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提衣袖,点墨沾水,寥寥数笔勾出了美人的轮廓,白纱缥缈,紫雾缭绕。淡淡的夕阳下,美人在半山凸出的平台上抚琴,身后是一株艳丽的红枫,橘色的枫叶在美人身边漂荡,一缕涓涓的细流,从山顶蜿蜒而下,山下水雾缭绕,一叶轻舟若有似无。

她是凌空的仙子,不染红尘;

她是思乡的孤魂,黯然伤神。

提笔题字,却不知如何落笔。

思宇走到我的身边,轻声道:“我来。”

“鸿雁南归路,啾啾思乡情。”外面的人纷纷续诗,不知今日谁能夺得花魁。

“红梅映白雪,春风总有望。”

“……”

我站在思宇身边,只见她行云流水,中性但却俊美的字出现在画旁:日暮苍山兰舟小,本无落霞缀清泉。

这诗……不是那首网络流行佳作吗?呵,题在上面倒也称景。(大家可以将此诗头几个字和尾几个字连起来念。)

只见思宇继续写道:去年叶落缘分定,死水微漾人却亡。

当她写完,我立刻明白为何觉得茱颜的诗面熟了,因为当时网络上流传那首诗是由李白所作,于是就有人考证了一番,自然不是,唯一一首比较接近的就是唐代诗人刘长卿的《日暮苍山》。

那么原文就是: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倒是因为那首网络诗,让我把这首记住了。

余田站在一边看着思宇的诗,忍不住轻喃:“好诗,续地好!称地好!哎……只是这诗和画让人悲伤啊……”他同样淡金色的眉毛微微蹙起,湛蓝的眸子带着浑然天成的哀伤。

我正要拿起画,思宇忽然提笔又写了一行字,却是: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然后朝我眨了眨眼睛,思宇啊思宇,莫不是要让我抢了那个花魁?

再次走出竹台,竹台边上有一盘旋的楼梯,我顺着楼梯走了下去,七姐迎了上来:“云先生画做好了?”

我淡笑着点头:“就连茱姑娘的诗也续好了。”

“是吗?”七姐和我的对话引起了台上茱颜的注意,我见她看我,便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将画卷交给七姐。

画卷由七姐传递到茱颜的手中,还在续诗的人立刻都安静下来,好奇地张望着。

茱颜和另一个姑娘立刻将画卷展开,我听到了一声声抽气声,男人总是经不住美人的诱惑,更何况是茱颜。

没错,那画上的美人正是茱颜,脱俗的气质,莫名的哀伤,让人又是揪心又是疼惜。

“去年叶落缘分定,死水微漾人却亡!”茱颜先是轻喃,后面几乎是惊呼出声,她怔愣地看着我,我站在台下轻摇鹅毛扇微微而笑。

这是一个讯号,一个她知我知的讯号。

“好诗!”有人大喝一声,随即附和声一片。

“没想到这个闺房男居然有如此才情。”

“绝!绝啊!”

鄙视我吧,又多了一个抄袭的,还是反复抄的。我占了思宇便宜。

茱颜久久地凝视着我,忽然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匆忙掩面而去。

怎么回事?不公布结果吗?

只见七姐在台上娇笑道:“今日是云先生胜了,请云先生稍后赴约。”

啊?

稀里糊涂回到余田的包厢,脑子一片空白,一时间也理不出个线头,过会怎么发问?

这赢的,实在是突然。

思宇和余田正在包厢里下棋,我凑过去一看,原来是五子连珠。这五子棋在这里早就流传百年,还作为围棋的辅助训练。

“秋雨,过会我就要去会茱颜。”

“不错啊,去就去呗。”思宇将精力完全放在棋盘上,与余田杀地不可开交。

我呐呐地看了一眼棋盘,余田在一旁落子沉稳,胸有成竹,一看就知道是余田在让着她。

既然如此,我也别做电灯泡了。

“先生要走吗?”余田叫住了我,眼角含笑,“替我向茱颜姑娘问好。”

“好……”

门前已有两个丫鬟,她们在前面引路。

身体忽然被撞了一下,我揉着肩膀看去,原来是那个日本人,看来是输了不服气,他身边的公子朝我笑脸道歉。

我在众人嫉妒的目光中离去。

第二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十七章 李师师

红灯照路,虫鸣啾啾,芬芳扑鼻,庭院深深。

四处观望,尽是小径通幽,花灯连绵,这苏州园林式的设计让我涌起一股思乡之情。走出小径,眼前豁然开朗,在这庭院深深之处,居然有一处大型的人工湖,湖中荷花妖娆,亭亭玉立,这天月坊的设计也真是别具一格了。

