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也饮了满碗,算是立约。

天福掌柜眉开眼笑,亲自奉茶上菜,忙前忙后,直到节南这饭吃得差不多了,他才说拿东西去,进柜后的屋子里去了。

李羊就有机会好好说上话,“六姑娘,我之前一直不知道您往府城里运得是啥东西,只负责腾地方囤货,这回跟来才瞧清楚。还请姑娘恕我愚钝,问一问。”

节南用人不疑,点头,让他问。

李羊问,“这些东西朝廷明令禁止自主买卖,堂而皇之走水路进安阳大城,十之八九遇上巡检的官兵,要不要早些登陆,转走小道?”

节南笑道,“李掌柜把我想得胆大包天,偏生我没出息,是打算正儿八经买和卖的。”

李羊连气都不歇,马上就道,“看来姑娘要走榷务司这关,那也上船早了些。按说所有入榷场的货,要由榷务官查点评等,准备一应文书,再等姑娘凭引取货,又要出货,备下凭证,领收条,发长引,至少费上好几日的工夫。”

“除非——”节南故意卖个关子。

天福掌柜捧了一个盒子出来,交到节南手上,“这季共七份,六份香药引,一份矾引,账册和银票也在里头,请姑娘点收。”

节南一一细数,看过账册,点了银票,道声数目不错,抽出一张银票给天福掌柜。

天福掌柜忙推,“姑娘已给足小的酬劳。”

“收着吧,大王岭形势难料,说不准这买卖还能接着做,万一我那儿银子到得慢,要让你先帮掂。”节南自有主张,说完就起身,往酒馆外走,“劳你多等几个时辰,就不劳你送我了,赶紧打烊吧。”

天福掌柜收好银票,谨首目送,一直等到瞧不见节南了,才下门板关铺子。

李羊对眼前的事渐渐有些眉目,“原来姑娘手头有交引,不过——”必须从榷务司出货才行。

节南夹着盒子,走得不紧不慢,但朝向码头,“天福掌柜是我母亲出嫁时跟过来的,在府城为我母亲打理酒馆,平时只以书信往来。”

李羊陡然明白这是节南对自己的信任,正经了神色,微耷了脑袋,认真听。

“成翔府是朝廷指定的榷货点之一,交易以香药明矾石盐为主,但同大今开战以来,府城榷务司根本收不到多少货。朝廷为筹军饷,贱发盐引矾引香药引,再经豪商抬价,几经辗转到直接做买卖的商户手里,却不知贵了多少。可你知道,我用什么价收引?”

李羊没答,也不用答。

“一般大商用七成的价跟朝廷收,我比他们再便宜一些。”因为节南没让他久等。

第40引 珍宝水路

节南点透,“那些香药商来成翔府买货,想不到榷务司没货。他们长途跋涉,比起白跑一趟,有些人急于换现钱,所以我让天福掌柜帮我收引。”

“皆因近年大王岭山贼猖獗,货根本到不了成翔府。”李羊顿悟。

“大王岭绵延三百里,盛产独有珍香宝药,到南方堪比金银,然而北面战事不断,南面山贼不断,自从我爹没了之后,凤来县再无人能帮榷务司担起收货事务,榷务司仓库空很久了。你说,如果我能把这船的货运到安阳一带,我可否给自己添些嫁妆银子?”节南止步,轻轻一笑。

李羊随之止步,抬眼瞧见不远处停齐的一艘船。

船橼比水面高不过三尺,吃水沉沉,不知船肚子里有多少好东西。只是黑漆漆的夜,但描水面上的窄船舱,显得渺小。正如他之前眼皮子浅,仅窥一斑,还自以为能干,帮可怜的少主排忧解难,报老主之恩。结果,桑家六姑娘比他会赚钱。

“莫非六姑娘为此才回凤来县?”这会儿,才瞧清是豹不是猫。

凤来地处大王岭要隘,往府城要经官道,必须跟山贼买路,但往反方向去盛产山珍的乡和村收货,易如反掌。他当然知道这姑娘在县里受着怎样的委屈,也劝过她离开,却原来万般隐忍皆有所图。

