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泰定定地看着她,眼眸深邃如井,闪烁着一种特别的光芒,他豪气地将杯中的酒饮尽,然后看着她,轻轻地说:“我将永不会忘记姑娘的话。”浑厚而低沉的声音似能打动人心。

宴会在很欢快的气氛中结束。

阿杏已经有些醉意。脑子里晕晕的,脚步也有些飘忽,情绪有一种莫名的亢奋。她知道是刚才那杯酒喝得太急,所以有些醉了,未免失态,她站在一边,想等大家都走了后再离开。布尔泰走到她的身边,担心地问:“阿杏,你没事吧,我送你回家可好?”可话音刚落,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瘦削男子扯了扯他的衣袖,然后示意张相那边,原来张相正准备亲自送两位王子出去,正等着他。

阿杏见状,便笑道:“王子不必担心阿杏,阿杏并不是一人前来,我可以平安回家的。”

布尔泰点点头,转身向张相那边走去。张相和一众官员松两位王子离开,不一会,张昭却偷偷地溜回了阿杏的身边。

阿杏看到他便笑,实际上,她此时的情绪总忍不住想笑,晕晕眩眩的,像在云端。有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

“张大人,你怎么还没走?”

张昭将她上下看了看,说:“就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人离开,我送你去找你那贴身保镖。”张昭爱开玩笑,每次将陈氏姐妹唤作贴身保镖。

阿杏不禁动容,感激地说:“张大人,谢谢你一直对阿杏这么好。”

张昭一向笑嘻嘻的圆脸难得露出严肃的表情,他看着阿杏低声说:“阿杏,我就是欣赏你这一点,你从来就只记得别人的好,可是自己对别人的好处却只字不提。你不提并不代表我没放在心上,我清楚的记得,今年年初要不是你借我一万两银子周转,只怕我真的将我名下的地都输出去了。要是被我爹知道这件事,可有我好看的!”他叹口气,“我本来就不聪明,文也不行,武也不行,靠着父荫才混了这么个小官,不咸不淡的,我几个兄弟都比我能干,要是让父亲知道我输了这么多银子,只怕真的会将我赶出去!”他抬起头,看着阿杏,轻轻一笑:“你二话没说,便掏了一万两银子给我,这份恩义,张昭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阿杏摇头道:“这一万两银子比起大人为阿杏做的,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如果不是大人,阿杏没办法这么快在天都站稳脚跟,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大人身为士族,却从不看轻阿杏,这也是让阿杏最感动的!而且大人何必妄自菲薄,大人的本事在阿杏看来很了不得了!”

张昭面上一喜,问:“我的本事?我什么本事?”

阿杏往前走,张昭跟在旁边,两人慢慢走出宴会厅。

宴会厅外,除了灯光所及之处,四周都是黑漆漆的。远处只看得到房屋与树木的轮廓。

两人缓缓地向前走。

阿杏继续说:“大人为人热情真诚,而且很会应酬交际,与你交往过的人都忍不住对你心生好感,信任于你,如果是做生意,绝对可以成为称霸一方的大商家,这一点,阿杏远远不如啊!”

张昭挠挠头,叹息一声:“可惜,我身为张相的儿子不可能去做生意。”

“在官场这种性格也很难得了,虽然很难成为权臣,但是或许能保证一辈子的悠闲平安。”

张昭哈的一声笑:“阿杏,你还真会安慰人,不过…”他双手伏后,想了想说:“不过真的有一辈子的悠闲平安,倒也不错。”

阿杏回头笑了笑。

张昭看着阿杏灿烂的笑容,头有些晕,他在后面轻声说:“也只有你会这么安慰我。可是,我也明白,让你这样的女子做我的妾实在是委屈你了…不过像现在这样,也不错。”

阿杏只是笑,并没有出声。

张昭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地,忽然兴奋起来,他疾走两步,赶到阿杏的前面,转过身看着她说:“今天你一坐到布尔泰王子的身边,我就特别注意了一下,那些金国人的眼珠子都直了,他们总算明白什么才叫真正的美女了!”言语中有种得意。