天上毛毛的月亮正印在湖里,我抬头仰望,漆黑不见星光的天上,是一轮毛边的月亮,仿佛月亮之外又有一个月亮,我忍不住轻吟:“夜来月外还有

“先生有何吩咐?”前面引路的小丫鬟回首问道。

我笑了笑:“没事,走吧。”

“姑娘的厢房就在此院内,先生请。”

我看了一下这个院子,除了假山这些平常的布景之外,有一处葡萄架,葡萄架下是一张躺椅,可以观星赏月,这设计不错,改天回去也做一个。

房内传来欢快的琴声,看来这茱颜的心情相当之好。

淡淡的檀香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神清气爽。屋内,茱颜正对门而坐,面前便是她的古琴,见我到来,她欣喜地朝我望来。

她急急起身,竟被面前的矮桌绊倒,我慌忙扶住她,她落入我的怀中。

这个茱颜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还比我矮上一个头,估计也就一米五多点。

她扶住我的双臂,脸撇过一边,那可见的半边脸已然红透。

忽然,她拜了下来,我赶紧扶住她:“姑娘这是为何?”

“请先生带我出天月坊。”

我明白了。这天月坊就算再高级,也是青楼。

我将她扶起,看着她:“你是谁?”

茱颜咬着下唇。唇色在她的贝齿下越发地殷红,我看得出她的恐慌。忍不住抚上她地脸:“别咬了,会出血的。”

她浑身微微一颤,抬起头看我,眼中是浓浓的依恋。不妙,一般这种女人特别容易一见钟情。我忙放开声音道:“茱颜,我跟你一样。”

她地眼睛在我说出这句话后,暮然瞪大。

“喂,没事吧。”我拍着她发愣的脸,“哎,小姑娘就是小姑娘。”我转身带上了门,她从我身后拉住了我地袍子:“姐姐又是谁?”

我拉着她的手,她的脸不再发红,神情也已经自若。只是多出来的,是更多的疑惑。

“你呢?”

“小女子李师师,因落水到了这里。并进入这名茱颜姑娘地身体。”

“李师师!”我惊叫起来,原来她是灵魂穿越。“那个让宋徽宗很多男人爱恋的李师师?”

茱颜眨巴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愣是没明白我的话。

“你……不认识高裘?”我试探地问道。

茱颜惊讶了一下:“高裘?那个皇上身边的宠臣?”

我想我明白了,一想通前因后果。我忍不住开怀大笑:“有趣有趣!哈哈哈!难怪历史上的李师师能叱咤风云,将那些风云人物都拿捏在手中,玩弄在裙下,感情正牌的被挤出身体,跑这儿来啦,哈哈哈,你放心吧,你的身体被另一个女人好好看着呢。”

“真的?”茱颜似乎松了口气,“那姐姐你呢?”

“嘻嘻,我来自你地几百年后,所以你想不想知道历史上的你是怎样的?”

茱颜连连点头,我和她携手坐在窗台边,开始给她叙述李师师地生平。

如此说来,这历史上的李师师定是穿越过去地,她地一切让茱颜听得目瞪口呆,小脸发红,最后还呐呐地说道:“师师怎会那些承欢男人的招数……”

“呵呵,是啊,所以那师师便是我那个年代地人了。”我有些得意,是为那位穿过去的姐妹得意,做二奶都能做到名垂青史,也算厉害!

茱颜定定地看着我:“难道姐姐也知道如何承欢男人?”

我汗,所谓承欢,讲得俗点就是床技。黑线一条一条从屋顶垂落,我的手重重落在茱颜的肩上:“茱颜,你问这个做什么!”

茱颜脸红了红:“只是好奇……”

原来是好奇,男生以为女生在一起聊的是八卦,其实女生也很色,聚在房间里,就会聊这种。

“这有何好奇,莫非茱颜还是完璧之身?”

“恩……”茱颜点了点头,“天乐坊不同于别家青楼,如果技艺超群可以卖艺不卖身,只是茱颜终有一天会江郎才尽,到时……到时茱颜又该何去何从?”

