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把声音却没有回应她,黑暗中有人慢慢地接近阿杏。阿杏感觉到一直冰凉的手拉住她的手臂,那种寒冷似乎透过了她的皮肤传达到她的血液里,她觉得她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一般,停止了流动。

“阿杏,我们谈一谈。”声音中有着一种沙哑,有别于他平时那富有朝气的声音。

“三公子,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阿杏冷冷地说。

陈氏姐妹已经觉察到他们之间的气氛非比寻常,陈静说:“你们谈,我们进去了。”说着就和姐姐进来屋。

阿杏也要跟着一起进去,她现在不敢面对他,她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可是那只冰凉的手却死死地拉住她,沈元丰稍稍提高了声音,声音中有着隐隐的怒气,“我们必须谈一谈!”

阿杏怕他的声音传到家人的耳里,要是让姐姐他们知道这件事,只怕姐姐会自责一辈子。

阿杏转过身,压低了声音说:“你不要吵!好,我们谈谈。”

阿杏转过身向前走去,想将他带离到离家远一点的地方,“跟我来。”

阿杏沿着巷子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确定他们的谈话不会传到家人的耳里,才停下来脚步,说:“三公子,你想说什么?”

黑暗中他们看不到彼此,可是阿杏却感觉到他离她很近,他就在她的身后,他灼热的呼吸一阵一阵地喷在她的耳部,让她耳后的皮肤有种酥麻感。

他静静地站在她身后,一句话都没有说。

阿杏有些沉不住气,“三公子,如果你没有话说,我就要回…”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跌落到一个冰冷的怀抱里,沈元丰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她,紧得像是要将她融入到自己的身体里,他的头搁在她的肩膀处,冰冷的面颊紧紧地贴住她的脸,下巴挌着的地方让她隐隐作痛。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低沉、沙哑、沉痛,“阿杏,我想了一天…我无法相信,无法相信,你绝对不是这种人,你也不可能做这种事,阿杏,我了解你,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你不会这么做,你绝对不会这么做…”

他越说越激动,他的身子在微微地颤抖,她的身子也在微微地抖,他的心在痛,她的心在疼

然后他猛地将她转过身来,双手捧着她的脸,冰冷的嘴唇在她的脸上摩挲,寻找到她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滴在她脸上的,是他滚烫的泪。

第168章 京城

这个吻疯狂而又不失缠绵。似乎倾入了他所有的深情。阿杏像是被缠入一张柔情织就的网中,越是抗拒越是挣扎却反而陷入得越深,她感觉到他所有的悲戚,所有的伤痛,以及仅存的最后的希望,他的唇颤抖着,她的嘴中全是他泪水苦涩的味道。

这一切都让她心痛,可是她必须无视这些,必须狠心,必须残忍,必须毁灭他所有的希望让他从内心里唾弃她,他才会少难过一些,才能更快的从痛苦中脱身出来。

阿杏使出全力猛地一把将他推开,沈元丰猝不及防,连退几步,站在不远处,黑暗中可以听到他沉重的喘息声。

阿杏扶住旁边冰冷的墙壁,支持着自己的身体,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使声音维持着自然和平静

“三公子,阿杏已经决定等及笄后就马上和容峥完婚,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他不高兴。”

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阿杏,你不用骗我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忽然地冲过来握住她的肩膀,“你一定是故意这么说的,阿杏,你告诉我,是不是我父王逼你这么做?是不是我父王威胁你?”

阿杏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她不想与他近距离的接触,每一次的接触,都会让她的心生出一种不舍的感觉,可是她必须舍弃,她不能让自己有半点犹豫

这是对他的残忍,可是又何尝不是对她自己的残忍?