阿杏想起坐在戈加泰身边的美女,倒觉得她的美是一种风情,比之自己丝毫都不会逊色,只是张昭似乎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

正想着,忽然一阵风迎面吹过,阿杏酒气上涌,头更加的晕眩,胃里有些翻腾,十分的不舒服。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她连忙扶住路旁的假石,歇了歇。

张昭见她的样子有些不妥,碍于男女之别又不好上前扶她,他想了想,说:“阿杏,这样吧,我看你不舒服,你也别再走动了,我去将那对姐妹花叫过来,你在这里等我。”

阿杏忍住胃里的不适,点点头。

张昭走后,阿杏用陈氏姐妹教过她的心法,调息了一下,不适感稍减。她的年龄已大,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这种内功心法虽然不能让她成为高手,但是每天调息却能强身健体,而且据陈氏姐妹说,还能延缓衰老,作为女子,又怎会不心动。阿杏练这种内功心法已经有两年了。现在的她,虽然不能飞檐走壁,但是翻个围墙还是难不倒她。

阿杏等身体舒服了一点后,便慢慢看向四周,这里离宴会厅已经有一段距离,那里的灯光照不到这里来,四周黑漆漆的。过了一会,她的眼睛慢慢地适应了这种黑暗,现这是在一个小花园旁。她在一块矮石上坐下。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以及璀璨的繁星,思绪渐渐飞到晋城外的小河旁,那夜也是这样美的月色,他带着她坐在树梢上,在漫天的星光下,吹奏了一曲动听的箫音…

直至今日,那缠绵悱恻的箫音似乎还萦绕在她的耳边

情不自禁的,她轻轻地哼起了那天他所吹奏的曲子,虽然只听过一遍,但那曲子似乎已经铭刻在她的心中,想忘也忘不掉。

她轻轻地哼着,脑海里回想着他那天深情而醉人的目光,声音变得更加的温柔,脸上也显露出一片柔情。

“想不到,你还记得这曲子!”忽然,沈元丰低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阿杏心中一惊,嚯的一声站起,抬起头看向声音出的地方。

只见沈元丰横躺在旁边的树丫上,衣摆随风飘舞。他似乎在看着她,可是面容隐没在黑暗中,表情看不分明。

阿杏有些慌乱,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她的脑子似乎更加的晕眩了。

沈元丰从树上跳下来,轻轻松松地落在离她3米远的地方,然后转过身,面对着她。

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脸微微照亮。也让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的清冷。

阿杏的心中涌起一股酸意,记忆中他从不曾用这种面色对过她,他看着她总是在微笑着,蓝宝石般的眼眸会有一种动人的光彩,他会用很温柔的语气唤她,阿杏,阿杏,阿杏…

可是现在他看着她的目光冷得像是可以将她的心冻结。

“为什么不说话,怎么,面对着我让你很尴尬吗?”他向她走近两步。

阿杏深吸一口气,向着他行了一礼,“沈大人!”

沈元丰的身上忽然散出一股戾气,他如一阵狂风一般冲到她的面前,他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臂,脸色冷凝得可怕,

“刚才还哼着我吹奏的曲子,现在却装成很生疏的样子。李杏,这是你一贯对付男人的手段吗?”

他的声音透出一种鄙夷,也隐隐透出一种恨意。他的手就如铁钳一般,抓得她很痛,可是这种痛却不及她心痛的十分之一。

可是,她却轻轻一笑,道:“沈元丰,你不会还记恨我们以前的事情吧!”话一出口,她便不禁有些后悔,为什么还要继续伤害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抬起头,看着他,强忍住眼中的酸意,很平静地说:“算了吧,沈元丰,是我对不起你,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以后就当我是一个陌生人,不要再理会我。”

她想挣脱他的手,可是被他抓住又怎么会那么容易挣脱?他的手纹丝不动,他看着她,双眸在月光下闪动着幽冷的光,眼眸深处有着一种意味不明的神色。

“既然已经过去,你为什么还要哼那曲子?”

