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益发用力握住我的手腕,深深的看着我,一时竟似说不出话来。

我不想陪他玩小孩子赌气的戏码,低声缓慢的说:“江夫人知道自己的病情,她只是怕我们难过才配合我们假装不知道的,下午,她亲口对我说的,我很难过。”我恳求的看着他:“想想办法,陈卓家不是世代都是名医吗?他家不就是开医院的吗?他有没有自己的血液库?骨髓库?让他帮着找,不惜一切代价的找骨髓捐献者。江夫人不能有事……”我痛苦的闭上眼睛,只有她活着,我才不必背负她期望的责任,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江哲信的身体僵硬了,手慢慢松开。片刻后,才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的。我其实……很想相信你。”

这些对于我早就不重要了。

“回去吧,爸爸还在等我们吃晚饭。”江哲信试图拉我。

我避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慢慢往回走。他没有再勉强我,跟在我的身后。

还有时间呢,我安慰自己,试图压下心底的不安和焦虑,江夫人目前的情况还好,一定可以找到方法治疗她的病的。只要她在,就没我什么事了。我真心祈祷上天保佑她顺利康复,这样我才有离开的机会。

一夜都没有睡好,我的脸色和精神似乎还比不上醒过来的江夫人。照例在午后吊针结束之后,江夫人让我陪她晒太阳。我知道,她还惦记着昨天未说完的话。

果然,当江华离开后,江夫人看着我有些心疼的说:“凌汐,昨天没有休息好吧。你的眼圈都是青的。其实,你也不要那么紧张。我只是出于担心而提前做好防备而已。也许将来什么都不会发生,那是最好的。即便真的被我说准了,你也不必太惊慌,我昨天说过了,哲信的爷爷已经为我们留下救命的稻草了。”

“妈,”我轻声说,“您的身体在一天天的好起来,这些事不急在这一时,以后再说吧。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安心静养,其他的事情您别担心了。”

江夫人摇摇头:“这件事不安排妥当如何能安心?这个秘密只有我一人知道,连江华都不清楚,如果我明天醒不过来了,那么我公公的苦心就算白费了。所以,趁着我现在还明白,我必须得告诉你,凌汐。”

我再找不出阻止她说下去的理由,只好点头。

“还记得我昨天说过的程家有可能使用的两种方法吗?应对他们其实很关键的一个要素就是一定要有额外的、充沛的资金,这样无论是他们恶意打压股市收购股票,还是我们意外投资失利的时候,我们都有临时托市的机会,不至于一下就一败涂地。所以第一根稻草就是一笔丰厚的资金。这笔资金是当年我公公单独从江氏资产里分离出来,并且这么多年一直委托在海外的银行里进行投资管理,目前的总资产大约可以抵的上江氏总资产的三分之一左右。这笔钱只需要账户号和三重密码就可以支兑,银行和投资基金的信息以及密码我都写在一张纸上,还记得我上次送给你的那套钻石首饰吗?就在首饰盒的底层里。你回去可以看看。”

我惊讶,江夫人竟然在那么早就如此信任我了吗?

“可是,光有这笔钱依然不够,虽然看着额度巨大,也抵不住过大投资的失败,所以,还有第二根稻草,就是要行使身为江氏第二大股东的身份,起到监督的作用。老爷子当年立下规矩,由儿媳妇获得股份出任第二大股东是有特殊意义的。所以,我想跟江华说,让你和哲信尽早完婚,这样,我才能把我名下的股份转给你。”

我的脑袋轰的就炸了!结婚?!和江哲信!

“不!”我完全控制不住的脱口而出。

第 65 章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不妥。果然,江夫人吓了一跳的样子,看着我一时没说话。

我急急的找理由解释:“妈,您现在最需要静养,哪儿能再为我们操办婚事呢?别说爸和哲信不会同意,我心里更过意不去。还是等您身体好了以后再说吧。”

江夫人听我这么说,想了想才重新露出笑容:“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阿华和哲信那里我去说。再说,我都不怕忌讳,你是年轻人,怎么还这么迷信?越是因为我这个病,你们结婚的事情才更要早点计划,早点准备,不然我也怕自己赶不上了。阿华一定会理解我的。凌汐,我只想问你一句,你爱哲信吗?愿意嫁给他吗?”

