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吹着气,吹起额头的浏海,神情萎靡,看上去像是常年吸毒的人般,没有一点儿希望,但确实,她心中有一种痛,曾经,她也碰过那玩意儿,那东西,曾经叫她忘记了现实的残忍。

“还想不想要?”

她猛然一惊,身子已经不可抑制的颤抖,抬起惊惶的凤眼,瞅着旁边坐着的人,那是一个男人,目光里透着笑意,似一个多年不见的朋友般,温柔地看着她。

脸色如纸般白,她眼里全然是惊惶不定,双手已经去解安全带,解来解去,安全带还牢牢地系着,她额头冒出汗来,手里的动作又不由得快了些,还是没能解开安全带。

她有种想哭的感觉,许多年都没有这种感觉,她都快要以为自己不会哭了,可这时,她真是想哭,偏就是眼泪一滴也没有,然而,她却是一下子冷静下来。

顶着个苍白的脸,她神情里带着冷意,强自镇定地面对着坐在身边的男人,那男人的面容似刀刻出来一般深刻,明明是冲着她绽露着唇角的一丝笑意,她的神经却是这一点笑意给揪得死紧死紧,怎么也下不来。

“是、是你?”她以为自己已经冷静下来了,可话一出口,那沙哑的声音,还有忍不住结巴的话,都叫她明白,在这个男人的面前,永远都不会有冷静这个词语。

那人却是一笑,再冲着她扯开一抹子笑意,“怎么,不叫我小叔了?”

“小——”她咬着唇瓣,那个记忆里美好的称呼是怎么也叫不出口,话是挤出来的,个个字都带着强烈的恨意,“伍、伍建设,你别叫我恶心——”

这个男人叫做伍建设,是她爷爷的养子,想当年外头的人还在传言说他根本是爷爷的私生子,可真的不是,这只是爷爷老战友的儿子,那战友死于“对越自卫反击战”,爷爷就收养成他的儿子。

偏就是这个儿子,养成的不是知恩图报的老实人,而是个白眼狼,会咬家人的白眼狼。

伍建设根本没觉得她的态度有什么,也不觉得自己叫她的好意让她给糟蹋了,他就是伸手不顾她的躲避,揉弄着她的头发,“怎么着,见着小叔,你会恶心呀?小叔可是很想你的。”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目光更是直接地像是透过她身上的衣物,仿佛就落在她的肌肤间,让她立即泛起鸡皮疙瘩,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发颤,要不是身上系着安全带,恐怕是早已经从座位滑落到机舱地面。

“不、不必了——”她想伸手打开他的手,不让他碰自己的头发一根,想了想,还是没有去碰一下,很想控制住自己,想叫自己别太失态,一开口,真的是控制不住那一股从脚底心窜起的寒意,低着头不敢看他一眼,十根手指头绞在一起,泛红而不去理会。“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心情极好,尤其是听着她结巴的说话,让人危惧于他,这于他是一种享受,当然,危惧他的人不止一个,只想看着她危惧自己的表情,这种感觉最为享受,那手是轻轻地抚过她的头顶,柔顺的头发,叫他颇为留恋。

“真不想出国,你是晓得的,我宁愿烂在国内,也不愿意出远门的。”伍建设说的话跟真的一样,说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现在还有没有瘾?”

有没有瘾?

他说话的样子就是闲话家常般,却是说着让她心惊胆颤的话。

她的脸不止是白,还加上红,那声音不轻,旁边的人已经注意到他说的“瘾”字,有几个人已经把视线掠过小七,那种目光,非常叫人不舒服。

好不容易戒了那个,她现在是一点也不想提起来,那种滋味,太难受,她能忘记一切,怎么也不能忘记那种感觉,“麻烦你惦记着,不过是爱吃点甜食的瘾,小事而已。”

她面对着注意自己的视线,说的很淡定,仿佛她说的就是真的。

爱吃甜食,也不是什么大毛病,那只能说是个人的爱好,好奇的视线立即都缩回去,好像方才根本没有投过来。

“也是。”他说着,语气淡淡的,手已经放开,瞅着她乱糟糟的头发,眼里的笑意浓了些,“小七,要不要跟我去开眼界?最近我那里来了些新人,你要不要去看看?顺便教教她们?”

