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锦城这一大篇话,听着真挺像出于好心的规劝,那个苦口婆心,任谁都不会怀疑他有什么歪心。可以嵇青对他的了解,这男人绝不会如此良善,而且,嵇青也渐渐学会了如何对付封锦城,并在对付封锦城的过程中,寻到一丝接近于报复的快意。

嵇青眼睛眨了眨,吐出几个字:“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瞬间令封锦城恨不得呕血三升

封锦城在肚子里吐纳好几次,才稍稍平息急速翻滚上来的情绪,他发现长此下去,他真有被他媳妇儿气死的可能。

得知岳父出去跟老战友吃饭之后,封锦城以不能让嵇青的厨艺荼毒他儿子为借口,亲自操刀,做了顿色香味俱全的营养大餐,喂养一大一小。

吃了饭,封锦城收拾了碗筷儿,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把一叠切好的苹果,放在嵇青面前,自己坐在一边,跟着嵇青看电视,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两人都没说话,只有电视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暖色的灯光下,营造出一种分外安详和谐的氛围,这样的氛围,在他们的婚姻中都极其稀少,可如今却仿佛唾手可得…

嵇青微微侧身,余光不由自主落在封锦城身上,显然他今天过来的匆忙,甚至没来得及换掉身上的西装,公司之外的封锦城通常穿的很休闲,偏好白色米色的浅色系,这样的色系很挑人,尤其男人,封锦城却能把浅色穿出更典雅的格调来,很令人惊艳的格调。

不过,他的正装大多数都是灰或黑色,搭配合适的领带,看上去衣冠楚楚,今天他身上就是一套银灰色西装,外套脱了,领带也不在,黑色衬衣领口散开,上面的水晶扣在灯光下闪闪烁烁。

他斜坐在沙发上,姿态相当自在闲适,眼睛盯着电视,俊秀的眉峰不时皱起,显见对电视节目非常不屑一顾,却不像过去那样,直接批评或者关掉电视。

嵇青从不认为一个人的性格会从根本上改变,可离婚后的封锦城却真的变了,变的她都快不认识这个男人了,变的,虽仍然不温柔,却学会了尊重和体贴…

“周末我们去郊外别墅住两天吧!小雪昨天跟我说想妈妈了。”封锦城貌似相当随意的说了一句,嵇青陡然而起的戒心,瞬间被一片软绵的酸涩取代,好半晌微微点点头。

封锦城眸中光芒一闪,好笑的发现,刚才那一刻,他竟然有些紧张,好在他媳妇儿心还是软的,放不下孩子,用女儿当借口,简直百试百灵,可女儿也不能解决他们之间的根本问题。

封锦城在心里叹了口气,目光悄悄落在他媳妇儿身上,因为怀孕的关系,明显有些丰腴,光洁的小脸隐在灯光中,仿佛有淡淡的母性光辉氤氲散开,美丽而鲜活 。

他的手不禁痒了痒,真想把这样的她抱在自己怀里,亲亲,摸摸,可…封锦城握了握拳又缓缓放开,不禁暗暗苦笑,自己算不算自作虐不可活,可是萧博雅…

封锦城脸色阴了阴,就跟眼里进了沙子一样膈应的人不爽,可当宴会厅入口,萧博雅轻轻扶着他媳妇儿的小腰,缓缓走进来的那一刻,封锦城忽然发现,萧博雅哪里是一粒沙子,简直就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即使一动不动,都疼的钻心。

四十三回

封锦城之所以来这个无聊的宴会,完全是被叶驰临时拽来的,叶驰那点小心眼儿,封锦城最明白,叶驰以前的风流帐太多,其中涉及娱乐圈的也不少,这个应酬难免遇上什么经年不见的老情人,若是被媒体取材大肆炒作一番,叶驰那好容易平静的小日子可就到头了,有他在一边当个证人,回家跟媳妇儿也好交代。

说起来,封锦城挺郁闷,和着就他够义气,每次都为哥们儿保驾护航,就没人帮他一把,左宏那厮倒是出了点儿力气,通风报信,却是他媳妇儿跟别的男人吃饭约会。

想到此,封锦城叹口气,侧头对叶驰道:“怎么想起投资电影了,以前不是挺烦娱乐圈的吗?”叶驰笑了:“锦城,咱们是商人,哪儿有利可图就去哪儿,只要赚钱,就不烦了…”叶驰的话音刚落,脸色忽然诡异起来,身子略侧,想挡住封锦城的目光,却晚了一步,被封锦城单手推开。

