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启自然的点头:“已经定了雅间,一道走。”

“是,皇叔。”出乎很多人意料的是,盛繁华对盛启的态度非常恭敬?

盛启走上前一步,手掌按在盛繁华的肩膀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要说。”

“说什么?”盛繁华反问。

盛启听言却放心了,他转身回去握住云菱的手:“走吧。”

云菱看着叔侄二人的互动,并没有开口去问什么。但是她想到一件事,那就是盛启已经有三月多没有碰她了。她的脑子从来都很聪明。所以她的手在挽着盛启的手臂时,顺着那宽大的袖口摸了上去,可却是一片光滑?

“菱儿,这人多得很,若是真有些急也得等用完膳回府再说。”盛启很认真道。

云菱有一种揍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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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煮酒楼月关,话重逢

但冲动归冲动,云菱看着这里是京都大街头,看到人群愈来愈密集,她就知道自己的冲动只能按捺住,她毕竟还是要脸面的。

那时候是京都城上,一朵雪花飘落,这是丰元五年的第一场雪。飘飘荡荡十分柔软,就像是舞女的腰肢,美妙得让人陶醉。

晶莹的雪散着,盛繁华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肩头。他没有忘记这位皇叔一直以来,都不喜与人亲近。当京都的第一片雪花落在那被按过的肩头,未褪去的阳光碎片染在雪花上,折射出一片晶莹的美。那美又影射在盛繁华那绝色倾城的容颜上,让忍着怒意抬头的云菱看着,一时惊叹不已。

人潮重叠的街道,这一刻却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看那名被雪花纯净的光照耀的青年,他就像是雪之公子,也因此在此后的天下里,获得了惊雪公子的称谓。

后来京都城下过无数场雪,也有无数个冬日第一场雪。但很多看到这一幕的京都百姓,都会跟子孙将,丰元五年时,京都里下的那第一场雪才是真正的美。至于怎么美,自有各家说法,但是毫无疑问的就是很美。

盛启那时似有所感,回头也看到了盛繁华惊雪的那一幕。他那双黑眸里,同样掠过欣赏。然后他伸手将小妻子抱起,自往马车上走去。

人们的眼神缓缓的变幻,目光自然的落在那与雪对立的黑之上,才怔忪的发现近日街头上,出现了京都风姿各异的绝世男子。

这种视觉盛宴,让京都的百姓顿觉幸福感倍增。他们深刻的为自己是京都百姓而骄傲自豪,因为除了他们,这世上还有那个城池的百姓,能够不经意就享受到这种视觉盛宴。那可是厉王府的厉王,和崇王府的崇王,还有一位传奇的厉王妃。

“繁郡王果然病好了,厉王爷看着也蛮健康。”

“那是厉王妃的医术好。”

“那是那是。”

诸如此类的言谈,在那三人进入马车之后,络绎不绝的在市井传扬。一下子就看到了三项传奇,让京都城的百姓有些过分激动,一时间竟然热闹得堪比过年。

而在这种热闹中,这一辆马车已经驶向了楼月关。

然后在楼月关的雅间里,三人静坐下来。云菱不知道在盛启和盛繁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愿意看到这叔侄两此刻的关系。虽然他们并非正真的叔侄,但总归都是盛氏嫡系。尤其是在皇宫里那位态度有些那什么的时候,她更喜欢崇王府与厉王府亲近一些。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关节僵硬,肌肉松弛无力?”云菱问的自然都是关键,对于长期卧床的人来说,最容易出现这两点问题。

“都还好,因为老头子每天都会掐几把,被他活动胫骨,自然是非常活动。”盛繁华笑道,那笑容里有几分骄傲,有几分温暖。但语气不恭,显得十分纨绔。

“既然好了,北方最近有点乱,本王已向军部提议,过阵子你便去报到。”盛启像是长辈一样,直接就给盛繁华定了任务。

盛繁华一听这话,顿时恼怒起来:“靠!欺负人这是!你是担心我留在京都,把你的这小娇妻骗走么?”

