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逐渐可以看见电锯的锯齿,慢慢靠向他的前额。

他这时才又想起,“它们”果然都是对的,那一排铁台中,有一个就是自己的死床。

“砰”的巨响竟盖过了马达声,关键侧目看去,只见一个人影从身后将千叶文香压倒在地,另一个人影夺过千叶文香手中的手术刀,用日语怒喝着。

“车田先生,井上先生!”关键暗叫“好险”,知道今天的考验总算可以告一段落。

千叶文香怨毒地看着来人。“看来谣言没有错,你,和稻本宏允,果然是极端科学组织的人物,你……你是想解剖关键!”井上仁的声音微微颤抖。

 “不准确,我只是想剖开他的头而已。”千叶文香的话像是从地狱里传来。

车田康介将关键扶下铁架,一眼看到小推车上的一个小蓄电电热恒温箱,又是一凛:“剖开头……那又是为什么?”

“跟你们这两个书呆子有什么好说的,我要的是他的脑,整个的脑!”

井上仁说:“我想起来,稻本曾有过一个很具争议性的理论,认为特异功能者的脑组织移植到其他人脑中,说不定能让受体也产生特异功能,莫非,这就是你们的计划?”

两位记者扶着关键,千叶文香被自己的那根铁链捆住了肩臂,跟在后面慢吞吞地走着。车田康介告诉关键,山下雄治不久前打电话给两人,似乎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却突然煞住了话头,近乎粗鲁地挂断了电话,引起二人猜疑。两人在研究所大楼里仔细寻找了一遍,想起山下雄治曾提起通往美术馆的地下通道,便找了下去,正巧看见那个电梯。两人不知道怎么开电梯,便从缆绳爬下。所幸没有来晚。

关键说:“我感觉,系列杀人的,说不定就是千叶文香。”

车田康介突然一拍脑袋:“这么要紧的事,应该通知警方。”他掏出了手机。

关键说:“这么深的地下,手机难道还有信号?”

车田康介摇头说:“你真说对了,一点信号都没有。”

说话间,又回到了那间屋子。两名记者看到山下雄治等人昏睡不醒,无奈地摇摇头。

井上仁问:“开手铐的钥匙呢?”

千叶文香冷笑说:“你们有本事自己找,就在这屋里。”

两记者四下仔细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串钥匙。车田康介说:“千叶文香,请你不要和我们做游戏,这不是玩笑,你不要一错再错。”

“你们能把我怎么样?想触犯法律?”

车田康介和井上仁对视一眼,这两个书生,显然一时不知所措。

关键道:“还是设法唤醒山下博士他们吧。”

车田康介道:“井上君,我先上去给巴警官打个电话。你翻看一下千叶文香的包,看是否有麻醉药的解药。”说着,匆匆离去。

井上仁举着手电,翻看着千叶文香的那个皮箱。关键说:“看看有没有一种叫氛马择尼的药剂,应该是可以注射的。”

井上仁翻了一阵,取出了一个小药剂瓶,又翻出了一个一次性的塑料针管,吸了一些在针管里,竖起针管,弹去气泡,又不知所措了:“该,该怎么打?往哪儿打?”

关键道:“你可以交给我,我的手虽然被铐着,动手注射还是没问题的。”

数分钟后,山下雄治和安崎佐智子都苏醒了过来,只是意识先逐渐清晰,肌肉尚未恢复。关键迫不及待地问道:“山下博士,究竟是怎么回事?”

山下雄治说:“唉,一言难尽。”

关键说:“刚才我看到那些赝品片,就想,那些陶器确实是被山下老先生转移,五年前的杀人劫匪并没有得到真品,发现真相后,一怒之下,便将赝品在这里尽数砸碎。天哪……是不是我们挖出老先生写给何玲子的诗稿后,你联想到了山下老先生自己的墓下,说不定还有秘密,去万国墓园挖开了山下老先生的墓穴……”

山下雄治长叹一声:“罪过!”