我很有一种摇头告诉她否定答案的冲动,可是,拒绝之后,我该怎么办?怎么解释以前做出的种种与江哲信之间的恩爱假象。难道告诉她我是谁,来这里是为了图谋股份?我实在没那个勇气。慌乱中,我只闪过一个念头:让江哲信去应付吧,由他出面拒绝远比自己拒绝要妥当。

江夫人看到我点头,疼爱的抚摸我的头发:“傻孩子,跟我这儿还有什么害羞不好意思的?你妈妈离开的早,你父亲又不在身边,我知道你就算很爱哲信,很想早点和他结婚,也不好意思自己提出来的。正好,我去和阿华他们说,马上就着手准备,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要高高兴兴的准备做新娘就好了。”

我已经不能专心听她后面还说什么了,我不断点头,掩饰着自己的心慌意乱。虽然我知道江哲信会拒绝,但是还是觉得在江夫人跟他提及此事之前,我应该先和他谈清楚。

也许是江夫人觉得可以了却心头的大事了,后面的时间,她不再显的忧虑和担心,又恢复了以前的平和,而且一直都在微笑。

她说:“把这件事交待清楚了,我就可以放心的去看我的花草了。”

我陪着她在花房里呆了几乎整个下午,她有时会告诉我某种花草的特性,应该怎么护理,言谈之间就象在说着她的某一个孩子,喜爱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更多时候则是沉默着,静静的反复看着整个花房,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她的神情是恍惚的,她是在怀念过去的时光吧。

我一直担心她出来这么久会不会疲倦,可是她的精神远比昨天要好的多,直到暮色时分,我不得不开口说:“妈,我推您回去吧。您累了吧,今天出来很久了。”

江夫人从一株藤萝上收回出神的视线,点点头,轻轻的说:“凌汐,你看这株藤萝,大家都以为它必须依附旁边的植物才能长大,长的好。其实不然,那只是假象。如果有一天周围可以让它依赖的植物都不存在了,它自己也同样可以很茂盛的存活生长。它只是知道借力的好处,善加利用而已。别看这个小小的花房,里面蕴含的有关生命的哲理有很多。我在这里曾经参悟到了许多东西,将来,它们的主人就是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比我活的更精彩更快乐的。有时,一个人经历磨难的同时,本身也是在积累着某种财富。所以不需要害怕,只需赋予耐心和勇气。”

我点头,仔细品味她话里的含义,莫名有点为她的提点暗示心惊。我推着她慢慢往回走,在心里安慰自己,别老那么疑神疑鬼的,江夫人什么也不知道,都是自己做贼心虚罢了。

江华照例等着我们,然后准备把江夫人抱回楼上的卧室。江夫人却轻摆了摆手,笑着说:“阿华,我不想那么早上去躺着,我今晚想和你们一起在饭厅吃晚饭。”

江华明显有点意外,温和的问:“都出去一下午了,不觉得累吗?”然后看了我一眼。

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心里已经在打鼓,我知道江夫人要在餐桌上说什么,我也尚未做好准备。

“一点也不累。今天才觉得病是真好了,我刚才都想离开轮椅,去给我的花松土呢。在床上躺了那么多天,可真的憋死我了。”江夫人完全恢复了平日的活跃,真的再看不出病态,可见她是真的感到轻松了。只是,她把问题转给了我,我快被沉重的心事压的窒息了。

“好。那我抱你去餐厅,我们一起等哲信吃饭。”江华的口气也轻松起来。

“不用抱了,把轮椅推进来推我去就好了。”江夫人笑,“让周嫂他们看见该笑我了。”

“怕什么?”江华也笑,“以前他们又不是没看见过。”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往饭厅走,我插口说了一句:“爸妈,哲信也快回来了,我先在这里等他。”

“好。”他们居然异口同声的应道。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我颓然的坐到沙发上。他们的恩爱令人羡慕,江华这些天对江夫人的体贴关爱,让我对他的恶感在渐渐消退,总是不由自主的拿他跟干爹做比较,干爹才是彻底的冷酷无情,江华却称得上情深义重。

我越发觉得不能掺和在他们中间了,背叛干爹,我下不了决心;伤害江家,我又于心不忍。干爹早晚会后悔他高估我做卒子的能力了,象我这样软弱温吞的性格,是根本成就不他的‘大事’的。

江哲信走进来的时候,我还在愁眉苦脸的胡思乱想。未加掩饰的表情,引得他两步走到我跟前,劈头追问:“怎么了?我妈怎么了?”

