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乾宫皇帝的办公所在。自从上了年纪,皇帝很多时候都歇在了这里。

大年初一一早,皇帝起了身,近身太监黄公公马上带人进来伺候他起床。

着衣梳洗后,黄公公将他扶到铜镜前,为皇帝梳头。这时,一名太监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进来。

黄公公为皇帝梳好发髻,然后放下手中的梳子,端起那碗汤药恭敬地端到皇帝的面前,轻声道:“皇上,趁热喝药,药的疗效才好。”

皇帝看着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厌恶地皱了皱眉头,“这药喝了这么久,身体也不见好转…”

黄公公弯下腰,轻声说:“皇上,太医说这心疾是要慢慢将养着的。”

皇帝沉沉地哼了一声,脸上有些怒气:“庸医,一群庸医!”说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黄公公连忙跪下:“皇上息怒!”每天的劝药成为黄公公最为辛苦的工作。

皇帝愤怒地转过头,目光接触到铜镜中自己的满头白发以及满是皱纹的脸,忽然的怔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铜镜中的影像,脸上的怒气渐渐消失,过了半晌,他长长的叹口气,轻声道:“生老病死从来不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皇帝脸上显出一种凄然,过了一会,他对黄公公说:“去将李杏带过来。”

阿杏跪在地上,头深深低下,心中在揣测着皇帝将她叫过来的用意。不可能是要杀她,哪有皇帝大年初一杀人的,这是大不吉!那么,他想放自己出去?那也没必要特意将她叫过来啊,一道旨意下去,方便得很。

正当阿杏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帝苍老而略带疲倦的声音响起:“李杏,可曾念过书?”语气和缓的倒像是在拉家常。

阿杏猜不透皇上的用意,便答道:“民女小时家贫,书念得不过,只是识得几个字!”

皇帝缓缓向她靠近,阿杏微微抬眼,眼前明黄色的衣角轻轻摆动,龙靴上的明珠亮得晃眼。阿杏心中有些紧张。

“只是识得几个字便有如此见识倒是难得,不怪得大家称呼你为才女!你那首《望月怀远》确实是好诗!”

阿杏听皇帝的语气温和,不由地轻轻抬起头来,却见皇帝怔看着她,眼中隐隐有些笑意。阿杏心下大松,知道皇帝基本上已经消气了。

“谢皇上夸奖!”

皇帝伏了手又将她看了看。颇为惋惜地说:“可惜身为女子…”接着话题又一转:“李杏,你话剧的内容是真实的吗?百姓们真的如你所说安居乐业,生活富足?”

“回皇上的话,据民女所知,大部分的百姓都吃穿不愁,当然也有生活穷困的,可是哪朝哪代又没有贫贱之人呢?皇上能让大部分的子民衣食无忧,在百姓的眼中已经是最好的君王了!”阿杏这番话虽然有刻意讨好皇上的意思,但是她说的也是实情,这马屁拍的并不过分,听在皇帝的耳里倒比那些大臣们说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更有几分真实感。皇帝心中非常的受用。

皇帝忽然沉下脸:“这次你在台上临时换角唬弄于朕是为事实!其罪当诛!”阿杏心一惊。连忙低下头,正当她心中大叫不妙的时候,皇帝的脸色又忽然转缓:“不过,你的话剧让朕非常的开心,其功当赏!即是如此,功过两消,你今日便回去与家人过年吧!”

阿杏大喜,真心实意地向皇帝磕了一个头:“多谢皇上恩典!”

皇帝轻轻一笑,低头看向她道:“李杏,你已将这个意外成功地拉入事情原定的轨道。你所表现出来的胆略和识见朕很欣赏!朕记住你啦!”

被皇帝记住算不算一件好事?阿杏现在来不及思考,此时,她的心中被重获自由的巨大喜悦给充满,除了谢恩以外,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当天,皇帝便下旨放了戏院一干人等。戏院的人劫后余生,喜极而泣。李公公遵照旨意送来了他们的行头与道具,见到阿杏便笑着恭喜:“本公公就知道李老板是有福之人,必能吉人天相!”阿杏心中高兴,又塞了孝敬银子给他:“承公公吉言!”

