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指的是…”储良没有听明白。

“我要带走被先帝关在冷宫里的蜀国女官,左峥嵘。”东方玄说道。储良一愣,怎么也没有想到东方玄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这要求虽不过份,却与礼法不符,那蜀国女官已经是先帝的嫔妃,若是叫一个王爷带走了,置皇家颜面何在?

“你们可以不答应,但本王应该做的事,同样还是会去做,左峥嵘,本王一定会带走,而这东方鸳,至于留或不留,便要看皇上你怎么做了。”东方玄的剑尖向前挺进了一分,饶是东方鸳再目中无人,此时也白了脸色,可嘴上仍强硬地喊道:“东方玄,你要杀便杀,本王不会受你利用!”

东方玄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就这样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了你,若是皇上答应,我倒是想看看你在牢中如何受尽折磨。”

“士可杀,不可辱!”东方鸳大叫道。

储良这时才明白东方玄的意思,原来他不止要带走左峥嵘,更要走得名正言顺,让他们二人今后再无后顾之忧。比起一个女子,自然国事更加重要,储良沉默下来,回头询问地望向新帝。

“冷宫何时还有蜀国女官,她不是在先帝驾崩之前便就死了吗?”新帝走上前说,望着东方玄一字一句说道。储良一愣,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位小皇帝,远比他所想要的深思熟虑。东方玄脸上露出笑容,将剑收起来,两名将士奔上前紧紧扣住东方鸳,东方玄说道:“皇上,今日我助你,你便也许了我这一个诺言,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这世间上,也不会再有北静王此人。”

他拿出代表兵权的虎符,放在地上。新帝一怔,恭恭敬敬的向他拱手说道:“七皇兄,且让朕最后叫你一声七皇兄,今夜之事,多谢七皇兄。

“你我各取所需,也不必向我道谢,皇上只需记得,你方才说过的话。”东方玄翻身上马,望着那年幼的新帝道。

“朕会放出消息,世上再无北静王,也再无左峥嵘。”新帝应道。

“后会无期,告辞。”东方玄调转马头,在夜色中飞奔离去。一名年约三十余岁的将军从人群中走出,跪在新帝面前,拱手说道:“臣等今后愿侍奉在皇上左右,鞠躬尽瘁,死而后矣!”

储良知道,这些人都是东方玄留给新帝的,为了就是完成那一场交易,原来他此行归来,便是要彻底与过去做个了断,留在地上的虎符也同样是在告诉新帝,他对皇位、对权势都没有兴趣。储良望着东方玄消失的方向,暗暗叹了口气,人人都说北静王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却原来,他才是真正无名无利之人。

东方鸳挣扎不停,储良横了他一眼,问道:“皇上,这些乱臣贼子,该如何如理?”

“便请这位将军先将他们押进天牢,亲自看管,听侯发落。”新帝说道。

“臣遵旨!”众人跪地,高声呼道。

“老师,最近一段时间,我们可是有许多事要做了。”新帝望着漆黑的天色,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符的凝重。储良在他面前跪下,拱手说道:“臣定当追随陛下,铲除乱党,保我大郑朝永世太平!”

新帝伸手将他扶起:“朕也必不负老师所望。”

夜空下,他们的手紧紧握住,将士们将侥幸存活的乱党押往天牢,这满地的尸体与兵刃,即是一场叛乱的终结,却也是另一场治世战争的开始。

 

☆、第二百五十八章 永远在一起吧

 

今夜的皇宫尤其安静,连巡逻的侍卫都似乎消失了,月亮在云层里穿梭,冬天马上就要到了,风冷了许多,峥嵘仍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旧衣,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对她来说,自己就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忘了一般,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再跟她有关系。

已经没有人再看守冷宫了,香伶来看她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向新帝求情,放她出来,但是峥嵘拒绝了,比起外面,她仍然留在这个地方。不是眷恋,不是怀念,仅仅只是因为,她答应过一个人,要留在这里等他。

每天日落月升,云卷云舒,时间就这样缓慢的流逝着,峥嵘总觉得那个人还会回来,像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死了呢?所以峥嵘还在等,等着那一丝渺茫的希望,等着奇迹的出现。

