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恩站在台下,听到周围宾客们嘴里发出的阵阵议论。

容妈妈见女儿一个人站在那,也不见阎越,心就有些急了,“那台上的人是谁?”

李卉意识到不妙,心情沉重,只得连声安慰,“伯母,不要紧的,或许是他请来助兴的呢。”

斯漫姿态傲慢地站在那,睥睨的角度,仿佛容恩就是低人一等。她梨涡浅笑,眼里的嘲讽那么明显,语气不急不缓,举手投足间,娇媚尽显,“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呢,我本该送上一份大礼,只不过…”女人注意到容恩脸上的神情,稍稍顿住后,这才接着往下说,“越,昨晚留在我那了,他说,什么都不用送,因为,你不配。”

爆炸性的新闻,犹如在平静的湖水中投下块巨石,宾客们纷纷交头接耳,容妈妈听闻,更是脸色煞白,赶忙起身,“你胡说!”

女人笃定地笑着,甚至没有争辩。

这个时侯,唯一能处理这团散乱的,只有阎越。

容恩焦急地拨打他的手机,一遍遍重复,直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彩铃声。

阎越不知是从哪里出来的,他走到台上,几步的距离,容恩却没有勇气跟上去,男人同斯漫并肩站到一起,竟是如此的匹配,郎才女貌。

她仰望,他俯视,容恩吃惊,为何他眼里的宠溺已经不再?

不安的感觉,强烈到几乎就要变为现实,双肩,这才觉得冷,凉飕飕的。

阎越站在话筒前,冰冷的眸子对上容恩眼里的不解,那样无辜的神情,让他稍软下的心再度变得坚硬,她听着他一字一句道,“今天的订婚宴,取消。”

“为什么?”率先发出质问的,是摇摇欲坠的容妈妈。

容恩其实也想问,只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就卡住了,她缺少那份面对的勇气。

“恩恩,”一如既往,他嘴中说出的才是最宠溺,容恩隔着泪眼望去,原来,整个世界都在哭泣,“我爱你,曾经,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爱着,可是你没有。一年的时间,已经让我们的感情变得不堪一击,当你踏入欲诱的那刻起,你就不再是我的恩恩。”

捧到天堂,再摔入地狱,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容恩睁大双眼,怕眼睛一闭上,眼泪就会决堤而出,她想将这个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看看清楚,好好记在心里。

可又是为什么,他的身影竟然越来越模糊了?

容妈妈两眼通红,周边的宾客已经换上看热闹的情绪,她一手扶着女儿的手,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越,恩恩之前进欲诱是因为外面找不到工作,她没有去多久,后来就找到正当工作了。”

“是吗?”阎越的笑真的很冷,就连容妈妈看了,都忍不住有种阴寒的感觉,“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找到工作吗?”

容恩咻地抬起脑袋,一颗眼泪,终于承受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到嘴边,“越——”

眼里的压抑,近乎恳求。

笑容破碎,她的整个天空,都从今天起破碎。

斯漫在笑,周围的很多人都在笑——

唯独,容恩一个人在哭。

“她之所以能找到工作,是她陪别人睡觉换来的,”阎越刻意放慢了语气,他低沉的嗓音,将最残忍的事实披露出来,“恩恩,我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可,我对你用情至深,你怎么能辜负我们的曾经?”

“不可能!”容妈妈尖锐的,几乎是嘶吼出声,“我的女儿不可能这样,她不会的。”得体的举止,变得歇斯底里。

“舅舅,”阎越目光调到一边,落在不远处的陈百辉身上,“你说过,你在欲诱见过她。”

拿着酒杯的男人对容恩本就没有好感,他一面诋毁,一面还不忘保住自己的好名声,“对,当时她只是个陪酒的,我在欲诱谈生意见过一次,那时候,爵式总裁南夜爵还说,她是他的人,并且还让她出台陪我,被我一口拒绝了,我可无福消受啊…”

