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低头看看自己,说道:“听说人瘦了会显得高些,许是我少穿了一件棉袄,看着拔高了。”

阿月点点头,又问道:“陆哥哥去哪里探亲了,一去那么久。好玩吗?这几天还走吗…”

一段话四五个问法,陆泽笑笑,十日未见,阿月依然唠叨。

宋万成和慕琴人前和和气气,但在房里共用一条被,却不是一条心,仍未和解。听见小辈说慕琴想元宵时节出去玩乐一天,便厚着脸皮一同去了,想着她高兴了,解开心结,也好早日回去。

他们一走,家中就只剩老太太和丁氏。

儿媳伺候在旁,老太太说道:“你也越发不爱和小辈玩了,不到半百的人,性子却愈发沉,整日跟我这老太婆一块,你倒不闷。”

丁氏笑道:“陪着母亲说话,哪里会闷。他们要玩一日,我吃不得苦,只怕喊累,坏了他们兴致。”

老太太说道:“阿琴比你还年长些,你瞧他们两口子乐呵呵的,你倒说自己比不过他们。”

说到这小姑子的事,丁氏有话想同她说,到底不宜长留。只是转念一想,老太太说管不了他们,实则是变相要留她多几日吧。但面上不好说,她这样拆穿倒也不好,便将话藏在心里,没有多言。

老太太自个叹气:“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我这身子骨一年不比一年,再过两年都八十了。这身边的人是看一眼少一眼啊。”

丁氏更是确定老太太在旁敲侧击,不舍得慕琴离家。难得她不顾外人的闲言碎语,要留她住下。若这事放在自己身上,只怕早就被她说教了。说老太太母慈也好,说她自私也罢,丁氏都不愿多说。

要怎么做好老太太的儿媳,这点她早已知晓。

婆媳俩正说着话,秦嬷嬷听见外头有人敲门,过去一问下人,片刻又回屋说道:“是二少爷携二少奶奶回来了。”

丁氏蹙眉说道:“先前也没听说要回大宅,莫不是有事。”

老太太说道:“这家也没分,玉莹已送去南山,你这做母亲的倒是一脸不乐意他们回来。待会见了县主,可不能如此,好歹人家是沾点皇亲的。”

丁氏应声,心里仍觉奇怪。

云罗进了大宅,也觉有些不对劲,等走了几步,才知道哪里不对,今日家里没什么人在。随丈夫进了里屋,立刻见婆婆笑道:“你们来的倒不赶巧,方才你姑父和姑姑才领着他们小辈去芳华园了。”

云罗听了心里有些不适,住在外宅,都不被当做一家人了。慕立成笑道:“姑父也来了?倒是更热闹了,我们果真来的不巧”

老太太让他们坐下,见云罗气色比上回来好多了,原本有些削瘦看着没福气的脸也圆了些,不由说道:“女人家的,到底是要丰盈些才好,指不定这养着养着,就能给慕家再添子嗣。我差人送去的药可都有吃?”

偏是提云罗最痛心的问题,但碍于是长辈关怀,只能认真应答。

丁氏说道:“这事儿不急,反正奉行已有子嗣,不必太过急切。”

云罗听闻,感激看了看她。

慕立成也笑道:“确实不急。今日我们夫妻二人过来,也是有事要同老太太和母亲说。”

老太太正愁没人说事,说道:“且说就是。”

停了片刻,慕立成说道:“我经常早出晚归,小宅里的人辈分都比云罗小,不敢同她亲近,在那住的有些清冷。因此斗胆求祖母同意,让我们搬回大宅。必不会用家里一针一线,一切用度孙儿自己扛。只为给云罗求个安稳地。”

云罗也开口道:“还请祖母允了我们。嫂子和弟妹都在大宅,我在外头不能常见,除夕那晚已觉生疏。”

老太太看了一眼丁氏,丁氏知道她这是把话丢给自己,便才说道:“这事还不好立刻答复,等你们大哥大嫂回来再说。”

云罗小心问道:“这事老祖宗做不了主么?”