“三公子,我没有骗你,也没有任何人威胁我。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跟容峥很早就认识,我也很早就喜欢上他了,可是我后来又认识了你,你身份显贵,武艺高强,而且你头和眼睛的颜色又与众不同,这一切对我来说有一种很新鲜的感觉,所以后来我才会和你在一起。可是你离开了这么久,一点音讯都没有。我实在是寂寞,而容峥又时时刻刻地陪在我的身边,这时我才明白,容峥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在我的心目中,他的位置远比你来的重要。

三公子,你并不了解我,我从小对一件事物从没有长性,我喜欢的东西总是不能维持很长的时间,我喜欢过你是事实,可是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你的卷头和蓝眼睛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新鲜感了,反而是容峥的黑头黑眼睛似乎更耐看一点!”

阿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用一种没心没肺的语气说:“三公子,你也不能否认,容峥实在长得漂亮,是不是?”

阿杏全身如置冰窖里,冰凉冰凉,彻骨的寒冷。她的面上毫无血色,她的全身都在颤抖,她的眼中充满了悲哀而又绝望的神色,可是浓浓地夜色掩藏了这一切,沈元丰看不到这些,他只听到阿杏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说出这些仿佛是刀子一般锋利的话语,而他的心被这些尖刀刺得七零八碎,他的心口剧痛,气血翻涌,嘴中又涌出了一股咸腥的味道。

他捂住胸口痛得弯下了腰,鲜血自他嘴中淋漓而下,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咳的惊天动地,就像是随时都会停止呼吸一般,

阿杏听到他剧烈的咳嗽声,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克制着自己不出一点声音,她的手握拳,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逼着自己不去理会他,可是她的心痛得就像是要死去一般,让她一阵阵的晕眩,泪水自眼中泠泠而下,她逼着自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完全漠视着他的痛苦。

沈元丰咳了一阵才稍稍缓下来,黑暗中只听到他虚弱的喘气声,然后他轻轻地声音响起

“今天早上,我还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我高兴地换上军衣,因为你说过我穿着军衣很神气…,我计算着到晋城的时间,天还没亮就出了军营,一路上我骑着马,虽然一夜没睡却一点都不觉得疲倦,我挥舞着鞭子,一直在想象你见到我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你见到我第一句话会说什么,你是瘦了还是胖了,我这么久没有音讯你会不会生气?我想了很多很多,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他停了停,沉沉地吸了几口气,他扶着墙壁,缓缓站直了身子,背脊挺得笔直,“不过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曾经爱过一个叫阿杏的女子,她在我的心目中是个善良坚强,对感情忠诚专一的女子,可是我现在才现,原来我一直看错了人…你不用怕他不开心,因为从今往后。我决不会再来找你!”

他的声音从开始的悲伤慢慢转为冷漠,到最后却又透出一种决绝来。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最尖利的小刀凌迟在她的心口上,她的泪水疯狂的肆虐,双手紧紧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出一丁点的声音,这种强忍着的痛苦,憋的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沉沉的,艰难的,一声一声,像是踩在了她的心口上。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心中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他的脚步声而渐渐地撕离,血淋淋的,撕心裂肺的痛。脚步声渐渐变得细微,然后消失不见,她的心中涌上一种无法承受的恐慌,她猛地地追上几步,却又忽然地停住,跪倒在地上,一只手伸向他离去的方向,捂着嘴无声地痛哭着,像是要将心爱的人找回来,可是她什么都不能做,除了无声的痛哭,除了强忍着痛苦,她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身边破空声响,有两条身影落在了她的旁边。然后便响起陈英愤怒的声音,“阿杏,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吗?”

她们功力深厚,如果有心想偷听,自然听得到。陈英实在是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她怒不可谒:“阿杏,你什么时候和容峥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们之间神神秘秘的,我就知道有些不对劲,原来竟是这样!没想到你是这种见异思迁的女子!你对得起沈元丰吗?”

她越说越生气,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阿杏,怒道:“你干嘛不说…”她忽然止住了声音,因为拉近了距离她看到她脸上的汹涌的泪水,她的怒气一下子消失了,声音软了下来:“阿杏,你怎么哭了…”

此时阿杏仍然在哭泣,因为强忍着声音以至于身体有些微微的痉挛。

陈静在旁边轻轻的说:“姐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阿杏是骗他的。”

陈英有些不解:“她干嘛要骗他!”

