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做了,为什么,你在这里都半年了。”

位于南京路上的咖啡馆,有着朴素的外表,一瞅过去普普通通的,与街面上林立着的华丽店铺一对比,有那些个不太协调,又显得特立独行。

外墙远远地瞅过去,都有点斑驳剥落了。

但推开门进去,眼前满是红红的颜色,是那种有火焰一般的金红,每个桌上,有客人的、没有客人的,都燃着蜡。

让人觉得有点神秘,那种金红的墙壁。

坐上一会儿,喝一点酒,慢慢就有了想要倾听,或者倾诉的愿望,两个人会离桌子越来越近,眼睛里的栅栏一点点打开,烛光闪烁里,能看到通往心灵深处的长长的甬道。

窗边的桌椅上坐着两人,那是两个女的,面对面地坐着,面对着窗子的是小七,背对着窗子是花店的老板娘,人家是四十出头的,看她的模样打扮也真是看不出来她都是四十出头了,就是那儿子都是大学了,听说还是清华的。

就她一身的雪白蕾丝长裙,头发是烫卷的,披在脑袋后面,唇瓣上着透亮的唇彩,就是喝咖啡这会儿工夫,那上头的颜色还是完好无整,指甲整一个雪白的,水钻铺在上头,亮得很,从背后瞅,绝对就能以为她就是个小年轻,当面看过来,确实是有点年份了,尤其是好个身段,没一处不是好的,叫人真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她是谁?

那是人称郑姨娘的郑利秋!

她的男人是谁?

还能叫她做这个称不上好听或者又是别人嘴里有那么艳羡上几分的名头儿?

谁都知道,可谁敢当面提起这个事,不过就是背地里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小七面对着她,端起咖啡,试着浅啜一口,觉得那味道还是挺道地,“都半年了,时间真挺长,要不是蔓姐你说起,我还真没想自己做了大半年了,现在想换个地方。”

她当初就说好随时要走的,现在更是非走不可了,那个于家新任的孙女张鸯鸯,当然,她听于震说起过,那根本就是于浅浅,事儿是叫人觉得有些个离奇,可于家人认定的事,谁敢说半句?

“你这样子真好,我还真就是羡慕你这样的,像我,大半辈子就这么过来了,都不知道自己过的是个什么日子,真想跟你一样出去走走,趁着年轻时走走。”郑利秋说的是一脸向往,颇有点梦幻的感觉。

小七见惯了人,面前这位的事儿,她哪里可能是不清楚的,当年这位与那位的事,可是少不了她爸爸伍红旗在中间牵线搭桥,这位可能不认识当年的伍卫国,她可是认识当年的郑利秋。

“蔓姐,你说什么哦,还大半辈子。”她没空对别人家的事发表意见,就算是郑利秋是那位的啥啥,她也不稀得说一句,何必呢,与她又没有什么相干的,“恐怕这是最后一次见蔓姐了,我明儿就走,东西都交给小陈弄好了。”

小陈,那是郑利秋的秘书。

她真心想走,离开这里,挺厚脸皮的,从于震订婚到现在取消婚礼,半个月的时间,她拖了这么久,原想着早就离开,还是耐不住心里头的那么一点儿不舍,拖到了现在。

现在,她真要走了——

是真的。

004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没有伞的孩子,必须努力奔跑。”

——————周立波

小七回到花店里,秦洁还在花店里忙活着,此时,店里客人来的正多,生意是好时段。

秦洁把手头的花包好,递给客人过去,见店里的客人都心满意足地走了,总算是大大地松上一口气,走到小七身边,“Lisa,你真要走了呀,这里不是做的好好的吗,干嘛要走?”

小七侧身瞅着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想起自己这个年纪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落魄的日子,小小的锥子脸,显得极为精致,五官拆开来看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可合在她的脸上,让人能看出几分迷人的味道来。

“这里呀,我不想待了,换个地方,总不能老在一个地方等着,太叫人腻味了。”她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她真是那样的人,不肯在任何一个地方停歇下来。

秦洁仿佛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眼里多了点好奇之色,“是不是跟那天晚上来找你的人有关?”她问的小心翼翼。

那天晚上?

