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南笑得没心肝,“我又忘了不该叫姐夫来着,可不知怎么,每回看到你,就跟见到家里人一样,倍感亲切。姐夫知道我今日要来作客啊?”

崔衍知哭笑不得,“我每回看到你,却像看到麻烦精,定没好事。”逼急了,心里话才原原本本出来。

节南不知尴尬,“没好事,却也不算麻烦事。我到姐夫家里作客,迷了路,是不是该由姐夫指个路?”

“又不是我请你来的。”只是说归说,崔衍知对外园门口的仆人点头示意跟上,自顾自往里院走,不指路,却是要给节南领路的意思,“我母亲在哪里招待你们?”

“牡丹菜园。”节南走在崔衍知一旁,谢谢也不说。

她没虚伪,每每一喊姐夫,“全心”依赖。

牡丹菜园?崔衍知冷斜节南一眼,“芬耘园。”

“不管什么园名,听得明白就好。”牡丹菜园多形象,一说人就明白。

“那你也别说自己是军器少监赵大人的侄女,直说一家子土霸,爹娘并非病故,而是…”崔衍知突然住嘴,长长叹了口气,“抱歉。”

仆人离他们有一段距离。

听不到说什么的距离。

两兄妹家教真好,容易骄傲,但都会道歉。节南笑得呵声连连,“你既然知晓我的来历,为何不同你母亲直说?”

崔衍知瞥开眼,沉默走着。

他虽然知道她的来历,而桑家长久以来是他的噩梦,不止一回下决心要将桑大天法办,然而桑家如今只剩她了。他偏偏欠她的。没有她,他也许真成了桑家女婿,哪怕事后能够摆脱,律法上他就是成过亲的身份,无法沥掉的污点。

所以,听她玩笑般喊姐夫,却无实据无实事,他心里顶多只是懊恼。而那位赵二夫人肯定不是她的亲姑母。他对桑家人口再清楚不过,也知道桑大天没有姐妹,不过远亲装成近亲这等事十分常见,并不难理解。

他欠她的,如今玉真也欠她的,因此当他知道母亲想找她当玉真的伴读,他没有出声反对。他甚至想,也许她霸道蛮横的性子能感染玉真一些,让玉真恢复从前的活力。

“你若像你爹一样胡作非为,我自然会说。”沉默良久之后,崔衍知回答。

“姐夫放心,我离开凤来就是为了平静度日,不希望像我爹我哥他们那样,死无葬身之地。”只不过目前离平静度日的目标还远。

“不准叫我姐夫。”要他说几遍才行?

“今后在人前会小心。”她觉得姐夫二字朗朗上口,决定敷衍,笑指着前方白墙围起的园子,“牡丹菜园到了,姐夫不用再送,我走啦。”

节南走出两步,回过头来,“你们司里很闲么?我姑丈在军器司,每日早出晚归,还不曾见他休沐。”

崔衍知本不想说,已经转了身,最终却侧过半张脸,“成翔多名官员渎职叛节,吏部令我暂歇家中,等候御史台传问。”

节南愕了愕,“原来是受了那件案子的牵连,不过姐夫被成翔众官排斥,行独立推官,属提刑司直辖,不属州府地方,又解救凤来有功,御史台例行公事问话,应无碍姐夫调任。再不济,还有宋子安大人为你作证。”

崔衍知才诧异这姑娘挺懂官场上的事,忽听身后有人喊他。

“五公子,有客人递贴求见,豆童说要紧得很,让婢子赶快送给您瞧。”一个丫头小跑过来,将帖子递给仆人。

仆人又赶紧递给崔衍知。

崔衍知看过,神情一正,对节南匆匆拱过手,大步走了。

节南进园子,说崔玉真要作画,她自己想认路,就先回来了。

崔相夫人不疑,同节南说了会儿话,看她活泼之中不失谨慎,越发对她满意,所以用过午膳后就敲定了伴读之事。不但赠节南一驾马车,还让节南找车夫,马车和车夫都由相府出钱养着,除了固定伴读的日子,节南可以自行使用。

用过午膳,节南和桑浣出了相府,桑浣还觉得一切顺利得像做梦。

“车夫就由我替你找,正好借这个机会,安排一个门人进家里。以为是相府派用,谁也不会疑心。”美滋滋之余,桑浣的判断力却未减弱。

“一切听姑母安排。”节南望着相府外的几匹骏马。

四蹄有力,膘肥体健。马鞍保养虽好,使用已有年头。马肚下有皮水囊,是走远途的。

军马。

崔衍知的客人,莫非是孟长河?