教教她们?

这个话,更叫她觉得如坠入冰窖里一般,冷得她想把自己缩起来,缩成一团,不叫任何人看到她,可是,没能够,她还在这里,身边的人还是他,没有血色的唇瓣颤了颤,终于挤出话来,“还是算了吧,我没有那能耐。”

伍建设就是等着她这一句话,早已经在这边候着她的话,那脸上的表情有够亲切的,亲切像真是那么回事,就跟亲叔叔一样,透着个柔和,拉过她的手,那里冰冷的触感,叫他心里头都舒服,“我们家的小七,我还能不清楚,别推辞了,要是叫我这个做叔叔的三催四请的,你都能忍心了?”

她其实能忍心的,面对着这个么人,如果面对着把自己快要推入地狱的人,还能说能忍心,她的人生就没救了,以德报怨从来就不是她的人生准则。

那手包着她的手,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厚实且不容拒绝,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是知道自己在他的面前不值一提,他的心都是冷的黑的狠的,她那点小把戏落在他眼里完全不够看。

所以,她明智地选择了“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不再回绝,而是闭着眼睛假寐,有些事,注定要发生,与其白费力气反抗,还不如想更好的办法解脱自己。

伍建设挺喜欢她这个态度,要说吧,他们的年纪差的也不太多,她出生那会,他才上小学,要说看着她长大也是可以的,只是,他早年就让伍家老爷子赶出家门去,“你小时候多乖呀,小七,还记得送叔叔钱,那里跑到火车站,都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他在怀念往事,怀念着曾经的温暖,眼里是淡淡的笑意,有人不理他,他也会寂寞的,小姑娘家家的,咬紧了嘴儿,他也会心疼的。

就像穷凶极恶的连续杀人犯,可能是长相斯文,工作体面的人一样,在小七的眼里,伍建设就是那种人,从骨子里透出来一种叫她忍不住害怕的东西,一个不小心,她就能掉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那种掉下去的痛,叫她永远都记着,牢牢地记着,她侧头看向他,双颊紧绷的肌肉一动,硬是挤出笑意来,“就是这么个样,你也不是没放过我吗?”

往事,人家还有脸在她的面前提,她要是不笑,怎么对得起自己?

“这是你得偿还的债。”他似乎觉得她笑的样子更可爱些,凑近她的耳边,唇瓣一开,尖利的牙齿就不顾一切地咬上她的耳垂,却是不重,就那么轻轻地一个扯动,就放开来,话是对着她的耳边说的,“伍红旗欠我的,总是得还得的,要么你还,要么他还,他死了,父债女偿,这个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伍红旗欠了人,可她没欠,她不欠任何人的,就是柳成寄那里也没欠。

耳垂留着他的热度,她清楚地感觉到那里泛着热意,更是清楚地听到他的话,笑得可乐了,这回不是挤出来的笑意,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嘲讽的笑意,“那么我爷爷呢,你记得这个,怎么不记得这个?”

但凡是有一点不好,那都是她爸伍红旗一个人做下的事,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不是想撇清自己的责任,而是这事儿,怎么就让她给摊上了。

他这个人深知一个人的弱点,故意提起往事来,叫她一个劲地跳进来,不理他,可以,他可以叫她开口,只不过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小姑娘,哦,不,现在都是大姑娘家了,就炸毛了。

“有时候叫人铭记在心的不是恩德,而是怨恨,你晓得的吗?”他的口气很柔和,就像是情人间的低喃。

所以,她成了牺牲品,她还是笑,笑着看他,眼神从未有过的柔和,就像他的一样,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两个人的眼神却出奇的相似,像是同个模子里刻出来。