心里咯噔一下,不是每个穿越都像我们这么幸运的。

“天乐坊有个规矩,一旦技艺无法吸引客人,就要挂牌,竞标标得的男人可以包下姑娘一个月,然后若觉得喜欢还可续包,若不喜欢,只有等着其他男人,这里的姑娘都是如此……”茱颜说着说着颤抖起来。

“茱颜不想被很多男人包养,若只有一个,一个茱颜喜欢的就好,例如韩公子,余公子那样的公子……茱颜在来到这里前,还是师师的时候,第一次就被一个老头买走,他……他绑住师师的双手,师师好怕,师师真的好怕再遇到这样的客人……”茱颜浑身颤抖不已,我心疼地拥住她,情不自禁骂道:“靠!死老头,玩SM玩死你!”

“SM是什么?”茱颜扬起迷茫的小脸,泪眼婆娑。

我擦去她眼角的泪痕:“你放心吧,有姐姐在,不会让你技穷。”

“真的?”茱颜的眼中充满希望,“姐姐会很多东西?”

我得意地笑了笑:“我可是未来来的,小零碎就够你用了。”

“那姐姐教茱颜讨男人欢心吧。”

“啊?”

“茱颜只要学会如何讨好男人,茱颜就可以只被一个男人包养,茱颜就可以……”

男人!男人!又是男人!太阳穴开始发紧,我已经听不清茱颜的话,为什么都要靠男人?难道没有男人我们女人就不能生存!为什么上官这样,茱颜又是这样!胸口开始发闷,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大吼道:“别再说了!”我捂住了自己的脸,平稳自己的呼吸。

“茱颜……是不是说错话了。”身边传来茱颜胆怯的声音。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你没错,是姐姐错了。”我心痛地看着茱颜,她还只是个孩子,“你也不想重生在青楼,你也不想再次成为妓女,姐姐却又没办法带你离开,你只有靠男人,呵……你没错,是天错了,他对你太不公平……”

“姐姐……”茱颜双眼发红,一窜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滚落。

鼻子开始发酸,我努力咽下泪水,挤出笑容:“你放心吧,姐姐会教你,什么都教你,让你可以找个好男人,让他带你离开。”

茱颜拂去泪水,充满希望笑着。

或许这就是她们青楼女子的愿望,她们的愿望是何其渺小,甚至会被我们这种21世纪的女性鄙夷,她们只是想离开这里,哪怕只是做男人的妾,不,甚至是没有名份的女人……

男人啊男人!我们女人同样是人,为何活在这个世界会如此辛苦!

第二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第十八章 救人

不知是如何离开茱颜的房间,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不稳。我不服,我真的不服!来到这个男尊女卑的世界,难道就要随波逐流?成为一个相夫教子的安分女人,然后看着自己的相公娶进小妾,我还要笑脸相迎,去和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我开始明白上官的心,上官到底活在怎样的痛苦中?几度梦回的时候,心爱的男人却在别的女人的床上,而自己却只有无奈地哭泣。

朦胧中,撞上了一个人,有人狠狠地拽住了我的胳膊,大喝着:“大胆!”

大胆?

“哼!”我嗤笑起来,“壮士赴死可谓大胆,冒死进谏可谓大胆,谩骂老天可谓大胆,抗旨不尊可谓大胆!”我笑看着那个钳住我手臂的黑衣人,“敢问你到底是君,还是天!我撞了你,怎能说我大胆?”

“疯子!”那人将我扔到地上,我嗤笑起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却笑人看不穿,哈哈哈,有人跑妓院来称皇帝,可笑可笑!”

“你!”那人似乎要抬手打我,突然被人吓住:“住手!”

这声音有点熟悉。

清凉的风吹过,吹散了我脑中的混沌,神志渐渐清醒,只见面前站着几个人,都是黑衣打扮,正在说话。

“主子,此人是个疯子!”

“退下!。”

是他?我听出了他的声音,开始向我缩,抬手遮脸准备默默爬走。

“云先生,你没事吧。”他居然认出了我,将我缓缓扶起。

我放下袍袖朝他干笑着。他霸气的面容在月光下变得柔和,我当即抱拳笑道:“原来是大英雄,好巧。真是巧,哈哈哈……”然后我拍着他的前胸。“不知大英雄喜欢哪位姑娘?只可惜云某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姑娘不熟悉,不然定然给英雄好好介绍介绍。”

“放肆!”他身边地人又再次怒喝一声,被眼前这名男子拦下,他出奇地纵容我。笑道:“那不如让在下请云先生赏花如何?”