她走在寂静的院子里,这些日子,她已经踏遍了冷宫的每一块砖石,在这里不会有人在打扰她,至少她还是自由的。月亮隐进云层,四周昏暗了许久,隐隐约约的她似乎听见一阵马蹄声传来,她以为自己又产生了错觉,可是那马蹄声却越来越近,在宫门口嘎然而止,紧接着,残缺不全的宫门被人用力推开。

峥嵘愣在那里,她听到了那坚定有力的脚步,在向她走来,她不敢回头,怕这一切同样也是自己的幻觉。她低下头,看到月光将一道影子长长映在她脚边,她心跳骤然加快,手紧紧握起,过了许久,终于缓缓转身。

月光从云层里探出,照在那个挺拔的身影上,他穿着银白色的麒麟铠甲,一如他们初次见面时那般英武,泪水在峥嵘的眼眶里越聚越多,模糊了眼前的人影。她低头使劲想要擦去眼泪,却突然被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这四个字,峥嵘在梦中听见了过许多次,每次午夜梦醒的时候,泪水都已经打湿枕巾,唯独这一切,她真真切切听见了他的心跳声,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不是幻觉,不是假象,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峥嵘抬起头,泪水涟涟的眼睛望向东方玄,伸手难以置信的触摸他的脸颊,指尖下的皮肤,那么温热,那么真实。东方玄什么话也没有说,低头用力吻上她,将她心中所有人不安与犹豫都在这炙热的缠绵中消失怠尽。峥嵘终于抬起手,第一次拥住了他,东方玄心头狂喜,将所有的思念都化为了这霸道的亲吻。

泪水被唇齿带进,咽进肚子里,可对峥嵘来说,此时此刻,她只感觉到幸福与甜蜜。

她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直到这一刻才真真确定,她想要等的,并非楚南登基为王的消息,而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早就已经深刻在她心头,再也无法抹消。

东方玄微微将她放开,捧着她的脸,拭去那上面的泪水,低声说道:“跟我走,我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峥嵘没有说话,却同样也没有松开东方玄的手,东方玄低头看了一眼,拉起她走到冷宫外。宫廊迂回而安静,月光冷冷澈澈洒下,马儿嘶鸣声,东方玄翻身上马,用力一拉,将峥嵘拉上马背,抱在怀里问道:“你现在最想去什么地方?”

“离开这里,去任何地方都可以。”峥嵘靠在他怀里,第一次觉得原来皇宫的夜色这么美丽动人。东方玄挥动缰绳,骏马飞驰,踏着满地月光奔离这个地方,没有任何人阻拦他们,就算有,也没有办法阻拦住他们。东方玄没有停留,带着峥嵘径直出了左京,将这座繁华的城池渐渐抛在身后。

御阳殿里,清剿乱贼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左京的宁静被打破,许多大臣在睡梦中就被赶到的侍卫抓起,皇宫进行了一次彻头彻尾的清查,所有曾经跟东方鸳有过联络的人,或抓或杀,都没有放过。新帝在殿里写了下一道圣旨,交给储良:“老师觉得这样如何?”

储良展开看了一眼,诧异问:“陛下觉得好了吗?”

“朕既然应允过七皇兄,自然要说到做到。”新帝稚气未脱的脸上充满坚定。储良叹气一声道:“既然陛下有了决断,老臣这便派人将圣旨宣读出去,公告世人。”

“辛苦老师了。”新帝感激道。

“陛下宅心仁厚,将来必可以成为一代名君。”储良欣慰地说道。

“今后还望老师能多加提点。”新帝拱手道,“朕没有先帝那般大的雄心壮志,只要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朕便心满意足了。”

“这是郑国之福,天下百福之福呀。”储良眼里浮起一抹热泪,从新帝大赦天入,放六国质子回属地起,储良便知道,先帝没有选错人,这位年纪小小的天子,必会成为仁德之君。

这道圣旨通过各个驿站在月余时间里就传遍了天下,人人都知道,北静王东方玄为助蜀国平复叛乱,战死沙场,新帝感念他忠君爱国,特追封他为英武大将军,而这些都是后话了。

彼时,东方玄正抱着心上人坐在旭日初升的崖边,望着远处那一道缓缓升起的金光,微风吹起他们的衣摆,彼此的眼中都充满了幸福与安宁。峥嵘偎依在他怀中,问道:“那堕崖的消息,是怎么回事?”