陈静轻轻叹息一声:“王爷怎么会这么好心帮阿杏,这便是王爷的条件啊…”她拉过阿杏,轻轻地将她拥入自己的怀里,她抚摸着阿杏的头。低声说:“阿杏,苦了你了。哭出来吧,你这样会憋坏身体的,沈元丰已经走远了,他听不到了。”说到后来,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阿杏紧紧地靠在陈静的怀里,出像受伤的小兽一般的呜咽声,“他走了…他再也不会理我了…姐姐,我的心好痛…我的心好痛…”

陈静紧紧地抱着她,陈英也走过去,将两人搂入怀中,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伤痛,泪水不知不觉得流了下来。

浓浓的黑夜掩藏了一切,却无法掩藏她们心中的伤悲。

两年后 京城

天都乃是唐国太祖皇帝建都所在,也是全唐国最大的城市。里城门十三,外城门十八,穿城四十里,沿城一转足有一百二十里.城里几十条大街,几百条小巷,都是人烟凑集,金粉楼台。城里一道河,东水关到西水关,足有十里,便是永昌河。水满的时候,画船箫鼓,昼夜不绝。城里城外,琳宫梵宇,碧瓦朱甍,大街小巷,合共起来,大小酒楼有六七百座,茶社有一千余处。到晚来,两边酒楼上明角灯,每条街上足有数千盏,照耀如同白日。天都的人口已经过5o万,其繁华鼎盛可见一斑。

而在城里最繁华当属东大门的永昌大街,这里汇集了全天下最好的酒楼酒庄,绸缎庄,珠宝玉石,文房四宝,甚至是歌坊ji院。每天,永昌大街不管是白天还是深夜都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而这天下午,阳光普照大地,街头一家新开张的云锦绸缎庄聚集了很多的百姓,非常的热闹。百姓中大多是年轻男子,也有不少年轻的女子,还有很多抱着孩子的妇人,大家都顶着8月的大太阳,引颈看向同一个方向,

忽然,人群中有人手指着前方出一声惊喜的声音:“来了,来了!”

大家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匹枣红色的骏马拉着一辆白色的四轮马车缓缓而来,马车上用红漆端端正正写了几个大字,认识字的人都知道,那几个大字是“听松戏院”!

车夫身着整洁的短衫,旁边还坐着两名身材强壮的大汉。马车在云锦绸缎庄的大门口停下,两名大汉马上自马车上跳下,护在马车门口。云锦绸缎庄的徐老板马上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马车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两名身着翠衫,长相甜美的丫鬟,其中一名丫鬟手持着一把画着睡莲的纸伞,将一位千娇百媚的女子迎了下来。

周围的人见到那名女子都爆出激动的呼喊声“是盈盈姑娘!”

“本人比台上更漂亮了!”

“盈盈姑娘看这里,我最喜欢看你的戏了!”

这种叫喊声此起彼伏,也有不少姑娘会遗憾地说:“可惜啊,要是令狐冲也一起来就好了!”

旁边的姑娘会脸红红地附和:“是啊,容公子好俊俏,我最喜欢看他拿剑的样子了!”

“要是能嫁给像容公子那样的男儿,这一辈子我就满足了…”

“嘻嘻,我也这么想。”

大家的热情经久不息,有不少男子甚至想冲到女子的面前,但是都会被两名大汉严厉地挡住,所有的人都只能远远地看着那名美貌的女子,却没有人可以近到她的身边,更加显得这名女子的高不可攀,贵气十足。

徐老板走到她的身边说:“欢迎巧莹姑娘来鄙店试衣!”