各种议论,嘲笑的,轻蔑的,不屑的…

劈头盖脸砸过来,容恩只是维持先前的动作站在那,一动不动,风挽起她拖曳的礼服裙摆,她却像是雕塑般,呆呆的,睁大双眼看着阎越。

一片片影影绰绰,光怪陆离,不远处,出现晕眩,由远及近,她的世界整个崩溃,天旋地转。

“不会的,不会的…”耳边,容妈妈痛哭出来,李卉忙搂住她的肩,低语安慰。

“越,”隔了很久,才听见她不大不小的声音充斥全场,“你不能接受,大可在我向你坦白的时候就拒绝,为什么还要给我这场订婚宴,陪我演这场戏演到现在?”

原来,这半个月的幸福,只是她的独角戏。

曾经牵过的手,他怎能随便就放空?

“因为,这是我一年前答应过,要给你的。”男人的话,似乎理所当然,她盯向这张完全陌生的脸,泪如雨下,“你,是我的越吗?”

这双熟悉的眼睛中,可还有自己的影子?

阎越拉起斯漫的手,女人神态倨傲,一条手臂顺势缠在男人肘腕,昭示着自己的所属,他们亲密地下台、走近,阎越在经过容恩面前时,稍作顿足,“你已经不是我的恩恩,又怎么能要求,我还是那个我?”

熟悉的味道在慢慢远去,冬季来临,一同前来的,不止是寒冷。

你,还是我的越吗?

男人背影挺得笔直,他勾唇反问,还是吗?

047再入绝境

容恩泪眼模糊,始终觉得心里赌气,她提起裙摆,想要冲过去问个清楚。

可是才跑了两步,就听到身后传来混乱,李卉蹲下身,紧张地不住喊道,“恩恩,快过来,阿姨晕倒了…”

周围的人,态度漠然,没有人肯伸出一只手来,出席,本就看在阎越的面子,现在主角都走了,这场戏也就应该提前落幕。

医院的走廊上,落魄的白色裙摆脏污地垂在一边,纯洁不再,就任人践踏,急救室的灯还亮着,李卉陪在容恩身边,只是一声声轻安慰,“没事的,阿姨不会有事的。”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极了,容恩抱紧双臂,肩上裹着李卉的外套,两人都很狼狈,谁也想不到一个小时前,她有多么风光无限。

“恩恩,你别这样。”李卉见她魂不守舍,担心地拍了怕她的肩膀。

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容恩迫不及待上前,“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

“中风。”年轻的医生取下口罩,轻叹口气。

“中风?”李卉拧起眉头,“那…那会怎样?”

“我们已经尽力了,目前来看,是全身瘫痪,丧失了语言能力。”

“医生,以后能恢复吗?”

“视情况而言吧,不能排除奇迹…”

李卉和医生的对话,容恩一句没有听进去,她后背贴着墙壁,滑倒在地。脸就埋在曲起的膝盖间,心里明明是翻搅一样的疼,可就是掉不出一滴眼泪。

“恩恩,我们去看看阿姨吧。”

几乎是被搀扶着来到病房,床上,容妈妈安静地吊着点滴,两眼睁大了望向天花板,面容扭曲,看起来十分痛苦。

“妈——”容恩只是喊了一声,就用手捂住了嘴,边上的李卉转过身去擦拭眼泪,不忍再看。

容妈妈只有脖子以上可以动弹,她两眼转向容恩,眼泪大颗大颗淌了出来。

“妈,对不起,对不起——”

容恩跪到床前,任凭李卉怎么拉拽都不起来。

容妈妈眼泪流的更凶了,她一直相信自己的女儿,就算阎越说的是事实,她也不怪她,恩恩跟着自己,已经吃了太多的苦。

这样的打击,她怕容恩承受不住。

望着床前不断耸动的肩膀,她却连抬手摸摸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卉劝了很久才将容恩拉起来,天色已晚,她坚持让李卉回去,可李卉不放心,还是留下来陪伴左右。