“所以,你叫我不得安宁?”她的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地从唇瓣间出来,压抑着从骨子因他的声音、因他的话而涌起的惊惶之态,“你这个人真好。”

她说的极具讽刺。

“谢谢——”

他点头接受,那动作极为绅士,仿佛他就是天生的优雅贵族,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温柔,叫人不能克制的陷进去,不能自拔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一点也没有。

007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叫声媳妇我格肉,心肝肉啊呀宝贝肉。阿林是我手心肉,媳妇大娘侬是我格手背肉,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太婆舍勿得那两块肉…”

伍建设还没有走近,就远远地听到二楼的窗口传出《碧玉簪》中的名段《手心手背都是肉》,伍老爷子是绍兴人,惯爱听越剧,还曾把小七送去西城区文化馆小百花越剧团去学过。

小七学的不是小生,也不是花旦,也不学老生,她学的是老旦,尤其是那一段婆婆去劝媳妇的段子,师从“周派”,她一开口,曾有人当面称颂,乃有“周宝奎”老师之神韵。

此时,那正在唱的不是小七,又会是何人?

“这几天一直在唱这个?”伍建设把人带回来,就将人丢在这里,不许她出来一步,他自个儿到是外头办事,办的是什么事?

多的很,一件件一桩桩的,都是非得由他出面处理不可,他经手的事,都是见不得光的,见光了,也没得他什么好果子吃,要说是什么身份,那就是个惹人嫌的“清道夫”,把别人的路子给清出来,还没有人给他好脸色看。

事情总是这样子,说“清道夫”还是给他留几分面子,在那些个觉得自个儿精贵的人眼里,他就是个给钱就能办事的,给钱就成,别的也别谈,银货两讫,要的是懂行的。

“小姐想出去,我给拦了。”

那人显的有些福态,面上带着几分严谨,在望向伍建设时,那目光透着个恭敬,不知道是流于表面,还是骨子里都一样恭敬,只有她自己知道。

伍建设微微点头,“李姨,你歇着吧,这几天也是累了你的。”

他说的很客气,要是二楼的小七看见,总会是取笑他的故作姿态,话一说完,他已经上楼,还没推开门,双臂一动,似弄起水袖般,嗓子眼里已经出声:“婆婆啊,你的是媳妇重生啊母,婆婆的恩德铭记啊腹,夫妻不合,世间有…”

他拉起嗓子,唱得极为投入,就是那个神情也表露如戏中的李秀英一般委屈,门让他的身子挤开,人已经进去。

不是音响里的声音,小七站在落地窗前,手里似乎是作势捧着什么东西,正要自己一个人唱下去,谁知道,横空插来一个声音,她眼神一暗,已经把萦绕房间的音乐给关了。

伍建设到是不介意,没有住嘴的意思,反而把后面的都给唱下去,“唯有我是不明不白受折磨,我不愿与他夫妻合,只好辜负你老婆婆…”

唱到这里,他望向她,那眼神,摆明的一种态度,就是要她接下去,就算是没有伴奏也要唱下去。

小七没有打算再唱,好好的兴致都让他给破坏,这几天除了吃饭下过楼外,她还真的哪里都没有去,不是不想出门,而是不能出去,一步也出不去。

“我什么时候能出去?”她都没有回头,都不稀得看他一眼,就是他装腔作势的接着唱,也是没有半点好感,更不愿意回快起小时候的事,再想那些,也只能叫她自个儿难受,何必要跟自个儿过不去,“伍建设,你说吧,想叫我做什么?”

她问的很直接,双手环抱在胸前,背对着他,人站得很直,似将自己直成挺拔的松树般,连寒冷的冬天都不会叫她低下腰,除非是把她的腰直接压断!

伍建设对她的态度,没有半点的不乐意,大踏步地走过去,长臂一揽,就把人揽入怀里,圈住她的腰肢,倾下头,对着她的眼睛,“这么急,可不像你。”

知道他没用力,她是用双手推开他,很用力地推开他,看着他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心里头极为气闷,却又是很理智的知道自己拿他没有办法,一丁点办法也没有,“那么你说怎么样才像我?”