我摇头,用食指竖在自己的唇边,示意他闭嘴。然后凝神听了一下饭厅方向的动静,那边周嫂好像在说着什么,应该没人注意产这边。

江哲信一脸惊诧的看着我,我压低声音说:“江夫人要我们尽快完婚,这是不可能的。你想想用什么理由拖延吧。她在饭厅等你呢,吃饭的时候她就会说。”

江哲信挑眉瞪大了眼睛,震动程度一点不亚于我下午的反应,分明也是没有思想准备。

他蹙眉思考了一下,也很小声的说:“你怎么想的?”一副商量的语气。

“不行。”我斩钉截铁的说,“别忘记我们的约定,你答应以后放我离开的。”

他定定的看着我,抿了抿唇说:“知道了。”

我放松了脸部表情,换了口气用正常音量:“你回来了。妈妈在饭厅等你吃饭呢。”

“是吗?”江哲信又深沉的看了我一眼,抬手揽我的肩头带着我往前走,“太好了。”

我们走进饭厅的时候,周嫂停住话音,江哲信很开心的说:“妈,我回来了。您今天的气色真好。”

江夫人笑着点头:“是啊。我的病好了。这次拖的时间可不短了。”

江华说:“还是得注意休息,慢慢恢复元气。我们一家人终于又坐在一起吃饭了。”

江华不断夹菜给江夫人,江哲信也不停的说些轻松的话题,一切都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的样子,连我都觉得有种异样的熟悉、亲切感。仿佛时光又倒退了回去。

当晚饭告一段落,周嫂开始撤碗筷的时候,江夫人终于开始说正题:“我这一病,想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哲信和凌汐的婚事。人不服老不行,原来还觉得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可是这次突然一病,我就想,坏了,要是闭眼前没看到儿子的喜事,那是多么大的遗憾呀。更何况,我还想早点看到孙子呢。阿华,我看让哲信和凌汐尽快完婚吧。”

江华先是一愣,马上看向江哲信,然后又把视线转到我的脸上。

我也只能扭头看江哲信,现在只有他最有发言权,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妈,您看您,病都好了,还什么闭眼不闭眼的。我和凌汐的婚事不着急,您现在最主要的是休息,马上准备婚事,您肯定又得操劳,那可不行。再说,爸这些天也够累的,也需要休息一下,不如过些日子再说。”理由竟然和我说的一摸一样。

“我已经想好了,房子是现成的,家具什么的你和凌汐选好列个单子,让下面的人去办。剩余的都找婚庆公司负责,我们只提要求和付钱就行了。我估计着,明天就着手准备的话,也得少说半月二十天的,真要办事也得一个月之后了。不要再等了,我怕自己等不到了。”江夫人察觉有点失言,马上又说道:“我和你爸最多就是督促参谋一下,不会很累的。是不是,阿华?就让孩子们快点结婚吧。”江夫人说着握上江华的手,眼里净是恳求之色。

江华显然很犹豫,但是他看到江夫人的表情心就软了,沉吟了一下对江哲信说:“哲信,就听你妈的吧。你妈现在就只放不下这件事,你们早结婚,早点让她抱上孙子,她才高兴。”

我暗叫不好,几乎忍不住要去抓江哲信的手,我一直看着他,用眼神暗示他,不能答应,绝对不能答应。

没等我抓住他的手,他一把反握住我的手,我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他的话在我耳边嗡嗡作响,炸的我头昏眼花:“凌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想让妈妈记挂,不想拂她的意思,想劝我同意,对吧?好,我同意。我们尽快做准备,然后尽早结婚。”

我无力的垂下脑袋,江哲信把我搂进怀里,让我的脸埋进他的胸口,他在我耳边说:“妈,你看,凌汐都不好意思了。”

