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湘南耸耸肩:“自我纠结大多庸人自扰。”

卓琰停下脚步,侧目看她:“那你呢?”

“我就是庸人啊,难道你觉得我是智者?没想到你这么看得起我,我要对你说声谢谢吗?”

卓琰深刻地剜了她一眼,的确,她是看得开,当初想离家出走,计划好了就立刻行动,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甚至还愿意斩断跟过去的一切联系,哪怕他们在那个时候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虽然知道她喜欢自己,可是这种喜欢到底有多少?说不定在她心里,就只是轻飘飘的两个字。

他根本不甘心。

他直接把她领到商场一楼的柜台,拉起她的左手按在玻璃台上:“无名指的尺寸,对戒的款式要简洁的。”

卡地亚的导购估算了下她的手指尺寸,取出五款对戒来:“这些都是经典款式。”

卓琰选了其中一款白金的,拿起那枚女戒,直接套在她的无名指上,轻轻一旋转,还是有点松:“戒指的尺寸还要改小。”

“这没有问题的,您稍等一个小时,马上就拿去修改。”

卓琰刷了卡,又把她拉到楼上家居的楼层。阮湘南奇道:“你还要买什么?”

“床垫,”卓琰直接拐进第一家,“我前几天跟你说过的,我名下有个房产就在离你医院不远的地方,精装修,家具也早就买好了,只要买点日用品就能搬进去——你喜欢哪一张?”

“你搬你的,问我干什么?”阮湘南直接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

卓琰又一把把她拉起来;“你也要一起搬,选一个你喜欢的。”

那些床垫的颜色都很素雅,既不算太软也一点都不硬,符合人体生理学标准。阮湘南想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卓琰冷哼道:“真像你的风格,身边男人这么多,只能选一个是不是很困难?”

阮湘南看了他一眼,他现在的情绪真是越来越变化多端了,这年头不但女人难懂,男人也麻烦:“那就这个吧。”

“为什么是这个?”

阮湘南转过身跟他对视:“因为,它最贵。”

卓琰点点头,直接打开她的包,找出钱夹抽出里面的那张工资卡,示意导购:“就这张床垫,开单子吧。”

阮湘南抱着臂:“你知道密码吗?”

“不知道也无所谓,我帮你保管着。”他把那张卡放进自己口袋里,“密码是生日吗?”他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得到了确认:“用生日当密码的人都没前途。”

阮湘南一下子就被扼住经济命脉,顿时十分忧伤。

接下去,卓琰又毫不犹豫地刷了一套Lladró的瓷器,当然是用的她的卡。Lladró的瓷器再是漂亮,也拯救不了她那颗突然变得比瓷器还脆弱的心脏。

卓琰回过头,看着她:“还是不想搬过来住吗?瓷器就算是我预收的房租好了。”他顿了顿,又道:“那套杯子也不错,色泽好,很符合我的审美。”

真是禽兽。

阮湘南咬咬牙,屈服了:“我搬。”

卓琰总算把她的卡收回口袋里,心情很好地搂住她的肩:“去取戒指吧。”

对戒已经改好了,卓琰拿起那枚女戒,拉起她的左手,直接套上无名指,又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把戒指盒推给她:“帮我戴上。”

阮湘南捻起那枚男士款式的白金指环,就往他的无名指套,可是第一次的时候还差点脱手。她定了定神,总算顺利完成。

卓琰看着左手的戒指,微微笑道:“没想到,我会被你套住。”

阮湘南坦率地回答:“我也没想到。”

卓琰拉住她的左手:“走吧,回去收拾东西。”

“……这么着急?”

“别想让我再睡一晚沙发,”卓琰捏了一下她的手指,“鉴于我们从前那些不愉快的往事,我不想让你误会我是一个只想把人往床上带的禽兽,但我也不是柳下惠。”

回到家里,在经过四楼的时候,卓琰提醒她:“既然要搬走了,不跟一直关照你的邻居道别吗?”

