闭着守护自己的温暖,她的哭诉没有邀来同情或者愤慨。

离她的哭声渐去渐远,我对朋友说:又是一被抛弃的第三者。

朋友笑笑:你错也,现在,都是第三者把第二者逼疯哦。

想想,似乎是这样的,现代女孩子在爱情上个个生猛海鲜样的,爱上别人的老公似乎不再是耻辱,大抵会这样自我开脱:自己的加入不过是加速了一桩爱情业已死亡的婚姻的灭亡罢了,至于道德?她会问你:对于看见苹果不仅不想吃反生厌倦的人来说,难不成你要逼他咬牙切齿吞下去才叫做道德?为什么没人说那个逼他吞苹果的人不道德呢?

于是,所有的反诘皆是哑口。

其实,人的骨子里大都有一份小小的自私,轻易的不拿出来示人,只有在利益相干时,所有的卑鄙是都能够找到堂而皇之的开脱理由的,区别只在于,你从哪个角度出发。

譬如长街当哭的女子,如果老公逃了身心是一种伤害,其实,在长街上的哭泣,对于自己更是加码的伤害,她伤掉了自己仅有的一点点自尊以及曾经有过的一段美好的爱情。

不必用或许来说,当年,他一定是爱她的,那些海誓山盟也一定不是骗她的,至少在他说出来的那个瞬间,他是爱她的,娶她的时候,也是爱她的,至少在此之前是的,那些美好的瞬间以及诺言都是真实的,除非怀着一些鄙夷的心态,大多数男人是不会与自己不曾心动的女子结婚的。只是,他们没有想过以后,一些美好并不代表永远,岁月容易改变的东西实在太多,譬如我们的审美,爱情以及容颜等等,都会在岁月中褪色凋零,唯一不变的只有美好的记忆,在以后的岁月里,即将跳出来伤害也有可能是它们。

因为灰暗逼来的时候,我们想起了那些不再的美好,让它们成为永远不再的过去式,对于每一颗渴望完美永恒的心,都有些残忍。

所以,当某些美好的东西正在离我们而去,请让我们保持了缄默,静静地,用宽容的心去包容去善待它们,因为否定并不能拔高自己,反而,否定了自己。

这样做,至少,我们还拥有了一段没有伤口的记忆。

连谏的爱情■ 塞纳河上的桥

四年的相恋,五年的婚姻,说碎便碎,一个瞬间而已,起因,简单而落俗,他眼里的婚姻褪色成薄黄的纸张,与新欢相悦正浓。不曾有风风雨雨的流言传来,却偏偏运气不济,他为女孩拢起额上一缕发时,她恰巧途径车边,当时的情景,几年后依旧记得清晰,两人的目光隔着车窗玻璃对视,半天没回过神,好似在拼命说服自己不过是梦境而已。

日头毒辣,街边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偏偏这又是真的。

不相信宿命的她,突然相信,人生是一个个相互关联的连环,充满契定的变数,原本,她可以不经过那个路口的,原本,她不习惯走路时东张西望的,那一天却全做了,再然后,看见这攒心不堪的一幕。

那个夏日的午后,经过那条街的人,都看见着这样的情景:一个衣着得体优雅的女子,泪流满面地抡着精致的手包,砸向车玻璃,手包破了,手机、化妆包,钱包,钥匙…散了一地,他怯怯地看着她,连给她个掩耳盗铃解释的勇气都没。

渐渐有围观者拢上前来,他竟驾着车子轰然逃去,远去的车尾她望也不望,失重般坐在街边的石阶上,满眼满地的狼籍,像极了她的爱情,碎了一地,再也没有一一捡拾的力气。

晚上,她怀着愤怒,气势汹汹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回,过往的甜蜜或美好,电影胶片一遍遍在心里筛过,每过一遍,都是彻肤钻心的疼,一如最惜爱的肌肤被生生切去。

直到凌晨,他才回来,大约明白解释已是失去意义,对她愤怒的逼视不在眼中般,径直抱了枕头睡在书房,盯着紧紧关闭的书房门,她的愤怒是绝望的,很为自己不值,好似自己还视他如己身肌肤,他却视自己如一片脱落皮屑,正急不可耐地要远远扔了去。

那夜,她摔碎了所有能摔的东西,书房里的他一声不吭,好似天塌地陷皆已与他无关,早晨,他踏着满地的狼籍看她,目光像寒冰,冷气逼人。

足以让人心如死灰的目光,她的心刹那间打了个寒战,实在不能够相信,自己拼了九年的青春去爱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女子的心,可以为爱伤,伤了,可以复员,而灰了凉了,是所有的温度都已消失,再也找不到升温的燃点。

逃了爱情婚姻像风干的壳子,轻薄脆弱,就着伤害与冷漠,两人合力一掰,便碎得利落无声。

从工作人员手里拿到离婚证书时,她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离去,想,这一生不要再听到他的名字不再想起他的样子,让关于他的一切,如滴水在空气里蒸发得了无痕迹,最好。