我咬紧了嘴唇,听到了江华夫妇的笑声。

“佩芬,你看,孩子们都同意了,你也可以放心了。我抱你上去吧,你该休息了。”江华说。

“好。今天我真高兴。”江夫人很愉快的声音,俩人渐行渐远。

餐厅里只剩下我们俩人了。良久,我才抬起头,冷冷的看着江哲信,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他拉我的手,轻轻的说:“我们回去再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周嫂还在厨房里收拾,决计不能在这里争吵。

走进我们居住的小楼,他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来,我没有较劲,我需要好好想清楚以后的事情。

“凌汐,我母亲的病……,我很感谢你刚才没有反对。过去,我对你……,以后,我会……好好待你。”他费力的说着。

“江哲信,我刚才没有反对,只是因为不想让江夫人难过,并不是我改变了主意。我可以继续配合你演戏,可以和你结婚,但是,我们只能是名义上的夫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还有,等江夫人病好了,或者……,我还是要走,请你到时兑现我们当初的约定。”我打断他,我知道目前只能这样了,就当我为江夫人做的最后一件事,回报她对我的信任和疼惜。

 

第 66 章

江哲信大概是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微微呆愣了一下,复杂难以琢磨的情绪在他脸上浮现,随后就是长时间的沉默。

我太了解他了,可以肯定他现在的心情绝对不会愉快,对于我的忤逆和条件,他必定是感到恼怒和愤恨的。那我也没办法,我必须得让他同意下来。现在的我已经决心不会再做对江家不利的事情,那么,也自然不能再接受他为所欲为的欺负。

我看进他黝黑的眼眸,再次强调了我的态度:“我知道你们江家在本埠的影响力,简单凑合的假结婚决计行不通,尤其是瞒不过江夫人的眼睛,所以我同意一切都按照江夫人的安排来,假戏真做。可是,你要明白,即便只是和你做名义上的夫妻,对我来说也已经是最大的牺牲了。我早就说过,我不想嫁给你,只想嫁给自己爱的人,如今一切都只是为了宽慰江夫人。如果你不能接受,那么,我绝对不会和你结婚的,明天我就会直接跟江夫人说。你自己考虑清楚。”

他靠进沙发里,双臂交缠在胸前凝视我的脸庞,低沉的说:“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我轻叹口气:“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以前就不应该有交集,现在更没必要了。

“我……”他欲言又止,咬了咬牙才说:“你真的很善良,妈妈的病来的太突然,你能一直为她着想,让我很……”

他从不对我示弱的,所以后面无论是感动或是道歉一类的话他最终也未能顺利出口。我本来也不想听的,所以干脆也不为难他,直接接口道:“不必说了。只要你能答应我说的,并且在将来我离开的时候不为难阻拦,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尽量说的平静,其实心里也是暗潮涌动,他对我的伤害固然可恨,可是,我自己当初也是有目的的,是自己愿意留下来不做反抗的,要说怨恨与亏欠,又岂是一句两句就能理清的。

他靠着沙发仰头盯着天花板片刻,几次张口像是要说些什么,终归又都放弃。

最后,他只说了句:“我答应。”

我点点头:“好。那么,我上楼了。”

他没有反应,我起身离开。我想也许是江夫人的病让他变得消沉吧,他不复过去的冷酷和凌厉,这样也好,以后尚不知道要做多久的假夫妻,日子应该不会太难熬。

我把自己泡到热水里,放松紧绷的情绪。一个念头忽然又蹦了出来,我匆忙的跳起来,用淋浴冲去身上的泡沫,披上浴衣就跑出浴室。

我拉开梳妆台右侧最下面的那个抽屉,小心翼翼的把那套钻石首饰的盒子拿出来。

我捧着它坐到床上,一打开盒盖,耀眼的光芒立刻闪现。我仔细看了一下盒子的结构,把首饰连同嵌放它们的绒布板都取出来,底下出现一张带有饰品照片的首饰证书。我来不及细看,把它也拿出来放到一边。底下就是绒布面的盒底,再没有任何的东西!