“你骗的走么?”盛启堂堂正正的反驳。

盛繁华垂丧下头颅,有些无力道:“骗不走。”

“这不就得了。”盛启高傲的冷笑,嘴角上的得意昭显,看得云菱揉了揉眉心,默默的煮酒。

“能不能不去。”盛繁华做垂死挣扎。

“不能。”盛启似乎有一股翻身做主的气魄,散出来就是神清气爽。

盛繁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温热的酒,那酒温暖了全身。他看着空酒杯的目光有些复杂,但是抬头之后,他站起身对盛启郑重的拜礼道:“谢谢。”

云菱青黛微蹙,有些肯定心中的猜测,但是她仍旧没有问。

盛启坐着承了盛繁华的拜礼,因为这是他应得的。

“去了北边,军功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稳定民心。”盛启依然端着长辈的架势,在给盛繁华说着军方的事。后者也很认真的在听,并且时不时的问上两句。

云菱听得出来,盛繁华虽说不愿去,但他却对北边的形势下过功夫。而在此之前,盛启必然还没有对他说出这项指令。可见如今的盛繁华,非常认真的关心朝堂的局势。这一点变化,却是与从前的做派大相庭径。

窗外的雪一层层下着,阳光被厚厚的云层完全遮掩,地面也开始有了积雪。而这一场谈话持续了很长时间,云菱在期间一直负责煮酒,只在最后与盛繁华闲聊了几句。

回王府之后,崇王屁颠屁颠的赶来,拉着盛启在书房谈了很久。厉王府在过去两年间,根本就没有访客。不过在此后,崇王和繁郡王都是王府的常客,这又是后话。

待盛启回房时,发现小妻子坐在案几前,既没有写字也没有数钞票,更没有在看书,他心里生出一阵慌张。

“菱儿,怎还没睡?”盛启问话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自伤后,他们从未分开睡过,这早也成为一种习惯。

云菱抬眸看着面色有些僵硬的盛启,起身正要开口,一股恶心却忍不住冒起,她才想起今天没数银票。

“好了好了,我说还不成么?”盛启看云菱的面色有些变了,以为她是为着盛繁华的事情,所以不需要问话就打算自己坦白。

“在陵寝里的那些书上看到关于魂归的一些秘术方法,所以在过去两月常去崇王府做这事。”

“那赫连繁烬呢?”云菱忍住恶心之意问道。

“还是赫连繁烬,他在凤城。”

“这是怎么回事?”

“简单来说,之前的赫连繁烬算是双魂融合,如今拆开了各自回到轨迹上。繁华的师父本并无害他之意,但受灵清的指派,对曾经的赫连繁烬是动过手的。”

“赫连繁烬过去昏迷不醒,其实是被动了手脚?”

“不错,如今不过是各自归位。”

云菱大致听明白了,灵清上师为这一场布局,显然也是花费了不少心血。不说那九曲山四百八十寺里,有半数以上归了灵山管,就说在凤城那位太后的眼皮底下,还能将她的宝贝儿子弄得卧榻数载也是一种大能耐。

“你付出了什么?”云菱还关心这一点。

“一些心头血而已。”盛启不在意的挥挥手,云菱听言却走出桌案,倩影来到他跟前。

盛启下意识护住胸前,有些戒备道:“干什么?”

“放弃无谓的反抗。”云菱说话间已经伸手解开盛启的衣袍。

盛启握住那柔软的小手:“这么急?本王还没沐浴。”

“我帮你。”

“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我总归是你的妻子。”

“这倒是。”盛启被云菱拉进浴房,衣袍自然是一件件被解开。而在他的胸口上,有一道粉色的刀疤。

“瞒天过海的本事见长了。”云菱伸手轻抚着那一道粉色的疤,知道这两月里他恐怕拼了命在吃药,就为着伤势好得快些。只不过她也经常接触药材,所以对他身上有时候淡淡的药味并不敏感。

“不是怕你担心么。”盛启搂住小妻子的腰身,微凉的薄唇蹭上那柔软的菱唇,却被她一手拍开。

“那么能忍就接着忍。”云菱侧了身,因为完全放下心来,那压抑着的恶心感翻滚上来。她忙抽身往一旁的夜壶去,呕吐的来势却有些猛烈。

“呕——”云菱没能走到目的地,只来得及用手捂着嘴,却是吐得有些撕心裂肺的难受。

盛启慌了神,上前就以自己的手掌代替她的手接住秽物,黑眸里慢是慌乱担忧:“来人,宣刘御医!”