小七自然是记得的,那事儿还不过前段时间的事,于浅浅,或者叫张鸯鸯带着她丈夫一起来到她的店里,后面还跟着三个男人,那些人,她都认识,或者说以前认识,可现在,她一个人也不认识。

伍红旗的女儿,光顶着这个名头,就足以叫她从云端跌落下来,那种粉身碎骨的感觉,她是怕了,怕的不行了,再也受不起,一点儿都不行。

可是——

她望着秦洁,脸上笑着,“你看到了呀,真是叫人不太好意思呢,”她笑得很大声,像是要把所有的声音都从胸腔里发泄出来,“也是哟,人家要结婚了,我还不走干嘛呀。”

她似乎是在问,又似乎是在告诉自己,他又不她的谁,他给不想她要的一生一世,她也不想跟他一生一世,一生一世太长,人生又太匆匆,何必太把自己给累着!

秦洁就是远远地见着有人进花店,那样子好像不是买花,别的都没看到什么,更没有听到什么,也就是那么好奇的一问,听到她如实回答,脸上也是挺尴尬的,“也是,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几时走呀,我送你。”

摇摇头,小七轻声拒绝,“不用,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东西都弄好了,店里的账目都是清楚的,你帮忙交给陈秘书就成,我现在就是来收拾一下。”

她这一走,秦洁还得看店,自然是走不开的,再说了,她早已经订好机票,现在就走,要走就走,无须回头,她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手提袋里,下午两点的机票,单程票。

候机大厅里,小七悠闲地坐在里面一个很宽敞的位置里,从她坐的这边还能隔着玻璃瞧见外头飞机的起落,她喝着咖啡,冰的,从嘴里喝入到胃里,能让她全身舒畅。

她没有行李,惟一的东西就是放在桌面的小手提包,小手提包旁边是个登机牌,她的心无比安定,就仿佛是吃了太上老君的定心丸,即使是家变的那一刻,都没有此时冷静。

机场广播里的声音,那是说的是她的班机,她淡定的站起身来,一手捏着登机牌,一手拿着手提包,手提包很轻,放着她全部的东西。

长长的队伍,她站在很后面,从她这里望到前面,只能看到一个个人的后脑勺,比起别人的焦急之态,她到是没有一点儿焦急之色,嘴里无声地哼着自己喜爱的歌,即使是五音不全,也是自得其乐。

前面的人一个个都往前,她也跟着往前,终于轮到她时,她把登机牌递给工作人员,若无其事地以手掩嘴,挡住即将出来的呵欠。

然而——

工作人员双手接过她的登机牌,仔细地看了上头的信息,又似乎是有些疑惑,脸上的笑容亲切而温和,“伍小姐,我们很抱歉,您先生让我们通知您,先别走,他过会就来接您回家。”

她先生?

小七正想问这是不是什么误会,她哪里来的先生,压根儿就没有结婚过,哪里冒出来的先生?

“抱歉,你可能搞错了,我还没有结婚,要不您看看我的户口本,我还未婚呢。”她拉开提包的拉链,刚要把里头的户口本拿出来证实一下自己是单身,根本没有什么先生,可她的户口本刚拿在手里,手已经让人给抓住了。

那力道很重,重的让她的手感觉到疼痛,手腕一动不能动,她抬起头来看向已经将她的去路给挡得严严实实的高大男人,目光一下子暗下来,“柳成寄,是你?”

来人是柳成寄,要说他是谁,这机场里头的人,可能是泰半都是晓得的,或是见他的脸,在电视新闻里,市委书记柳成寄,当的是年轻有为。

他挡在她的身前,粉色的衬衫,袖子卷至肘间,右臂间还挂着深色的西装外套,左手却是紧紧地拽着她的手,没有要放开的意思,一丁点儿也没有。

他拉着她走,她在后头跟着,他的步子太大,没有人相拦,她被迫地跟在后面,步子迈得很快,似乎要跟上他的脚步,不肯落下一步,她便是这个倔强的性子,谁也拔不开她身上的刺,除非她自己愿意掉下来。

贵宾候机室的门一关,就将两个人关在里头,只有他们俩,再不见第三个人。

门关得严严实实,隔着玻璃还能看见外头的旅客。

“小七,往这里过,怎么都不来找我?”