不错,此美貌女子便是听松戏院的台柱王巧莹了,她因为和容峥一起主演了听松戏院的新戏《笑傲江湖》而成为当下年轻人心目中最完美的偶像,成为天都最炙手可热的红星。今天她就是专门为云锦绸缎庄来做广告的。

巧莹盈盈一笑道:“徐老板客气,早就听说徐老板的绸缎庄汇集了全唐国最好的丝绸和布料,而且还有全唐国最好的裁缝师,巧莹的新衣自然是要交给云锦绸缎庄来打理。”

巧莹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传入到在场每一个人的耳里,而用不了多久,她的这番话将会通过这批人传遍整个天都。

徐老板脸上堆满笑容,显然是极其满意巧莹的这番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将巧莹请入绸缎庄,不一会,巧莹便身穿着一件鹅黄色的长裙从绸缎庄里走出来,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轻薄的面料,轻轻地贴住她纤侬合度的身躯,隐隐勾勒出她窈窕的曲线,光滑的绸缎面料在阳光底下闪烁着莹莹的光芒,让长衫上的桃花刺绣看上去就好像是真的一样,将她衬托的更是优雅高贵,艳丽无匹。人群中爆出一声声地赞叹声,人们在称赞着巧莹的美的同时,也对绸缎庄的衣料和衣服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接着巧莹又配合着徐管事着着实实地将绸缎庄的绸缎衣料夸了一番,徐管事又趁此机会介绍了店里的每一种衣料,差不多半个时辰的功夫,巧莹才坐马车离开。

马车上两个丫鬟兴奋地议论

“这银子真好赚,不过是一个时辰的功夫竟然就是两百两银子,其中一百两交给戏院,另一百两则全为我们姑娘所得!阿杏姑娘真是聪明,竟然想出这么个又轻松又赚钱的办法!”

“两百两银子算什么?只要经过我们姑娘这一…什么来着?对!宣传!只要经过我们姑娘这一宣传,绸缎庄很快就会赚回是被甚至百倍的利润。上次容公子给那家茶坊做宣传,结果那家茶坊在短短的一月之间便成为全城生意最好的茶坊,听说茶坊的老板正在跟阿杏姑娘联系,说是要请容公子继续最广告,不过阿杏姑娘认为茶坊的茶叶开始作假,上品中掺杂次品,不想再继续跟他们合作了!阿杏姑娘真是厉害,只不过去他们茶坊喝了一次茶竟然就可以看穿他们的把戏!”小丫鬟说话间满是倾慕的神色。

这两个小丫鬟都是专门伺候巧莹的丫头,阿杏为了提高戏院女演员们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凡是一线的女演员每个人都会有单独的小院,服侍的丫鬟,出门还有专属的马车和保镖,排场比之任何一个千金小姐都不会差。而且这些女演员们因为其饰演的角色得到大家的认同,而得到人们真心的喜爱,再加上听松戏院一向洁身自好,至今为止,从没有传出哪个女戏子与达官贵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所以这些女戏子们走到哪里都得到了大家的尊重和欢迎。

而另一方面,听松戏院将女子免费看戏的方针贯彻到底,天都的平民女子也和晋城一般可以免费到听松戏院看戏,大家也是从最开始的不认同,到慢慢的了解,再到现在的完全接受,甚至成为女子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乐趣,既然女子都出来看戏,那么女子上台演戏就更不出奇了,像巧莹在晋城上台的时候被张山调戏的情况是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即使有那么几个酒后闹事的,可是因为听松戏院配备了实力强劲的护院,所以那些人也从来没有得逞过。

总之,似乎是在听松戏院的潜移默化下,女子们在社会中渐渐变得活跃了起来。

这两个小丫鬟同听松戏院里其他的丫鬟一样,都是受聘于听松,签下三年至五年的合约,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儿,为了贴补家用而不得已出来谋生的。因为戏院管理她们的方法都是用的奖罚制,如果违规就解聘。不会打骂,也不会像那些卖身的丫头一样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所以这些丫鬟们比那些在高门大户的丫鬟们要轻松自在得多。私下里话也多一些。

两人见巧莹并没有阻止她们说话,便继续兴高采烈地说了下去:“说起来,阿杏姑娘才16岁,比我才大一岁了,你看人家管着这么大的戏院,京城里有两家,边城乌城,晋城还各有一家,一共四家,听说很快就要在中都洛城开第五家分院,每天处理那么多事情都不慌不忙,井井有条,真能干啊!要是我能有阿杏姑娘的十分之一那么能干就好了!”