她仰起小脸,唇瓣间不是粉色,而是涂抹着橘色,让她的小嘴儿一下子就显的亮许多,连带着那问话的表情都是十足十的挑衅,眼角还微微上扬,那边的嘲讽,显而易见。

他的回应,上前一步,动作迅速地搂住她,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落入他怀里,那些个防身术在他的面前,完全没有必要拿出来现,吃亏的还是她自己。

惊惶不定是她惟一的,却是压抑在心底,努力地装出冷静的模样,这就是她,还没想到他要做什么,他已经倾下头,如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她的唇瓣。

下一秒,他的双臂已经放开她,自个儿伸着右手食指,往他自个儿的嘴唇上轻轻的一抹,显然还不够,他还意味深长地从唇的一边抹到另一边,视线勾着她。

可是,他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做着这样亲密的动作,叫人真是觉得很诡异。

这货是在勾引她吗?

小七忍不住要这么想,又觉得他那个表情着实不太到位,至少表情再柔和些,板着一张脸做这么个样子来,真叫人倒尽胃口,她张开双手,试图捂住他的脸,不想再看他一眼,“伍建设,你就不能叫我安生点?”

伍建设做的什么事,她也是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儿的,要是真不知道,那些个日子,在他身边算是白待了,那种似在炼狱中煎熬的生活,她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意想起来,眼神一暗,嘲讽更浓。

“安生?”伍建设重复着这两个字,露出些许玩味的笑意,“想不到我们的小七还知道什么叫做安生,我以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是笑着,却比她的态度更犀利,就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话,能叫她浑身发冷。

她想抱住自己,又觉得这个姿态太过软弱可欺,便还是仰着小脑袋,似乎是满不在乎地瞅着他,那嘲讽的笑意始终未见从她的脸上淡去,“我还以为你不懂,刚才还以为话要白说了,说吧,你想怎么着,我受着就是,不是没受过…”

话说完,她已经去动自己的衣物,也不动上头的外罩衫,而是一手撩起裙摆,自个儿就要去扯棉质底裤的腰儿,就当着大开的落地窗,更是当着他的面,一点害羞的样子都没有。

她早就不是什么不知事的女孩儿,与于震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事,在于震之前,她是就已经失去纯真的权力,现实总叫人一夜成长,再不是生活在蜜糖罐里的人儿。

生活也叫磨砺的人的脸皮厚上许多,她现在就是,当着他的面,当着大开的落地窗,就敢自个儿扯自己的底裤,举止很大方,就像是在吃饭似的,黑色的眼睛就看着他,还笑着,虽说是嘲讽的笑意,到底还是笑着。

手一动,身子一扭,那低低地托着腰肢儿的义裤就往有些往驱势,她这回到是冲着他一个咧嘴,就想一股作气地把底裤拉下来完事——

可是,她的手,让一股子力道给紧紧地抓住,快掉下来的底裤要掉不掉地挂在双腿间,他的手,正隔着薄薄的亚麻裙子,按着她的手,不让她往下褪。

“怎么呢,一来就是这么个大手笔,想叫我感动死?”他笑话她,那是相处多年的情人,而不是身有狗血家族旧史的一对叔侄女。

他话是这么说着,那手到是个不安分的,已经是故意地揉弄她的手,让她自个儿的手险些抓不住那底裤,要说吧,她自己脱,还是觉得没什么事儿,反正总有这么一次,还不如自己主动。

她想的太好,也算是把伍建设的性情摸了个透,可到底没猜着喜怒都无常的人,那根本不能按常理来推断,笑得越乐了,“干吗叫你感动呢,我还指着你大发慈悲,放我一马呢,这不是怕在你手底下吃疼,自己就主动点,你说是吧?”

有时候,作贱自己,不过是为了叫自己少受点苦头,什么死不死的,还真就是没想过,可能不太坚强,选不了那一条路子,就是想活下来。

所以,她戒了毒。

再、再也不会踏进去一步!