“呕——”云菱把酸水都吐出来了,可是还在吐。

盛启盛怒而起,抱着她光着膀子踹门而出,竟然是要往宫里去,还怒骂着:“刘泉这废材,是不是瘸了腿,从宫里出来这么久还没到!”

那时候魅夜正巧从制药处归来,听说云菱不适正巧过来,便看见盛启慌里慌张的模样。

“王爷先别急,容属下看看。”魅夜从未见过这样慌神的盛启,但也知道后者这是关心则乱。

“魅夜!那你快来!”盛启听声才看到魅夜,可换在以前他绝对能在魅夜进院的那一刻就察觉。可见因为云菱的缘故,他慌掉了所有心神。

“王爷,先进屋。”魅夜见雪花落在盛启的光膀子上,只觉得浑身发冷。但没穿衣的盛启并不觉得冷,反而额头上冒着满满的汗。

“呕——”云菱吐得七晕八素,根本没办法理会其他事。

魅夜嗅到两人身上的酸腐秽物气息,这对于云菱可能没什么,但对于有洁癖的盛启来说,本该是难以忍受的才对…

待魅夜把完脉,云菱呕吐的势态还很猛。他自怀里取了一只瓷瓶交给盛启:“请王爷给王妃喂一枚。”

“好。”盛启快速的道出药丸给云菱喂进去,说来也奇怪,那药丸刚送到嘴边,云菱呕吐的势态倒是止了一下,盛启才得以将药丸喂进去。

而当云菱含住药丸,然后咽下去后,她果然就不吐了。

“怎么回事?”盛启不喜反忧,因为他不明白云菱本好端端的,为何忽然发这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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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银票,金子与银子

魅夜的回答很简单,直接跪地拜贺:“恭喜王爷。”

“混账…”盛启关心云菱的安慰,一时没反应过来,正骂魅夜间声音却猛然而歇。他那一双黑眸如黑色烈焰,仿佛能掉出火星子来。

“你说什么?!”盛启的声音此时有些粗哑,呼吸明显也不顺畅。如此失态的盛启,就像是杀猪的屠夫,忽然发现被宰了的猪复活了一般震骇而茫然。这样的盛启,不仅把魅夜惊呆了,更把云菱也看懵了。

而得不到回答的盛启,一手抓住魅夜的前襟,颇为粗暴道:“你说什么意思?!”

魅夜惊魂未定,又被碰了一脸的唾沫星子,但面前的人是他伟大的主子厉王,所以他不敢有任何怨言,于是毕恭毕敬而快速的回答:“王妃有喜了!”

盛启脑子嗡的一声震出惊天动地的音符,声音底气不足:“再说一次!”

“王妃有喜了。”魅夜依言重复。

盛启犹是觉得不足,厉声喝道:“再说一次!”

魅夜吸了一口凉气,保持丹田气劲充足,然后大声喊道:“属下说,王妃有喜了!恭喜王爷!”

魅夜本就是习武之人,此时气发丹田,如此一嗓子出去,那是整个王府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不仅如此,就算是京都城中,那些习武高手,那些靠近王府之人,纷纷都听到了这一句喊声!