封锦城的脸色瞬间青黑,醋意,怒意,一股脑翻涌上来,他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就在昨天,封锦城还为他们两口子的关系趋于缓和而暗暗窃喜,今儿就当头一盆冰水浇下来,把他刚刚热乎点儿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电影的女主角,着名的实力派女星迎上去,媒体跟着明星的脚步一拥而上,几乎全部聚集在宴会厅门口,镁光灯不停闪烁,嵇青才意识到,自己跟萧博雅公开露面的行为,其实非常不妥,远不似萧博雅说的,只是帮个忙,充当个女伴这样简单,媒体指鹿为马的能力,嵇青早已领教过了。

“萧律师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这位是…”“嵇青,我的学妹。”女明星颇善应酬,笑了笑打趣道:“怪不得萧大律师至今仍孜然一身,原来早已心有所属。”嵇青微微皱眉,萧博雅却没有分辨,只得体一笑,却使得氛围更加暧昧。

“听说嵇小姐刚刚离婚,这么快就另结新欢,可见爱情力量之大。”清晰熟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嵇青略侧头,看向站在那边的张鹭,怨恨从那双动人的明眸中倾泻而出,带着不可错辨的嫉妒。

张鹭的这一句话威力几乎是毁灭性的,其他记者飞快就想起前些日子的绯闻,也恍然记起,萧博雅臂弯里的女人若是叫嵇青,正是封少的刚离婚的前妻,这样的三角关系一向是媒体最感兴趣的事儿,想找都找不着,何况今儿当事人都在。

一瞬间,明星都被忽视了,几乎所有媒体镜头都对准嵇青:“嵇小姐,能否谈一下跟萧律师怎么认识的?您跟封少真离婚了吗?离婚的原因方便透露一下吗…”

嵇青头开始抽疼,从没经过这种场合,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萧博雅也没想到会有这番变故,只能护着嵇青往后退了退,他们退一步,媒体跟进两步,根本无处躲藏。

突然正前方一片噪杂,封锦城毫不客气拨开媒体镜头大步走过来,一伸手,嵇青就被他拉入怀中,一只手揽着嵇青的腰,另一只手挥开凑上来的麦克风,急步走出宴会厅。

萧博雅望了望空空如也的臂弯,不禁涩然一笑。

封锦城的动作相当利落,出了酒店把嵇青推进自己车里,开车,迅速绝尘而去,媒体追上来的时候,只看到封锦城甩在后面的车尾巴。

嵇青坐在副驾驶位上,仍有些心有余悸,瞄了眼封锦城的脸色,忽然有些忐忑跟愧疚袭上心头。封锦城一路没说话,车开的不慢却极稳,停下来的时候,嵇青才发现,他们到了海子边上。

封锦城侧头看了她几秒,直接下车,甩上车门,哐一声响,震的嵇青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透过挡风玻璃,只能看到背对她站立的封锦城,即使背身而立,嵇青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怒意。

嵇青踌躇一会儿,推开车门下车,却不敢走的太近,而是站在他背后,小声说了句:“封锦城,刚才,谢谢你,…”

封锦城忽然转过身来,嵇青不由退了一步,靠在引擎盖上,封锦城却没动,只是站在原地,定定看了她很久,深吸一口气,几乎咬牙切齿的道:“你到底长没长脑子?你知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怀着孩子瞎跑什么?要是今儿有个什么闪失,嵇青,我永远都不原谅你,永远…”

他的语气异常冰寒,嵇青忽觉的有些冷,虽是春天,早晚温度却不高,尤其海子边上的夜风,带来屡屡春寒,她抱着胳膊哆嗦了一下。

封锦城微微叹口气,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手一扬,直接扔给她,没好气的说:“别冻着我儿子。”自己却前行两步,坐在那边的栅栏椅上。

封锦城心里的怒气并未消减,而是被他极力压制了下去,封锦城怒气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嵇青,而是萧博雅。

他媳妇儿就是变的泼辣直白了点儿,可本质还是个没什么心机城府的傻丫头,这一点,他非常笃定,比不得狡猾奸诈的萧博雅,同是男人,封锦城当然看得出,萧博雅对他媳妇儿的企图,虽然他在嵇青面前泼冷水,可封锦城很清楚,萧博雅是真想抢他媳妇儿,不然,不会把跟嵇青的关系如此大肆的招摇天下,他是想先创造出声势出来,谋算别的就容易了,做他的春秋大梦,只要他封锦城还有一口气儿,他媳妇儿就没别人的份儿…