“我当然是给我爹他们守孝来的。可即便守孝,也得想想一年后怎么活。不能两手空空去投奔亲戚不是?”节南淡然一句。

李羊果断道是是是,这事就不能细究。

“李羊,等会儿办完事,你带轿子里的人去吃个饭图个乐,咱做买卖讲究好聚好散。”

节南才说完,李羊就见一顶小轿吱呀呀得来。

一人下轿,一身官衣,手里抱一大包袱,对节南有些怨腔,“六姑娘就不能等明早吗?大晚上把本官叫出来,晚膳都没吃完哪。”

节南迎上去,帮那人拎包袱,“大人知道,我能等,货不能等,实在赶早不赶晚。再说,大王岭山贼惹事,我怕明日起大人事多。”

李羊再明白不过来就白混了,摆明这人是榷务官。他赶紧上前把节南手上的包袱拎过来,并不动声色地将榷务官往船上推。

榷务官不由自主就跟节南上了甲板,“也是,我刚接到消息,崔推官带府兵回城,好像还死伤不少,这会儿衙门里重新点了亮堂,知府大人也不能清闲哪。”

随后,李羊陪榷务官下舱验货,节南到甲板舱磨墨置笔,没等一会儿,两人就进来了。

榷务官拿着节南早备妥的明细簿子,往榷司公簿上抄,对所收的货皆评了上等,又写收取多少引单,货物产地,可在哪些区域售卖,弄好了官凭等等的必要文书,盖官府大印。至于那些官样纹漆的货袋,是一到府城就换上的。

节南则把引单上交,又把年初榷务官发放的证明收货的身份铜牌交还,当中还夹着榷务官的辛苦费。

榷务官的脸色可不怎么乐,“六姑娘,本官帮你可谓尽心尽力,谁来都拿不着的货,全让你一人包揽,你这表示的却有些小气了。”

节南不急不忙,“大人,这回才一船子东西,冬天又收不到值钱货。”

榷务官哼了哼,“你别以为我不懂。听说南方这些香药市面上找不见,但求的人却肯大把大把花银子。冬天才好呢,越冷越缺货,你这船运过去,还不翻几番?”

节南唉哟一声,“那是他们没说越缺货香引越贵,大商手中加价,买这一船香引要多花五成的银子,运到地方还要找买家,自己又没铺子。山里收货累得半死,运途晕船吐得半死,加上囤货租仓,倒来倒去能赚几个钱?大人也替我想想,况且我可比我爹给得多…”

提到桑大天,榷务官的贪念就往回收,“算了算了,你别到处乱说,我跟你爹并没有半点牵扯。”

“那是。”节南作个福礼,“谢大人照顾我一个可怜孤女。皇上一向恤民,大人如此遵从上意,今后必定节节高升。我既要请大人多多照拂,怎又会坏了大人前程?”

榷务官让节南几句话说得彻底消怨,原本繁琐的手续,一个多时辰就交割完毕。

李羊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正要下船陪榷务官吃酒,却被节南拉住。

“你送完榷务官,就立刻让船老大出发,你跟船,不必等我。到了安阳,船老大会告诉你把货囤哪儿,你到码头客栈住下,等我找你。我明日能出发的话,大概和你错不开几日。”节南叮咛一遍。

李羊声声应下,伺候着那位官大人,麻利跟轿走了。

第二日,节南要出官驿时,才和柒小柒碰了面。两人一旦分开就会各自作暗记,不怕找不到对方。

节南啧啧。

柒小柒斜眼过来,“啧什么啧?你当我如沐春风之时,且看我面皮浮肿两眼发黑,一夜没能合眼。”她摇头晃脑的,又说,“明琅公子就住对厢,都提不起我的劲。我可不比你那么好命,睡足一觉,死人脸上回光返照的。”

节南摇头好笑,“你中计了。”

柒小柒挺虚心,求教,“什么计?”

“美男计。”节南一脚踏门里,一脚踏门外,“我估摸啊,明琅公子知道你爱瞧他的脸,故意住在对厢。不然刘家别业有水有园不算小,他一个外客怎能住到刘家小姐的对面?你是不是辞了好几回要走?是不是每回一辞,王楚风就会到你跟前晃?”