一行人回了戏院。因为是昨晚发生的事,而一大早又被放了出来,所以消息还没有来得及传出,戏院的人还不知道他们在皇宫发生的事。演员们回来后跟他们说起这事,其中的惊心动魄,让所有人的心都狂跳了一把。

李润福抹抹头上的汗,对女儿说:“我就知道会有事发生,这段时间我眼皮老跳,没想到竟是这么危险,还好还好,你能平安回来,要不然…”想起女儿差点被皇帝处死,李润福眼圈儿都红了。

阿杏连忙上去挽住爹爹的手臂说:“爹爹,你可别急,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今年是大年初一,掉眼泪可不吉利!”

刘桂花也在一旁相劝着,李润福经过家人的一番劝解,心情才要轻松些。云朵则将阿杏拉到一边询问她事情发生的经过。陈静见阿杏有些累了,便对云朵细细说了经过。云朵听到大家对巧莹地怀疑,不由地竖起眉头。“如果巧莹真是这样,我绝对饶不了她!”

阿杏摇头道:“巧莹说这次的事情完全是个意外,我相信她。她的模样不像说谎!”

云朵见阿杏相信巧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以后对巧莹则多留了个心眼。

晚上,大家相聚一堂,庆祝劫后余生。巧莹见大家不待见她,便缩在院里没有出来。大家一直喝到深夜才各自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听松戏院在皇宫的遭遇也渐渐地传开来,触怒皇帝却能幸免不死,这更为听松戏院,为阿杏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传闻云罗公主与阿杏交好,又传闻阿杏得到皇帝的赏识,不管是哪一种传闻,都让阿杏在大家心中的地位提高了不少,毕竟能在皇宫里死里逃生的,怎么说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啊。

至于巧莹,和大家的关系依然是不冷不热的。大家自从获得自由后,对巧莹的怨恨虽然淡了不少,但是面对她总还是存在着心结,巧莹的性子又颇为孤傲,解释过的事情就不会再经常挂在嘴上。信就信,不信拉倒!要不是阿杏一直相信巧莹,估计丽珊之流的人早已撺掇着将她赶出去,可是阿杏的袒护让一心想上位的丽珊也无可奈何。

日子一下到了初八。这天,阿力顶着风雪回到了京城天都。

一回来,也顾不得歇息,便直接去了京卫衙门找到沈元丰。沈元丰见到他又惊又喜,这些天他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消息,可是也知道晋城离这里路途遥远,没有一个月,阿力回不来。可是没想到只不过短短二十天,阿力便回来了!

沈元丰将他带到自己的休息室,进门便问道:“阿力,怎么会这么快?”

阿力拍了拍身上的风雪,沈元丰见状便让人打了热水来给他洗脸。

阿力趁着空对沈元丰说:“我一路上快马加鞭,连换了很多匹马才能将路上的时间省下一半!”

沈元丰看着他憔悴的面孔,以及眼睛下的黑晕,便知他是日夜兼程,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心下不由感动。他拍了拍阿力的肩膀,诚挚地说:“阿力,辛苦你了。”

阿力憨憨地笑了笑:“为少爷办事,怎能说苦。”

这时衙役打了热水,端了热茶进来。沈元丰便让他先喝口水,洗了脸再回话。

阿力知道少爷心急,胡乱抹了一把脸,再灌下一杯子热茶后,便开始将自己再晋城所打探到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

“我用重金贿赂了胡家的一个家丁,那家丁说,当天阿杏姑娘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发了疯地要将她姐姐以及孩子带走,胡家自然不肯,便带人阻拦,冲突间,阿杏姑娘打伤了不少人,后来在一双高手(我猜就是陈氏姐妹)的帮助下顺利逃出胡府,胡家自然不甘心,报官,贿赂官府通缉她们两姐妹,说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听外面的人说,当时官府还抓了不少戏院的人逼问她们的下落!”

阿力每说一句,沈元丰的脸色便沉上一分,听到最后一双眸子寒气森森,杀机频现。阿杏又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做出这种事?一定是胡家人又使了什么肮脏下流的手段!当时的她该是多么的惶恐。多么的焦急,可是自己却不在她的身边,不能为她分担一点点,任由她一人承受这份苦痛和惊吓!

接着阿力的语气一变:“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就奇怪了,一夜之间,胡家退切,官府撤销通缉,又将戏院的人放出来,这件事情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而阿杏的姐姐却带着孩子回了娘家,两个孩子中其中还有一个是男孩子,胡家也不追究,仿佛此事与他们无关一般!有人说,是因为有一个极厉害的人物向胡家施压,胡家虽万般不甘,也不得不放手!”