“哟——”他笑看着她,眼里聚满了宠溺之色,“才多长时间没见,我们家的小七也变得伶牙俐齿了,真叫你小叔我受不住了。”

话这么说,他的手已经箝住她的下巴,叫她维持着仰脑袋的动作,不肯放开。

那力道很大,大的她都觉得下巴处火辣辣的疼,比起柳成寄那一下,真是没留下一点儿力,全数都招呼着她的下巴,她想说话,嘴巴试着一动,“呜呜呜——”

不是哭声,是她想说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想说什么?”他凑近她的鼻头,静到连她鼻间几不可见的汗毛都给看见,“小七想说什么?要不要再说一次?”

要是她真能说出来,恐怕挤出来的话就是:你去死吧——

“我们小七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见?”他说着,忽然间又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着自己箝住她下巴的手,“是不是疼了,那我放开点,现在怎么样?”

下巴处,她觉得明天看到的可能已经是淤青,按着那位不留情的作风,这个是无庸置疑的,这还是好的,以前他做的可不止这些。

她的想法真淡定,她不由得又笑了,笑得人都快要站不直。

伍建设自是搂着她,没有放开的意思,瞅着她笑开来的样子,那哪里是在笑,分明跟哭一样的表情了,很难看,叫她那张小脸失色不少。

“不说话?”他问着她,神情柔和,恐怕是再难找到跟他一样温柔体贴的男人,“晚上一起出去吧,带你去开开眼界。”

008你给不起我一生一世

“悟空他要吃我,只不过是一个构思,还没有成为事实,你又没有证据,他又何罪之有呢?不如等他吃了我之后,你有凭有据,再定他的罪也不迟啊!”

——《大话西游》

开开眼界?

其实小七想笑,什么事儿没有见过,什么东西能没有见过,再好的东西落在她眼里头,也没有什么个意义。

楼下已经开饭了,那是李姨亲自上来相请,有伍建设在场,李姨也没有摆个什么脸色给小七看,端的是叫一个恭敬。

小七跟着伍建设走,人家都叫她,她也跟着一起走,主要是肚子饿了,跟什么都过不去,也不能跟自个儿肚子过不去,这世上,最疼自己的人总是自己,不疼着自个儿的,还指望着别人能疼你,做梦去吧。

饭是李姨做的,四菜一汤,典型的浙江菜,四个菜分别是蜜汁火方、辣汁茄丝、东坡肉、还有盘菊花鱼,那颜色各有各的特色,能叫人一看就食指大动;还有一个汤,就是冬瓜汤,那汤上头飘着一点儿青翠的葱叶沫子,下面是冬瓜的薄片儿,往嘴里一喝,清热解暑。

饭桌上只有两个人,圆桌,还是紫檀木,一人一边地端坐着,关于伍家的传统,那就是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说话,从来不是老伍家的规矩,就算是伍建设早已经离开伍家多点年,还是守着这个规矩。

有些东西,是深入骨子里的,怎么也洗不去。

不说话,更没有眼神的对碰,各自动着筷子,喝汤吃饭。

全是小七爱吃的菜,不是她说,打狗也得看主人,这个话真不是第一天理解的,现在摆明的更是实在,别说前两天,就是中午那会上的菜,就是豆腐汤一碗,再加上白饭。

她去夹东坡肉,咬上一大口,那种肥而不腻的感觉,都叫她差点酥了舌头,一连是吃了两块,眼睛都快要享受地眯起来,再扒一口白饭,天底下最享受的事都莫过于此。

最先放下筷子的是伍建设,也不离开桌子,就看着她,看着她吃饭的样子,身上的刺都要掉下来似的,真诚无伪。

面对着任何的目光,小七敢断定她都能吃下去,吃的很淡定,可是面对着伍建设的目光,明明是再温柔不过的目光,都像是粘在她的身上,还是不能叫她轻易地忍受下来。

她不想吃了,宁愿是两个人各自吃饭,也不愿意叫他看着,她放下筷子,抬眼看向他的目光带着笑意,“伍建设,你这个人有毛病——”

这话才一说完,她就觉得背后有点太对付,一个回头,就见着李姨在后头那个绷着脸,直差没上来给她一记教训。

她忍不住乐了,不能在伍建设面前发脾气,这是她的悲剧,而让别人不能冲着她发脾气,她却是乐的,所谓叫“精神胜利法”,大抵是这样子。“李姨,你说伍建设是不是有毛病?”