“楚明西能联络到诸边国家攻打蜀国,这其中少不得东方鸳在周旋,虽然我胜了楚明西,但只要东方鸳还活着,他的野心就不会灭,所以我与楚南经商量之后,借着战场之机堕崖假死,瞒天过海,以便让东方鸳掉以轻心。”东方玄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我这样做,原本只是为了对付东方鸳的权宜之计,却没有想到,这个假的死讯却最终消除了你我之间最后的隔阂。”

此时此刻,峥嵘再也不会逃避这份感情,她想起自己那几日里的浑浑噩噩,心头仍在隐隐作痛:“当梁国皇子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才知道你在我心里多么重要,甚至超过了我对楚南的期望。那一刻,我便觉得活在世上再也没有指望,甚至想追随你而去,但是我曾经答应过你,要留在那里等你回来,如果没有见到你的尸体,我不会放弃等待,我相信只要你活着,就一定会来找我。”

“有你在,我怎么会舍得死?”东方玄心疼的抱紧她,“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

“对不起,我曾经那样伤害过你…”峥嵘低下头,眼里浮起湿意,她每每想到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就觉得愧对了他这份深情。东方玄抬起她精致的脸庞,柔声说道:“你确实应该恨我,因为我曾经夺去了你最为珍视的东西,所以从现在开始,罚我用一生一世去还这份债,好吗?”

“玄,你后悔吗?”峥嵘望着他问。

“后悔什么?是后悔失去了王爷的身份,还是后悔遇见你?”东方玄微笑着摇头,“不,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对我来说,权利与地位都不重要,我今生唯一想要的就只有你,失去你,才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峥嵘含着泪珠喃喃地说道。

东方玄深情地说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就算你用剑指着我,就算你把刀插进我的胸口,我也不会再离开你一步,我的生命,我的心跳,都是为你而存在,没有你,我会很快死去。”

这个男人心里,没有家国,没有天下,只有她…

泪水从峥嵘如玉般无瑕的脸庞上滑落,东方玄温柔的为她拭去:“峥嵘,留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了。”

峥嵘伸手抱住他,含泪微笑着:“我唯一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你的身边。”

东方玄捧起她的脸,深深的吻上她,清晨明媚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所有的黑暗与磨难在这一刻都被驱散,天地上,只剩下深情相拥的他们。

 

☆、第二百五十九章 踏上蜀国

 

近三个月后,东方玄带着峥嵘来到蜀国,楚南已经继任王位,大学士范源被封为宰相,虽然叛乱一事让朝堂元气大伤,但蜀国上下百废待兴,所到之处皆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模样。来时的路上,峥嵘总能听到百姓们称赞新王仁德爱民,年纪虽小,却极具魄力,每做一桩事,都思虑到的非常详细,每每听到这些话,峥嵘就觉得分外欣慰。

她知道楚南会成为一位好大王,会让蜀国的百姓安居乐业,当日她所期待的事,当日楚南亲口说过的承诺,都实现了。

再有一日的路程,他们就可以到达京都,峥嵘不想让人发现她的出现,东方玄便在前面一个小镇里买了辆马车,峥嵘坐在车里,看着沿途熟悉的风景,不知不觉湿润的眼眶。前面出现一座小茅屋,东方玄将马车停下,准备过去问问路,竹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白发须眉、面色红润的老者,峥嵘看见他,顿时愣在那里,许久才颤抖的出声唤道:“满公公…”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满公公身体一震,抬头望向声源,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姑娘,是你!”

峥嵘身上所穿的是蜀国特有的女服,淡淡的浅粉色,裙边绣着飞扬的蝴蝶,她未施脂粉,只在发间插了一枚银簪,可在这深山里,还是难掩那股与生俱来的清丽与高贵。她眼里含泪,向满公公躬身行礼,满公公激动不已:“姑娘还活着,当真是太好了…”

“公公怎会这么说?”峥嵘不解地问。

“姑娘不知道吗,殿下即位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去大郑迎你回来,但是大郑新帝却说冷宫发生一场火灾,姑娘尸骨无存,大王悲伤不已,命人给姑娘立了衣冠冢,便就在忠勇王的陵墓旁。”满公公解释道,“姑娘是如何逃出皇宫的,那火灾又是怎么一回事?”