老太太心头咯噔,这简直是蔑视自己一家之主的权威,沉了沉气,说道:“玉莹被送走后,我倒是不反对你们回来住,也有利一家和睦。但你婆婆的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事还得大家商议商议。”

慕立成自知方巧巧和宋氏都不愿二房回来,若是换做他来想,也不乐意有人来分一杯羹。只是这一商议,就等同被拒了。云罗大了胆子说道:“前日回娘家,父王母妃问起妯娌关系,孙媳只觉羞愧,仔细一想,才惊觉进门以来,还没有同嫂子弟妹好好说过话。还说其他皇族新妇都同夫家处的好,孙媳当时敷衍了过去,就怕日后爹娘再问,露了馅。”

软硬不行,激将法也不行,云罗迫不得已将皇族搬出来,心已跳个不停。

老太太受夫家影响,一直觉得君君臣臣界限分明。虽然县主只算是在皇室边缘,但好歹也是姓云。听了这话,已是迟疑。

元宵已无雪飘,稍见初春,但也寒冷。

阿月抱着暖炉从马车下来,迎面就刮来一阵冷风,吹的她哆嗦,急忙往母亲怀里躲。

方巧巧搂着她,将她的帽子拉低了些,把耳朵遮个严实。

宋万成同慕琴走在前头,进了满是梅树的芳华园,见妻子心情甚好,说道:“这元宵也过了,你气也消了,明日随我回家吧。”

慕琴说道:“我哪里气消了。”

宋万成莫名道:“一路见你笑吟吟的,又不是见了这梅花才欢喜,难道不是同为夫出游,心绪平复了?”

慕琴轻笑一声:“你倒想得好。你若不逼那姑娘,我立马跟你回去。只怕我留的越久,几个孩子就问的越紧。”

宋万成见话已至此,她当真不会退让。衡量再三,重叹一气:“罢了罢了,一个姑娘而已,犯不着搭上我全部脸面。”

慕琴一顿:“这话的意思是…”

宋万成脸色沉沉:“你晓得,明日可安心跟我回去了。”

慕琴这才对他露了笑颜:“日后再不会这样忤逆四郎。”

宋万成已极为不满,有了第一次,千次万次都有可能。只是这次是他理亏,下回她再如此,族人也会说她无理取闹,哪怕他真要休,阻力也小了。但到底是四十年的夫妻,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撕破脸皮。不想再说这事,便扯开话题:“刚才既不是为了那事,那你傻乐什么?”

慕琴笑笑:“我做了一件好事。”她瞅瞅后头,见慕韶华几人跟的远,才说道,“前些日子,我那二侄子侄媳约我喝茶,听他们说了些话,可把我这做姑姑的心揪的。独独一家在外头过日子,怪可怜的。”

宋万成见她还想着管娘家事,笑意颇轻:“所以你帮了他们在岳母面前说好话了?”

“我倒是想,可他们说不必麻烦,自个去同我娘说。只是他们说有大侄子他们在不便说,拉不下脸。但我娘不爱外出,所以我给他们想了个法子。”

宋万成也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好些年的,这一听就听出门道了,恍然道:“所以你今日领了一大家子出来玩,实则是为他们避开耳目?”

慕琴得意道:“我这做姑姑的,总要为一家和睦做点事,方能安心和你回去。”

宋万成摇头笑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若慕家三房当真和睦,不用慕立成去求,慕韶华和宋氏也会主动去接二房回来。他的妻子却看不透,还跑去胡乱帮忙。

不过这事他不想掺合,哪个大宅会没些鸡飞狗跳的事,反正明日他们就走了,日后有什么烂摊子,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想罢,便仔细看梅园景致,只觉寒天雪地里的梅花,分外妖娆。

第六十章尺璧非宝寸阴是竞

元宵又是一个小团年,晚食得一起吃。见夜幕将落,外游的一家也回到了大宅。

方巧巧抱着已经酣睡的阿月,听见马车外头有不同往日的声响,让长子打开车窗。放眼看去,那一辆辆马车不就是慕家的,可老太太和丁氏都在家,那会是谁?她眼眸一亮,欣喜道:“难道是长善回来了?”