那声音,听在耳里,其实很好听,每一个声调都是极到位,那是播音员般的专业声音,字腔圆,找不出一点瑕疵来,这也是她以前常常听的声音。

但是现在,她却是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刺耳的让她有些难受的皱起眉头,目光里带几分嘲讽的意味,“怎么着,你还想见我,我以为你都不想见到我呢?”

她不想开口,知道自己一开口就不会有什么好话,可是,她控制不住,就是想说话,想刺刺他,刺着他向来平静无波的脸,让他也知道什么叫做风云变色。

可是,事实总是叫她失望,她不再是伍红旗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他也不再是自小在大院里头一起长大的人,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市委书记;而她,早已经将骨子里的那么一点骄傲都在现实生活里磨光了。

一副是能让她活下去有饭吃,还是能叫她把伍红旗的命换回来?

一个也不能!

她清楚的知道伍红旗已经死了,尽管伍红旗有千百个不好,可那总归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几乎是把她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都要怕化的;他不是个好官,可他是世上最好的爸爸。

柳成寄没注意到她眼里的嘲讽,什么话也没说,倾过身,脸便是贴近她,那架式摆明了是要吻她,她不许,侧头避开,才为自己的坚持而高兴,这高兴还没有两秒,她的下巴已经让他的手给箝住,那里传来疼意。

好疼——

感觉下巴处的骨头都快叫他给捏碎了,她瞪大眼睛,却是不肯流出眼泪,就那么瞪着他,仿佛在对待世界上最厌恶的那个人。

“…”放开我!

她想说话,努力地开口,吐出口的声音模糊不清,让她更为懊恼。

可是,柳成寄不肯放手,手指落在她的下巴间,像是箝住世上最叫他放不开的东西似的,力道越发来得重,来得狠。

“我为什么要不想见到你?”

他终于开口了,那话说的是不紧不慢,仿佛是疑惑。

就是这么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却叫小七想笑了,她不恨,有什么可恨的,伍红旗再是个好爸爸,也还是不能抹煞他是个贪污犯的事实,她从来不为伍红旗的下场抱屈什么的。

自己做的事就得自己负上责任。

从小伍红旗就是这么教她的,她也是这么对伍红旗说的,做错了事,不负责任,不是他们老卫家的家训,所以伍红旗自守去了,可是,终是还没迈出大门,已经让人批捕了。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她的目光溜向一边,就是不看面前的人,一眼也不看,仿佛不看他,就能把他给忽视过去。

柳成寄戴着眼镜,那眼镜的镜片无框的,锐利的目光藏在镜片后头,粗粗那么一看,长得也不算是什么特别帅的,看着还是个挺无害的一个人,但要论起做事来,那也要是要直就直,要弯便也是个能弯下脖子的人。

看他现在,明明是他拿捏着小七,可从两个人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小七占上风,对他不屑一顾,而他则是想要她的注意力落在他的身上,只好将自己整个人都挡她面前。

005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爱可以简简单单,但不能随随便便。

————周立波

小七一直是个挺拎得清的人,至少她一直觉得自己是那么个,但是站在柳成寄面前,挺没有底气的,总觉得矮人家那么一头,以前还可能不会,现在瞅瞅人家哦,她那个眼发酸的。

以前她是省委书记的女儿,他也是一省之长的儿子,论着背后的身份,两个人算是门当户对,谁也没有屈就谁这一说。

而如今,他父亲已经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她嘛,有个贪污犯的父亲,这个污点,怎么也是抹不去的,更何况这天朝解放以来,她爸可是头一号给执行枪决的省委书记。