第177章 战书

阿杏稳住心神,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说:“这曲子名凤求凰,很平常的一曲子,不知多少人会吹,会唱,阿杏哼这曲子,不知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抓住她的手倏地收紧,两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阿杏忍住痛,目光丝毫都没有退缩。过了一会,他突然松开手,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原来你已经不记得了…”

阿杏一得自由便屈身向他行了礼:“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民女先行告退!”她转过身向前走去,此时她已经不记得张昭要她在此等待的话,他只想快点从她身边逃离,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份每一秒对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她不知自己还能撑多久,可是她又知道,她必须得撑下去,因为这样所以痛苦。

刚走两步。他冰冷的略带嘲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那个非卿不嫁的容铮呢?怎么没看到他?”他的脚步声响起,渐渐地向她靠近。

阿杏不想停留,加快了脚步,可是沈元丰轻轻一跃便挡在了她的身边,“为什么我一提到他,你就急着要走?心虚了吗?”

阿杏低着头,心中一片冰凉,过了一会,才轻轻说:“沈大人,你不觉得你问的太多了吗?”

沈元丰没有理会她的话,自顾自地说下去:“让我来猜猜,是不是那位容公子对你来说已经没有新鲜感了?如今,金国彬彬有礼的布尔泰王子成为了你的新目标?”说到后来,语气冷得像冰。

阿杏的心仿佛被尖刀狠狠划过,可是她的声音却越的平稳,她抬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早跟你说过,我对一件事物从来就没有长性,对人…也是如此!”

他的面孔平静地可怕,嘴唇抿得很紧,面上的线条变得僵硬无比,他看着她,目光中喊着三分愤怒,七分厌恶,然后他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无耻!”

他决然地转身。身影迅消失在黑暗中。

阿杏呆呆地站在那里,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停住了流动。心痛到了极点,反而变得麻木。她就像处在冰凉的海水中,随着波浪浮浮沉沉,没有光明,没有温度,没有希望,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深达入骨髓的冰冷。

她甚至连泪水也流不出来。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这样,他们之间就再也不会有瓜葛了…

陈静姐妹与张昭的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我明明叫她在这里等的,到哪里去了?”

接着便是陈静的责备声:“你也真是的,怎么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你叫一个丫鬟陪着她也好啊!”

”可一时要我到哪里去找丫鬟?”

阿杏拍了拍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这是自己的事情,没必要让她们陪着她一起难过,为她担心。阿杏向着她们走过去,“我在这里。”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布尔泰王子几乎每晚都会来听松戏院看戏,阿杏出于对他的尊敬,每次都会过去小陪他一会。渐渐的。京中开始流传布尔泰王子钟情于听松戏院老板的传言。

早在之前,阿杏的美貌与才能早已引得京中无数千金小姐的妒忌,男人们聚在一起,谈论最多的女人不是高高在上以美貌著称的云罗公主和张清秋小姐,也不是天香院的名ji古玲玲姑娘,如果是前者,身份地位以及美貌才华她们自愧不如,这些千金小姐们输得心服口服,后者本就是千人枕万人尝的娼ji,她们更不会拿自己与她相比,可让她们所不能忍受的是,让男子们最为心折的却是一个开戏院的女子!而且每每说起她时,语气中有着一种倾慕与赞赏,让这些千金小姐们妒忌的眼红。

这个女子在这两年之间,势头与名声便隐隐压过京中一干千金贵女,成为与云罗公主和张清秋小姐并列的美女。让这么一个毫无背景的低贱女子压在她们的头上,她们自然是不甘心的,所以阿杏身边每有什么状况,必遭这些千金贵女们口诛笔伐。而金国王子追求阿杏的诽言更是经由她们的嘴中炒得沸沸扬扬。

