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刻开始,楚南便知道,他将永远也不会再得到父王的爱了。

因为他是庶子。

从此以后,楚明西发疯一般的开始修习种种武艺与功课,他相信,就算他是庶子,也一定可以因为自己的优秀而让父王赏识于他,为他骄傲。

然而,当楚明西变得愈来愈聪敏而强健之时,太子楚尧结束了修行,回到了皇宫。

楚明西所有的期待与希望全都变成了绝望,他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颗烁烁生辉的宝石,却颓然发现他永远无法超越那块温雅通透的玉。

☆、第五章 玉之子

楚尧,蜀国人称“玉之子”的男人,在他睿智而儒雅的光华之下,所有的宝石都变得廉价而庸俗。甚至就连倍受蜀王宠爱的幼子楚南,在他的面前都变得逊色。

任何人都无法与他媲美,任何人都无法将他超越,他的英明、智慧以及他自归来之后便开始大力提倡的仁政都让百姓们对他爱戴有加。

所有人都相信,他们的太子楚尧将是一代明君。

在这样完美的人面前,楚明西一败涂地。

可谁又能想到呢?百姓们如此爱戴的太子,竟然败给了郑国的北静王东方玄,并且身受重伤而死…

父王呵,就算你再信任依赖你的嫡长子,恐怕他也无法从地狱里爬出来替你治理国家了吧?

这样想着,楚明西的唇边,便绽出了一抹寒冷的笑意。

为了保全蜀王身为王者的颜面,北静王并没有在皇宫逗留,而是在宫外驻守。郑军军纪严明,东方玄先前便已然下令不允许士兵滋扰百姓,所以蜀国的百姓们便再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燕军虽然虎视眈眈,但碍于东方玄素来铁腕的强硬威名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太子薨了,忠勇王战死,举国皆悲。

董太后怜恤峥嵘如此年轻便失去了所有挚爱之人,便派人前来接她来自己的身边。

因为身份地位的尊贵,董太后自郑军攻破皇宫以后,便被软禁在景福宫内,并没有与其他皇族女眷们待在一起。

这正是东方玄的聪明之举,因为对于蜀王,乃至整个蜀国来说,董太后绝不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太后娘娘那般简单。她德高望重,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如掷千金。

董太后命运多舛,先王早逝,留下年幼的楚衍和几个虎视眈眈觊觎着王位的兄弟。于内,诸亲王迫于瓜分皇族势力,个个都想夺取王位号令蜀国;于外,郑国、燕国、晋国均欺新王年幼,以为董太后一界女流不懂朝政,时时派兵来犯,大有想要将蜀国吞并之意。

董太后就是在这样的内忧外患之中,以己之力,游说亲王实现对先王的忠君誓言,又大力放权,笼统兵权在握的三大贵族与亲王抗衡,这才稳定了国内的局势。

峥嵘的父亲左利,就是在蜀国最为忧患的时候挺身而出,护幼主、力保皇族嫡亲一脉稳坐王位,又率兵抗击郑、燕、晋三国,很快便稳定了边疆之势。左利,也因护国有功、战功赫赫而被封为忠勇王。

正是因为如此,董太后才对峥嵘格外的亲厚。而东方玄也恰恰掌握了这一点,将峥嵘从忠勇王府带出,亲自送往宫里,并面见董太后,以晚辈之礼相待,动之情理,让董太后最终下了懿旨,劝蜀王写下降书。

峥嵘是所有女眷里唯一一个被董太后宣进景福宫的,这让所有的女眷都气歪了鼻子,就连瑞云皇后的脸色都有几分阴鸷。

“太后娘娘怎么宣她进景福宫?如今国难当头,诸多事宜要商定,就算是宣,也是应该先宣皇后娘娘去才是。”林薇儿恨恨地瞪着峥嵘,气道。

“哼,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太后娘娘,”瑞云皇后冷哼一声,冷冷地道,“本宫先前只当她是个心地单纯的孩子,现在看起来,她城府颇深,连自己是天煞孤星这种事情,都瞒得极深…本宫和尧儿,全都是被她骗了。”