另一名丫鬟睁大了眼睛说:“我还听说阿杏姑娘13岁的时候就让晋城快要倒闭的戏院起死回生,13岁啊,我那时啥都不懂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说着,眼珠一转看向巧莹:“姑娘,听说你也是从晋城来的,那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呢?”

巧莹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她们的谈话,当她们都齐刷刷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时,她这才慵懒地动了动身体,轻轻地笑了一笑说:“没错,你们听说的都是真的,阿杏姑娘确实像你们说知道的那么聪明能干。”

两名丫鬟脸上都露出了崇拜的神色。

巧莹冷冷一笑,然后坐直了身子,纤白如玉的手掀开了窗帘,看向外面,眼中泛着冷冷的光,嘴中出轻轻地模糊不清的声音:“可是人太聪明了有时候会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第169章 逼婚

马车慢慢驶向一座三层高的大楼。这座大楼是整个东区最高最大的建筑物。白墙青瓦。雕花的木窗,朱漆的大门,大门上一块硕大的牌匾,上面几个气势磅礴的烫金大字——听松戏院。

马车越过大门,转向后院,马车在后院大门口停下,两个丫鬟先下车,然后小心地将巧莹扶了下来。车夫将马车牵往马厩,而保镖则要回护院部门报到。一切都井然有序。

丫鬟搀扶着巧莹进了后院门,其中一名圆脸身材略胖的,名唤柳儿的说:“姑娘,现在是回芳菲苑吗?”

芳菲苑就是巧莹所居住的院子。

巧莹正待回答,迎面却走过来一个十六七岁,满面笑容的姑娘,这姑娘皮肤虽然有些黑,可是一双眼睛却非常的灵活。她还隔着很远就开始喊:“巧莹,先别回去,阿杏要见你了。”

巧莹笑了笑,说:“云朵,你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这个毛躁的性子还是一点都没改呢?难怪到现在还嫁不出去!”

云朵走到她的面前。撇撇嘴说:“我说巧莹,你年龄长了,人也变得更漂亮了,这是好事,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嘴巴变得这么毒的?”

巧莹笑着搂过她的肩膀,说:“好了,跟你说笑也生气,都不好玩了。阿杏要见我是吧,我们快走吧,她那么忙,别让她久等了!”

云朵这才露出笑脸,跟着她一起向着阿杏的银杏苑走去。

四人穿过一条游廊,来到一座风景优美的小院子。院子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美妇人正坐在树荫下看着前面一对两岁左右的娃娃戏耍。

云朵冲着美妇人大声说:“大姐,外面热着了,怎么不带着粉团他们屋里玩啊!小心中暑!”

美妇人抬起头来,一张秀丽的面孔上满是温柔之色,她无可奈何地笑道:“没办法啊,风儿要到外面玩,弄的粉团也跟着一起吵着要出来,我看着太阳快下山了,暑气收了不少,才让他们出来玩一会。”

此女子便是李银了。阿杏为了让她摆脱以前的一切,彻底忘记以前不开心的生活,所以特地将他们带来天都,希望他们可以在天都有个新的开始,等户籍到手。就让她在天都嫁一个知冷知热的男子。为了让他们三人彻底地跟胡家脱离关系,阿杏连他们的姓都改了,让他们都姓李,开始李银还认为不妥,说:“这不好吧!终究还是胡家的骨肉。”阿杏不以为然地说:“难道你还想着让他们认祖归宗?以后的生活听从他们的安排?”

李银脸色一白,马上回答:“当然不是,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他们认祖归宗!”