“赏花?”我立刻抽回了手,这个赏花就是请我嫖妓,我赶紧说道:“小人的弟弟还在等小人,大英雄慢玩,小人先行一步。”

“怎么云先生要冷落那位茱颜姑娘吗?”

他知道我赢了茱颜?对阿,他既然在天乐坊又怎会不知?

我立刻阴下脸,怒道:“这茱颜只能看不能吃,又有何乐趣,不如回去!”

看似侍卫的那几个人立刻露出鄙夷之色。也好。就让他们以为我是酒色之徒。说罢,我转身就跑。

一只手挡在我地面前,男子黑色的披风下。露出了深紫地袍衫。

他缓缓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那不如让在下陪云先生换一个地方如何?”

我全身的细胞在他的注视下变得紧张。他老鹰一样的眼睛仿佛要将我看穿。不知为何,我很怕他。这种害怕是潜意识地,其实他长得很好看,可我就是怕他。

“云先生?”韩子尤出现在那男子的身后,身边还跟着思宇,太好了,救星到了。

思宇疑惑地看着这些人,然后问我道:“你不是在茱颜房里嘛?”

我扬了杨眉,不满道:“哦!那个茱颜只能看,这样聊一个晚上有何乐趣?算了,我们回家。”然后我对着那男子道:“大英雄,在下先行告辞了。”

那男子并没再拦我,而是给我让了路。他转身目送我,被思宇看个正着,思宇的脸上立刻出现惊讶的神色。

“云先生。”那男子沉声唤我,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听他说道,“在下北冥,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心底慌了起来,和思宇匆匆离去。

坐在车上的时候,我问韩子尤可认识那人,因为他走南闯北见识较广,认识的人也比较多。

韩子尤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道:“北冥这个人没听说过,不过在暮廖,北冥却是皇家的姓。”我挑了挑眉,暮廖皇家。见他的装扮的确不像是绯夏人,莫非真是暮廖皇家?

“那余田呢?”此番是帮思宇问地,思宇在一边狠狠掐了我一下,我不理他。

韩子尤的脸却变得凝重:“此人绝不简单,你们还是少和他接触的好。”韩子尤说这话时看着思宇,思宇不以为然地弩了弩嘴。

马车不急不慢地行着,夜深人静的路上,没有半个人影,只听见我们马车轱辘转动地吱嘎声,和马蹄地啼嗒声。

“啊----”忽然,一声惨叫划破了夜的寂静,兵器碰撞地声音立刻随之而来,车夫慌忙收住缰绳,我们往前看去,一堆黑影打在了一起,翻飞跳跃,寒光闪烁。

“绕道!”韩子尤下了命令。我也觉得还是别管闲事的好。

“懦夫!”却没想到思宇哼了一声就冲了出去,我发急地大喊:“秋雨!回来!”

她却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这时我才看清,在那团黑雾中,隐现着一个金发男子。

在逃亡的途中,思宇跟随风学了不少本事,她是要去救那个男人。

“我去找人帮忙!”韩子尤说了一声,就跑了,晕死,看着他消失在黑夜中,我躲在马车里不知所措。

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理,那里有我的朋友,有思宇!

“快!冲进去!”我朝车夫大喊着,车夫惊恐地看着我,将缰绳一扔,就跑了。没用的东西。

我收起缰绳,抬脚踹了一脚马屁股,黑马一声嘶鸣,就冲进了战圈。双方的人见马车冲了进来,纷纷跃起闪避,我直冲到中心,余田被思宇扶着,似乎受了伤。

“快上来!”我大喊一声,思宇将余田推向了马车,我将他拽了上来,思宇也朝我奔来,她身后寒光一闪,我惊道:“小

思宇一个回旋踢,就将身后的人踢开,而她边上又涌上了几个人,这下真的玩完了。突然,我身边寒光闪过,我下意识将身体往里一缩,只见一把刀狠狠地砍在我原来坐的位置上。冷汗瞬即爬满脊背,腿有点发软。

与此同时,我瞟见思宇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似乎不是敌人,他正帮思宇脱困。而我这边,原先砍我的那个刺客一下子就跃上马车,朝我劈来,我吓坏了,下意识用双手挡住头。

“啊----”不是我喊的,是他喊的,他倒了下来,压在我身上,粘乎乎,热乎乎的东西流在我脖子里,我吓得浑身发抖,瞟眼间看见那人的后脖颈上,正插着一把飞刀!

有人帮我把身体上的尸体挪开,是余田。

“你没事吧。”他扶起了我,他的手臂上正流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