关键知道山下雄治默认了,又问:“可是,你又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山下雄治说:“我可以告诉你,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在乎艺术品的下落。”

大东亚药物经营局的地下工程竣工后,长期在此屯居工作的日军被命名为“秘字429部队”。4月29是天皇裕仁的生日,这支小小部队的重要性由此可见。

那次壮丁集体潜逃事件后的处理,让山下雅广竭力思考起自己选择的道路和使命。修建地下工程的一批从陕西抓来的壮丁,因为不满封闭的生活环境和艰苦的劳作,蓄谋已久,集体出逃,在几乎成功的时候,因为卧底的特高课情报人员及时揭发,最终一网打尽,没有一个能逃出地下。部队长官安崎宗光向上司请示后,执行了一个山下雅广觉得怵目惊心的决定:全体出逃壮丁,集结入新盖好的毒气试验室,成为第一批毒气试验品。

六十五名活生生的壮汉,十余分钟后就全部停止了挣扎。

从此,噩梦开始反复在夜半来访。

在此之前,山下雅广接受的是全面的人体生理和细菌学研究训练。他已经有了信念,解剖台上的活人,和自己需要忍受的残酷场面,都是为科学献身的一部分,为天皇和日本国尽忠的一部分。幼时的教育,在医学大学里和陆军军医学校里得到加强,山下雅广对自己的职责深信不疑。他要做个坚定的男子汉,对国家和社会有所贡献的杰出人才。

可是,对这些逃跑壮丁的处罚,分明是赤裸裸的屠杀。

“一是警告,按中国人的说法,杀鸡给猴子看,这里还有至少两百名劳工,”安崎宗光感觉出山下雅广的沉闷,“二是惩罚,你知道的,我们日本国之所以能夜不闭户,就是惩罚严格鲜明的结果;最主要的,是为了我们这个使命的秘密。”

竣工后,集体屠杀结束后,一切平静了。

山下雅广对自己选择投身的事业的热情将他拉入麻木不仁的状态。他甚至参与了许多次的活体解剖——事实上,“秘字429部队”里,这个地下建筑中,解剖学和病理学基础最扎实、解剖刀法最精良的,正是外表儒雅的山下雅广。

被活体解剖的“马路大”(对受试验者的称呼),他们的挣扎,他们的嘶喊,他们愤怒和怨毒的眼神,都在“屡见不鲜”后成为麻木情感的遗弃品。

来江京前,作为石井四郎中将要重点提拔的军医人才,山下雅广曾在其他部队见习参观过,他发现,“秘字429部队”前半年的研究工作,和其他细菌战和化学战部队并无太大不同,黑木胜和安崎宗光也都没有向他提及“秘字429部队”的“秘字”究竟在哪里。

直到那个秋天。

那是个阴郁的深秋,久不见天日的山下雅广换上便服,来到地面,呼吸着湿冷的空气。外面一片烟雨凄迷。大东亚药物经营局的院门突然打开,一个标有“大东亚药物”商标的卡车从雨帘里穿入。又一批“马路大”到了。

“马路大”在日文的原意是“原木”,在这儿指的是人体试验品,像“原木”那样任由樵夫砍、伐、锯。他们主要是中国人,大多在活体解剖后,进了焚尸炉——焚尸炉和毒气试验室是同一间搪瓷小屋,小屋下就是个先进的大炉子,可烧煤、油和煤气。

山下雅广舒展了一番筋骨,走回大楼,沿着底楼向下的楼梯走进地下通道。地下通道里灯光微弱,他远远看见新到的“马路大”在一小队宪兵的押解下等待着一批批乘电梯。

第一批“马路大”在三名宪兵的押解下上了电梯。地下通道里只剩下四名宪兵监视着十余名“马路大”。

突然,“马路大”动手了。一名粗壮的汉子猛地将一名宪兵抵在墙上,双手紧紧掐住了宪兵的脖子。其余宪兵也被其他几个汉子抱住,有个女声叫道:“夺下他们的枪!”

山下雅广立刻拉响了墙边的警报,凄厉的呜呜叫声响彻整个地下。同时,他拔出手枪,奔向打斗的现场。跑到前面,见一个女子已经夺下了一把步枪,正朝一名宪兵刺去。

山下雅广大叫:“别动,再动我就开枪!”手枪枪口对准了那夺枪女子的后脑。

众人都停住了,两侧的楼道里已涌来闻声而至的许多日本兵。

“把枪放下!”山下雅广用中文叫着。

那女子缓缓放下了枪,又缓缓回过头。山下雅广看到的,是一双怨毒、激愤和悲哀并存的眼睛。还有一张熟悉的脸,曾经魂牵梦萦的一张脸。

何玲子!