嵇青缓缓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仿佛怕他打她一样,中间还隔开一人的距离,令封锦城好气又好笑。

“封锦城 ,我不知道这个宴会你会来,而且,也不知道会弄成这样…“嵇青解释两句,忽然又觉得,自己跟封锦城已经离婚了,解释这些有些多余,因此咬咬唇停住。

封锦城侧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嵇青,如果你不是真想跟萧博雅如何的话,还是及早说明白的好。”嵇青呐呐的道:“我跟萧老大就是朋友…”“朋友?”封锦城呵呵冷笑两声:“男女之间哪来的什么朋友?你不会也跟别的女人一样,想打着朋友旗号,行苟且之事吧!”

嵇青小脸涨的通红:“封锦城,你别用你自己的标准衡量别人,你喜欢打着各种旗号苟且,我没你那么龌龊,我光明磊落。”“光明磊落?”封锦城哼了一声:“光明磊落的爬墙。”

嵇青蹭一下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笑了:“我又不是你媳妇儿,爬不爬墙跟你没关系。”

封锦城挑眉看着嵇青,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嵇青,这才是你吧!是不是?以前的柔顺贤惠都是装的…”说着,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叹口气:“嵇青,咱不吵了行不?好好坐一会儿,你看这里,以前我经常来,不管有多少烦心事,只要坐一会儿,就觉得都不算大事儿,都能过去…”

封锦城语气轻轻缓缓,刚才还蓬勃的怒意,仿佛瞬间消弭而去,散在夜色中,听起来别样温柔。

嵇青不由自主坐下来,抬头间不禁愣了愣,灯光蜿蜒而落,映着一泓水面粼粼闪闪,水边一株早樱,刚至花期,夜风一过,花瓣纷纷如雨,落在水面上,落在他们身边,落在他们肩头,美得仿佛一场最浪漫绮丽的梦,而她身边的封锦城也仿佛隐在梦里,难以剥离…

萧博雅从酒店一出来,就看到立在那边的张鹭,看见他,张鹭迎上来,绽开一个颇具风情的笑容:“萧律师…”萧博雅脚步略停,脸上的神色却冷漠非常,没等张鹭开口说什么,直接道:“张小姐,凡事适可而止,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说完,直接从她身边越过,张鹭脸色一变,不甘心的道:“萧律师,你这是威胁吗?”萧博雅忽然回头冷冷的道:“不,不是威胁,是忠告。”

萧博雅今天心情极差,根本没时间也没工夫应付这个明显不坏好意的女人,某些东西仿佛他想的过于理想了,即使嵇青跟封锦城离婚了,可今晚,萧博雅非常清楚的知道,封锦城并没有放手,那种理所当然是他所有物的气势,令萧博雅蓄谋已久的计划,功败垂成。

既然不放手,为什么同意离婚,萧博雅觉得,如果封锦城不肯离婚,嵇青想离也绝不可能成功。

今天之前,萧博雅对封锦城还有疑惑,可今天过后,萧博雅比谁都清楚,封锦城仍然爱着嵇青,而嵇青呢?

萧博雅不禁想起刚才,封锦城出现的那一瞬,嵇青的眼里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萧博雅不禁微微苦笑,有时他真恨不得自己愚蠢一些,某些事若是看不清,或许能快乐一些,偏偏他看的如此清楚,这也说明他是个地地道道的旁观者,从头至尾他都是个旁观者。

萧博雅上了车,出了会儿神,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我是萧博雅,有时间的话,出来喝一杯如何?”

四十四回

这是城里颇有名的一家桌球会所,封锦城也常来,因此轻车熟路,推开包房的大门,就看到单手撑着球杆立在一边的萧博雅。

灯光下,他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些深沉,姿态也相当从容,至少表面看上去很从容,封锦城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嫉妒一个男人,可这一刻突然发现,他是嫉妒萧博雅的,他拥有他媳妇儿那一段他不知道的青春岁月,这是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抹杀的事情,也令他分外嫉妒。

萧博雅抬头,客气的打招呼:“封董,久违了。”封锦城却没笑,走进来,站在他对面:“虚伪客套的话,还是省了吧,咱们直奔主题。”萧博雅的目光一闪,落在桌案上,挑挑眉:“来一局如何?”