先不说这个,就看看他们双方,一个是年纪的市委书记,前途嘛,都不用说的,再看看她,呃,都没有个着落的,看着挺落魄的,还跟着快要结婚的人不清不白的搭在一块儿。

这就是她,所以她觉得有那一点点的自卑,也不太想见以前那些认识的脸,有些人还好说,没把那些个同情流露出来,可有些人,那可是往着她心口上捅刀子。

她真不知道伍红旗把钱弄哪去了,一点儿也不知道,要知道的话,她早就坦白从宽了,不是不爱钱,而是这钱拿在手里都是扎手的,她自己有手有脚,没道理去用那些钱。

可——

她真不能出国,真的,给限制出境了,还是有人定期来“看”她的,待遇也是挺好的,至少没去坐牢,这天朝地方大的很,她也不是有那么想出国。

“回去吧,别跟我闹别扭。”柳成寄的声音那是很温和的,带着一种让人不忍驳斥的亲和力,抓着她的手,力道放轻了许多,仅仅是抓着,“小七,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忍心叫我失望?”

看着他的脸,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以为是早已经忘记他的脸,然而,一见面,所有的事一下子就能涌上心头来,不是她忘记了,而她刻意地压在心底,“失望?”

她破声而笑,觉得这个话太过于叫人玩味,怎么叫忍心让他失望的,“难不成我为了不叫你失望,就违背自己的心意?”

她直白相问,问的那叫一个坦白,眉眼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骄傲,仿佛落魄至此,也不能叫她低下头逢迎于人一样。

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头是怎么想,她只是在想,真是倒了血楣了,没曾想,还在这里能碰到他,高高在上的市委书记,哪里是她一介小人物可以见得着的,见的最多的都是新闻里头的样子。

柳成寄眼神一暗,看着她仰起小脸面对着自己,一点不自然的态度也没有,叫他心中极没有主意,可又不想把她放开,手便是要抓住她手臂,好将她拉回自己的怀里。

小七不是吃素的,她自小就是学过防身术的,对付有底子的人,是有点吃力,但是平时防防身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她手一格挡,已经往后退开两步,戒备地看着面前的这位,“别再说什么你是我先生之类的话,我可不想有人找上门,说我配不上他家的儿子。”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是极为冷淡,像是冬天里刺骨的寒风,站在她面前的人,仿佛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更没有当日快到结婚地步的亲热。

陌生人。

那是一种看着陌生人的目光,而且还带着几分讥讽,叫柳成寄的心都疼了,不是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也不是不知道家里头的境况。

但是,他怎么能放弃,她是他心头上的那根刺,永远也拔不了的刺,永远都留在那里。

“你不觉得你太冷静了吗?”柳成寄没有再试图靠近她,双臂环抱在胸前,目光渐冷,盯着她,“小七,你有爱过我吗?我真怀疑!”

他怀疑?

他怀疑!

小七本来是满腹的委屈,怎么可能不爱,年少时的爱恋,如汹涌的洪水将她吞没,到头来,从洪水里出来的就只有她一个人,他早就让人拉着上去。

可看着他的脸,硬是把这份委屈给压在心底,双手在身侧,捏握成拳,尖锐的指甲,差点儿往她自个儿的手心里掐进去。

也许,以前她还会在他的面前哭成一团,现在,她终是没那个小女儿娇态了,现实的生活带给她的不止是人情冷暖,还有几分理智。

她不再是那个站在顶端的女孩儿,现在的她,仅仅就是就一个路人,她凭什么叫别人陪着她蹉跎年华到天涯?现实太沉重,她的肩膀已然承受不起,何不如,各自转身!

“那么,你有爱过我吗?”她质问,却是带着笑意,没有先前的冷意,那张小脸,占着先天的优势,再加上那么一笑,得天独厚的小脸,就是当下最红的女明星也抵不过她的脸。

她一步拉近两个人的距离,竖起食指在她的唇前,那唇瓣没上任何色彩,却是透着晶亮的粉色,能叫人想狠狠地啃上去,她眼里带着笑,还是再问道,“那么,柳成寄,你有爱过伍卫国吗?”