峥嵘自己也是一头雾水,询问地望向东方玄。东方玄知道那必然是新帝东方杰散发出去的消息,为掩住悠悠众口,这位小皇帝倒也算是个守承诺的人。满公公这才看见东方玄的存在,诧异不已:“北静王?你怎么也…”

“北静王已经战死沙场,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原本冷厉刚硬的东方玄,在峥嵘的影响下,不知不觉说话与表情都柔和了许多。

满公公望了望峥嵘,峥嵘脸上一红,避开他的目光。满公公活到这把岁数,什么样的事没有见过,看他们的衣着打扮,便就猜到了些许原委,他虽对东方玄心存芥蒂,但当日若非他主动帮助楚南平复叛乱,楚南何以能登上王位,蜀国又何以能有现在的国泰民安。满公公不是是非不分之人,眼下大事已定,他也不想再去计较过去的对错,只叹气说道:“大王若是知道姑娘还活着,必然十分高兴。”

“太皇太后与大王可都还好?”若说峥嵘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话,便也只有这些她视之为家人的人。

“太皇太后经此一事,元气大伤,身子太不如前,已经移居别苑颐养天年,大王登基时日虽不久,但在范宰相的辅佐下,但也算得心应手。咱家老了,大王需要的是年轻有为的人,咱家便把罗祥留在了大王身边,自己跑到这山里来躲清闲,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姑娘。”满公公欣慰地说道。

峥嵘见他虽衣着扑素,但神情里颇有轻快之意,想来这大隐山林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她笑着说道:“满公公才是视名利为浮云之人。”

“姑娘眼下可是要去京都?”满公公问道。

“我本来想去看一看大王和太后,但既然大王认为我已经死了,如此便也好,不必再去打扰了。”峥嵘望了一眼身边的东方玄,一笑说道。

“大王一直很惦记姑娘…”满公公仍想劝一劝她。

“我知道公公的意思,但我若再次出现,难保不会扰乱大王现在的心境,既然大王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便就继续如此吧,这样对我对大王都好。”楚南对自己的感情,峥嵘都看在眼里,今生今世,她都无法回应,所以她宁愿让楚南认为她已经死了,如此将来才能拥有一段真正属于他的感情。

满公公叹气一声:“姑娘既然心意已决,咱家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公公可知道木棉现在在何处?”木棉在蜀国已经没有亲人,峥嵘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木棉的性子,倒是与姑娘有几分相似,大王原想留她在宫中担任女官之职,但木棉却请旨回了忠勇王府,她说既然姑娘不在了,她便要代替姑娘,好好守护忠勇王府。”满公公眼里流露出几分钦佩之意,“如今她应该正在忠勇王府里,仍在等着姑娘有朝一日能回去吧。”

“多谢公公,我便先告辞了,还望公公能对今日之事保密。”峥嵘行礼说道。

“姑娘且珍重。”满公公虽看惯了生死离别,但此时此刻,也不禁有几分伤感,他知道今日一别,此生恐怕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董太后曾当着他的面说,峥嵘会是那个可以改变蜀国的人,如今他信了,正因为峥嵘改变了楚南,才同时改变了蜀国,她现在既然想要抛下这一切,便就随了她的愿吧。

东方玄扶着峥嵘坐上马车,回眸向满公公颌首致礼,挥鞭离开这里。峥嵘掀开帘子,看见满公公在向自己挥手告别,眼眶热了一热,轻吧叹息一声。

“怎么了,舍不得吗?”东方玄问道。

“我只是想起了在郑国皇宫里发生的种种事,能走到这一步,当真是极不容易的。”峥嵘伤怀地说道。

“我们两人能走到这一步,才是真正的不容易。”东方玄怕她越来越想,打趣地说道。峥嵘脸上一红,放下帘子不去理会他,东方玄停下马车,顺势坐进了车里,车厢那样窄,峥嵘被他牢牢压住,脸几乎都红透了,推着他道:“别这样,这里可是在路上呢!”