封锦城眉头皱了皱,把西装外套脱下来,领带扯下丢在一边,抬手解开袖扣,把衬衣袖子挽到手肘处,招手把服务生叫过来:“去拿我的杆儿过来。”服务生应声而去,封锦城回身看着萧博雅道:“赌点彩头敢不敢?”

萧博雅望着他摆摆手:“乐意奉陪,不过,赌什么?”封锦城走近他,目光灼灼盯着他,语速却异常缓慢的道:“如果我赢了,从明天起,不许你再接近嵇青。”萧博雅哧一声笑了:“这就是你的主题?”萧博雅颇玩味的继续:“恐怕这个我不能答应。”

封锦城眸中的淡然瞬间被犀利取代,目光仿佛含着凛冽的冰刃,恨不得将萧博雅寸寸凌迟一般。

萧博雅却不为所动,轻笑一声道:“从根本上说,我认识学妹的时间比你长得多,她永远是我学妹,所以不接近她,这个我可做不到。”

服务生拿着封锦城的杆儿进来,递到他手里,急忙退到一边,暗暗抹了把汗,这两位看上去风度翩翩,总觉得有那点要决斗的气势。

封锦城冷笑了一声:“萧律师也别跟我抠字眼儿了,什么学妹,你敢说对我媳妇儿没别的企图?”“你媳妇儿?”萧博雅毫不示弱的看着他:“我记得你们不久前离婚了,如果封董不清楚离婚的涵义,我可以为你解惑,离婚就是是指夫妻双方通过协议或诉讼的方式解除婚姻关系,终止夫妻间权利和义务的法律行为,也就是说,你们两人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这几句话钻进封锦城脑子里,跟逼着他吞了苍蝇一样恶心,萧博雅这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跟他宣战吗?

萧博雅微笑着,用一种封锦城格外痛恨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就是为了欣赏他脸上开始龟裂的表情,看上去颇有乐趣的样子。

封锦城这辈子鲜有沉不住气的时候,而此时此刻,即便知道萧博雅有意不让他好过,依然控制不住心底的愤懑焦躁,平心而论,他对萧博雅相当忌讳,来的一路他想了很多,把自己跟萧博雅放倒天平上逐项衡量,最后他发现,这男人即便不如他,也差不多少,家世,容貌,能力等等,如果封锦城公平诚实的话,还必须承认,这男人比他脾气好,比他温柔,比他体贴,比他认识他媳妇儿的年头长,也比他懂得他媳妇儿的心思。

至少萧博雅知道他媳妇儿那个小脑袋里成天转悠些什么,知道他媳妇儿心里琢磨啥?然后对症下药,长此下去,哪个女人不动心,尤其现在,封锦城对嵇青毫无把握。

刚结婚的时候他知道嵇青喜欢他,凭借这种喜欢,他对她冷淡忽略,她都一声不吭,这些封锦城很清楚,这种喜欢或许还在,可封锦城拿不准还剩多少,没有外敌的情况下,他可以慢慢缓缓一点一点的瓦解他媳妇儿心里竖起的藩篱,可有萧博雅在一边虎视眈眈,就非常不妙了,如果哪天嵇青忽然发现萧博雅的好处,移情别恋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甚至在有一点苗头的时候就必须掐灭,封锦城纠结的心思自认为藏得挺深,殊不知在萧博雅眼里,他就跟个透明人没两样。

萧博雅忽然觉得别看封锦城事业如此成功,爱情上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说起来,他的小学妹真算天生一对,明明彼此在乎,彼此深爱,却非得你藏着我掖着,折腾出这么些事来,害的他以为自己有了机会,刚刚雀跃而起的心,瞬间把两人打入谷底,因此让他嘴上沾点儿便宜也不为过吧!