她说了,说出自己的名字,不再叫自己“小七”,而是伍卫国,这完完全全是一个男化性的名字,与她极度女性化的脸,形成个强烈的对比。

柳成寄爱她,这无庸置疑,爱的心都疼了,对着她满含着笑意的脸,满腔的爱意,竟是怎么说不出来,仿佛一说出口,就会玷污了他神圣的感情,“小七,你别这样——”

他低低的说,那声音似沉寂千年般的枯井,怎么听都有点绝望的意思。

小七摇摇头,手指还竖在唇瓣前,那个样子,颇有点娇俏的感觉,却怎么也不能叫人想起她年少时的样子,年少时的样子,在她的眼里,早已经是几个世纪前的事般。

“我别哪样?”她笑得眉儿弯弯,到是以纯粹的疑惑眼神瞅着他,好像闹不懂他在说些个什么,“成寄,你说说,我别哪样呀,我听不明白了?”

他想过一千次,甚至是一万次两个人重逢的样子,一次一次地想好着两个人重逢后说的第一句话,更是想好了两个人要怎么生活的事,“不许你跟于震在一块儿,不许!”

口气一转,他变的有几分霸道。

可她一愣,随即又是若无其事的笑开来,眼皮子一掀,那眼里都带着几分不客气的光芒,“怎么呢,你是我的谁呢,我的事儿用得着你来提醒?”

说的真是不客气。

“我们说好要结婚的,你忘记了?”柳成寄问出话,目光狠狠地盯着她,盯着她的脸庞,那张在他梦里总是出现的脸庞,那张叫他在半夜里起来去冲冷水澡的脸,那张叫他总在是寻找着相同的脸的脸庞。“小七,你真是伤我的心了,你知道吗?”

她的心都疼了,很疼,疼得一抽一抽的,面上还是若无其事,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目光里冷冷的,像是在听一个疯子在说话,“你都说是说好要结婚,不是还没有结婚吗,我凭什么为着你来守身如玉?”

这个话,她说的还是很保守,她更想问的是她落魄时,被人逼的差点儿都快卖身了,他人在哪里?她也不想生活这么个狗血,可确实,生活就是给她一记牢牢的耳光,她不得不臣服在现实里。

从来没有白马王子,骑白马的有可能只是唐僧。

要说柳成寄怎么发现她的,还是通过张鸯鸯,本市的二把手陈法的妻子,要不是那张鸯鸯去找在于震,他才晓得她居然跟于震在一起,于家的人。

就算是小七不承认,那还是他的未婚妻,他自己的未婚妻自是要同他在一块儿,这是他自小的决定,他几乎是与小七一块儿长大的,小七是什么性子,他最了解,可如今,他有些看不明白,站在他面前的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你别说这些叫自己难受的话,小七,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用得着在这里刺我吗?”柳成寄不是那种轻易就让她冷淡的话给蒙过去的人,索性地伸手拉住她的手,“小七,你这么些年,是不是连心都变得硬了?”

她不是心硬,她是心都结成冰了,都说了这么些年,她早已经不是她自己,碰到柳成寄,也只能是慨叹一声,不是她的东西,她受不起,更是要不起。

“我们当作没见过面吧,我现在再不登机,飞机恐怕就要起飞了。”她一瞅自己的腕间,眼看着就要到点,“我走了,你保重吧了,当然还祝你步步高升。”

她一个转身,没有一丝留恋,就像已经是与他毫无瓜葛。

柳成寄没有追,贵宾候机室里,看着她远去,她的背影,总是留给他的背影,他不乐意,眼皮儿一掀,“小七,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忍心了?”

006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风光的背后不是沧桑,就是肮脏。

——周立波

小七从来就是生活在阳光下的女孩儿,虽说是没有母亲在身边照顾着,也还是有着伍红旗同志的一手宠爱,大院里头跟她同年纪的孩子,哪一个都没有她幸福。

她曾经以为天底下就只有她这样的家,才配得上称为幸福。

但是谁能告诉她,这一切怎么都变了样,她幸福的家一下子没了影子,就是连个碎片儿也是找不着,就仿佛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坐在飞机里头,她觉得自己早已经沧桑的像是个老太婆,再没有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再没有那种可以傲视一切的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