“我方才看了,路上并没有人。”东方玄低笑着向她靠过去。峥嵘无处闪避,只得佯装生气的模样说道:“你若再不放开我,我便不再理你了!”

“放开你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今晚你可要小心些。”东方玄轻点她的鼻头,“到时候你可就找不到理由来推拒了。”峥嵘听了这般暧昧的话,顿时满脸通红,挥手就打向他,但又不忍下手太重,待碰到他的脸时,便就成了轻轻一抚,东方玄顺势握住那手,将她整个人都搂进怀里:“我的郡主殿下,你这是在回应我方才的话吗?”

“不要脸,你放开我!”峥嵘挣扎道。

“我素来就是这么不要脸的,你不是已经感受过许多次了吗?”东方玄暧昧的笑着,在她反驳之前,低头霸道的封住她的樱唇。峥嵘使劲推搡着他,但唇齿间炙热的纠缠渐渐让她失去了抵抗的力气,浑身软绵绵的靠在东方玄怀中,任凭他霸道又不失深情的掠夺。

这条山路极少有人行走,只有风声在车厢外边吹过,东方玄深邃的黑眸眯起,声音低沉:“或许我已经等不到晚上了…”

“你这个魔鬼。”峥嵘羞得抬不起头来。

“你不喜欢吗?”东方玄充满蛊惑的在她耳边低喃。

他们早已经有过夫妻之实,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高床红烛,没有媒妁之言,只以天地为证,日月为凭,许下对彼此不离不弃的誓言。那一夜东方玄极尽温暖,也极尽霸道,峥嵘只感觉到自己在云海中沉浮,待到天亮之后,她几乎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而在以后的日子里,这种情况仍在反复的上演,她甚至觉得,东方玄真正可怕的地方,不是疆场上的战无不胜,而是去巫山云雨的撩拨。

因为她发现,哪怕自己再抵抗,到了最后,还是会不知不觉沉沦在其中。

东方玄真的是个魔鬼,她这辈子都逃不开的魔鬼。

马车在空旷无人的山路上震颤起来,风从林间呜咽吹过,如果仔细倾听的话,还能听见这风声里有另一种似有若无的声音。落叶缤纷,虽是萧瑟的冬季,可天地间,似乎在这时被染上了一层暖意。

东方玄为峥嵘整理好衣服,爱怜的将她抱在怀里,峥嵘脸颊绯红,明眸里水光点点,软软的靠在他怀中,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东方玄怕她着凉,从旁边取了一件衣服将她裹住,含着她的耳垂低喃:“其实你才是魔鬼,你若不是魔鬼,怎么会叫我这般欲罢不能。”

那温热的气息喷在峥嵘耳边,让她更加觉得浑身软绵,迷离地说道:“这么说,你后悔了?”

“不,我心甘情愿。”东方玄微微一笑,亲吻她的脸颊,“我说过,你是我东方玄的女人,这一辈子,都只能是我东方玄的女人。”

“你真是一个蛮恨不讲理的人。”峥嵘低嗔道。

“你如今已经是我的了,难道还想要逃吗?”东方玄紧了紧手臂,让他们贴得更近。

“逃?现在我还能逃到哪里去,除了你之外,我什么都没有了。”峥嵘低低地说道。东方玄怜惜地说道:“但对我来说,拥有你,便等于拥有整个天下。”

是呀,他们就是彼此的天下,哪怕隐姓瞒名,浪迹天涯,也是幸福满足的。

“玄,我想回忠勇王府去看一看,你可愿陪我?”峥嵘抬眼问道。

“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东方玄在她耳边说。

 

☆、第二百六十章 尾声

 

再次踏上京都的街道,峥嵘只觉得恍如隔世,热闹的街道,熟悉的店铺,一切的一切,都还是印象中的模样,来来往往的行人脸上或带着笑容,或神色匆匆,或在争吵,或在交谈,每一处都充满了生机。东方玄一手拉着马车,一手牵着峥嵘,行人不断从他们身边经过,却都没有认出他们来。