柒小柒恍然大悟,“真是。”

她随即就叹,“我就说自己应付不了聪明人,不知不觉中了计,傻傻给人当丫头。气死我了!我告诉你啊,这会儿我就睡觉,天不黑就绝不起,你别叫醒我,明琅公子来请,你也让他滚,不然我跟你没完!”

身躯震着大地,柒小柒进屋砰门。

节南边走边笑,想不到崔衍知居然来了,在前院同张正说着话。

第41引 切断前尘

雪停风息,晨光清亮,谁还能想起那个惊心动魄的血夜。

张正瞧见节南的笑容,也笑,“小山姑娘今早气色不错啊。”

张正手下也死了几个,但活着的他,还得继续过日子,不可能一直悲悲戚戚。

“托二位的福。”节南上前,盈盈一礼,“崔大人怎么也来了?”

大王岭这局棋,四人下。

王泮林,千眼蝎王,崔衍知,还有她自己。

赢家有三,这会儿面对着面,就有两个。不过对面这个崔衍知,尚且不知她是对局的人。

张正抢答,“崔大人忙了一夜未合眼,还特意送柒姑娘回来。”

节南心道,这张正改当官了还怎么,马屁拍个不停,想他在凤来县那个小地方还挺神气活现的,商师爷面前还拿拿乔。

但她也是人精,顺着缰绳摸驴脑袋,再对崔衍知福一福身,“辛苦大人。”

崔衍知确实一夜未眠的模样,短髭泛浅青,眼中血丝根根,官服还是这几日一直穿着的那套,皱巴巴的,包扎伤口的布都没换。

“不过,大人也别忘了照顾自己,我瞧你这伤口挺深,还有新血渗出,要小心才——”突然回过神来的节南,发现自己关心得多了一点点,连忙收尾,“——是。”

崔衍知冷冷的眼锋扫过节南,原本一张没啥表情的脸,陡然疏远又防备起来,甚至向后退开一步,“本官省得,不劳姑娘费心。”

节南纳闷,这文官儿干嘛躲远?她瞧张正拍马屁是拍在马脚,难道她还不如张正,一不当心,给人以要砍马脚的错觉?

张正因此也留意到崔衍知的伤,一个劲儿凑跟前,劝崔衍知回去休息。

但崔衍知纹丝不动。

节南瞧在眼里,故意往崔衍知身前靠近一步,见他果然又退了一步,心觉文官儿只是躲她。

她转念一拐,柒小柒说得不错,多半是自己这张死人脸,让人一看就觉晦气。

节南一旦想通,不管真相为何,心里就会完全放下,“不费心,当真不费心,就是客套话,大人尽管放自在些。”

崔衍知想不到她不但看穿了自己,还毫不掩饰地说出来,不禁微恼,“姑娘这是什么话,本官有何不自在?”

张正愣嘎嘎,本来没觉着,让节南一说,满脑瓜也冒出疑问来,再瞧崔衍知的样子,分明是让那姑娘说中了得恼羞成怒。

他讪笑,打起圆场,“小山姑娘,大人守礼而已。对了,刚刚大人说,只需我跟他走一遭,你不必去见知府大人。”

崔衍知拿出一封牛皮红贴的官函,“知府大人昨夜已查点过税数,与账册无误,故而签了回执盖了官印,你这桩差事就算办完了。”

节南接过,仔细看过公文上的每个字,连官印都瞧了半晌,才点点头,“无误就好,只不知张大镖头何时能出发回凤来?”

崔衍知不明就里,“大王岭上死伤不少无辜者,知府大人要亲自问这桩匪袭案,张镖头是重要证人,少不得要耽搁几日。”

张正道,“大王岭山贼太猖獗,这回不仅劫财,还伤人害命。可怜的刘小姐,受得惊吓可不轻。现有崔大人和刘老爷两位力诉,加上我一份,若能让知府大人下决心清剿,对我们凤来百姓可是一件大喜事。小山姑娘且安心等几日,咱到时一道给师爷报喜去。”

“张大镖头今日何时回来?”