即便在山下雅广最恐惧的噩梦中,他也没想到会和曾刻骨铭心爱过的女子相会在这个地下魔窟中。何玲子淡淡地说:“希望你已经忘却了我。”

是何玲子的再次出现,使山下雅广掘挖到内心深处:原来一直没有忘记她。

她还是如此美丽,她还是如此不羁。

就在看到何玲子的一刹那,山下雅广的心,像一只摔落在地的陶器,四分五裂。

“她中文名是何玲,中国方面的间谍,精通日语,用了日本化名,主要用美人计,在皇军军方及行政方要员中如鱼得水,窃取了大量情报,导致多名官员被暗杀,包括特高课的一名高级长官……哦,对了,黑木君提醒过我了,你们以前有过爱情。”安崎宗光尽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

“我……已经忘掉她了。”

“好,石井部长和黑木君的眼光果然不错……”安崎宗光忽然招呼了一声,一名勤务兵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柄短剑。安崎宗光说:“相信你一定见过这个。”那是一柄古色古香的短剑,何玲子当年在奈良用过的武器。

“瞧,你还记着一些细节。据说她一直随身带着这柄剑,也用此杀过皇军要员。她既然转到我们这里,这个战利品也跟了过来,如果你要,可以拿去做个纪念。”

山下雅广摇头说:“不用了,我想……忘得再彻底些。”

“作为试验工作的负责军医官,你还是要合理利用她,这个马路大。”

“我们……要对她……怎么样?”

“正好你问到,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具体方案:其实我们做的,都是些准备工作,培训卫生兵和医学实习生。从今天起,我们429部队的使命才算正式开始。”

“请明示。”

办公室里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崎宗光还是压低了声音道:“这些马路大,都不是寻常的人。”

如果不开灯,429部队的地下基地永远是黑夜。

此刻已入夜,山下雅广经过日本士兵的休息室时,停下脚步。这里终年不见天日,生活枯燥乏味,士兵们的思乡情绪也格外悠长。不知什么时候,有人收集了许多的萤火虫,按照家乡的习俗,将萤火虫放在纸质灯罩中,做成萤火虫灯。

他的手心里,也托着“萤火虫”,琉璃罐中渡边玲子的画作上,萤火虫带着忧伤。

日本民间传统,每一个萤火虫,代表的就是一个灵魂。429部队的地下基地建立不过一年,已有多少生灵转为鬼魂?想到此,山下雅广背脊一片冰凉。

他快步走到了一间关押“马路大”房间门口。山下雅广用钥匙打开门,里面还有一道铁栏杆——这就是何玲子的牢房。此刻,她盘膝坐在黑暗中,似乎在入定。

“我想了一天,问了自己一天,发现还是无法忘记你……”山下雅广将手中油灯放在门口的桌上,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何玲子仍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言。沉默如刀,在山下雅广心里搅。“你不该在这里,我会努力,让你自由。”山下雅广不知道该怎么将这独白进行下去,诉说他的相思之苦吗?责备她的不告而别吗?

于是他只能匆匆结束此行,何玲子却开口了:“其实不该在这里的,是你们。”

山下雅广一怔,随即想到她被捕入狱的缘由,他的全身突然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玲子……告诉我……是不是当年你离开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我们这样的相遇?”安崎宗光告诉山下雅广,新来的这批“马路大”,个个都有超乎常人的能力。何玲子的能力,是可以预感到危险的发生。也就是因为这种异能,她多次躲过日本刑警、宪兵和特务的追杀,成功地策划了多起暗杀和窃取情报案件。

“我没有看见任何东西,当时的我,沉浸在爱里。是我妈妈。”

“原来如此!”山下雅广顿时想起渡边玲子的那句话:“他会让你受苦。”

渡边玲子虽然双眼已瞎,却能清晰地看见五年后发生的不幸!悲剧的主角正是女儿和昔日的恋人。所以当山下雅广准备向何玲子提出婚约的时候,母女俩骤然离去!

那也恰好是日本国正式对中国进行全面入侵的时候。

“令堂……”

 “她已经到天堂会我父亲。她过世后,我也能看见未来了。所以我到了这里。”

“你也已经预见到了今天?!”山下雅广无法想象,何玲子预见到自己的悲惨际遇。

山下雅广突然发现,自己的世界在颠覆。“最后,最后怎样?!”山下雅广几乎要咆哮起来,终于还是努力将情绪控制。“告诉我,你最后怎样了?”