我狐疑的试着拉扯了一下绒布面,它纹丝不动,牢牢的与木头盒子黏合在一起。我又细细查看盒子四周,没有任何多余的缝隙,不可能藏放纸片。难道是江夫人记错了?还是她真的只是试探我,其实根本就没有放东西。

我呆呆的盯着盒子,又把视线转到首饰上,最后落在了那张首饰证书上。

我拿过证书看上面的文字,正面是全套首饰的照片,然后就是记录首饰上的钻石和翡翠的重量、净度、颜色、品质等级等等的数据和评语,证书是塑封的,跟其它的珠宝证书没有丝毫的不同。

我又把它翻过来,背面的内容是关于这套首饰的制作工艺和钻石翡翠不同寻常的来历和悠久历史。其中的几个手写名称和手写数字引起了我的注意:瑞士迦叶投资拍卖行,瑞士弗兰多珠宝收藏鉴定中心,钻石项链认证编号:*2237-8865490983-26,钻石耳饰认证编号:*6900-533241123650-59,再往下,还有三串不同的十位数字,分别标示这套首饰的其他批号。

其中的名称和数字均不是打印体,而是娟秀的书写体,我的心一动,江夫人当时说的就是‘写’在一张纸上,难道,这些就是隐晦的信息和密码?可是江夫人怎么做到的呢?难道是她写上去以后才又整体塑封的?那么可真是心思缜密,下了大功夫了。这么做不但隐秘更重要的是非常安全。落在不知情的人手中,它就只是一张比较有特色的珠宝证书而已,不会引起任何猜想和怀疑。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投资拍卖行和珠宝收藏鉴定中心则一定在暗示着银行和投资公司的名字,这个要上网查查才知道。也只有确定了这个,才能肯定后面的那些编号就是账户和密码。

我又仔细的看了很久。

现在才明白,江夫人做事并不盲目,她当初虽然把首饰送给我,但是只要她不说破,这个与我就没有任何意义。是她的病才让她最终下定决心告诉我的吧,我应该怎么做才算对得起她的信任和嘱托呢?在离开时告诉江哲信?还是交给江华?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神游,我下意识的喊道:“等一下。”

喊完我就幡然醒悟,这个时间只有江哲信会来敲我的门,他岂会是肯等的人,我盯着房门,等他破门而入。

可是,房门没有被推开,门外的人似乎真的在等。是了,如果他想破门而入,又何必敲门,他在这里从来都是横行霸道不敲门的。

我手忙脚乱的把证书和首饰全都放回到盒子里,放回抽屉。然后检查了一下身上的浴衣,系紧腰间的带子才走到门口把房门打开。

门口就是江哲信,他倚靠在墙上,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才说:“睡下了吗?”

我有点怀疑的看着他,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有事吗?”

“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谈谈,妈妈现在不是病的昏昏沉沉的那个时候了,她是很敏锐的,我们之间的任何别扭都很难逃过她的眼睛。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但是,我还是希望我们能够很好的相处。”

我深吸口气:“对不起,我无法因为你的几句话就当作过去的一切伤害都不曾发生,我几次都差点丧命,我没有那么宽宏大量。你不能奢望我再深情脉脉的对待你,即使演戏,我也做不到。”

他沉默无语。

“不过,”我轻叹口气,一切只为了江夫人,“我会尽力不让江夫人起疑的,只要你别再做让我痛恨的事情。我不会再认命,逆来顺受了。

我转过身子,背对他,不想再和他对视。

片刻后,他的声音传过来:“也许将来你会明白一切的。无论如何,现在我谢谢你。”

随着话音的落下,我听到了他离去的脚步声。

不用等到将来,我现在就已经明白一切了。可是我无力改变任何事情,这是我的悲哀。

我关上房门,紧紧环抱住自己,贴着门慢慢蹲下去,我已经筋疲力尽。

第 67 章

既然一切都已经达成共识,接下来的日子,大家都在为婚礼的筹备而忙碌着。

江夫人虽然口上说自己不会太操劳,但是实际上,却是投入全部的精力和热情,不论是结婚用品的选定,还是婚纱照、婚礼、婚典以及婚宴的一系列安排,事无巨细,她都参与意见,为我们考虑周详。