医院的手术费住院费高的惊人,容恩没有存款,还是李卉回了趟家,将这笔钱勉强凑足。

今天是星期天,容恩边给容妈妈擦脸,边陪她聊着天,“妈,你别担心,医生已经说了,有一家康复医院的效果很好,联系好床位,我马上就带您过去。”

容妈妈说不出话,只是眨了两下眼睛。

“您什么都不用操心,女儿已经长大了。”她拉起妈妈的手,仔细到指缝都不漏过,门外传来高跟鞋的清脆声,容恩以为是李卉过来了,头也不回道,“卉,我一个人可以的…”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容恩扭头,就看见斯漫抱着双臂,神态高傲地站在那。

“你来做什么?”容恩下意识挡住容妈妈的视线,怕她再受什么刺激。

“听说伯母住院了,我和越商量了下,还是打算过来看看。”

“不用,”容恩态度坚决,“你走吧。”

“要不是越念及旧情,我也不高兴过来。”斯漫上前两步,容恩将毛巾放到边上,“既然这样的话,我们出去说。”

“我只说两句话就走,”斯漫绕过容恩,站到病床前,“看来你们挺缺钱的,这是越让我交给你的。”她从名贵的手袋中取出一张支票,递到容恩的面前。

容妈妈躺在床上,看着女人嘴边轻蔑得意的笑扬起,数值不菲的支票带来的岂止是屈辱,她用力嘶吼出声,可喉咙口含糊不清,只能勉强发出哑哑的声音,“唔——唔——”

“收下吧,”斯漫瞥一眼,“你妈妈变成这样子,要用很多钱呢。”

“唔唔——”容妈妈听闻,激动的两眼通红,眼眶里泪水肆虐,容恩强忍住情绪,一手指向外面,“出去!”

“不行,你不接受的话,越会说我的,”斯漫两根手指夹着那张支票,“还是…你想他亲自过来一趟?其实,订婚宴上他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啊——”女人的后半句话被尖叫声代替,容恩将泼空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滚出去!”

“你,你竟然拿水泼我?”斯漫面容愤怒地擦着脸,生怕精心画过的浓妆化去,容恩冲上前拽着她的手臂将她推出去,“你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你敢,放开我——”

两人一路推搡到门口,容恩将她用力挤出门外,不远处,正好李卉走来,她看见斯漫送上门,正好满肚子的火无处撒,这就上前,装作热络地扯开嗓子喊着,“哇塞,这不是斯漫吗?呦呦呦,卸了妆怎么长成这样啊?大家快来看看,大明星斯漫来医院啦…”

平静的走廊上就像是炸开的锅,听到叫唤,纷纷有人聚过来,斯漫大惊失色,忙将墨镜遮住脸,惊慌失措的想要离开。

李卉拉着容恩回房,忿忿不平,“下次再让我看见她,我就暴打她一顿,瞧她那得意的挫样。”

容恩抱着容妈妈低声安慰,她的情绪这才安稳下来,医生说过她不能再受刺激,看来,要尽快想办法将妈妈送入康复医院。

阎越的钱,她是断不会拿一分的,这种施舍而来的,她不要。

将李卉带来的花养在花瓶内,容恩怔怔出神,一副心思全跑了出去。

这样那样的结局,想过千百次,却始终没有想过他们之间,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她曾经为了钱屈辱过,而今天,他不惜再次揭开她的伤疤,将那种痛彻心扉的伤害重新再演一遍。

夜深了,病房内万籁俱寂,容妈妈已经睡熟,容恩趴在病床前,柔顺的秀发下,小脸布满愁容,怎么都睡不着。

后期的治疗费,再加上容妈妈严重中风,已经将她的生活再次逼入绝境,她辗转难眠,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那晚,她梦到自己做了阎越的新娘,醒来的时候,泪水将手背都打湿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进病房内,容恩打了水,才给容妈妈擦完脸,病房的门就被打开,进来了主治医生和好几名医护人员。

“康复医院的床位已经空出来了,今天就给你们转过去。”

“真的吗?”容恩一扫先前的阴霾,笑容满面。

医护人员准备动手将容妈妈扶起来,容恩局促地站在中间,“可是那边的手续,还有治疗费…”

“不用担心,都办好了。”

办好了?