转年春天,她带着张开在心上的伤口去了巴黎,那些曾经的甜蜜也罢后来的伤害也罢,统统用告别的方式抛弃。

法国是个浪漫而崇尚享受的国度,节日休假特别多,好在,巴黎有太多闻名于世的经典风光,看完它们,一年的假期便打发过去了,等看得无处可看时,她就去塞纳河畔,看河上的游船,看在河畔游弋的游人,看河两畔历经几百年沧桑的古老建筑,看静静的塞纳河水,自东而西贯穿了巴黎,一路缓慢而去,像极了岁月。

偶尔,还会想起他,一经细节过滤,便唇齿具寒。

电话来得很突兀,一如当年,她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他的逃心一幕。

居然,他跟团旅游来了巴黎,居然,晚上独自欣赏夜巴黎时,出了车祸。

原以为,一旦知道他呆在某地,自己会绕过去,连国内朋友打过电话聊天时都知道他的名字是她的避讳,这一刻,她却腾然地就摔了听筒,匆匆拎起手包,冲到楼下发动车子,疯了样向医院奔去,所有的爱恨情仇,在恍然之间,仿佛都不曾有过,只想知道他伤得严重吗?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冲进医院时,她抓着医生的手,情急之下竟说了中文,医生很是莫名又转而安慰她没事的,并递给她一叠面巾纸,她这才感觉脸上的泪已在肆意横流。

好在,他只是一条腿骨折而已,并不严重。

他躺在病床上,一条腿被高高吊起,看着她脸上的泪痕,讷讷着说不出话,深深的歉疚和自责弥漫在眼里,几乎不敢对望她一眼。

她默默地坐在一边,努力让声音听上去平静一些:没事的,你会很快好起来。

然后,一个床上看天花板,一个望着自己的脚尖,无话。

后来,每天下班后,她跑遍商业街区,到处找在巴黎不多见并昂贵的冬虫夏草,据说用它炖鸡汤对伤口的复员有好处,再买了鸡回家熬,惟恐鸡汤凉了,一路上车子开得横冲直撞,他端着温热的鸡汤,吞咽里夹杂着难耐的哽咽。

暂时,他全盘占据了她的生活,做鸡汤时,去医院路上,偶尔会想起离婚前夕他冰寒的目光,心忽悠着抖一下,速度慢下来,想想他在异国他乡病床上的凄清,心便轻轻地柔软下来,扔了怨怼奔到医院。

因为腿伤,他没能跟团回国,在她的悉心照料下,腿伤渐好,一次,她问他是怎样知道自己电话号码的。

他低声说,从她朋友那里央来的。

她便呆住了,来巴黎前,就知他再婚了,眼下,新妻子应是他的最爱,明知不可能给自己打电话,要电话号码又有何益?本想问他,又忍住了,怕是一问,心情就跌落下来。

半个月后,他将要回国了,告别晚餐吃得沉默,谁都想说什么,却有找不到启齿的由头,只好,她说:我们去看夜晚的塞纳河吧。

巴黎圣母院,埃菲尔铁塔、奥赛博物馆在塞纳河两畔的灯火中璀璨着,整座巴黎被塞纳河分成南北两半,又被风格不尽相同的桥梁连缀在一起。

他们沿着塞纳河走啊走啊,欣赏夜塞纳河的风景,踏过一座又一座的桥梁,南北两畔的巴黎街区,截然无有干连,有了这些桥,两岸就连成了一座城市,踏过第三座桥时,她的心豁然闪了一下,他们也曾是茫茫人海中不曾相识的陌路人,被爱情牵着成了爱人亲人,有那么多美好值得记住一生一世,爱情可以淡了没了,婚姻可以结束,责任可以相互了无,但,在漫漫人生长路上,曾有过那么长的一段岁月,他们是彼此的唯一,是彼此生命的一部分,在此后的生命中,无论彼此分离到各自的天涯海角,谁都否认不掉亦不会忘记,譬如,听到他受伤,她不曾犹疑片刻就冲到医院;譬如,他明知不能给她打电话,依旧从朋友处央来她的电话号码,都是怀念或牵挂的一种。

一旦爱过,牵挂是不会停息,无论以任何一种形式,这就是爱情就是人生。

连谏的爱情■ 爱情味觉

浅浅的不安就纠葛上来,对在露台上和江子安说的那席话,有些后悔,爱情这东西,是禁不住提醒的,哪怕玩笑。

和江子安相识,是几年前,在波士顿一家便利店门口的留言板上,所有便利店门口的留言板上都压满了内容径异的便条,寻走失的宠物、租房、征婚甚至寻求性伙伴,无奇不有地方便顾客。

江子安因租的公寓有点大,经济负重感而寻求合租人。恰巧伊昔住腻了学生公寓,看到了江子安的便条,大家同是学医的,又同是来自国内,话也好说,周末,江子安把她简单的行李抡在肩上,不言不语地扛了过去,伊昔对这个修长得有些消瘦的男子,滋生了好感。

孤男寡女加上异国他乡,爱情说来也容易,十几天后,两张床中的一张,便赋闲了,再过一阵,床被掀了,变成了书房。

转瞬三年,所修专业剩了尾巴,话题多纠缠在回与不回上,其实,留下也很简单,江子安不愿,末了说:伊昔,我回国,你呢?