阮湘南知道他说得没错,可是这出发点根本就不正常。她看了他一眼,还是走上前敲门,要说明白的总归要说明白,她既然已经有所觉察自然不能一直装傻下去。卓琰把她留在原地,先上楼去了。

很快,陈姨就来开门,一看见是她立刻笑道:“你今天休息吗?快进来坐坐?”

阮湘南道:“是这样的,我最近订婚了,要搬过去跟未婚夫一起住,所以过来跟您道个别。”

陈姨简直喜出望外:“你订婚了?我就知道你这样的女孩子不可能没人喜欢的,你未婚夫是个什么样的人?”身后的房间里传来拖鞋踢踏声,司朝很快在后面露出脑袋来。陈姨转身道:“快恭喜姐姐,她要结婚了。”

司朝顿时脸色惨白,失声道:“什么?!”

阮湘南平静地回答:“我刚刚订了婚。”

她的左手无名指上,简洁大方的对戒还闪着微光。

司朝咬着嘴唇,隔了半晌指责道:“你骗人,你以前都说没有男朋友的,你还说没有人喜欢你。”

陈姨立刻把他往回推,有点尴尬地看着阮湘南:“这孩子在胡言乱语,他一定是太高兴了,你别介意。”

阮湘南微笑道:“不会,我不会介意的。”

其实她那年刚从家里搬出来,就一直住在这里,当时选中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小区正好在学校和实习的医院之间,交通方便,后来住得久了就有了感情,加上房主要搬去另一个城市跟自己的女儿一起住,她就把房子买了下来。

“这些日子,承蒙您照顾了。”

“哪里哪里,明明是你一直在照顾司朝这孩子。”陈姨笑道,“对了,你管自己去忙吧,不用陪我说话了。”

阮湘南走上楼,只见房门大开,卓琰正把她的一堆书放进行李箱。阮湘南道:“其实不用把所有书都带走的,带部分实用的就行了。”

卓琰让开位置,看着她把大部分书挑出来重新放回书柜里,又见她去拿了几套换洗衣服:“不用带太多衣服,我已经准备好了。”

阮湘南有点意外地看着他:“准备很充分嘛。”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现在连自己都套进去了。

收拾好一切,他提着箱子下楼,阮湘南锁好门,又回头看了几眼,便跟在他身后。

卓琰名下的那个房子的确是地段好,环境佳,整体装修风格是复古欧式的,除去家具上的白色防尘罩后,那种协调的端庄感扑面而来。尤其是在客厅的侧边茶几上摆上Lladró的瓷器,更是相得益彰。

阮湘南也不得不承认,到底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品味的确很好。

卓琰站在阳台的落地玻璃窗前,跟床垫的那家店确定送货时间,又打了个电话给物业,叫人来打扫卫生。

他挂掉电话,就回头道:“估计要明天才能住进来,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先去酒店住一晚,我原来住的那个房子现在是叶徙在住。”

阮湘南揶揄他:“我能说介意吗?”

“为什么不能?”卓琰挺认真地跟她说教,“既然我们已经订婚了,以后自然也会形成婚姻关系,一个家当然不是只能我说了算,需要两个人共同经营。”

阮湘南只得闭嘴,她现在才发觉他居然是这么传统的一个人,简直有点……太超出她的预计了。

他们刚到酒店,大堂经理就迎上来:“卓先生,上次那位方小姐又来找你。”

卓琰皱眉,谢氏的董秘两次来酒店找自己,还是周末的私人时间,做得未免太明显:“方小姐在哪里?”

“前庭边上的咖啡茶座。”

阮湘南问:“需要我回避吗?”

卓琰看着她:“不用,以后这类场合多得是,反正你也是要习惯的,不如现在就开始习惯起来。”

阮湘南又问:“方小姐是什么人?”

“是谢氏的董事长秘书,叫方寒云。”

“方寒云……”阮湘南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思,“她是不是上次我跟你去谢氏的庆功酒会上谢允绍的舞伴?”

“是啊,怎么?”