一边的服务生已经把球摆好,萧博雅转到另一侧,弯腰用杆儿量了量,看着封锦城半真半假的道:“如果我答应你的彩头,那么我赢了的话,是不是可以用同样的条件要求你?“

封锦城眼睛眯了眯,敢这样明目张胆跟他对着干的,这么多年来,萧博雅是头一个,萧博雅瞄了他两眼,手忽然发力,球直接打出去,把求打得的七零八落,其中两球落袋,直起腰笑看着封锦城:“开玩笑罢了,小学妹是我人生中很重要的女人,不是赌注。”

萧博雅声音放的轻缓温柔:“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大概她自己都不知道,新生入校的时候,都是父母送过来,成群结队熙熙攘攘的,只有她背了个大大的书包,孤身一人,明明看上去纤细娇弱,脸上却带着股子不一样的倔强,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儿,心不在焉的从我身边走过,辫子上的绒绒球掉下来都不知道…”

说到这儿,萧博雅顿了一下:“我暗恋她多年,当初拒绝国外优厚的待遇毅然回国,我得承认,小学妹占了一些因素,那时候我对自己说,如果这辈子还能有,哪怕一丁点机会,我都不会放过,我从来没后悔过什么,可错过她,却是我迄今为止我唯一后悔一件事,如果能重新回到当年,封锦城,你不见得还有娶她的机会。”

封锦城忽然笑了,笑的分外笃定:“可惜没有如果,即便有如果,她也会是我媳妇儿。”

“这男人…”萧博雅也不禁笑了,骄傲霸道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却那么理所当然。

萧博雅知道,自己的目的他大概已经看出来了,自己本来也没打算骗他太久,没有机会的时候,不妨大度一些,也显出自己有成人之美。

冷静下来的封锦城很快就想明白了缘由,想明白之后,忽然觉得这萧博雅看上去也没刚才那么讨厌了。 封锦城执起杆弯腰,一杆打出去,花球应声入袋:“赌一局,输的人请今夜的宵夜…”

嵇青半夜觉得口渴,起来去厨房倒水,刚出卧室就闻到一股酒气,不禁揉揉鼻子,有轻微微鼾声传来,嵇青楞了一下,走到客厅才发现,封锦城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落地窗的纱帘并未合上,拢在两侧,月光轻易穿过玻璃倾泻而入,晕染起一地银白,封锦城半边身子沐浴在月光中,头脸却隐在黑暗中,不知道喝了多少,浓郁的酒气冲鼻子。

嵇青去厨房倒杯热水握在手里,坐在封锦城对面,愣愣看着他,有些邋遢,这两个字,之前,嵇青永远不会跟封锦城联系在一起,他总是光鲜亮丽,风度翩翩,衣着永远整齐干净,而此时他的西装外套掉在地上,衬衣有些皱巴巴的,领带更不知去向,袖子挽起来,衬衣一侧的下摆也从裤子里出来,他仰躺着,手抬起来贴在额头上,遮住他的眼睛,嵇青只能看见他□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

难得的邋遢却消减了些许清冷,有几分说不住的性感。这男人大概到了白发斑斑的时候,也不会令人觉得丑陋难看。

嵇青看了他好久,久到杯里的水都有些凉了才回神,站起来走进去,从里面抱出毯子,抖开,轻轻盖在封锦城身上。

她过身回去的时候,并没发现,黑暗中封锦城的眼睛忽然睁开,且贼亮贼亮的,封锦城并非有意试探,他跟萧博雅打了球,晚上又找了个小店,干了几瓶二窝头下去,两人都有些醉,却很痛快。

坐上车,封锦城想都没想就跟司机说了这里的地址,在他潜意识里,房子再多,再大,可没他媳妇儿的地方,也不是他的家。

他进门很轻,并没惊动老丈人跟嵇青,而是直接倒在沙发上,深深吸了几口气,总感觉这里连空气都有他媳妇儿的味道,令他分外安心。

一开始的确是睡过去了,可嵇青出来他就醒了,他就这么看着他媳妇儿傻傻呆呆的看了他这么久,那种专注的目光,那种几乎可以称为情不自禁的申请,真的取悦了封锦城,也令他悬了这些日子的心,彻底放进了肚子里。

看着他媳妇儿小心翼翼的跟做贼似的给他盖上毯子,封锦城恨不得把他媳妇儿抱在怀里,亲个够,可封锦城忍住了,他跟她媳妇儿之间的问题,貌似还没解决,反正来日方长,只要他确定,他媳妇儿心里还有他,只有他,就足以让他睡个安稳觉了…

四十五回

嵇青觉得,封锦城近日的行为颇有些诡异,若说以前还有些距离感,现在这种距离感正快速消失中。

他几乎每天都准时下班,下班直接过来这边,陪他父亲下棋聊天,顺便蹭晚饭,蹭了晚饭之后,总会找各种莫名其妙的借口留宿。

嵇青一开始觉得,这家伙肯定居心不良,因为他看着自己的目光中,隐隐有暗火跳动,不过他在客厅沙发里不过睡了两夜,她爸就不忍心的跟她说:“反正客房闲着,不如让锦城先住进去,白天工作那么累,晚上再休息不好,时间长了,身体就垮了。”