坏心眼的姑娘家,就是她,拉别人下水,这种事做起来没有一点儿犹豫的,回头又看看李姨那张胀红的脸,不由得更乐了,“说真的呀,李姨,我真对不住你,我真没可以给你,我爸那钱,我也真是不知道在哪里,白浪费你跟他一场。”

所谓的李姨,按说来,是她老爸伍红旗的情妇,别看人显的福态,就没有人喜欢了,她老爸就爱这一个味道,眼光什么的,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好说什么,总归是人死如灯灭,再说也没有意思。

“浑说个什么,还不闭上你的嘴巴!”伍建设开口了,冲着她一吼,气势十足,“对长辈,你这也叫做态度?”

长辈?

她更乐了,在椅子里差点坐不住,冲着李姨那边还故作调皮地眨眨眼睛,“李姨呀,你要不要说说,你究竟是我的谁呀,伍建设说你是我长辈,你要不要让我明白一下,你到底是谁呀,是我妈还是我后妈?”

李姨,她的名字也叫做李姨,人家为表示着一个尊重,也是叫“李姨”,伍建设那是平辈的,自是叫名字的,可小七自是不会喊她为长,就是直接叫着名字,这么个名字,到处占人便宜。

“小七,你的脾气愈发地见长了,要是你父亲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得…”

李姨那双眼晴,透着个不屑,话到是没讲完,就见着伍卫国从饭桌里抄起个菜盘子朝着她砸过来,别看她福态,动作可一点也不慢,闪得老快,躲开了去。

那菜盘子没有个好下场,直接地砸了到墙壁掉落在地,碎成一片片,里面的汤汁,还溅出来,弄脏了地板。

小七——伍卫国最见不得人提起她爸爸,不是她没有正确的态度,而是伍红旗的确是个好爸爸,让她痛的是,是个好爸爸,不见得会是个好官员,明明那疼她的老爸,为什么就是那么一副嘴脸,吞钱的样子真是太难看。

她可以在心里这么嫌弃自己的老爸,却是半点也容不得别人说一句,至少,那个人是李姨的时候,“李姨,不要给脸不要脸,别以为让我老爸包着几天了,就有端起个架子说我,看看自己的身份再说。”

李姨的目光掠过她,没再说话,蹲着身子,赤手去捡那碎片儿。

伍建设看着这一幕,看着站在桌前的伍卫国,“去捡…”

就两个字,已经让她觉得压力很大,有些时候,脑袋里没想太多,做就做了,等冷静下来时,她才惊出一身冷汗,不是对自己的行为表示后悔,而是后悔在他没有回来之前,没把盘子直接地摔到李姨那人的脸上。

她真的去捡,还不想与伍建设作对,跟他作对,到时难看的还是她,疼的还是她,为了自个儿不难看不疼,还是自己去捡碎片儿。

碎片儿,有几个片儿碎的很细,手要是不小心还能扎着手,她还是挺小心的,那种叫自己割破手指的事儿,不会在她的身上见到。

拿着个破碎片儿,她往垃圾桶里一丢,自个儿把手一洗,就当没看见李姨一样,自顾自地上楼。

“先生带回来的衣物放在床里,小七换上吧。”

伍卫国是上来换衣物的,总不能叫她一身休闲的出门,再说了出门也不能是裙子,这裙子的风险有多大,她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在衣帽间里翻来覆去的找着衣物,门口那李姨的声音传过来,叫她很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