“可惜太子殿下他…”想到楚尧,林薇儿的眼泪便又掉下来了。而瑞云皇后的心中便愈发怒火中烧,失去爱子的痛苦和对于峥嵘的恨意像是熊熊的烈火,将她的理智顷刻间焚烧得一干二净。

“隐瞒灾星身世不报,还妄想与皇家攀亲。哼,欺骗皇室乃是重罪,左峥嵘,本宫绝不会轻饶你!”

瑞云王后的手,在那件刺金凤袍之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

在荣华殿里待得太久,峥嵘一时之间竟难以适应外面明亮的光线,不禁眯起了眼睛。

“郡主,这边请。”

说话的,是服侍董太后的顺公公。从前峥嵘前往景福宫的时候,都是由顺公公来引路的。只是如今跟在顺公公身边的,是两名郑军的士兵。

这两名士兵中发那些驻守在皇宫外面的士兵一样,于玄色的布甲左臂上,绣着威猛的麒麟图腾。这是北静王所率领的“麒麟军”的标志,跟本性贪婪而又军纪涣散的燕国士兵相比,“麒麟军”作战勇猛,军纪严明,每个人的表情都严肃而庄重。他们更像是沉默的执行者,默默无闻而又坚定无比地执行着东方玄的每一道命令。

峥嵘跟随着顺公公走着,一路无言。谁都清楚,现在他们的处境与阶下之囚并无半点区别。

景福宫里的木莲花开得正盛,阳光明媚,将明亮的光投射在花朵之上,每一朵花都像是透明的翅膀,在枝头飘飘欲飞。就在这开得如此绚烂的木莲花之下,站着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

他背对着自己,满树花影于清风中摇曳,映在他的长袍之上,让他有如画中之人,风姿绰约。

峥嵘的心,有如被人紧紧扼住一般,刹那间停止了跳动。

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有如多年前她与楚尧哥哥最初的相见。

那一年,她也是这般脚步匆匆地来到景福宫,在这株开得正盛的木莲花下遇见了他。

她止住脚步,他回过身来,向她展露温和的笑容。

似霁月初开,如群星撼动,那一刻满树的花影都映进了峥嵘的心里,若漫天的星辰都落进了峥嵘的眼中。她觉得她看到了这世上最好看的少年,看到了这世上最亲切的面容,从此以后,她看到这个少年就会笑,看到这张脸庞就会感觉到喜悦。就算不用看,只要轻轻一想,就会甜进心里。

“楚尧哥哥!”

此时的峥嵘已然忘记了一切,在同样的景致之下见到那驻立在树下的人影,让峥嵘恍然间仿佛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她每每见到他的时刻。

峥嵘提起裙摆,奔向那花影之下的男子,心里有一种无以言说的急切,好像只要跨过这道门槛,一切就都可以回到从前。

“峥嵘郡主!”

顺公公正要上前阻拦峥嵘,身边的士兵却突然伸手挡住了顺公公。

顺公公怔了一怔,脸上的意外,立刻变成为了惊恐。

“这…使不得!峥嵘郡主尚未成亲,孤男寡女在这等地方相会,传出去郡主的名声就毁了呀!”顺公公急切之下,欲架开士兵,奔进门去,怎奈士兵一声怒喝,朝着顺公公亮出了刀来。

“不识好歹的阄人,若敢前进一步,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麒麟军”威名在外,莫说是那些被“麒麟军”打怕了的周边诸国,就连郑国本国的军队都无人敢惹。这士兵亦乃是东方玄的亲卫,浑身暴戾杀气呼啸而出,竟让顺公公一个哆嗦,再不敢声张,只得默默站在门外,担心地看着峥嵘。