慕韶华起先也这么以为,可看多几眼,摇摇头:“要是真的有那么快归来,也不必写家书了。”

方巧巧想想也是,不由失落,再一想,那就唯有慕立成了。元宵时节,全家小聚,也不足为奇。

可等下了马车,才觉事情并不简单。二房妾侍子女虽多,但也不至于扎堆出现那么多马车。再看他们手中的东西,方巧巧已觉不妙。忙将阿月交给丈夫,往里走去。

慕琴见状,暗喜自己帮了大忙。不过这刚说完就搬回来,未免快的有些意外。

方巧巧走进大堂,还没见着人,就先听见慕立成的声音:“大嫂回来啦。”

她偏身看去,云罗也正好欠身问礼。这会她更是肯定,这牛皮糖一样的二房华丽丽的滚回了大宅。

慕琴笑意满满,同云罗说道:“这下不愁没人同你说话了。”

方巧巧见她丝毫不奇怪,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搬回,这下可想明白了。说什么想出去玩,让他们小辈陪同,实际是调虎离山,将他们支走,然后再让慕立成和老太太求情罢。事情水到渠成,在家门口赶人,也无可能。

宋氏也同她一样心思,吃了个哑巴亏,只能面面相觑。再瞧云罗,愈发不顺眼,两口子都是扮猪吃老虎的货色。

慕韶华携妻儿回到屋里,见妻子气色不顺,知道她在气什么。一日游玩的好心情一朝殆尽,他又何尝不知。将阿月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才拉了她到另一边,说道:“事已至此,气也没用,小心身子才是。”

方巧巧咬了咬牙,恨恨道:“他最好不要有什么坏动作,要是耍心机害你们,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慕韶华吓了一跳:“巧巧不要说胡话。”

她当真是气糊涂了:“可恨没有他的罪证,否则早跑到老太太面前控诉,把他打发的远远的。要是现在去说,长辈还以为是我在挑拨离间。他如今的狠,都用在了孔荷和玉莹身上,瞧着都是为了他自身利益。之前我挪回月钱给他们,他仍是千方百计要回大宅,只怕不简单。我就怕你和长青他们成为猎物。”

慕韶华抱了她抚背顺气:“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我们多加小心,免得着了道。若有机会,我们搬离大宅,他不走,我们走。”

方巧巧叹气:“哪有这么容易,老太太和公婆都在这。而且如今大嫂也依附我们,日后你这做大哥的,也要操心三房。如今还好,慕立成不知他的真面目已暴露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还在披着羊皮,要是我们察觉到了,他才会下狠手吧。”

聚德院现今也是人心不安。

慕紫虽然不清楚那二叔为人,但从长辈那里也隐约觉得不对劲,如今见母亲坐身揉眉,更是肯定。端了茶水递给她,轻声:“娘,喝口茶吧。”

宋氏稍稍回神,同她说道:“平日没事,不要去惹你二叔,但也不要太亲近。”

慕紫微微点头,总觉二叔一家回来,整个家的气氛都不对了。想到最后一次见到慕玉莹,还觉心里发慌。突然就被送去南山,还是在过年时,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慕立成如今只是想回大宅站稳脚,唯有在这里,方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慕家人。待下人搬好东西,夜里和云罗睡下,同她说道:“大嫂和三少奶奶善谈,品行也好,你大胆和她们说话就是,不必有其他想法。”

云罗顺从应声,还是有些忐忑。两人不但四肢健全,也都是美人,方巧巧说是村妇,可一言一行满是大家风范,这半个慕府都是她管的,也从没听说出过什么乱子,必定不是个简单人。宋氏出身翰林,知书达理。她就怕两人冷嘲热讽的。在娘家已经被嘲讽了二十年,如今再不想重过那种日子。

心事重重,一夜梦魇。

宋万成和慕琴翌日也离开了大宅,慕老太送她出门时,一个劲让她快些回夫家,别再任性,否则讨人嫌。慕琴满是不舍,泪洒当场,嘱咐老母亲保重身子。母女俩都知,这一别,不知何年再见,亦或是再不能见。

慕琴和丈夫乘车离开后,老太太回了屋里,屏退下人,也哭了半日,更是期盼儿子早归,国家再无战事,免得她总是牵肠挂肚。

再过五日,阿月就要去学堂了,能自在玩耍的日子屈指可数。

方巧巧使唤下人上好早饭,见阿月还坐在那玩手指,俯身一掌遮住她的视线。阿月抬头,见是母亲,笑笑说道:“娘,陆哥哥找我待会去挑鱼,等二月了往荷塘里放。阿月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养肥起吃。”

荷塘里养鱼,鱼的秽物可以滋养荷花,等盛夏开的更旺盛,就是水会脏点。不过鱼儿养的好,也一举两得。

方巧巧见她越发喜欢跟陆泽一起,默默有些安心,青梅竹马也好,免得她担心日后。就是陆泽那孩子看着太聪明,她就怕女儿傻乎乎的什么都听他的。只盼女儿快些长大,然后教她一些大人的事,免得日后吃亏。