离忠勇王府越近,峥嵘就越担心,她怕自己会被王府里的人认出来,到时候消息传到楚南耳朵里,纵然她有心躲避,楚南也会费尽心思去寻找她。想了片刻,她拉了拉东方玄的袖子说:“玄,我们先去找一间客栈住下吧。”

东方玄没有询问,带着她带到一间离忠勇王府尚有些距离的客栈,问掌柜要了一间上房。蜀国的民风与郑国大有不同,国力虽赶不上郑国,但百姓皆是和善好客,见了人都笑眯眯的,极好相处的模样。店小二带着他们走向客房,热情的询问他们是否是外来的人,还说京都有许多好玩好吃的地方,峥嵘微笑不语。这里是她出生及长大的地方,每一个角落,她都已经非常熟悉。

东方玄将她安顿好后,向店小二吩咐了几句,峥嵘有些心不在焉,望着窗外的人流发呆。她知道楚南不会亏待了忠勇王府,但是她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木棉,再去祭拜父母与兄长,因为以后,她能回到这里的时间,太少太少了。峥嵘垂下眼晴,神情黯然,东方玄从后面抱住她,低声安慰道:“你既然不想他们认出来,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峥嵘急切地问。

“穿上男装,扮成男子的模样,我相信只要不是在很近的位置看你,应该是认不出来的。”东方玄笑道。峥嵘一怔,心头豁然开朗:“这倒是个极好的主意。”

“不过有件事我放心不下。”东方玄皱着眉头说。

“什么事?”峥嵘见他这样的神情,也不禁紧张起来。东方玄抬起她精巧的小巴,坏笑的说道:“我只怕像你这般俊俏的少年郎走在街上,那些小姐姑娘们皆要把持不住,跟着走到忠勇王府。”

峥嵘脸色一红,推开他道:“明明就是在说正经事,你净拿我取笑。”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东方玄走过去把门打开,店小二满脸笑容的站在外面说道:“客官,你要的衣服我给你买过来了。”

“多谢。”东方玄接过那布包,把一碇银子递给店小二。那银子足足有五两重,足够买四五件这身衣服,店小二眼珠子都亮了,忙不迭的道谢,离开时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东方玄把布包放在桌上,峥嵘好奇的走过去,发现那布包里所放的是一套淡青色的男装,是蜀国非常常见的款式,质子也罗为普通,她想到东方玄刚才的话:“这是给我买的?”

“要为帮你更衣吗?”东方玄故意问道。

“不必了!”峥嵘把衣服抱在怀里,跑到屏风后面,探出脑袋提醒道,“你不准进来啊!”

东方玄失笑,明明就是夫妻了,怎么还这么提防他?不过这回他倒是真没有过去,在外面等了片刻,峥嵘换好衣服走出来,虽然袖子有些长了,但宽宽松松的穿在身上,更有几分风流俊俏的意味。东方玄上下打量着她,峥嵘不知他那眼神是何意,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很丑?”

“天下那些自认风流的男子,见了你恐怕都在找个地缝钻进去。”东方玄摇头叹息道,将她压在墙上,“峥嵘,我当真想将你锁在屋中,日日夜夜都只许我一个见到你。”

“快别闹了…”峥嵘窘迫不已,推着他道。

“你不愿意吗?”东方玄目光灼灼地问道。峥嵘轻咬樱唇,小声说道:“我如今已经是你的了,还要如何愿意?”

“不错,你是我的。”东方玄轻轻吻着她的双唇,低喃道,“我每每想到此时,便觉得像做梦一般,峥嵘,拥有你,我已经另无所求。”

这些动人的情况,东方玄从来不会吝啬,就算峥嵘已经听过很多次,但每听一遍,她还是会脸红心跳。刚刚穿上的衣服很快又被扯落到地上,柔软的床铺,深情的亲吻,这一切峥嵘都无法拒绝。这一夜她靠在东方玄怀里睡得极好,待天亮之后,她换上那身男装,与东方玄一起准备去忠勇王府。

王府依旧是她离去时的模样,门口也仍然站着守卫的士兵,峥嵘站在远处看着那巍峨的大门,眼眶渐渐湿润,东方玄怜惜的拥住她肩膀,低声问道:“要过去看看吗?”