此时的峥嵘已然奔至了那人的面前,在距离人影几步之遥的地方,她停了下来。

泪水,不期然滑落,峥嵘悲喜交加地看着那人,哽咽着唤道:“楚尧哥哥…”

微风拂动,花香暗涌,树影摇曳,树下的良人缓缓转过了身来。

峥嵘脸上的表情顷刻间凝固,就连全身的血液,都被冻结。

他没有楚尧哥哥白皙有如明月的脸庞,没有楚尧哥哥清瘦如竹的身姿,也没有楚尧哥哥那温润如玉的笑容。

他面容俊美,却高傲狷狂;他身材挺拔,却高大结实;他笑容明朗,却炽烈如炬。

他不是那轮升于天空宁静皎洁的月,那是那轮炽烈狂热的骄阳,是足可焚尽一切的火。

他就是郑国北静王东方玄。

东方玄笑望着峥嵘,花影下的少女还穿着那件沾满了鲜血的长裙,她的脸上犹有清泪,似白玉挂着晶莹的露珠儿。她的眼睛因含着泪水而迷蒙,似一池清泉上荡漾着水雾氤氲。玲珑脸庞似春桃般粉嫩,樱唇微张,更似一朵桃花轻落于玉瓷之上。

阳光,令她的发梢散发出耀眼微光,她似浴血而生的精灵,却偏偏有着世间难容的清雅,令人心醉。

轮廓分明的唇角微微地上扬,东方玄露出了一抹微笑:“峥嵘郡主。”

峥嵘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她不悦地冷声道:“东方玄,你在这里做什么?”

东方玄并没有因峥嵘陡然改变的态度而生气,他举步缓缓来到了峥嵘的向前,低下头,凑在峥嵘的耳畔,轻声道:“等你。”

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扑打在峥嵘的耳上,如此轻薄的话语和行径让她的大怒不己,扬手便是一掌。

然而,她的手,却被东方玄捉住了。

“怎么,依旧恨不能杀死本王?”东方玄用他黑亮的眼笑望着峥嵘问。

“我恨不能剥你的皮,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峥嵘咬牙切齿地道。

“哈哈,哈哈哈哈!”东方玄放声大笑。

☆、第六章 烈焰骄阳

眼中似有粼粼波光闪动,东方玄低下头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峥嵘。他的眼睛里有一种炽热到让人透不过气的热度,让峥嵘突然之间感觉到了害怕。直觉告诉峥嵘,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逃离,越快越好。

于是她用力甩开东方玄的手,举步便要离开。

然而东方玄的长臂一伸,拦住了峥嵘的去路。

峥嵘立刻后退一步,愤然喝斥:“你干什么?”

东方玄的黑眸,微微地眯了起来。

“一个男子拦住一个女子应该干什么,峥嵘郡主不会不知道。”

“不知廉耻!”峥嵘又怒又羞,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让她感觉到了危险。这绝不是一个遵守礼法、目有纲常之人。自己身为一等贵族之女,岂可在这等地方与年轻男子久处?于是她绕开东方玄,疾步奔向景福宫,谁知东方玄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峥嵘身前。峥嵘的步伐太快,并且完全没有想到东方玄会这样纠缠不休,竟一下子撞在了东方玄的身上。

结实的身躯有如铜墙铁壁,撞向峥嵘身形一晃,险些跌倒。东方玄的手臂不失时机地伸来,揽住了峥嵘的纤腰,将她整个人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放肆!”峥嵘羞愤不己,用力去推东方玄。然而东方玄却紧紧地揽着峥嵘,令她动弹不得。

男人特有的结实胸膛紧贴着她,有力的手臂禁锢着她,峥嵘脸红无比,心里更是怒不可遏。峥嵘虽习过武功,却并不会东方玄那等诡异的点穴之法,无法阻止他的轻薄之举,更没有推开他的力气。情急之下,峥嵘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住了东方玄的脖颈。