嵇青一时不差,回过味来才发现,封锦城已经登堂入室,她无法拒绝的原因是封锦城隔三差五就会把小雪带过来。

现在的状态,令嵇青每每有种错觉,他们是和谐幸福的一家三口,不,一家四口,嵇青摸了摸隆起的小腹,跟别人六个多月的肚子比起来有些小,跟怀小雪的时候一样,而且这个孩子很乖,没什么强烈反应,即便当初差点流产,现在却具有强盛的生命力,这一点嵇青能从真切感受到,或许真是个男孩…

突然肚子侧面跳了一下,隔着轻薄的衣料,鼓起一个小小的鼓包,嵇青愣了一下,不禁笑了起来…一只大手突然从侧面伸过来,放在她肚子上,封锦城的语气有些紧张:“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吗?”

他的力道很轻,这么轻的力道,依旧惊动了肚子里的孩子,肚子动的频率也较平常激烈了一些。

封锦城吓了一跳,大手下意识弹开,定定看了会儿他媳妇儿的肚子,目光又犹豫的看向嵇青:“他动了…”呆滞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傻气,这样的封锦城令嵇青的心忽悠一下软了下来,或许这就是血缘亲情,隔不开,剪不断。

嵇青抿抿唇道:“你不妨当成他在跟你打招呼。”“打招呼…”封锦城喃喃重复两遍,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把耳朵小心翼翼的帖在他媳妇儿肚子上,闭上眼静静聆听那不寻常的心跳…

嵇青不禁有些出神,阳光穿过垂下的窗纱照进来消减了热度,只剩下一些斑斓的光斑,染在他鬓角发边,仿佛镀上了一圈浅金色光圈,粼粼闪闪间,能看见他微垂的眼脸下,长的过分的睫毛,有些卷翘,脸颊的肌肉因嘴角上翘的弧度,而拉扯起一个清淡却动人的笑容。

此时的封锦城温柔的令人心醉,那些霸道,冷漠,破坏力,仿佛从没存在过…嵇青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目光里的柔软瞬间褪去,伸手推开他:“饿腿麻了…”

几乎迅速,封锦城就把头挪开,蹲下去摸索她的小腿:“哪儿麻了?我给你揉揉。”嵇青微微叹了口气:“封锦城,我们离婚了吧!”

封锦城眉头略皱,抬头望着她:“你想说什么?”嵇青跟他对视几秒,错开目光,低低的道:“封锦城,相信我,我能独立抚养孩子,没有你,我跟孩子不会饿死。”

封锦城脸上的温柔瞬间散了一干二净,咬咬牙,这女人口是心非已经成了习惯,而且嘴硬的让人生气,最善于的事情就是泼冷水和破坏气氛。

封锦城气了也不过几秒时间,脑子里突然划过那夜他媳妇帮他盖毯子的模样儿,那点儿气一下就消的无影无踪。

封锦城蹲在地上,抬手捧在嵇青脸上,端详良久,忽然笑了一声,眼角挑起几分戏谑:“怎么?怕我耗在你这里,妨碍找第二春?”

嵇青拉下他的手,憋着气道:“想必你很清楚,我从来不是阻碍,谁抵挡的住堂堂封少的魅力。”

封锦城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嵇青,你这样,我会理解为嫉妒…”“嫉妒?”嵇青蹭一下站起来,从上而下俯视封锦城:“我嫉妒不着,封锦城,即便在我还是你妻子的时候,对你那些远近闻名的绯闻都不嫉妒,何况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你乐意找谁找谁,你喜欢跟谁暧昧随便,跟我一点关系没有。”

封锦城的愕然一闪即逝,孕妇的情绪不稳,医生早已跟他说过,只是嵇青的心情却始终平稳,倒是让封锦城忘了这些,这时候突然爆发开来,看似莫名其妙毫无章法,可细究起来,仿佛有迹可循。

嵇青的话说出来后,立刻就后悔了,这些话听起来,无论如何都有捻酸吃醋的嫌疑,嵇青缓缓坐下来,按着额角,很久都没说话,她的手却被封锦城拿开,且握在手里,他依旧维持着他原来的姿势,另一只手却执起她的下颚轻轻抬起。

嵇青被迫跟他对视,他的瞳仁比常人黑,看上去更加深邃难测,仿佛深暗无底的潭水,一旦掉进去就会顷刻没顶,他的声音颇有些低沉,却仿佛带着些困惑:“嵇青,是不是我以前的某些行为令你误会…”

封锦城的话并没说完,就被门铃声打断,嵇青扫了他一眼,站起来过去开门,打开门不禁吓了一跳:“爸,您这是怎么了?”