我们都为她的身体担心,却又都无法过多的劝说,因为我们都理解她的心情。身为一个母亲,自知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在离开前最后再为儿子亲手料理好婚事。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悦的,与这份喜悦相比,劳累和病痛都已经丝毫影响不了她了。

我对有关婚事的一切都只是伪装出来的热情,这些对于我,无非就是下一场戏码的道具,看似富贵繁华,其实不过是场虚无的梦幻而已。可是,对江夫人的感情依恋却是真实的存在并且与日俱增的。她对我毫无保留的慈爱与疼惜,在诸多事情上都体现的淋漓尽致,这场婚礼有着为儿子娶媳妇的排场,也同时有着嫁女儿的风光。我又一次在她身上深刻感受到如同自己亲妈一般的温情。很多次,在夜里独自辗转的时候,我都因为愧疚和不舍而潸然泪下。如果可以,我愿意缩减自己的寿命来换江夫人的健康,她真的不应该得这种病,不应该承受这种病痛。

也许我实在缺乏演戏的天分,虽然已经极力掩饰矛盾的心情,却似乎总也瞒不过任何一个人的眼睛。江哲信将我对选购结婚用品的冷淡看在眼里,他自己却相反的投入更多的耐心和热情。他执意拉着我在家居名品店里转来转去,非要我选定自己中意的东西。对于我的冷脸和沉默,他象换了个人似的,充满了包容力。看着店员不断追随他身影的眼神,我更觉得他的作秀可恶至极。

对于自己没兴趣的购物行动,我很快就显出疲惫和倦意。他带着我走进贵宾休息室歇脚。我无意和他多说什么,却还是忍不住开口:“江哲信,以后再买什么,你只管自己决定就行了,不需要再问我任何意见,更不必耽误大家时间。我更愿意在家多陪陪江夫人。”

江哲信正给我面前的茶杯里注水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继续完成。他把茶壶放回桌上,想了想才说:“凌汐,无论这场婚礼在你心里有没有实质意义,我都希望所有选购的东西都是你满意的。你喜欢什么尽管说,女孩子第一次做新娘总应该是高兴的,没有遗憾的。”

他说的似乎很认真,口气表情也都配合的很真诚,可是偏偏在我眼里是出奇的可笑,甚至匪夷所思。他伤我有多深,他难道全忘记了?我明明不爱他,只是做戏嫁给他我有什么可高兴的?还说什么没有遗憾?!

他到底在想什么,我永远也搞不懂,就算他还错误的认为“许凌汐”有利用价值,也不必这么费力讨好吧?讨好?是了,就是这个词。我也很疑惑,虽然已经达成演戏的共识了,可是,他好像真的演过了。似乎是从谈论婚事之后开始的,我一直都有这种感觉,若在家里倒也罢了,现在又没有江夫人在跟前,他还这么大费周章的干什么?

“江哲信,这个婚姻不是我期盼的,所以,我不会高兴。至于遗憾不遗憾的,我不在乎,只要江夫人高兴、安心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江夫人对我好,我为她做什么都值得,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和你无关。除了在家里当着江夫人的面,其余时间你不用勉强自己再这么辛苦的演戏。说实话,我还是更习惯你对我的漠视和冷淡。”

听到我的话,他握住杯子的手指异常用力,关节处都有点泛白。他端起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重重的放下茶杯,他盯着我说:“我没想在这个时候演戏,我只是想尝试对你好一点。”

我咬了咬嘴唇,掉开了视线。那又何必?我不明白。

“只要你能实践约定就足够了,”我第一次收敛浑身的刺儿,平心静气的说,“其余的,都没有意义。我们回去吧。”有很多话我都说不出口,我们之间的纠葛牵涉的人和事都太多,不是我们两个人全都摊开了就能理清楚谁欠谁的问题。那么就这样吧,保持现状,直到各奔东西的那天。

“如果,我没有那么对待你,我们现在的情况会不会有所不同?”他的声音很低很低。

我摇摇头。

不会的。不会有任何不同。因为我们都曾经背负责任。你有你的仇恨,我有我的任务,我们注定立场相对。一旦你发现我其实也一直在欺骗你,你也同样不会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