语气肯定,没丝毫商榷的余地。

伊昔微微迟疑说:那——我也回吧。她抽屉塞了几家美国医院的邀请书,听早先回国的同学说,海归博士待遇亦不错,何况国内还有江子安,想不回都没得借口可依。

于是,选中了两人都喜欢的A市,依山傍海的环境,气候温和宜人,忙着与A市的医院联系,一切都顺利得让人有种失去斗志的感觉。

医院是A市一流的,为招揽海归人才,伊昔和江子安进院的待遇是在海滨社区各得一套百多平的公寓楼,社区环境仿照欧陆风格,绿化以及人文设施都相当不错,不比美国差。

在新房的第一个晚上,伊昔抱着枕头哏哏笑:你睡哪边?

问得江子安愣了一下,几年了,习惯不问夜晚的去向。

伊昔跳过来,勾住他的脖子:亲爱,我们去注册结婚吧。

江子安醒过神来说:好啊,我们先拜访一下双方父母,然后结婚。

三年,关于爱这个字眼很少说,睡一张床,从一只盘子里掏东西吃,仿佛结局都已顺理成章地等在哪里,不需语言辅助验证什么。

伊昔与江子安的房子,在比邻的两栋楼,隔窗相望,累了的夜晚,回各自的房子,两相不扰,光阴平缓如水,偶尔的早晨,伊昔张眼,瞅着一半空床,会有浅浅的寂寥浮上心头,遂披着睡衣跑到阳台上,便会看见晨曦里的江子安,表情淡定,态度冷凝,只在望见她的瞬间,紧抿的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伊昔忽然有了恋爱的感觉,在美国同居的三年,想来想去,怎的就像了无有爱情过程一步闯进了婚姻,细想起来,有微微的失落在心头坠着。

伊昔宁肯喜欢现在的感觉,好似把落下的恋爱过程,重新补过,一丝丝的甜蜜在心间拥挤而过。

双方父母都拜会过了,在彼此父母眼里,男女学历相当比翼,都是最佳人选,所缺失的不过一张婚纸而已,伊昔淡定得很,她是个感性的女子,笃定能否相爱白头与那张菲薄的婚纸没太大关系。

两人皆是主治医师,平时忙成奔命的兔子,好容易逮着周末,腻在床上,祈祷不会有急诊把这难得的清闲给搅了局。饿了,从冰箱里拽点半成品食品,胡乱烧一下打发肚子。

江子安边嚼冷面包边说:伊昔,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很没意思?见伊昔愣了一下,他又解嘲地笑:医生的生活就像医疗器械,没权利享受安逸的人间烟火。

伊昔知他不是谴责自己,在手术台和病区之间穿梭一天,人疲塌得像被抽掉了筋骨,回家后直奔卧室的床,享受惬意的生活,好象是别人的事。

两人怔怔对望,无奈满目。

只有对男友不甚放心的女子才会一次次跑到男友的工作场所,剖白点讲,爱得患得患失的女子是缺乏自信的。

伊昔是自信的,所以,不去江子安的病区。

那天去,是因出奇的闲适,加上中午的阳光太好,穿窗而过地打在脸上,让伊昔莫名地就想起一些温暖的碎片。

伊昔洗了一把脸,在唇上抹了点唇彩,穿过长长的走廊,下楼上楼,想给江子安一个惊喜。

悄悄进去,江子安正在看一份CT报告,目光专注得冷静逼人,伊昔不想打扰他,抬眼四处看,就看见了青春安好的护士万歌,在窗前一隅阳光里,肌肤细腻,唇是丰盈的桃红,水盈盈的眼眸正出神入化地定在某处,循着她的视线,伊昔再次看到了江子安的脸,冷静刚毅得迷人。

伊昔窃笑一下,每个行业都有每个行业的爱情定律,医院的爱情定律是护士爱医生。

一旦爱了,女子的眼神是会说话的,令旁观者一目了然。

伊昔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女子,谁都有爱别人的权利,不同的是受爱者怎样回应这种感觉。

伊昔含了静静的笑,并不言语,三人目光呈曲折直线,直到江子安移开目光,双手抵在额角揉了几下,万歌的目光烫着样躲开,伊昔轻声叫了子安。

万歌别过脸,看着伊昔,眼里有藏也藏不住的愕然以及尴尬,然后,埋面低首匆匆出去了。

伊昔说:出去走走吧。

两人上了露台,依着栏杆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伊昔调笑着说:你们病区的小护士很漂亮啊。

江子安挑了挑眼皮,漫不经心说: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