“我和我妈妈看见的一样。”何玲子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语调。

“为什么你预见到了今天,还会铤而走险?为什么不躲避开灾祸?”

“我能预见未来,并不代表能改变未来。”何玲子越来越平静。“我很自豪,做了对国家对父老有意义的事情,对天理正义维护的事情,死而无憾。”

“你疯了!”山下雅广离崩溃越来越近。

“记得我在奈良上学时的那些事吗?”何玲子忽然柔声将话题一转。

山下雅广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我生命中最难忘的一段。”

“记得我的假日本名吗?”

“和炎玉子。”

“你果然没有忘记我。”何玲子莞尔一笑,“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怪名字吗?”

山下雅广摇摇头。

“和我父亲大致同一个年代里,有一位女侠,名字叫秋瑾的,也曾在日本留学,后来参与革命。她一介女子,竟写出‘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这样的豪迈诗句,激励了很多革命人士。她最终被清廷逮捕杀害。我,就是听她的故事长大的。”

“和炎原来是‘秋’的拆字,玉,瑾也。”山下雅广觉得直到今天,他才开始真正了解他疯狂爱过的女子。“我还有个问题,一直想不通。你母亲,怎么会容你将这装着萤火虫画像的琉璃罐留给我?”他将那琉璃罐托起。

“你原来还一直保留着。”黑暗中,何玲子是否在微笑?苦笑?“这萤火虫的画像是我妈妈送给我的,我想给谁,是我的自由。”

“黑木大佐催要的试验计划书,需要你尽快完成!”安崎宗光已经隐隐觉察出这些天来山下雅广的变化。

山下雅广将一摞笔记纸递给安崎宗光:“都在这里。”

安崎宗光翻了翻,冷冷说:“为什么唯独没有何玲子的?”

山下雅广说:“她的情况比较复杂,她的特殊能力,似乎来自后天,好像是她母亲去世后,才逐渐产生了预感,我正想和你讨论,是否有将她列入特殊马路大的意义。”

安崎宗光说:“在这个阶段,总之都是在摸索。你不需要想太多,制订解剖计划吧。解剖真的只是第一步,只是个探索。”

“下一步呢?”

“具体行动,黑木大佐会在下一次电话中安排,我也无从得知。”

这时,一阵婴儿的啼哭传了过来!从哭声判断,还远不止一两个婴儿!

大东亚药物经营局大楼的走廊里忽然多出了许多护士模样的女人,每人都推着一个小车子,婴儿的哭声就是从这些小车子里传来。“这些,都是我们的未来。”身后忽然传来安崎宗光的一句话。

山下雅广坐在地下建筑的图书室里,翻看着刚来的医学期刊,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为什么要婴儿?

“187号,马路大需要急救!”外面传来值班卫生兵的叫声。

187号,正是何玲子被关押的房间!

山下雅广箭步冲出门,心头暗暗奇怪:因为经常有规律的体检,很少有试验前的马路大需要急救。

何玲子真的晕厥了。额头上的汗、苍白的面容、乌青的嘴唇,都不是能假装的。

山下雅广亲自执行着急救措施,终于在一番抢救后,何玲子苏醒过来。他嘱咐勤务兵退出牢房,问道:“玲子,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我要问问你的病历。”

何玲子微合双目,嘴唇轻轻嚅动。山下雅广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俯身上前。忽然,何玲子伸出双手,紧紧卡住了他的脖子。他这才发现,她双手上的力道,绝不输于任何一位须眉男儿。他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随即升起另一个念头:为什么要挣扎呢!就让她杀了自己,或许就能免去许多烦恼。于是他再无抵抗,任凭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艰难。

何玲子的双手突然松开了,却在山下雅广的脸上轻抚。一个吻,在他唇上。

低语传来:“你真的想帮我逃出去吗?”

安崎宗光走进187号房间,身后不远处跟着山下雅广。他进门后就问:“玲子小姐,听说你有意用招供换取自由。可喜。但是否能释放你,还需要和特高课研究后定夺。”

何玲子笑道:“所以我先给你几个名字,你传话给特高课,看是否值得和我交换。但只能我们单独谈。”

安崎宗光挥手让宪兵退下。就在宪兵关上门的一刹那,何玲子突然向前一扑,带着手铐的双手已经紧紧掐住了他的颈项。安崎宗光气管似乎立刻就要被掐破,几乎要窒息。

当安崎宗光觉得要被毙命之际,何玲子的手突然松开,一柄军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是安崎宗光佩在腰间的军刀。“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俘虏。”何玲子冷冷地说,忽然又将声调放柔和,“她很美。”

“你说什么?!”