门外的嵇盛有几分狼狈,浑身上下都有些灰扑扑的,腿一瘸一拐,被旁边一个女人扶着,嵇盛摆摆手:“没事,就是摔了一跤。”“什么摔了一跤,俺可看见了,您老从那矮坡上滚下来了,不是俺的提包挡住,您指定滚到河里头去,口音带着很浓重的河南腔。

嵇青这才认真打量旁边的女人,看上去四十多了,短发,穿着件碎花衬衣,灰裤子,一边肩膀还挎着一个军绿的大提包,很土,却挺干净清爽。

封锦城过来扶着老丈人进屋坐下,那女人立在门外说:“俺脚脏,你家干净,就不进去了,您老人家以后多注意吧,俺走了…”说着,没等嵇青说什么,扭身就跑了,嵇青追出去都没追上。

嵇青回来,坐在他爸身边问:“您去哪儿溜达去了,怎么就摔着了?”嵇盛摸了摸自己的腿:“这人老了,腿脚就是不跟劲儿,今儿在河边溜达了一会儿,有两个小丫头的羽毛球打上树了,我看着小丫头眼巴巴可怜的样儿,就上去想着给小丫头够下来,可没想到,一下踩空就摔下来了。”

嵇青不禁埋怨:“您多大年岁了,一个羽毛球罢了,回头把您摔个好歹的,怎么办?”嵇盛笑了,伸手摸摸她的肚子:“放心吧!爸现在身体挺好的,我还得看着我的外孙出生,抱他出去玩呢,还有咱们小雪,我呀!且活着呢!”

看着老丈人步履迟缓的进了房间,封锦城才道:“你就知道跟我犟,家里就你跟爸,要是真有个闪失,连个帮手都没有,要不雇个保姆吧!既能照顾你也能照顾爸。”

嵇青扫了他一眼:“说到底,这是我家的事儿,跟你没关系。”抬头看看表:“你是不是该走了。”

刚才的好气氛荡然无存,封锦城心里堵了一下的功夫,嵇青已经进了主卧,并且把门关上,封锦城不禁微微苦笑,他媳妇儿倔起来,真能倔死人,也能气死人。

手机响了两声,封锦城扫了一眼,是叶驰,遂接了起来,叶驰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过来:“,锦城,在丫跑哪儿去了?今儿不约好了打球吗,这都快晌午了,连你的影子都没见,不是想放哥们鸽子吧,太不够意思了。”

封锦城这才想起来,貌似今儿订好了跟叶驰打球的,封锦城心思活动了一下,琢磨着把面子搁一边,跟哥们讨教讨教经验,怎么就他媳妇儿这么费劲儿呢,刚觉得他媳妇儿有些松动,不过一会儿功夫,又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

封锦城坐在伞下,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碧草如茵,心情都好不起来,总有一块阴霾遮在心头挥之不去,叶驰扫了他两眼,浅啜了口酒,笑道:“怎么着?你媳妇儿哪儿还没搞定,最大一号的情敌,不都被你解决掉了吗,还有啥愁的,不过,真没看不出来,你媳妇儿跟萧博雅竟然认识,两人看上去根本不是一路的,怎么就对眼了呢?”

瞄见封锦城的脸色有些黑,忙道:“我是惊叹你媳妇儿的魅力大,能让萧博雅那样的男人念念不忘,甚至不在乎她离婚,肚子还怀着孩子,锦城,你不觉得萧博雅的境界不是寻常男人能达到的吗,至少,你我恐怕永远也达不到,尤其人家还成人之美,萧博雅是个令人佩服的君子。

“君子?”虽然跟萧博雅前嫌尽释,封锦城依然止不住酸气上涌:“他是知道我媳妇儿不稀罕他。”

叶驰不禁乐了:“你媳妇儿倒是稀罕你,你还不是看得见摸不着,见天夜里憋的五积六受,也靠不上前儿,不过你们俩郎有情妾有意的,穷折腾啥?简直是没事找事。”

封锦城沉默半晌有些迟疑的开口:“叶驰,你说我媳妇儿是不是还为了我过去那些旧账耿耿于怀,因此跟我没完没了的别扭。”

叶驰想了想:“估计是,女人最爱记仇,尤其你刚结婚那段,外面那彩旗飘的…我一边都看不过去,何况你媳妇儿呢?还有你那些绯闻,要是我家时萧,估摸早跟我离婚了,还等两年,还给你生儿育女,想的美?”