沈元丰抿紧嘴唇,身体绷得紧紧的,在晋城能向胡家施压的还有谁?不用李银说,他也猜得到,只有他的父王!李银一直当父王是救命恩人,可是她哪里知道,父王从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他的出手,一定是有条件,有目的的!

阿力抬起头看了沈元丰一眼,轻轻说:“而事情过去后十天,你就回晋城了…”

而那个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定局。阿杏的“无情”,阿杏的“背叛”就是父亲出手的目的和条件!

阿力低下头:“少爷,或许我们错怪阿杏姑娘了。”他又不是傻子,事情怎么会那么巧,自然是有人暗中操控一切,这个人是谁,呼之欲出。

沈元丰双手握拳,身子不住地颤抖,此时的心中是恨多一点,还是悲多一点,他分不清楚,他只知道心很难受,很疼。

阿力喃喃低语:“怪不得陈家妹妹一直跟在阿杏身边,想来她们是知情的…”阿力走到沈元丰的身边,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少爷,你去找阿杏姑娘吧,你们这样,连我都看着难受!”

沈元丰摇摇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父王手中一定还握有能够威胁阿杏的事物,如果不能解除这个威胁,阿杏不会接受我!而我也不忍心让阿杏再因为我而承受压力!”

阿力摸了摸头:“威胁?是什么呢?”

沈元丰手抚着下巴沉思了一会,蓝眸闪烁不定,过了一会,他“嚯”地站了起来,“是户籍!是李银的户籍!胡家之所以没有追究,是因为手中没有了李银的户籍!所以不能证明她逃妾的身份!户籍现在应该还在父王的手上!他就是用户籍来威胁阿杏!”

阿力一脸恍然大悟地表情,接着又叹口气,轻声道:“阿杏姑娘真可怜…”随即眼睛一亮:“少爷,我们只要将户籍偷到手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可是…这户籍既然这么重要一定被王爷妥善收藏了起来。”

沈元丰双手环胸,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嘴角忽然浮起一抹胜券在握的微笑。

“在父王身上!这次他是为我的亲事而来,他既知阿杏在这里,怎么可能不将这件法宝带在身边?”

***

而另一边,晋王已经多次与张相接触,两人就儿女亲事已经达成初步协议。

晋王虽然是藩王,可是一直对皇上忠心耿耿,皇上也一直很信任他,光看皇上能任用他的儿子担任京卫同知如此重要的一职便可以看得出来。所以张相倒不担心与藩王结亲会惹来皇帝的猜忌。再加上东宫太子早有太子妃,女儿进去将来是成为宫妃,可是除夕那晚,皇上的弦外之音谁都听得出来,太子还未登基,如今还是不要与东宫太过密切为好。张家不缺女儿,将来等太子登基,再将适龄女儿送入宫就好。就这样,张相改变了主意,开始认真对待晋王的求亲,毕竟女儿年龄已经不小。而沈元丰又不失为一个有为青年。

其实以沈元丰的实力,也可以慢慢升迁,假以时日成为正三品大员,甚至是二品大员都有可能,可正是如此,沈元丰才更需要有实力的姻亲,这样他以后的官途才会更加顺畅稳固!还有比张相更为适合的姻亲吗?就是张清秋本身,晋王也是极为满意的,德才貌慧,样样俱全,晋王已将她视为儿媳的不二人选。

第210章 上元节

正月十五上元节。

比中秋更为热闹的。便是上元灯会了。天气虽然寒冷,可是人们怀着对新的一年的憧憬和希望,再加上年尾手上都有些闲钱,所以就造就了上元灯会无与伦比的热闹景象。

光是灯便有好多种,有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花灯,绚丽多彩的琉璃灯,还有晶莹剔透,精雕细琢的冰灯。天都城一百多条大街小巷都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灯,将天都城点缀得如明珠一般的闪亮。

大街上人们穿着过节的新装,阖家出游。几乎人人手上都提着一盏花灯,灿烂的火光映衬着人们的笑脸,渲染出欢乐的节日气氛。

家家户户出游,自然也少不了李杏一家。这天,一家人吃过汤圆,便一同出来游玩。

李润福夫妇抱着身上盖着厚厚小棉被的儿子,云朵挽着阿杏,粉团和风儿穿着厚厚的棉衣在雪地上像企鹅一般的笨拙,陈氏姐妹悠闲地跟在他们后面。一家人开开心心的,不时地对周边的花灯评头品足一番。

云朵今天穿着一件五彩团花的棉衣,黄色织锦的长裙。还有一件纯白狐狸毛的褙子,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非常的娇俏可爱。

她开心地拍着手说:“我们一家人好久没一起出来游玩了,现在爹娘都来到京城,以后我们就可以经常一起出来玩了!”