东方玄的身体猛地一震,全身的肌肉立刻紧绷起来。然而,那也不过是短短的一瞬,很快,东方玄的身体便放松下去。峥嵘明明是将满腔的恨意倾注于口中,咬得极狠,然而东方玄的唇角却上扬着,似是沉浸在这痛楚之中,极为享受一般。

“你忘了本王了,”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浓重的睫毛敛住了炽烈之芒,语气,是令人惊讶的温柔。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继而又笑了起来,“也好,这样的开始,更合本王的意。”

东方玄的话和语气让峥嵘浑身一震,从愤怒的情绪中微微清醒过来的她,这才发现口齿之中的腥甜与温热。

这是东方玄的血,浸没了峥嵘的唇。

血?

峥嵘惊异之中,松了口,东方玄亦轻轻地松开了峥嵘。他带着笑意的眸子望着峥嵘,笑问道:“峥嵘郡主,你论武功不是本王的对手,处境又如此艰难…你可知本王处死你就像摘下一朵花那般容易?”

说着,他信手一拂,便摘下了一朵木莲花。粉嫩娇俏的花儿捏在他修长却满是张力的手里,显得愈发的娇弱。

峥嵘冷笑一声:“呵,我左峥嵘最亲之人都已然被你们郑军所害,如今已是无亲无故,生无可恋,死有何惧?”

东方玄的眉挑了一挑,他戏谑地看着峥嵘,道:“哦?是吗?”

他慢慢地走向峥嵘,并朝着峥嵘伸出手去。

峥嵘立刻警惕地后退,想要躲开他。然而东方玄的动作更快她一步,径自解下了系在峥嵘颈上的手帕。他举起手帕,笑道:“紫色的手帕,白色玉犀图腾,这是皇家之物。”

峥嵘的脸色立刻变了。

东方玄笑着,将这紫色的手帕递回给峥嵘,“这世上并非所有重要之人都离开了你,还有一个人,是你需要替你的楚尧哥哥去照顾的,不是吗?”

黑色的眼眸微眯,他虽然在笑,透露出的却是令人感觉到危险的气息。就像是一只野兽慢慢走近,嗅着猎物时的满意与欣然。

“太子战死,作为唯一的嫡子,七皇子将远赴郑国成为质子。峥嵘郡主,你可知道蜀国离郑国路途十分遥远,路途上亦可谓凶险未知。难道,你真的放心你所爱之人唯一的胞弟,独自踏上征程吗?”东方玄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击在峥嵘的心上,让她惊心。

东方玄的薄唇,一张一合。

“郑国皇子众多,如今又有晋国、梁国、璃国、崎国几国质子聚集。七皇子的性格素来孤傲,蜀国的后宫更是太平素无争执,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下长大的单纯少年,要如何在郑国生存…这真是件让人忧心的事情,峥嵘郡主,你说是吗?”

峥嵘警惕地看着东方玄,冷声问:“你说这些,是想要做什么?”

东方玄笑得全无芥蒂:“只是想要帮助峥嵘郡主想起你的所恋之物而已,佛经上说,心无挂碍,则无恐怖。峥嵘郡主若是真的没有了牵挂与所恋之物,那才是真正没有了恐惧。”

峥嵘的身形震了一震,寒意,慢慢地爬上她的脊背,肆意蔓延,甚至连她的血液都被冻结。

东方玄的眼中笑意甚浓,他将手中的木莲花轻轻地插在了峥嵘的发上,笑道:“这朵木莲花,很是衬你。”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峥嵘一眼,举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景福宫。

直到东方玄迈出大门,笼罩在周围的巨大压迫之力这才彻底的消失,峥嵘的身体晃了一晃,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因东方玄的存在而紧张无比,全身紧绷的她竟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可怕…

这个东方玄,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对手和敌人。不,他不是人,他是个魔鬼。是个脸上带着笑容,手中却握着利剑,一步步走向你,将你推入深渊,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的魔鬼!

楚尧哥哥…就是败在这样一个魔鬼的手里吗?