“不,没什么。”

卓琰本来还想跟她解释方寒云是谢允绍的左右手,跟他不可能有什么,突然转念一想还是不用解释了,偶尔让她吃点小醋怡情也好。

他领着阮湘南走到咖啡茶座,先让她落座,才坐在她身边,注视着对面的方寒云:“方小姐,你这次来找我,又是什么事?”

方寒云看着他们手上的同款式对戒,微微一愣,认真地看了阮湘南一眼,又是一愕,但很快平复了面部表情:“卓总,我是来另谋高就的。”

卓琰微微一笑:“我有点意外。”

“不,我想卓总你应该不意外才对,上回商谈的时候,我给你倒茶,你那时就明白了。”她抬腕看了看时间,又道,“现在已经到了晚饭的点上,不如我们边吃边谈?”

第31章 033

中途卓琰离开包厢去结账。

方寒云忽然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阮湘南微微一笑:“我也没想到,真的好久不见。”

“可不是嘛,我以前在大学里,唯一的朋友就是你,可惜后来我本科就毕业了,你倒是一直读下去,都读到博士了。”

“医科的话,不读博士也不行啊。”

方寒云看着她,认真地说:“湘南,其实我很羡慕你。”

“羡慕我?”阮湘南开玩笑道,“羡慕我可以离家出走还是不得不读到博士?”

“羡慕你有一个不错的未婚夫。”

阮湘南定定地看着她,确定她并不是在说笑和恭维后,才轻咳一声:“很抱歉,我不知道——”

“你的确不知道,我以前也没跟你说过,那是在大学时候的事了。”方寒云推了推眼镜,“别放在心上,我没有别的意思。”

阮湘南正想说话,就见卓琰推门进来,她们立刻沉默下去,假装不认识。

方寒云没再提另谋高就的事,只是随便聊了聊以前在谢氏做过的案例,一顿饭吃完,她就主动告辞。

在去楼上套房的电梯里,卓琰忽然瞥了她一眼,问:“认识?”

阮湘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卓琰笑着摇摇头:“到底该说你聪明好,还是笨好?我混了这么多年,要是这点人情世故都看不出来,岂不是很失败?”

阮湘南抬起左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最失败的一件事难道不是这个?”

卓琰握住她的手指,忽然凑到唇边,吻了一下她戴着戒指的无名指:“的确挺失败的,不过我也不是那种输不起的人。”

卓琰定的套房只有一张大床,阮湘南对之后要发生的事也是心知肚明,洗了澡出来,忽然看见桌子边上摆着好几只购物袋,她好奇地从里面拎出一件女装来看,正是她的尺码,这样毫不讲究地团成一团塞在购物袋里,都弄得起皱了。

她把几个袋子都翻了一遍,里面有正式的礼服,也有日常通勤的款式,唯一不例外的就是所有衣服上的标签牌和领标都被剪得残破。

阮湘南哭笑不得,正好听见浴室移门被拉开的声响,便头也不回地问:“这些都是给我的?”

卓琰用毛巾擦着还有点湿的头发,走到她身边,若无其事地回答:“是啊。”

“至于嘛。”

卓琰冷哼:“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我不来揭穿你罢了。”这招在商场上就是釜底抽薪,从根源上就杜绝了她的任何机会。

阮湘南皱了皱眉:“你好小气。”

“我小气?”

“难道不是?就算我做过那件事又怎么样?你把衣服送给我,我还不能处置它?”

“是啊,你能处置,但我就是看了糟心,”卓琰把毛巾甩到一边,“你懂不懂要珍惜别人的心意这个道理?”