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她这心,是要一直担忧的了。

陆泽本来只是想和阿月去选了鱼然后回来,谁想还没出门,宁谦齐就来了。宁如玉也一块过来去找阿月,自从陆慕两家做了邻居,两兄妹来找人必定乘一辆马车,十分顺路。

宁如玉先跑去马厩看了小黑,诧异它竟蹿个子了。想到阿月马上就能英姿飒爽的驰骋平原,不由羡慕。

他们一来,就变成四人同行,还没上马车,宁如玉就说道:“特地出去一回就为了看鱼,太虚度了。阿月,我们去爬凤鸣山看日落吧。”

陆泽在旁说道:“凤鸣山地势偏低,看日落也不尽兴,它一旁的龙霞山倒是看夕阳的好地方。”

阿月也是好奇,宁如玉不待第二个人反驳,说道:“龙霞山爬过了,太险峻,去邻山吧!”

陆泽皱眉,龙霞山哪里险峻了。宁谦齐也是拧了拧眉头,细想片刻,不由笑笑。阿月看在眼里,等宁如玉上去,问道:“宁哥哥知道阿玉为什么去那?”

宁谦齐笑道:“阿月说三句夸赞我的话,我就告诉你。”

阿月立刻说道:“宁哥哥是好人,是大好人,是天大的好人。”

宁谦齐笑笑,这根本是耍赖,拿她没办法,低头附耳道:“那里有个寺庙,据说求签许愿非常灵验。”八成是给慕长善祈福去的,不然好端端的去什么看什么日落,还对自己和阿月藏掖。

阿月恍然:“阿玉有心事?”

宁谦齐点点头:“有天大的心事。”

阿月摇头:“身为好友的我竟然不知道,真是太惭愧了。”

宁谦齐笑看她,别说她不知道,就连妹妹自己都没发觉:“只要拜拜佛祖就好,阿月不用去问。”否则妹妹被当面问起,又得好一阵慌乱。

陆泽见两人在那说着悄悄话,也不知说了什么。

四人先去找了渔夫,问起哪种鱼适合养在荷塘里,待到二月初一送三十尾鲜活的鱼苗到陆家。这才往凤鸣山走去。

爬到半山腰,果真有寺庙。宁如玉拉着阿月进里头烧香拜佛,求着佛祖保佑家人平安后,又默默求了让慕长善安然归来,扔到上上签才满意离开。

慕立成一早出了门,云罗在屋里绣花,与往日无异。自小伺候她的贺嬷嬷久站不安,见她似要一直坐着,忍不住低声说道:“您刚回大宅得空,那两院的少奶奶也没外出,到底该走动走动。”

云罗一时忘了这事,迟疑好一会,才下定决心:“嬷嬷准备些小点心,一同带过去吧。”

贺嬷嬷欣慰道:“辛苦小姐了。”

方巧巧此时正在陪长子练字,见他的字越发端正,笑道:“写的越来越好了,难怪你爹常夸你。”

慕长青笑笑:“别家父母都是不当面夸晚辈的,说会养成骄纵性子,爹娘却时常夸奖。”

“当夸则夸,当骂则骂。”方巧巧说完自己倒笑了笑,“你是常得夸赞,阿月要是你有一半懂事,为娘就舒心了。”

慕长青说道:“妹妹的性子挺好的。”他和阿月不过相差几岁,但跟她已玩不到一块,只能以大哥的身份护着她,哪像二弟,既做得了哥哥,又做得了玩伴,“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方巧巧说道:“昨个儿你祖父来信,说边城稳定,但归期未定。不过没什么波澜了,约摸也快回京。”

见母亲说这话时神色轻松,慕长青也放下心来。

下人报云罗过来探访时,方巧巧也不意外,早料到她会来唠嗑。县主的身份在慕家当真不算什么,连王爷来见都要恭恭敬敬的,尊称她一声县主,也是看在皇族面子上。但在妯娌间,她还是在下位的。

方巧巧从书房出来,免得扰了慕长青。见日头高照,移步宽敞院中,晒着暖阳,等云罗进来。远远见了她,左边由人搀着,一步一步往这走来,很是吃力。只是看她娇弱的外表,方巧巧就觉叹息,要真是心善的人,嫁了慕立成,也是所嫁非人。