“那不就得了,你们以后都不要和胡家有半点关系,最好连孩子们都不知道他们还有如此卑鄙无耻的亲戚,永生永世都不与他们来往。”

李银这才认同了阿杏的话,将孩子的姓名都改了过来,现在一个叫李晴,一个叫李峰,都非常的健康,只是李峰小时或许是受了昏睡药的影响,反应稍稍有些迟钝,但是非常的乖巧。

两个孩子向着云朵摇摇晃晃地跑了过来,李银再后面大声地说:“别跑别跑,小心摔倒!”云朵笑着蹲下来,将两个孩子搂入怀里,两个孩子都长得粉雕玉琢。粉团眼睛圆圆的,脸蛋红扑扑,她看着云朵奶声奶气地叫“阿姨”,云朵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夸她乖,粉团咯咯笑,可是峰儿却只是看着云朵笑,并不叫人,云朵逗他:“峰儿叫小姨,小姨给峰儿买糖吃。”峰儿像是没有听懂,没有什么反应。

云朵的眼中充满了怜爱,拍了拍他的头,然后站起身,脸上充满了遗憾。她轻轻叹息一声:“或许长大了就会好了…”然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对巧莹说:“巧莹,我们进去吧,阿杏在等。”

说着和巧莹一起走进屋里。两名丫头则留在了外面逗着小孩子玩。

两人穿过主屋,来到侧间的书房里,只见一名年轻女子正坐在书桌后低头看着什么,听到声音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面孔,一股清新淡雅之气扑面而来,让人魂为之消,神为之夺。即使是同为女子的两人也不禁有片刻的愣怔。

云朵走过去伏在书桌上,看着阿杏那张脸,轻叹道:“人人都说皇上的四公主云罗公主和张相的女儿青莲小姐为当世最美的两个女子,可我看,和阿杏一比起来,统统都得排第二!”

阿杏笑了笑,伸出手在云朵的头上轻轻一拍。说:“又在胡说八道,天下美人多如牛毛,你以为美人的称号只是容貌那么简单?除了本身的修养学识外,身后的权势也是很重要的因素,你妹妹我啊,在天都可算不上美女!以后别乱说了,让人笑掉大牙了!”

云朵摸着头,不服气地说:“可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说,大家都这么认为了!你看那么多的天都男儿向你提亲,可不就是说明了这一点,可惜你统统看不上,不知伤透了多少男儿的心,不过好在自从那件事情后,再也没有人敢向你逼婚了!”

云朵说的是阿杏刚来京都没多久的事情,那时刘桂花有了孩子,所以李润福和刘桂花便留在了晋城,而凌子峰还要照看晋城的戏院,所有只有徐管事跟着阿杏来到了京城,阿杏在马车行王老板的帮助下迅选好了戏院的地址以及租好了戏厅,而话剧也迅受到了大家的欢迎,可是随着阿杏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大家的面前,她的美貌渐渐引起了一些好色之徒的注意。而京都的情况远比晋城要复杂,大官小官多如牛毛。又不像在晋城那般能得到沈元丰的庇护,所以很快麻烦就找上门来。

一个五品官吏找媒人上门硬要将阿杏纳为妾,媒人不由分说,丢下聘礼就走。只要阿杏收下聘礼想再反悔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阿杏深知此点,当下了狠劲拉着媒人带着聘礼告到了官府,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她在公堂上,当着大家的面说:“我虽是平民,可是也有嫁娶的自由,难道是官就可以强抢民女吗?”,从没有女子敢告官。也没有女子敢在公堂上大大方方地将此事宣之于口,这件事在百姓群众造成了很大的舆论,而那官吏也成了同僚间的笑柄,那官吏也没想到阿杏如此泼辣,后来扛不住了,就将所有责任推到了媒人身上,最后媒人被打了1o大板,剥夺了媒人资格,而那官吏也因为此事影响了前程。

此事之后,阿杏的泼辣大胆出了名,再也没有人敢去打阿杏的坏主意,没人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而毁了自己的声誉,进而影响到前程。可是,阿杏也因为频频地拒亲而得罪不少有权势的人,那些人明面上不敢怎么样,私下里没少给阿杏使绊子,给阿杏带来不少的麻烦,但是随着《西游记》的慢慢成功,和紧接着的《笑傲江湖》在天都刮起的武侠风,阿杏一下子成为达官贵人间的争相邀请的贵客,想想看,连宰相和太傅都等着看《笑傲江湖》,谁还敢去给听松找麻烦,要是张相和太傅问起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一下子就风平浪静起来。

阿杏抖了抖手中的信纸说:“可是现在有人向巧莹逼婚了!”说着,她看向巧莹,“我手里是孙大人派人送来的信,信中说要给你赎身,纳你为妾,巧莹,我先问你,你可愿意,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答应让你赎身!”