刘桂花笑着拍了一下她的头,“都快17了,大姑娘了,还跟野丫头似的,整天想着出来玩!赶紧收收心,明年娘一定得把你嫁出去,否则过了18岁,可真是老姑娘啦!”

云朵脸一红,头缩了缩:“娘,你说什么呢?我才不嫁了,阿杏也没嫁,你怎么不说她,尽欺负我!”

难得看到云朵扭捏的女儿态,阿杏和陈氏姐妹都捂着嘴偷笑。看到她们笑话自己,云朵的脸更红,一跺脚便躲到李润福的身后去,“还是爹最好了,你们都是坏人!”

刘桂花啧啧两声,“要是你有阿杏那么能干,娘也不愁了!”

李润福终于出声:“再能干也得嫁,明年阿杏的亲事也要定下来!”

云朵悄悄从李润福的身后探出头来,看着阿杏做鬼脸。阿杏走到李润福的身边,挽住李润福的手臂,撒娇道:“爹啊。我不急,过几年再说!”

“你不急我急!”李润福把眼一瞪,“这是我来天都的主要目的!再过两年,18,9岁的大姑娘,适合你的男子都娶了亲了,难道你要给别人作妾吗?这件事我做主!”说着貌似威严地哼了一声,背着手向前走去。

剩下云朵在那里看着阿杏捂嘴笑,“你惨了,爹爹下了决心,你逃不掉了!”

阿杏先是瞪了她一眼,转脸看着前方又突然笑了,她回过头对云朵说:“我逃不逃得掉还不知道,可是你现在肯定是逃不掉了!”

云朵和陈氏姐妹都顺着阿杏的目光看过去,却看到林管事提着一盏别致的水晶灯满脸惊喜地向着他们走过来。走在前面的李润福夫妇,见女儿们都停下了脚步,不由地转过身,又朝着她们走过去。

林管事二十出头的年龄,中等身材,面目朴实,看上起就是一副很可靠的样子。他提着灯笼走近。先向着阿杏行了一礼,叫了声,”阿杏姑娘。”

阿杏看着他笑道:“林管事,今天出来看灯啊。”她左右看了看,又问:“一个人啊!”

林管事低头说道:“在下父母双亡,又没有兄弟姐妹,这种日子只得我一个人罢了!”

陈英叹息一声,轻轻道:“原来也是个孤儿。”

李润福夫妇这时已经走到他们的旁边,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看得林管事心里发毛。

“这位是?”李润福看着他问。他来戏院不久,戏院人又多,所有并不是每个人他都认识。

林管事却知道他们两夫妻是什么人,连忙恭敬地行礼,自我介绍了一番。

李润福哦的一声:“原来是林管事,怪不得眼熟。”

林管事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着实尴尬,他低着头红着脸,将手中的水晶灯缓缓地递到云朵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说:“刚才…在前面看到这盏灯…,觉得很漂亮,送…送给你…”

刘桂花的眼睛一下亮了,双目犹如探照灯一般将林管事从头打量到尾,恨不得连头顶脚板底都要看到就好。

云朵被林管事这么当面送灯,脸红得像番茄似地,她如何肯接,两只手倏的一下缩到后面,连退了两步,话都讲不周全:“不…不要…我不要…”

林管事伸到一半的手,送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僵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涨红着脸,说了一句:“老板说,有了这…这个灯,今年一定会顺顺利利…”

云朵的手又绕到前面纠着衣服,头摇得跟波浪鼓似地。“不要…我不要…”

阿杏和陈氏姐妹在旁边看着,忍笑忍到肚子痛,如果不是怕这两人难为情,一定会放声笑出来。

就在林管事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时候,刘桂花将手中的孩子交到丈夫的手上,上前笑呵呵地接过那盏灯,对林管事说:“我代我闺女收下了,谢谢你的好意!”