“我是说你的夫人,军刀上小相片夹里的女子……你知道我不用打开,也能看见,对不对?……你死后,没几年,她也就死了;还有你的遗腹子,你在他生命中的缺失,是他一生中永远摆脱不掉的阴影,是他一生的寻觅,天哪!他甚至付出了生命……”

bsp;“够了!你这个巫婆!”

宪兵和山下雅广闻声冲入,一时怔住。“你们退出去,也让我出去!快!”何玲子吩咐道。

“何玲子,你是不可能逃出这里的!”

“立刻命令你的部下,不准拉响警报,拿过手铐的钥匙,你们快闪开!”

山下雅广递去了钥匙,安崎宗光忽然说:“山下大尉,你快下令,杀了我。”

“不,不,你是我们这里的长官,我没有这个权力!你是我的朋友,我更没有这个心肠。”山下雅广和宪兵已经退出牢房。

何玲子又叫道:“快将楼上的孩子,都送往东区的育婴堂!再将我们这批同来的人释放!这是我所有的要求。”

“只要你不伤安崎长官,我们好商量。”山下雅广吩咐宪兵,立刻将新来的这批“马路大”释放,同时齐集在岗宪兵,防止暴乱。

安崎宗光又叫道:“山下君,你怎么这么轻易地妥协!杀了我,或者直接杀了她!”

山下雅广道:“保护长官是下属的职责,损失你,远比损失几个马路大要严重!”

被释放的“马路大”陆续集中在何玲子的身后,何玲子问道:“小冯,楼上的孩子们怎么样了?”那个叫“小冯”的青年专注了一瞬,说:“已有鬼子上去安排了,婴儿推车已经集结在楼门口。”

“好,我们聚在一起,一道往外走。”

“往哪儿走?”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就在何玲子的身后。一把手枪,顶在了何玲子的脑后。握枪的人,竟是刚被释放的“马路大”之一,一个清瘦的年轻人。

“你能预见未来,预见到你的下场,对不对?可惜你看不清我的脸。”那人揶揄道。山下雅广这才明白,这批特殊的“马路大”中,竟已被事先安插了特高课的内线。

“我可以预见未来,但我不会放弃希望。”何玲子冷冷地说。

何玲子一走神间,安崎宗光奋力挣脱,立刻叫道:“抓起来,都抓起来!何玲,你……你将是我们的第一个试验马路大。”他狠狠瞪了山下雅广一眼:“山下君,今天之内,写出解剖方案!明天,就由你来主刀!”

“是我无能……我一定会……”山下雅广不知该怎么说。

“不要自欺欺人了。”何玲子道,“我知道,你的父母为你安排了婚事,有人在奈良,苦苦等着战争的结束,等你完婚,成家,生一个事业有成的儿子,也是个医生……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有这种天分,反是种负累。”何玲子叹着气,她的心一定在哭。她忽然抬起头:“但是,有一点我肯定没错,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们的国家就沉沦了,沦为奴役,沦为鱼肉。就没有未来了,就没有好的命运了。”

明天,山下雅广就要进行解剖,但现在,他还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要解剖。

“明天,会是什么样的试验?是不是我在做?”

“这是你的选择……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选择忘掉我。”何玲子再不说话。

山下雅广关门而出,却发现不知何时,安崎宗光已经站在了门口。“你想知道什么样的试验,为什么不问我?”

“我这就准备向你请教。”

安崎宗光拍了拍山下雅广的肩膀:“你大概不满我把你放在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上。但这是为了你的健康和前途着想。这也是最直接最彻底的了断方法。”

“到底是什么样的试验?”

“你要取出何玲的脑组织,植入一个婴儿的脑中。”

“什么?我……我没有听懂。”山下雅广觉得手脚冰凉。

“这是黑木大佐的天才设想,就由你来完成这历史性的试验!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些马路大的异能,培养出大日本皇军有异能的未来战士。如果这次试验成功,我们就能将众多寻常的人转化为有异能的战士,多年后,可以想象,皇军的战斗力将如何突飞猛进!”

这一夜,山下雅广一刻都没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