峥嵘正欲回答,一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从里面下来一个年轻儒雅的公子,峥嵘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公子向着侍卫拱手作礼,说道:“麻烦两位通报一声,我想见一见木棉姑娘。”

侍卫面面相觑,为难地说道:“孟公子,木棉姑娘说过了,你若是再来,像直接赶出去,你便不要再为难小人了。”

孟?峥嵘眉头轻蹙,才想起他就是礼部侍郎孟大人家的大公子孟溶,孟大人与忠勇王颇为交好,峥嵘也曾见过这位孟公子几次,并未有多深的印像,怎么他忽然上门寻起木棉来了?只听那孟公子说道:“我是真心想要娶木棉姑娘为妻,绝非玩笑,求两位放我进去。”

峥嵘正是诧异之际,忽听府里面传出一声怒喝:“孟溶,你胡说八道什么!”木棉怒气冲冲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峥嵘见到她,眼眶不禁一热。孟溶显得惊喜不已,说道:“木棉姑娘,上次我说得全都是真心话,你便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定会好好待你!”

“我呸!”木棉往地上啐了一口,“别以为你是孟家的人我便不敢打你,我木棉好歹也算是武将出身,哪怕嫁予市井之人为妻,也绝不会嫁你为妾!”

“木棉,你误会了,我是要娶你为妻呀!”孟溶一急,指天说道,“我孟溶愿三媒六聘,堂堂正正迎娶木棉姑娘为正妻,如有妄言,天打雷劈!”

峥嵘听得愕然,这孟家门第显贵,非同寻常,孟公子是何时瞧上的木棉,看他那信誓旦旦的模样,似乎用情极深呀!大庭广众说出这番话,直叫木棉又羞又怒,对那两名侍卫道:“给我把门关上,别放这种人进来!”

侍卫依言哗啦一声就把大门给锁了,孟溶不顾身后人往人往的街道,使劲敲着门道:“木棉,你听我说,我是认真的,没有说笑,你且信我一次吧!”连他身边的书僮的都看不过去了,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公子,木棉姑娘虽说没有官位,但大王可是亲自封了她为女爵,连咱家大人都要忌她三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急不得呀!”

孟溶双眼一亮,说道:“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这便去求大王为我们赐婚!走走走,现在就进宫去!”他急匆匆的跳上马车,指挥车夫往皇宫方向走去。

“我们也走吧。”峥嵘垂眉低低叹息一声,说道。

“当真不与她见一面吗?”东方玄问道。

“不了,她如今过的极好,我相信楚南也不会亏待上她,如此便可以了,我又何必再去打扰她的平静。”峥嵘微微一笑,心头最后一块大石,也终于放下了。她和东方玄骑马来到左家陵墓,她的父母,还是两位兄长,都埋葬在这里,峥嵘向着那一座座墓碑跪下来,深深叩头,东方玄在她身边跪下,向着忠勇王的墓碑说道:“当日战场之上,王爷浴血奋战,我便已敬佩万分,今日我在这里向你发誓,一生一世都会善待峥嵘,绝不负她,也绝不会再叫她受一点苦,若违背誓言,愿受五雷轰顶之苦,来世化为牛马,永受折磨!” “父王,母妃,女儿在这里向你们辞行。”峥嵘流着泪说道。东方玄将她搀扶起来,擦去她眼角的泪,天边夕阳渐沉,他们骑马同行,东方玄转头望着她悲伤未去的脸庞,问道:“峥嵘,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北静王,你也不再是蜀国郡主,我们或许要像现在这般继续浪迹天涯,你可愿意?” “你曾经许诺要给我真正的无拘无束,如今,你都做到了。”峥嵘含泪望着他微笑,“四海为家又如何,只要有你在,这便是我的归宿。” 经历过那么多波折,那么多苦难,直到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抛下一切,去过只属于彼此的日子,这便他们来说,便已经是最大的幸福。 身份,地位,权利,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将相依相随,永远不会再分开。 夕阳渐深,那两道人影,在暮色中,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