林管事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颇为愉悦,能成为听松的管事都不是愚钝之辈,见刘桂花此举动便知云朵的娘亲最起码不讨厌自己,这事还有希望,这让他的心里乐开了花。

一旁的云朵见母亲此举不乐意了,她娇嗔一声:“娘,你干嘛替我拿主意,你还给他。还给他。”

刘桂花将灯拿在手里看了看,笑着说:“这灯挺好看,你不要我要,大过节的,人家的一番心意推切多不好。”

这时阿杏和陈氏姐妹跟着起哄;“就是,就是!”

林管事笑得有些合不拢嘴。云朵见他那个样子有些扎眼,便冷哼一声道:“反正我不喜欢,你喜欢你拿去吧!”说着转身就走了。

林管事看着他的背影,脸色一黯,但是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刘桂花在旁边看的仔细。心中更加欢喜,这是一个能疼人的!她对林管事说:“不好意思,云朵被我宠坏了,有些任性,你多担待!”

林管事连忙摇头:“没事没事。”心中在想,今天没有横眉竖眼,恶语相向已经很难得了!说着又向李润福胡府作了一揖,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行告退。”

李润福夫妇含笑点头:“好,好。”

林管事又向阿杏她们打了声招呼才转身离开。

刘桂花看着林管事的背影,向阿杏打听:“这人在你们这里工作多久了。”

阿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林管事全名林秋,今年好像22岁,在我们戏院工作将近一年,能干本分,作事井井有条,难得的是还写得一手好字,看样子是读过几年书的人!”

“他真的是个孤儿?”

“在这一年,确实没看到亲朋好友来找他!”

刘桂花点头,心中暗喜,这事要是成了,不就是白得了个儿子?接着瞄了了丈夫一眼,李润福哪能不知妻子心意,默然笑着颔首。

远处云朵见林秋走了才转了回来,她看着林秋的背影,撇嘴道:“怎么遇到他了,没的坏了兴致!”

陈静走到她身边,笑着拥住她的肩:“小妮子没有良心,林管事可帮了你不少!”

云朵继续翘着嘴:“我又没叫他帮忙!才不承他的情!”说着,走到阿杏的身边,说:“阿杏,我们继续去看灯,听说前面还有大冰灯!”说完转头朝着陈静耸耸鼻子,托着阿杏就走。

刘桂花无奈地摇头,朝着陈氏姐妹苦笑:“这孩子,永远长不大似地,不给她找个踏实的男人。我还真不放心!”

陈静拍手笑道:“那林管事可照顾云朵了,我们都看在眼里的。”

刘桂花喜上眉梢:“真的?”她走到陈静的身边,挽着她的手臂,慢慢地朝前走:“那你要和我多说说这件事!”

前面云朵拖着阿杏走的飞快,街上的游人很多,一不小心就会撞到别人。阿杏连着撞了别人几下,这才忍无可忍地甩开云朵的手:“火烧屁股了吗?走这么急干嘛!”她转过头去:“爹娘他们还没跟上来了。”

云朵这才收住脚:“不走快点娘待会肯定会问些有的没的!”

阿杏看了她一眼:“其实,林管事真的不错。”

云朵黯然地转身,说道:“阿杏,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他好,可是他再好我也不喜欢他,这一点,你应该了解!”

阿杏被她这句话给堵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她上前两步,拉住云朵的手,“好,不说这些了,我们去看冰灯!”

云朵的脸上又会恢复了笑容,她指着前方,眼中迸发神采:“前面人多,应该就在那里!”

阿杏和云朵等爹娘过来便一起向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走到那边,便见一群人围着一排冰雕议论纷纷。陈氏姐妹开路硬是在拥挤的人群中分出了一条小道,让他们穿过去走到最前面。

人群中颇有怨言,可是转头间见到阿杏那张清丽脱俗的脸,顿时没有声响,默默地让开了道。云朵乐了,在阿杏耳边轻声说:“人漂亮还真占便宜!”