云罗到了跟前,欠身问好。方巧巧轻轻托住,笑道:“县主多礼了。”

“往日云罗是县主,但在慕家,云罗只是慕二郎的妻子,理应尊称您一声嫂子,这礼少不得。”

方巧巧笑笑,请她入座,对乔嬷嬷说道:“去请三少奶奶过来。”

云罗将那精巧食盒拿过,笑的温婉:“想不出要带什么东西过来,贵重的又显得生分,轻廉的又不好拿来,就带了些吃的,喝些茶,吃些果点。”

“县主客气了。”

宋氏很快就过来了,一进来就见两人说说笑笑,心里可不舒坦,就怕方巧巧将偏袒自己的那份匀了给别人。寒暄一会,见桌上的果点精致,不像是出自慕家厨子,问道:“这莫非是二少奶奶从娘家拿来的。”

云罗答道:“正巧昨晚宫里做了糕点,母亲领了几份,知我喜欢吃,就送来了。”

宋氏笑笑:“原来是昨夜的了。”

云罗顿时笑的尴尬,方巧巧解围道:“天寒地冻,东西坏不了,而且是从宫里出来的,比我们现时做的更好。”

这话摆明了是为她说话,宋氏更觉有危机感。都说弱女子得人疼,这大嫂可不要着了云罗的道。能和伪君子做夫妻的,迟早也得变成阴险小人吧。这一想,心中满是间隙。

快至傍晚,慕立成回来,只是跨步进慕家大宅,就觉心中愉悦。进了屋里,云罗给他取下外裳,问了他今日大概。慕立成也问道:“你可有外出?”

云罗笑道:“没有,去找了大嫂闲谈。后头三少奶奶也来了。”

慕立成见她气色不错,笑道:“看起来聊的不错。”

云罗微点了头,笑意稍稍敛起:“大嫂为人不错,就是三少奶奶似乎并不喜欢我,有些话里带着刺。还提了我最不愿提的事…都是大嫂打了圆场。”

最不愿提的事就是生儿育女,慕立成自然知道,安抚道:“三少奶奶有些刻薄,但本性不坏,你好好同她们处处,等熟络了就好。你看大嫂现在和她情同姐妹,可当时她还不是瞧不起泥腿子出身的大嫂。”

云罗这才有了底气:“妾身会和她们处好,不给二郎添麻烦。”

慕立成喜她事事顺从,处事的手段也比孔荷高明多了,这样的妻子才教他省心:“平儿今日可跟其他院子的孩子玩闹了?”

“没有,一直在房里看书。阿月一早就出门了,长青和阿紫各自在院中。我看除了阿月,他们三人都是不爱走动的主。”

慕立成点点头,拉着她问了今日和方巧巧宋氏都说了些什么。事无巨细,全都问了个清楚。

傍晚时分,夕阳将落,鸟儿在空旷谷中鸣叫,回音不断。

阿月选了个好位置,抱膝往山头那边眯眼瞧着。等了好一会,终于是见夕阳开始沉落,满怀欣喜,视线忽然被人挡住。她伸手去挪,宁如玉偏不放手。两人一挣扎,倒在地上。

阿月力气和她旗鼓相当,可这会被她捂住眼,急得很。她这是故意在捉弄自己,不然也不用非等在这一刻。

陆泽和宁谦齐不好插手小姑娘间的玩闹,只能无奈看着。

宁如玉笑声如铃,只觉有趣。忽然有手伸到腰间,挠她痒痒。这一挠,抑制不住收手。阿月急忙往那看去,就见夕阳刚好落下,山头昏沉。偏那可恶人笑趴在身边。阿月恼了:“明日再抓你来爬山。”

陆泽和宁谦齐只顾着看两人打闹,也忘了看夕阳。再回过神已然看不见,宁谦齐叹道:“果然是一寸光阴一寸金,一眨眼就消失了。”

如今计时用的东西是用石头所制,上头放置一根铁针带有刻度盘的日晷。日照落在日晷上的阴影长短不一,在夕阳落山时,日光在日晷上只得一寸长,沉落时又是刹那间的,因此感慨时间易逝,犹如寸金难求。

好好的的日落美景被宁如玉折腾没了,阿月在回去时又好好挠她,直到她答应明日再陪她来,阿月这才“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