封锦城皱皱眉:“结婚后那些都是应酬,说实在,没整出什么真事儿,都是报纸上捕风捉影写的。”叶驰挑眉笑看着他:“锦城,你这么精明的人,怎么傻了,你跟我解释个什么劲儿,回去跟你媳妇儿说啊!”封锦城叹口气,他也想说,可他媳妇儿也得给他机会才成啊!

四十六回

嵇青知道封锦城说的有道理,从实际出发,家里是需要找个保姆回来,父亲虽仕途起伏,可大半辈子也都在享清福中度过,身边有人伺候的日子长了,这突然简朴回去,总有些不习惯。

而且,她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她父亲的身体也不怎么好,的确需人照料,嵇青想了一宿,第二天封锦城走了以后,他就跟他爸商量。

嵇盛听了点点头:“我原先就说,这点钱省下也不顶什么用,爸虽然没什么存项,可到底退休金还不低…”说到这里,嵇盛顿了顿,才有些小心翼翼的道:“青青,你想怎么样,爸都可以无条件支持,可我还是那句话,你该仔细考虑考虑你跟锦城,总这么拖着,也不是长事儿,有时候,夫妻之间争一时义气会错过很多,没有根本原则上的问题,任何误会都可以解开,不是吗?”

嵇青抬起头轻轻道:“爸,如果让您重新来过,您还会跟妈离婚吗?”这句话憋在嵇青心里很久了,以前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后来是没机会,现在问出来,嵇青忽然发现,其实她对父母离婚一直耿耿于怀,而且,父母失败的婚姻或多或少给了她一些影响,令她即使爱也在自卑和对未来的怀疑中摇摆。

嵇盛愣了一下,继而笑了:“爸从没后悔遇上你妈,如果重新来过,我想我会珍惜,你妈是世界上最温柔聪慧的女子,现在爸才明白,平淡才是真正的生活,年轻时候耳鬓厮磨的情爱令人难舍,可最难得的却是老了之后,身边还有个人乐意陪着你一起看夕阳。”

父亲的话给了嵇青很大触动,也让嵇青头一次对父母失败的婚姻释然,妈临死前依然爱着爸,而爸无论曾经如何,至少在心里他给妈妈留下了一块无人涉足的净土。

嵇青找了社区服务中心,晚上封锦城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一股饭菜香,这绝不是老丈人跟他媳妇儿那半吊子手艺可比的,进了餐厅就看到那天送老丈人回来的女人,正把一个汩汩冒着热气的砂锅放在桌子上。

嵇青看见他,别过头去没说话,嵇盛笑着招呼:“锦城回来了,这是小田,社区家政中心介绍过来的保姆,跟咱们家真有些缘分,手艺尤其好,河南人却做得一手正宗鲁菜,倒让我想起青青她奶奶了。”

嵇青闷声道:“爸,您以前不是常说吃不言寝不语的吗。”嵇盛好气的瞅了眼他闺女一眼,微微叹口气,这性子真不知随了谁,倔起来,谁的账都不买,伶俐的田阿姨忙添了一双碗筷过来。

吃了饭,嵇盛就出去遛弯去了,田阿姨也跟了出去,说是怕老爷子腿脚不利落,回头再栽一脚,看得出来,是个做事麻利心思实诚的人。

门一关上,封锦城就坐在嵇青身边笑道:“怎么想开了,昨儿不是还跟我死咬牙硬的?”嵇青往那边挪了挪,没好气的道:“封锦城,你总在我们家蹭吃蹭喝蹭住的算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堂堂封少脸皮这么厚。”

嵇青说出的话挺刻薄,搁以前的封锦城早脸一黑撂挑子走了,可现在他反而有点高兴,叶驰跟他说,女人向来喜欢口是心非,她要是真不拿你当回事了,连看你一眼都嫌烦,只要她还乐意跟你说话,甭管说的啥,那都说明了,心里还在意着你,因此封锦城不禁没恼,相反心里还热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