这天这些贵女们参加张清秋小姐为中秋诗会而开的造势茶会上,又叽叽喳喳地议论起这件事。

其中一名身材娇小,瓜子脸的陆小姐先起的话题,她是文渊阁大学士陆大人的谪女,因为去年她的未婚夫曾经有过将阿杏收房的打算而将阿杏视为眼中钉,她喝了一口茶,对大家说:“听说那个狐狸精又起事端了,不知各位姐妹们听说了没有?”狐狸精已经成为阿杏的代名词。

一名身材丰满,圆脸,皮肤雪白的女子用手帕捂住嘴,轻哼了一声说:“怎么没有听说。这个李杏真是不安生,先是引得京城子弟争相向她提亲,大出了风头后,又假惺惺地闹出了公堂拒婚的戏码,在民间又得了不惧权势的美名,紧接着又和张相的小儿子勾勾搭搭,还没多久了,却又在张相的宴会上公然yin*了金国王子!现在那金国王子天天都要去听松戏院,那狐狸精每每作陪,关起门来也不知在里面做了什么勾当!可气的是,京中男儿们还将她当成冰清玉洁的宝贝,说起来,还不得不对这个狐狸精写个服字!”

另一名小姐娇笑着说:“林小姐,那李杏所会的,不过是些勾引男子的伎俩,又有什么值得你心服的,你这么说,没得降低了你的身份!”

先前那名圆脸女子有些尴尬,清咳了几声便不出声了。其他的小姐们就围绕着金国王子追求阿杏的事情你一言我一语的讽刺嘲笑起来。

正当大家说得正开心的时候,一直坐在位,没有出声的张清秋小姐忽然轻笑一声说道:“各位姐妹们,容我说句公道话!”

众女见张清秋开口,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齐齐地看向她。张清秋身为张相的谪女,以美貌与才华而名扬天下,姐姐又是太子妃,而她将来不是宫妃就是王妃,前程贵不可言,众女自然不敢怠慢。

陆小姐捂嘴笑道:“清秋姐姐有话说,我们自然是要洗耳恭听的。”其他的女孩子都捂着嘴笑。

张清秋嫣然一笑,美目流转,她看着陆小姐说:“小妮子是越来越调皮了,看来应该赶紧将你嫁出去,让你的相公来管管你!”

其他的女孩子笑城一团。纷纷打趣陆小姐,陆小姐满脸通红,娇嗔不已。

一名小姐轻轻摇晃着手帕说:“好了,大家听听清秋姐姐说什么。”

张清秋看着众女都恭恭敬敬地看着自己,嘴角不由地浮上了一丝微笑,“清秋觉得,大家也不要对阿杏姑娘太苛刻了。阿杏姑娘经常上丞相府来表演,清秋与她也有过几面之缘,清秋觉得,阿杏姑娘是个知书达理,知进退守规矩的人,大家也不要轻信外面的谣言,她与金国王子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并不知晓,一些毁人家姑娘清誉的话还是不要乱说为好。而且她一个女子小小年纪就能让一家戏院这么快在京都站稳脚跟,清秋还挺佩服她的。”

先前的圆脸女子对于她的这番话很不以为然,她撇撇嘴道:“清秋姐姐为人善良厚道,小妹自然是极之佩服的。小妹比不得清秋姐姐的心胸宽广,小妹就是看不得李杏那明明风骚入骨却装成玉洁冰清的样子。就她那种人,名字竟然还和清秋姐姐的名字一起被人提起,实在是让小妹气不过,这根本就是对姐姐的侮辱嘛。”

张清秋轻轻摇头,像是不在意似地,“妹妹你言重了!”

陆小姐眼珠一转,拍手道:“我有个好主意!”

众女纷纷看向她,催促道:“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陆小姐笑着说:“我在想这次清秋姐姐主持的中秋诗会,也将那狐狸…”她看了清秋一眼,见她皱了皱眉头,连忙改口:“也将那李杏请来,想那李杏不过是平民,肚子里又能有多少墨水?到时我们想法设法让她出丑,让天都所有的人都瞧瞧,李杏不过是个空有外表的草包!将她和清秋姐姐相提并论是多么愚蠢的事情!”