崔衍知眼里就有些不耐烦,只想女子实在多唠叨,但转了身要走。

“这不好说,没准要到晚上。”张正毕竟是同乡,耐心些,但见节南把知府大人签发的公文回执递过来,不禁奇怪,“小山姑娘,这是——”

节南一笑,“张大镖头担负着全县百姓的安危,小山不好耽误,这封回执还请您带给商师爷。”说着话,掏出一封信来,“这里有给张大镖头的信,还有解役公文。商师爷说我办完这件大差事,衙前立役就满一年,可以不必再立,从今往后来去自如。而我本来在凤来县也没什么亲人,所以和表姐商量了去南方投亲,故而师爷先备下公文,只要差事办好,就让我交给张大镖头。”

张正拆阅之后,把信收进自己怀里,又把解役公文还给节南,对望向自己的崔衍知点点头,道声正是如此。

崔衍知朝节南伸出手,不容商量的语气,“把公文拿来让本官瞧瞧。”

衙前立役是法令,他是专究法令的推官,对待人和事,一律存疑。

官比民大,节南都懒得争,直接放进崔衍知手里。

崔衍知确认之后,还给节南,漠然道,“公文无错,只不过没有这般草率办事的衙门,解役公文除非病死老死,都该由本人到衙门候着,当场签字画押上官印,才算生效。”

节南终是管不住嘴,“照崔大人这么说,知府衙门更是草率,凤来没有县令五年了,商师爷领着那点薪俸,办着县令的差,做得好领不着功,做得不好却被说草率。”

她也不是帮商师爷,就是这位大人的官气儿太重,不爱瞧。

崔衍知一时反驳不出。

到任快三年,他何尝不知凤来没有县令,但自从五年前接任的县令死在大王岭,没有一个官愿意接受凤来县的委派。

只是这等绝密,他也不能随便说与谁听,只能闷在心里。

崔衍知走了。

张正只好跟节南匆匆道声珍重,上马催鞭,很快赶上崔衍知。

崔衍知望张正一眼,“张镖头以为如何?”

张正已不知这位大人问得是什么,一脸白相。

崔衍知就道,“那位小山姑娘突然说不回凤来县,张镖头不觉有异?”

“哦——大人问这事啊。”张正对节南就地解役的事,确实一点怀疑也不生,“要说起先,草民倒是顾虑过由一姑娘家掌管钱箱钥匙是否草率,只是一路看来小山姑娘性子沉稳,遇险不慌,且如今税钱一文不少上交府衙,又有师爷亲笔信和文书…”

至于投亲的说辞,也是合情合理。

第42引 良心铺子

“既然如此,就随她去罢。”崔衍知心里总觉哪里说不上来的怪异,但又实在找不到明显的漏处,“眼下最紧要还是大王岭剿匪之事。知府大人很想做些大政绩,又值同洲议和战事消止,或可分得出兵力来。”

“草民粗人一个,不会说话,等会儿见了知府大人,还请崔大人您在一旁帮衬帮衬。”张正有自知之明。

崔衍知道声自然。

再说节南,抬手揉了揉笑僵的脸,这才慢腾腾走进馆堂里,向驿臣打听远途客船的船期,又问就近哪儿有药铺子。

然后她出了驿馆,向早食小贩买俩热腾腾的全肉包,边咬边寻药铺子。

结果真得很就近,一只包子才吃完,就已站在铺子里了。

“姑娘…”本想问节南有没有药方子的伙计,一看她那张病人脸,立即改口,“…看病的话,坐堂大夫就快来了,你稍坐。”

节南递去小柒开的方子,“照着抓,二十副,要走水路,给我包扎实。”

伙计讷讷拿过方子瞧上一遍,脸色就很尴尬,“姑娘稍待,这里头有几味药我不识得,我去请掌柜来。”

很快,掌柜出来了,见到节南的面色也愣了愣,但转眼就笑得和气。

“这位姑娘,咱家大夫马上回来了,要不你等他把个脉,再让他瞧瞧这方子?要是他也觉着行,我立马帮你抓药。”

“不用劳烦,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但要是你家药不齐,我可以去别家。”节南伸手要方子。

掌柜有些难为,“这位姑娘,我跟你说句实话吧,这方子不对。”

敢情她进了一家良心铺子?

节南要笑不笑,“哪儿不对?”