巧莹的脸上现出惊慌之色,她冲过来,抓住阿杏的手,乞求道:“阿杏。千万别答应他,孙大人已经四十多岁了,而且正妻王氏听说非常的凶悍,我要是进去了一定会被王氏给折磨死的!阿杏,曾经答应过我会尽全力保护我,你说话可要算数啊!”

第17o章 饭局

阿杏还没有回答。云朵已经皱起眉来,她转过身看着巧莹说:“巧莹,不是我说你,他每次来看戏,你演完戏后都会去雅间里与他会面,你如此不知避忌,也难怪孙大人对你有非分之想!”

巧莹低下头,泪盈于睫,委屈地说:“云朵,你这话可就冤枉我了,孙大人是吏部正五品郎中,他叫我去见他,我能不去吗?我去应酬孙大人还不是为了戏院着想,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

云朵见她说得伤心,语气不由地软了下来,说:“可是也不用次次都这么积极啊,静娴不也有人请?可是她也不见得次次都会应约,就算去也是小坐一会,很快就出来了,哪像你,坐那么久…”

巧音气得哭出来。看着云朵大声道:“照你这个意思,是我活该不是?”

云朵轻轻哼了一声,没有出声。

巧莹不再理会云朵,转而看向阿杏,委委屈屈地说:“阿杏,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戏院,如今我因此而被人相逼,你可不能不理我啊,在我当戏子的第一天你就跟我保证过,一定不会让我受欺负的…”

阿杏静静地看她一眼,然后垂下眼,面容一片沉静,过了一会才缓缓地说:“你既然不愿意嫁,我也不会将你的卖身契给孙大人,不过你自己要与他说个清楚,不要让孙大人对戏院心怀怨愤,以至于给戏院带来麻烦。”

巧莹脸上露出感激神色,连连点头答应:“是,是,阿杏,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我一定会与孙大人说个明白,绝对不会为戏院带来丁点的麻烦!”

巧莹出去后,云朵有些不高兴地对阿杏说:“阿杏,你也太维护她了!其实她自己有句话倒是说对了,这完全是她自己活该,每次与孙大人眉来眼去。人家不起色心才怪!你完全不应该将此事揽上身,你干脆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让她自己拿主意,犯不着为了她去得罪孙大人!”

阿杏轻轻摇头,叹口气说:“巧莹本是官家小姐,心高气傲,是我让她成为唐国第一个女戏子,她为戏院吃了很多的苦头。我答应过她会尽力保护她,如今她被人逼婚,如果我不管她,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反抗得了?”

云朵轻声道:“你不也是弱女子,你将一切都扛上身,扛得住吗?”

阿杏笑了笑,站起来,走到云朵的身边揽着她的肩膀说:“好了,我的好姐姐,你不用担心了,孙大人是有头有脸的人,只要我好好地跟他说,告诉他巧莹不愿意。想来他也不会强求的。不会有事的!”

云朵知道自己无法改变阿杏的主意,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这时,有小厮进来说:“姑娘,张主事张大人的侍从求见。”

张主事是张丞相的小儿子,现为户部六品主事,现年24岁,曾经也是阿杏的追崇者之一,可是被阿杏拒绝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与阿杏成为了朋友。而阿杏也非常地珍惜这个朋友,靠他引荐认识天都不少大官贵人,这也是一般的人轻易不敢找听松麻烦的原因之一。

阿杏连忙说:“快请进来。”

阿杏走到门口迎接,侍从代表的是主子,阿杏自然给予极大的尊敬。

进来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衣着干净整洁的年轻男子,他将一份帖子递给阿杏,恭敬地说:“我家大人请姑娘晚上在奇珍楼吃晚饭。我家大人说同去的还会有有朝中很多位大人,以及一位重要的客人。不过只是一般的玩乐的饭局,让姑娘不用紧张。”

阿杏点点头,笑道:“告诉你家大人,李杏一定准时赴约!”