阮湘南自知理亏,但又不想直接认输,狡辩道:“那种礼服根本不实用,穿过一次本来也不会穿第二次,我就废物再利用了,谁说不珍惜心意了。”

卓琰见她狡辩就上火,直接走到那张大床的一边,撩起被子躺了进去:“早点睡吧。总之我再跟你重申最后一次,我不会当你的提款机,就算我们现在已经有了婚约,这点也是一样。”他一想到她很有可能喜欢他的钱,超过喜欢他这个人,就根本忍受不了。在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名单里面,他赢不过严央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她们是亲姐妹,可是他还比不过钱,实在是忍无可忍。

阮湘南见他这样硬邦邦地背对着自己,便轻手轻脚爬到他身后,从背后抱住他:“我早就知道你对我特别抠门。”

卓琰没理她。

“你对我这么小气,我都还喜欢你,”阮湘南把下巴搁在他肩胛上,“难道这还证明不了什么?”

卓琰转过身,望着她的眼睛,隔了片刻,忽然翻过身去将她压倒。他的体温本就比一般人要高,那热度贴合过来,烙刻在皮肤上,留下抹不掉的印记——哪怕只是一个亲吻,都是天旋地转般的温柔美好,唯有这个时刻她才是最驯服最听话的。

她的额上沁出细汗,缩在被子里,露出半边香肩,肌肤白皙滑腻。暧昧混乱,又暗潮汹涌,她就如美女蛇,越毒越美。

卓琰问:“你说……女人是不是都会记住她的第一个男人,而男人也是?”

阮湘南闭着眼想了想,语音模糊地回答:“那要区分情况来看待这个问题,如果第一次很糟糕的话,大概会恨不得立刻忘掉。”

卓琰成功被她气得怒极反笑:“以后这种时候,你还是闭嘴比较好。”他顿了顿,又道:“我从来没有过别人,为了公平,你是不是也能做到?”

阮湘南正有了睡意,听见他这一句话还有点没拐过弯来:“……哦。”

“我知道你听到了,说话。”

阮湘南被他摇醒,又顿时睡意全醒:“好好好,我听到了,我能做到,保证做到!”

卓琰得到承诺,总算放过了她。

阮湘南听见他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且规律,她却还没找回刚才的睡意,忍不住又把他弄醒:“难得现在不吵架,我们来聊聊天吧?”

经济大权永远是道难解之谜。

阮湘南根本不想掌握卓琰的经济状况,那种朱门酒肉臭的情形看了糟心,本来两个人各自独立是正好,总之她不管他,他也不能掌控她的。

结果卓琰却在这方面异乎寻常地执着,非要经济透明,从退掉酒店套房到搬去新居就一直不肯松口。

阮湘南忍无可忍,问道:“那你是想怎么样?”

卓琰不屑道:“看你工作这么多年的经济状况,就知道你根本没有理财头脑,就算我把全副身家交托给你,你管得住?所以只有一条路可行,你以后的经济大权归集到我手里,我把我的信用卡给你,每笔支出都要报账。”

阮湘南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是认真的,垂下眼睛,用极端失落的语气道:“可是,我不想要这种被包养的感觉。”

她开演艺型人格模式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撑过三个回合。

“你怎么会是被我包养的?”卓琰打开主卧的房门,昨天买的新床垫已经送来了,早就放到正确位置,床单床罩叠得一丝不皱,就连上面摆着的同色系的十几个枕头都错落有致整齐美观,“我如果要包养女人,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个数字,说出来都嫌丢人。”

阮湘南神色不变,抬起眼幽幽道:“就是说,我连被包养都不如?原来我这么廉价。”

卓琰一愣,回过身扳过她的脸观察片刻:“装可怜没用。”

“……我没装可怜。”这次的演艺模式居然彻底失灵了。阮湘南靠在他的胸前,伸手搂住他的腰,这么靠近,他开始混乱和加速的心跳根本掩饰不住,她重新调策略:“可是我只想经济自由,不是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基础吗?”

“难道你觉得你的经济基础在我面前还有存在的价值?”卓琰一把把她抱紧了,“好了,听我的话,以后你刷我的卡,只要报得出合理的名目,我都不会限制你花钱。”只要她有消费记录,就会立刻反馈到他的手机上,还附带详细的时间、地点、名目,简直不能再好,就算她智商破表也找不出破解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