“不但不治病,还大毒啊…”掌柜打算从药理说起。

节南哪有这耐性,“掌柜的,你家若是铺子小药材不齐,不妨直说。毒与不毒,治与不治,得看开这方子的人医术高不高明。依我瞧来,掌柜只捉药,不开方,说什么都是白费唇舌。”

她拿过药方子就走。

掌柜一下子哑了,可是心里来气,想他也是为了她好啊。

“行,行,是我多嘴,不过姑娘不用去别家,咱这儿的药材不齐,全城你就找不着更齐的地方了。方子拿来,我给你抓,保证一味不错一味不少。二十副,防水油纸包,是吧?”眼看节南要走出去,掌柜忙把她叫回来。

节南很听话,转回柜前,眯着笑眼,“和气生财就对了。”

掌柜气笑,“是,姑娘说得都对。不过劳你耐心等上一会儿,二十多味的药材,多相克,份量上可出不得一丁点儿差错。姑娘要嫌闷,自管去办别的事,一个时辰后再来取。”

“我在这儿等着。”其实,她还真怕他出错,宁可亲眼盯住。

掌柜吩咐伙计上茶,节南坐在铺门边的桌前,就着茶,吃起第二个包子来。

才过了片刻工夫,门前进来两人。

一老一少。

少年背着出诊的医箱,老者显然是大夫。

两人神情都不太好看,尤其是老者,愤愤然的模样。

伙计上来喊老东家受累,结果只得一甩袖。

少年悄悄把伙计拉住,“今日师父不坐堂了,要是病重的,你请人去回春堂,小毛小病就到后头叫我。”

伙计问,“老东家去刘府时还挺好,说和好友许久不见的,结果一晚上没回来,回来了还这么气冲冲?”

“本以为刘小姐没大碍,谁知病得极重,除了受惊,却又诊不出别因。师父开了方子,还应刘老爷之请住下,但从昨晚到今早,吃了两剂药下去也不见好转。刘小姐身边有个看顾的胖姑娘,一直吃个不停,连自己的嘴都管不住,却大言不惭说这病吃药治不好,要施针。施针我师父也会,可听胖姑娘要扎的几个穴位都是要命的,故而当着刘家人的面就争了起来。刘老爷说让师父先试试,胖姑娘不乐意了,一走了之。只是师父施针之后,刘小姐竟然出气多入气少。”

怪不得一大早回来,柒小柒就跟爆竹似的。节南微侧了头,细听着。

伙计说,“那也未必是老东家的错,没准就是人不成了。”

“我也这么想,可刘家大公子就说要不要把胖姑娘请回来。”少年撇撇嘴,“这不摆明是怪咱们吗?所以师父才气得不行,说和刘老爷绝交了,竟信一个丫头片子的话,不信他的诊断。”

刘大公子?

节南吞下最后一口肉包,才想到自己的前未婚夫也在这座城里。

“啰嗦什么!”老大夫来拎少年的耳朵,忽见门边的节南,神情一肃,盯着她好半晌,“姑娘病入眉心满面青,待老夫帮你把把脉,或还有法子可治。”

“多谢大夫,我正吃药呢,慢慢能调养好。”节南心道这老大夫也不算庸医,真不知刘俪娘是怎么回事,让山贼扛一回就丢了魂。

照老大夫原来的脾性,可能会执拗得多,但刚在刘家吃了憋,又听节南婉拒,当下只是冷哼几声,拎着徒弟的耳朵进后面去了。

再过一会儿,掌柜送来二十副药包,节南结账,还想拿回方子。

掌柜拽在手里不放,“姑娘听咱家一句,我刚才让老东家看过这方子,确实凶猛,即便不得已,也绝不能长期服用。”

节南好不容易将方子抽出掌柜的手,“替我谢谢你们老东家,吃完这些药,我就不再需要服用了。”

掌柜松口气,“那就好,请姑娘自己多保重吧。”

节南走出铺子,抬头看看铺名——

济世堂。

倒是名符其实。

晌午时分,节南回驿馆,准备把柒小柒叫起来。

“我不去。十二公子,这话不是对你说的。如果是你妹妹病了,我一定舍命相救。”

节南贴着走廊拐角,闻小柒的声音,立刻停住,脑袋往外探,见房门前的园子里站着四个人。

体格最大的,当然是她的好师姐。

另外三个都是年轻男子,外表从俊到非常俊。

不过,舍命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