容恩懵懂,打了个电话回公司请假,忐忑不安地跟着医院的车来到康复医院,这儿地处僻静的偏郊,环境又好,关键是医疗设施先进,更被誉为白沙市的黄金医院。

宽敞的停车场,张扬金贵的布加迪威航野蛮地占用了两个停车位,容恩看到那辆车的时候,就什么都明白了。

那是南夜爵最常开的一辆车,全市仅此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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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8命中注定的噩运

医护人员推着容妈妈走向前,容恩却死死地定在那,她清楚的知道,一旦迈出这一步,就意味了什么。

晴空万里,来来往往的走廊上,院长将贵客亲自送出门,他躬腰同南夜爵握下手,男人站在大楼前,酒红色的碎发显得如此潇洒而绛贵。

容恩杵在原地,脚下似有千斤重,她看着南夜爵走下石阶,灌了铅的双腿在犹豫不决后,还是沉重迈向前。

两人的身影交叠,容恩始终低垂下视线,“谢谢。”

眼前陡的被什么东西的反光给刺了一下,她抬头,只见一把钥匙挂在男人好看的食指上,容恩双目圆睁,南夜爵见她脸色难看,便补了一句道,“这是我御景苑的钥匙。”

容妈妈已经被推入医院,不用明说,容恩知道这是交换的条件,兜兜转转,岂料,又回到了原点?

就算阎越在身边,又怎样呢?她还不是孤独一人。

她伸出手,取了钥匙,南夜爵趁势握住她的手指,并以指尖轻轻在她细嫩的掌心内逗着圈,“晚上,我在那等你。”

擦着肩膀走过去,院长本已经走到大厅,看到他们两在谈话,便又迎了过来,“你是容恩吧?”

她轻拉下僵硬的嘴角,将钥匙攥在手心里,全然不顾那锋利将她磕的多疼,“嗯,是的。”

“你好,”和蔼的男人伸出手,“我是这的院长。”

容恩回握下,跟着他进入医院,容妈妈的病房就在底楼,里面配了最好的康复设施,最专业的团队,病房内俨然就是个小居室,应有尽有,布置温馨,用色柔和,完全感觉不到是在医院。

“这是南总昨晚特意安排好的。”

容恩观望四周,昨晚?

他的消息,真够灵通的。

病房内,有两名专业的护士轮流值班,帮着容妈妈翻身以及按摩,容恩一直陪到傍晚,才起身,“妈,我回家准备些东西再过来,这儿有护士,晚上住在您身边,我明天一早就过来。”

容妈妈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激动,变故,来的太突然,她只能接受,容恩见她眨了下眼睛,这才拿起包,将妈妈肩膀处的被角掖好。

走出医院,这儿偏离市中心,只能打车回去。

“小姐,您去哪?”

容恩将视线从夜幕中拉回来,方才院长说,只要接受最先进的治疗,妈妈就有很大的机会康复,这一点,总算是安慰。容恩扯了下唇角,那笑,却有些涩,她无力地靠向身后,轻吐出几字,“御景苑。”

最后抬脚的犹豫,还是踏入了深渊。

昏黄的灯光下,橘色的黯淡将床头洒出一排剪影,浴室前,一大一小的拖鞋整整齐齐摆放在门口,叠好的浴袍,没有开封的洗漱用具,都是容恩亲自挑选的。

男人躺在阳台的沙发上,头微微仰起,闭目养神。

“老板。”

阎越翘起腿,换了个姿势,“怎么样?”

“容恩小姐的母亲中风后,在今天一早被转入了康复医院,是南夜爵安排的。”

阎越咻地睁开眸子,茶色的眼睛被黑暗吞噬,深不可测,“想不到,这么快!”看来,是对他真的绝望了。

他达到了目的,本该痛快,可此时的心情却越发烦躁,如果容恩接受了南夜爵的安排,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