阿杏拍了她头一下。

进去后,便看到一排各式各样的冰灯。冰灯的体积都比较大,而且造型也比较简单,一个简单的图形,里面挖一个洞,然后在里面点上蜡烛,烛光就将冰雕照的通明透亮,闪烁着晶莹的光,就像是水晶宫一般,非常的漂亮。

阿杏一干人正欣赏着,忽然从后面传来一股大力,像是有很多人忽然地挤过来,阿杏一时不防,没收住脚,整个人朝着冰灯扑去,而此时陈氏姐妹也因为这股冲击力措手不及,来不及相救于她。

眼看就要撞到冰灯上,忽然横里生出来一只胳膊,拦住了她。

第211章

阿杏紧闭着眼睛。等待着头撞上冰雕时的痛感,可身子却突然地被拦下来,阿杏睁开眼睛,便见一条强壮的手臂拦在了她的腰间,透过层层的衣服,她仍然能感觉到手臂上肌肉的紧绷。阿杏拍了拍狂跳不已的胸口,暗自庆幸:命大命大,还好有贵人相救,头上不用被撞出一个大包!她面带笑容地抬起头,看向她的贵人:“多谢…”

话还没说话,笑容已经凝在了脸上,

石青色的锦袍包裹住对方高大结实的身躯,纯白的貂毛披风将他的肌肤映衬得像雪一般的洁白,蓝色的眼眸在冰灯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彩。如此的丰神俊朗,洁瑜无暇,除了沈元丰还会有谁?

此时他的面上带着一丝微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阿杏连忙推开他的手臂,想往后退,可是周边的拥挤正在继续,旁人一推,阿杏身不由己地又靠回沈元丰的怀里。这一次两人靠得更近,她甚至能听到他咚咚的心跳声。他低语一声:“别乱动!”然后怀抱着她,将她埋入自己的披风之中,穿过层层人群,离开了这片混乱之地。

阿杏紧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在这片黑暗而又宁静的小天地里,她有些微的晕眩,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跟着他离开了人群。

直到出了人群,走到游人较少的地方,沈元丰才放开她。

从披风里出来,离开了那片温暖而又温馨的小天地,面对着外面凛凛的寒风,阿杏有些微的失落感。

沈元丰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轻笑道:“天都人多,每到佳节盛日,像这种拥挤事件经常发生,不过好在从未酿成大祸!”

沈元丰亲昵的动作让阿杏的脸微微有些发热,她悄悄退后一步,避开他的动作,伸手胡乱整理着头发,轻声说:“我自己来。”

见她躲开,沈元丰没再继续,脸上也没有半丝不悦的神情,他收回手,就这么静静地,面带微笑地看着她的动作。时不时轻声提醒:“左边…耳朵旁边…对,就这里,不…不,还有再上去一点,对,就这里。”

阿杏低着头,在他的指示下将头发整理好,旁边一盏红色的圆形花灯,融融的火光,将她的脸映地红艳艳的,显得格外的娇美。

沈元丰看着她,目光柔情似水。嘴角的微笑就像三月的春花,温暖而美好。

阿杏有种奇怪的感觉,突然觉得沈元丰身上那种让她心酸难忍的冷厉之气消失的无影无踪,也没有之前的那种霸道与偏执,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让人无限依恋的温柔与沉静,就像两年之前的他。

这一刻的宁静与温馨,让阿杏生出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可是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与他这么接近,特别是现在晋王身在京城的时候。

她轻轻叹息一声。然后又抬起头看着他,面带微笑,可是神情间却透着疏离:“多谢沈大人仗义相救!沈大人也是出来看灯吗?”

沈元丰点头笑道:“天都的上元灯会可是举世闻名,身在天都怎么可能不出来游玩?”他看着她:“没想到我们竟走到一处了。”实情是,他远远地看到她过去,才忙不迭地跟过去的。本来没想到和她打招呼,可是见她有难,才忍不住出手,如今能得到和她单独在一起的片刻时光,心中欢喜与惆怅夹杂在一起,那种感觉真是无法形容。

他的话,要阿杏想起了“有缘千里来相会”,她脸上有不由地一热,连忙低下头,说:“我家人还在那边,我先过去了。”说着便低着头越过他的身边,向冰灯方向走去。

沈元丰知道她担心家人的安危也不阻拦,可是心中又不放心,遂跟在了她的后面。他在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纤长婀娜,漆黑如瀑的长发披洒在背上,随风轻轻飘荡,他没有忘记那头秀发滑过指间时的柔滑顺泽的触感,顿时,他的手生出一种痒痒的感觉,心也生出一种痒痒的感觉,他努力克制着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

“阿杏,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的。”他看着她的背影轻轻地说。

阿杏的脚步顿了一顿,心中涌起了一股悲伤。这种梦想她何尝不曾有过,可是再美好的梦想在现实面前总是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