圆脸女子最先拍掌赞同,她兴奋地说:“好主意!我今天回去就想点子,一定要让李杏躲无可躲!”

其余女子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出主意。一想到李杏出丑。大家都非常的激动。

张清秋看着众女,秀美微蹙:“姐妹们,这样似乎不太好吧!让她在大家面前出丑,我心实在难安!”

陆小姐轻哼一声道:“如果她肚子里有点东西就不会出丑,否则就只能怪她肤浅愚蠢,怪得谁来?我们知道姐姐善良,可是有些人不给她一点教训,她还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了!”说着她看向大家,“大家说,我说的对不对!”

“对,就是要教训一下她,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清秋姐姐心肠软,这件事就交给我们来做好了!”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到处勾三搭四!”

“只怕等大家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她想勾三搭四都不行了,谁会喜欢一个草包美人!”

说着大家似乎看到了阿杏灰头土脸的样子,都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人群里忽然有一人说道:“要是李杏知道自己才疏学浅不肯来怎么办?”

圆脸女子轻哼一声说:“我们这么多人联名给她下请帖,她敢不来!”

而另一边,布尔泰王子也听到了这些风言风语,一次来到听松戏院看戏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对阿杏说:“阿杏姑娘,似乎小王为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阿杏为他倒上一杯碧螺春,轻笑道:“自从来到京城,关于阿杏的流言便从没有断过,清者自清,阿杏从来都不在乎。”她将茶端至他的面前:“王子也不必放在心上。”

布尔泰王子接过茶,茶香直沁心扉,雾气缭绕中,他的眼眸漆黑而湿润,“可是唐国极重女子名节,姑娘真的不在乎吗?”

阿杏在布尔泰的对面坐下,也给自己倒上一杯茶,缓缓说:“阿杏竟然开了这家戏院,就不可能像那些大家闺秀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天天在家赏花刺绣。我打开门做生意,自然少不了要和客人接触,会有这些流言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已经有心理准备,这些流言伤害不了我。”她喝了一口茶,露出满意的笑容,然后抬眼看向王子,笑容明亮而清澈,不染一丝杂质。“所以王子不用为阿杏担心。”

布尔泰似是被她话语中的坦率以及她的坚强所感动,他轻轻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问:“相信姑娘已经赚到了不少的财富,为什么不结束这门生意,过一点寻常女子过的生活呢?”他停了停,双眼直直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就像无底的黑洞,仿佛能吞噬一切,“恕我直言,姑娘的年龄也不小了,这样的流言虽然姑娘不在乎,但对姑娘的婚事是一定会有影响的,姑娘也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一下了!其实…那些流言也不完全是流言,布尔泰对姑娘…”

话还没有说完,阿杏便笑着打断了他,“阿杏知道王子是一片好意,阿杏一直当王子是良师益友,从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阿杏谢谢王子的一片关心!可是,王子你看…”

阿杏站起来,轻轻地走到雅间的栏杆边,看向舞台,舞台正上演着精彩的话剧,演员们个个都非常的投入,台下的观众也看的十分的开心,还有不少的小厮仆役在戏厅里走来走去,为客人们斟茶倒水。

布尔泰王子走到阿杏的身边。阿杏看了看他,见他身为一国王子,虽然被她婉言拒绝,面上却未有一丝怒意,心下好感更甚。

她转过头去,看着大厅,面带微笑,缓缓而言:“王子,如今听松戏院在全国拥有五家分院,雇佣的戏子达5oo人,小厮杂役也有几百人,戏院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这些人努力与汗水,听松戏院是属于大家的,并不是阿杏一人说想关闭就可以关闭的。真要关闭,这些人又能到哪里去?光是这一点,阿杏就不可能做出关闭戏院的决定。”

她转过头看布尔泰笑着说:“而且,阿杏性格怪癖,成亲生子并不是阿杏的所想要的,阿杏所追求的就是这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说到这里,她神色一黯,“嫁了人有太多的规矩要守,有太多的坚持必须放弃,阿杏无法妥协…”

阿杏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太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瞧我,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今天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会说这么多话,让王子心烦了吧!”