等张主事的侍从走后,阿杏拿着帖子看了看,云朵在一旁笑说:“这个张大人,一定是又和人打赌,将你请过去耍威风了!那么严肃的张丞相,竟然会有这么一个爱玩闹的儿子,真是奇了怪了!”

阿杏想起张召那张肉包子脸,也不由地笑了,说:“不过张主事真是一个好朋友,他帮了我很多忙,就算偶尔陪他吃吃饭。让他得意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对了,两位姐姐怎么还没有回来?”

云朵朝窗外看看天色,疑惑道:“是哦,都出去了两个时辰了,应该回来了。”

“也不知她们逛街买了什么东西!”

云朵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着外面,然后笑着说:“她们回来了,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啊!”

陈氏姐妹气喘吁吁地走进来,进来后便将手中的东西往书桌上一放,然后双双坐在旁边的靠背椅上,瘫在椅子上直喊累。

陈英仰着头,喘着气,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说:“又不能用轻功,硬是靠着两只脚丫子走了两个时辰,脚疼死了,下次再也不陪这个女人逛街了!”说着,手屋无力地指着旁边的陈静

陈静也是累得不行,听到陈英的话,勉强坐直了身子指着桌上的东西不服气地说:“陪我逛街?你也好意思说这话?这里的东西可有一半是你的了!”说着,站起来走到桌边一边翻一边数着:“两盒水粉。两件衣裳,三支头钗,还有两双绣花鞋,以及几包零食,都是你的了!”

阿杏看着陈静挑出来的这些东西,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看着陈英笑道:“英姐姐,你竟然会买这些东西?”

云朵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陈英,众所周知,陈英是最不爱打扮的了,有时看着妹妹画个眉。还要笑老半天了。

陈英在大家的异样眼光的注视下,情不自禁地红了脸,然后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买这些怎么啦!我…我也是个女子啊…都老大不小了…”看着大家脸上越来越深的笑意,她的脸更红,低下头冲到桌旁,一把抱起她的东西说:“不跟你们说了,我回房了!”说着转身就走。

阿杏在她的身后叫道:“待会晚上张昭请吃饭,两位姐姐也一起去吗?”

陈英不由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晚上啊…”

陈静扑哧一笑,说:“她是人约黄昏后,和王刚那小子约好了一起去吃饭,逛夜河了!”

陈英难得露出了扭捏的神情。阿杏恍然,她早看出陈英与王刚之间似乎有点什么,没想到真是这回事!

王刚是戏院的护院总管,相当于保安主管。为人踏实,很有血性。之前也是江湖中人,后来厌倦了江湖的漂泊生活,便在听松找了这份工作,刚开始陈英见他有几分本事,好胜心驱使下老找他去比试,谁知比着比着两人竟比出了感情。

看着陈英脸上的甜蜜神情,阿杏由衷地为她高兴。两年了,陈氏姐妹伴在她身边两年了,从18岁到现在的2o岁,在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是老姑娘了,她曾经劝过她们离开,没必要为了与沈元丰的誓言困死在她的身边,去过她们想过的生活,记得当时她们是这么回答她,“我们想过的生活就是和你在一起啊,和你在一起的生活多姿多彩,我们非常的喜欢。而且我们留下来并不完全是为了和沈元丰的誓言,而是因为我们都很喜欢你,愿意和你生活在一起。我们已经无父无母了,在我们的心中你就是我们的小妹一样,你的亲人就是我们的亲人,除非你不想要我们跟在你的身边!”

阿杏还能说什么呢?她们与她患难与共,在她的心目中她早已将她们当成了亲人,她们愿意和她生活在一起,她的心中自然非常的高兴。可是看着她们年龄越来越大终身大事却没有着落,心中还是很担心的,现在见陈英和王刚之间有了情意,她总算是放下心来。

阿杏笑着说:“晚上陈静姐姐和我去就好了,英姐姐你和王管事玩得开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