盛启冷厉的俊容绽放出第一缕亮光,紧接着是灼目之光。那笑容就像是黑暗的夜空,忽然绽开一道极光,亮得震人心魂,也让人由衷心折。

“说那么大声干什么。”盛启满心喜悦,还要得了便宜卖乖,这让魅夜有种苦笑不得的感觉。心说这明明就是您的意思——

但虽心有诽语,魅夜也不可能说出口来,只垂首抱歉道:“属下太高兴了,一时之间没控制住音量,请王爷责罚。”

“本王高兴,恕你无罪。”盛启明亮的黑眸微眯着,抱着云菱的手似乎很紧,却始终没有放太大的力气在她身上,生怕是抱坏了。

“谢王爷,至于养胎一事,想必刘御医比属下在行。”魅夜提议说明。

“光有刘御医本王不放心。”不想盛启却如此回答,他自有安排道:“这样,你与刘御医两人即日起负责菱儿的安胎事宜,不可有任何疏漏。”

魅夜一听这任务有些头皮发麻,倒不是他觉得安胎有问题,而且他诊得出云菱的胎像很稳,只要多加注意当不会有大碍。但是盛启的态度,和之后可能的举措,让他眼皮直跳。魅夜非常清楚,盛启盼望着有孩子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而这位威武的王爷,在遇到王妃之事时,常常变得不可理喻…

“属下遵旨。”但最终魅夜还是得接命,因为他没办法不接受盛启的命令,而且他确实很想帮云菱安胎。

紧接着刘御医亦到府上,未免出任何纰漏,刘御医亦是做了一番诊断,均是确定为喜脉却怀胎有三月余。盛启方命两人协助,在未来直至云菱生产,刘御医也被命住进厉王府。

很快京都城的人都知道,厉王府里的女主人,如今已怀胎。这一座沉寂了两年的王府,一直都没有被人忘却。如今因为这一道消息,更是再度名声如日中天。

人们奔走相告,说的话仿佛约定俗成。

“喂,张三,你知道不,厉王妃怀胎了,厉王爷有后了!”

“啊!王爷的伤好了?!”

“那必然,就算不好肯定也不会太严重了,否则怎么能怀上!”

“这倒是,这倒是!”

两年多前,当盛启退出朝堂自闭王府之中,人们都以为他伤得很重。但无论如何,他都是大盛的战神,所以他们相信他能够恢复。大家默默的祈祷,每次在拜神时,总忘不了加上一句:“请神明保佑我大盛厉王爷早日康复。”

那是质朴的感激,盛启为他们赢得了安居乐业的时间,他们也懂得感念这份恩情。所以厉王妃怀胎,不是厉王府的事,是天下的事。

那年冬天的血下得很大,但是却很温和。大盛各地粮食赋予,没有谁因为这一场冬雪而挨冻受饿。就算是乞丐,也早早的讨足了冬粮在破庙中过夜。就算没有足够粮食的贫苦人,也能每天在各地的某个粮铺,领到固定的两次热粥。

在大明的皇城里,在明宫中养伤的秋清风知道了这消息。他的心绪也因此有了波动:“咳咳咳——”

秋清风的咳嗽声很剧烈,听得出很痛苦。

“陛下!”秋左棠面色凝重,他知道秋清风的身体已如败絮,这两年的疗养并不能将伤势养好。

秋清风挥挥手,艰难的咳着,终于咳出一片血,然在那明黄的帕子上。他却浑身舒适下来,看着那一滩血觉得如释重负。

“臣去请御医。”秋左棠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秋清风咳血,但是那毕竟是在他养伤的最初几月。而如今两年多过去,这伤看起来更重了!

“不必了。”秋清风摇头,他很清楚自己的伤势。当年盛启杀了灵清上师,余力虽不能杀他,剑气却洞穿了他的肺。这两年来虽有上等好药吊着,但他知道自己的肺部有个洞,好不了了。

“我想去京都。”秋清风缓缓开口,他的唇上还染着血。

秋左棠想阻止,也知道应该阻止。但是他看见秋清风那清淡的眸里,有着炽烈的渴望。当然此刻他若是一名臣子,他依旧不应该答应。但是这一刻,他仿佛回到当年的秋氏山庄里,他非是臣子,而是一名父亲。

“真那么想去?”秋左棠的声音染了一抹慈和。

秋清风的眸亮了亮,他认真的点头:“很想!”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