布尔泰王子扶着面前的栏杆,手臂上肌肉的线条微微绷起,显示出一种阳刚之气,他转过头来,看着阿杏笑了笑,笑容极富男子气概,“不会,我甚至希望你说得更多,我很喜欢听!这让我更加了解你!”声音与神情透出隐隐的暧昧。

阿杏知道,自己和布尔泰的友谊应该到头了,不是每个男子都是张昭,如果无法满足对方想要的,就要尽早远离。

“王子,不如坐下继续喝茶。”

阿杏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地笑着。

布尔泰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依言在桌旁坐下来。

阿杏又陪着他坐了一会,东拉西扯了一番后,便借口离开。

出了雅间后,云朵迎了上来,将一份请柬递给她。

阿杏一边打开一边问:“谁送来的?”

云朵说:“据那丫鬟说,是文渊阁陆大人府上的。”

“陆大人?”阿杏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在她的印象中,似乎与陆大人府上没有什么往来啊?她快地打开请柬,看了看,里面是娟秀的字体,一看便知是出自女子之手,而下角署名足有十多个,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看得人头昏脑胀。

云朵好奇地凑过头来:“是什么?是陆府请我们上门表演吗?”

阿杏将请柬递给她看,无奈地笑了笑说:“请是请,不过不是请我们上府,而是请我出席中秋诗会!”竟然是这么多贵女联名请她,一看便知不会有什么好事。

云朵看着请柬,脸色越来越沉,“署名的好像都是官家女子,这些人平时一向看你不顺眼,有时到她们府上表演还要被她们冷嘲热讽,这次又怎么会这么好心请你去中秋诗会?一定有阴谋!”她啪的一声将请柬合上,斩钉截铁地说:“阿杏,别去了!”

阿杏摇摇头,“你也说了,都是官家小姐,她们联名请我,如果我还不去,这梁子可就结大了!去是一定要去了!云朵,你尽管放心,”她抬起头,眼睛看着前方,光芒闪烁,“只要她们玩得不过分,我都不会去得罪她们,可是如果她们逼得太紧,我也不会任由她们欺负!”

第178章 诗会

阿杏在这个世界已经过了三个中秋节,每个中秋节都是晴朗的好天气,一到晚上月亮就特别的大,特别的圆。今天这个中秋节也不例外。月亮便好似银盘高挂在天空,散发著柔和的光亮。让人看着就觉得特别的开心。

每到端午,中秋,以及春节,阿杏都会让戏院关门。让所有的戏子和员工都能回家和家人一起过节。也有管事建议她关门会损失不少收入,不如让戏子们轮流放假。可是在阿杏看来,钱是赚不尽的,一年几次的节日如果都不能让他们和家人一起度过,那么就算给他们再多的奖金又有什么意义?

阿杏的体贴得到了大家由衷的感激,大家因此对戏院的事情更加的尽心了。

这个中秋假,李银和云朵以及没有家人静娴一起做了晚饭,大家一起热闹了一番,戏院里绝大多数的人都走了,只有少数几个没有父母的,像是巧莹她们几个卖身进来的女子。每年她们都是和阿杏一起过节。

每到过节的时候李银和阿杏就会特别想念自己的父母,今年也是如此,李银对阿杏说:“都两年没见到爹娘了,还有小弟,都一岁多了吧,我还没有见过了!”

云朵在一旁接口道:“是啊是啊,我连做梦都想着小弟的样子了,阿杏,今年能不能将爹娘接来京城过春节啊!”

阿杏何尝不想见爹娘以及小弟呢?云朵的建议让她很是心动,可想了一会,又皱眉道:“可是京城离晋城千里迢迢,小弟还小,不知受不受得了舟车劳顿?”