峥嵘的身体,禁不住瑟瑟的发抖。她早已然说不清如今的自己到底是出于对东方玄这个魔鬼的恨意,还是对于太子楚尧逝去的悲痛,又或者是对于父亲离世的痛苦吗?抑或是…对于楚南殿下的担忧?

峥嵘不知道。

今天,太多太多的变故压在她的身上,让她的世界,顷刻间崩塌。

峥嵘紧紧地,紧紧地攥着双手,直到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也仍不觉痛。

眼泪、恨意、鲜血和身体所受的疼痛都无法释放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压在心头的种种痛苦。不,峥嵘不需要释放,她只需要铭记,铭记今天所有发生过的一切,将这仇恨,将这恨意,深深地刻进骨髓,刻进灵魂的最深处。

永远,永远都不要忘记。

她一定,要让东方玄这个魔鬼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

景福宫里宁静深远一如往常,董太后端坐在桌案边,双目微合,神情平和有如从前,看不出有半点亡国的悲戚。

桌上的镏金鹤擎博山香炉升起淼淼的香雾,有如一尾轻盈起舞的鱼,在空气中舞蹈。

峥嵘走进殿内,在看到董太后之时,好不容易平息的悲伤情绪便有如被飓风吹过的海面,再次掀起波涛。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朝着董太后深深地施了一礼。

“臣女左峥嵘见过太后娘娘。”

“你来了。”董太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然后朝着峥嵘招了招手,“来,到这儿来。”

“是。”峥嵘点头,举步走向了董太后,乖顺地坐在了她的身边。

董太后的眼睛,先是落在了峥嵘脖颈的伤痕之上,然后又望向了峥嵘的脸庞。

“你哭了,”她说,“不要哭,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

说着,董太后转头道:“小顺子,拿药匣来。”

顺公公闻言,立刻捧了药匣走过来,将它轻轻地放在了董太后的桌边。

董太后将药匣打开,拿起一个玉瓷质地的小药瓶,将它轻轻地涂抹在峥嵘脖颈的伤口之处。

玉脂一般的药膏涂抹在伤口上,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让峥嵘的眉,不禁皱了一皱。

“痛吗?”董太后问。

峥嵘的柳眉微颦,摇了摇头:“不痛。”

“不痛,就对了。”董太后淡然地道,“哀家记得,你小时候来宫里玩,就在景福宫门口,重重地摔了一跤。哀家还记得当时的你哭得惊天动地,怎么劝都劝不住。那时候本宫就告诉过你,人生在世,比身体上的伤痛一千倍、一万倍的事情,多如牛毛。你不能每一次都哭得像个孩子,也不能指望别人给你擦一辈子的眼泪。”

董太后所说的事情,是在峥嵘八岁那年发生的。她在景福宫的那株木莲花下追逐蝴蝶,却一不小心跌倒在地,摔破了膝盖。那天的峥嵘爬在地上号啕大哭,在整个蜀国,所有人都知道董太后最为宠爱峥嵘。这位一等贵族之女自出生开始便得到了董太后的欢心,蜀王御赐黄金千两,珍珠一斛,种种珍宝玉石十匣,丝绸绫罗百匹,可谓恩宠无限。而这还不止,按照蜀国的律例,皇族女子五岁方可册封为公主,贵族则七岁册封。然而峥嵘三岁便被册封为郡主,就连名字,都是董太后所取。

眼见这位有如太后娘娘心尖叶肺的小郡主跌倒,宫女太监们个个吓得面容失色,争相要上前去将她扶起来。

然而董太后却制止了他们,她禁止任何人上前去扶峥嵘,甚至连他们出声相哄都不允许。

☆、第七章 软肋

这位全蜀王都为之而敬佩的太后娘娘一反平常慈爱的模样,冷冷地对峥嵘说了让峥嵘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话:“人生在世,比身体上的伤痛一千倍、一万倍的事情,多如牛毛。你不能每一次都哭得像个孩子,也不能指望别人给你擦一辈子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