李银笑道:“小妹多虑了,想当年我跟着你来京城的时候,粉团她们还没有一岁了!到了京城还不是好好的!”

阿杏笑:“那好,我赶紧给爹娘修书,询问一下他们的意见,让他们早做准备!”

云朵将粉团抱入怀里逗着玩,一边说:“小弟比粉团还小着一岁了,到时粉团还要叫小弟舅舅,想想都觉得有趣!”

大家都呵呵地笑着,阿杏却发现巧莹的脸色有些不好。她坐到她的身边,问道:“巧莹,怎么啦,是不是想起家人了。”

巧莹“嚯”的一下转过头,眼中有点点泪光,隐隐的还透出些恨意,阿杏不由地一怔。随即,巧莹的神色又恢复如常,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是啊,一到这个时候就特别的想我爹娘。”

静娴走过来搂着巧莹的肩膀安慰道:“好了,别伤心了,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人,可是现在戏院就是我们的家,阿杏她们就是我们的亲人,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孤独!”

巧莹低下了头,轻轻颔首,谁也没有瞧见她嘴角讽刺的笑意。

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吃了饭,饭后,姑娘们都结伴去街上看灯,而阿杏也要准备去赴诗会的约了。

阿杏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就跟陈氏姐妹以及云朵一起出了门。云朵一定要跟着去,说是要见识一下最为热闹的中秋诗会,可是阿杏知道,她只是担心自己,一定要跟在自己旁边才会安心。阿杏知道这个姐姐看似大大咧咧,可是心中极为关心自己。这让阿杏非常的感动,也慢慢地对云朵敞开了心扉。

一路上到处都是张灯结彩,每一条街道都是灯火通明,街上人头涌动,热闹的景象比之晋城的灯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考虑到街上的行人太多,所以阿杏她们并没有坐马车,而是步行。诗会的地点在全城最大的茶楼。茶楼在永昌河的旁边,坐在靠窗的位置就能看到永昌河的美丽夜景。此时永昌河上遍布花灯,五颜六色的灯光将河面映的璀璨潋滟,美不胜收。河岸上到处都是打扮的美丽动人的少女,以及风度翩翩的男子,大家的脸上都挂着快乐欢欣的笑容。

阿杏一行人走进茶楼,诗会早已在一楼安排人在门口接待,将她们迎了进去。茶楼里此时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男子个个都是身着长衫,头戴布巾,书生打扮,女子们也穿得比较素雅,只是在一些细小的部位还是下足了本钱,就像是见到她们就带着傲慢的笑容走过来的陆小姐,虽有穿着素雅的白色长裙,可是却在头上插了一支极艳丽的琉璃凤羽钗,走动间,琉璃闪烁,宝珠晃动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阿杏身为平民自然是要向陆小姐行礼。陈氏姐妹虽然很不爽陆小姐的神情,可是因为不想给阿杏带来麻烦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给她行了一个江湖礼。虽然非常的敷衍,可是陆小姐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阿杏的身上,根本就没去关心她们的礼数是否周到。

陆小姐看着阿杏,今天阿杏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裙衫轻柔的丝绸面料包裹住她玲珑曼妙的身躯,雪白的肌肤上略施薄粉,让她的面容看上去更加的水灵精致,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只将两侧的头发用一只简单的白玉簪固定在头顶,看上去非常的清丽,相比之下,她故意用来显摆的琉璃凤羽簪倒显得俗气了。

陆小姐轻哼了一声,李杏就是这点讨厌,女子只要往她身边一站,皆会被她比了下去,明明是最朴素不过的打扮,却会显示出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美丽。

看着四周的才子们的眼光都不由自主向阿杏身上瞟,而自己就好像是不存在一般,陆小姐的心里就更来气了。她冷笑一声对阿杏说:“李姑娘,多谢赏光!”

阿杏谦和地一笑,淡淡道:“陆小姐的邀请,阿杏感到万分荣幸!”

陆小姐冷冷一笑,心想:我们精心为你准备的诗会,待会你就会觉得更加“荣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