节南猜对了一半。

崔衍知对面坐着的,除了孟长河,还有百里原。

百里原是个身材矮壮的红脸老人,嗓门不小,“徵小子,那晚让你到万德楼吃饭你不来,错过了的丁大先生手谈论政,可惜。”

崔徵,行五,字衍知。

崔徵自孟长河上朝的当日,就被他的上官告知回家待职,还尚未听说万徳楼里的事。

“丁大先生也去万德楼论政?”崔衍知呵笑,有些意外,“只讲学,只做书,论政却不做官,我外放推官三年,如今回来似乎什么都变了。鞠英社变了,万德楼变了,也变了。”

“北都变成了南都。”孟长河苦笑。

崔衍知有所了悟,“孟大将军说得是。百废待兴,新都自然有新都的气象,我不该拘泥过往。只不知百里老将军提到丁大先生论政,其中有何深意?”

崔衍知同孟长河一道回都,立即就向吏部和御史台禀报大今偷袭之事,却不料一道圣旨将孟长河留在城外,他则到蹴鞠赛那日才知大今使团到访。

第119引 最高组成

阳光描出门前一道硕长身影,还有那一顶一品官帽。

“父亲。”崔衍知站了起来。

孟长河和百里原也站了起来。

崔珋走进花厅,目光矍铄,对孟长河和百里原拱手,“两位大将军不必多礼,坐。”随眼看儿子,“徵儿,你也坐。”

四人重新落座,崔珋坐了主位,崔衍知改坐末位,小厮重新换过茶。

崔珋微微一笑,“二位将军莫怪我托辞不见,当时正接待大今使臣宛烈等人。他们觉得我们这般处理成翔事务,大有包庇天马军之嫌,其实就是认可了孟大将军一开始对大今偷袭的指证。不过朝廷此时上下一心,只道官员勾结山贼行大逆,大今使臣也没法凭市井谣言指责我们不诚。”

百里原是武将,说话直来直去,“不怪不怪,崔相不是派人让我们来相府等嘛。我正同徵小子说那晚万德楼论政。丁大先生讲得正是成翔事变,不过说得隐晦,就让大家想想法子。我当时和林温那帮小子在三楼庆功,让他们带到楼梯口听了一会儿,听丁大先生问的时候,我还想能有什么主意。结果,让一姑娘起了头,几个书生一凑合,把大今偷袭的事实避开,全部推到成翔知府和山贼身上,外患变成内忧,大今使团也没办法找茬。巧的是,第二日圣上就下旨,用得正是这个法子,顺理成章让长河入城了。”

崔珋听后,沉吟片刻,才道,“其实不算巧。王中书那晚就在万德楼,听了论证之后便来同我商议,我俩一道请见皇上,才有第二日的事。所谓集思广益,就有这个好处。”

王中书,正是王沙川,王泮林他爹,王楚风他二伯。

“不过,论政容易施政难,法子好凑结果不全,孟大将军这时心慌意乱,并非见到皇上交了差就万事大吉的。”崔珋喝一口新茶,泰然若之。

“正如崔相所言,皇上命我将其他不相干人等一律释放,那封造假封官书交还大今使臣,然而那簪珠儿是大今细作,封官书是唯一物证,放了还了,成翔知府来个反口不认,我还有何证据说他们勾结大今意图献城叛节?到了最后,我发兵又成了无理!”孟长河的确心慌。

崔衍知撇笑,“所以,把外患变成内忧的法子不尽然好,反而令偷袭者嚣张喊冤。”

崔珋微微颔首,“是,但也因为拖延越久,事态越僵。我们不问孟将军,大今就觉得我们包庇,要是孟将军坚持之前说法,大今坚持否认,两国和谈随时崩裂。所以,这个法子虽然事从权宜,到底缓和了事态,也为我们争取主动。”

百里原直道就是,“我看大今使团突然从同洲跑来,说得好听是友好庆春,却是为了否认偷袭,同时想要看看我们的态度。我们一强硬,他们正好开打。”

“我与王中书力主和谈,枢密院主战,御史台中立,但对大今使臣的这两个要求倒是决议一致——”崔珋顿了顿,“不可放人,不可还书。”

百里原拍胸脯舒气,“崔相别大喘气啊,吓死我了。”

孟长河神情肃然,“是,长河绝不放人绝不还书。”

崔衍知皱眉不言。

崔珋又道,“不,孟将军立刻回金镇去,吏部刚任命成翔新知府,还请你一路护送。徵儿——”

“是。”崔衍知回道。

“你自回都之后一直清闲,休息得也差不多了,去张中丞大人那里去领最新任命吧。”

崔衍知有些意外,“我进御史台?不好吧?父亲是宰相…”

御史台作为南颂纠官的权力机构,最高长官御史中丞是不能和宰相沾亲带故的。

“还任推官罢了。”不是多大的官职,不必忌讳父子关系,“再说,张中丞跟你上司讨得你,吏部任命,皇上亲批,我也是刚刚知晓。你赶紧去,别让张大人等。”他更没帮儿子走后门。

崔衍知不再多言,跟两位将军告辞。

等崔衍知走了,孟长河才问,“崔相要我把人和东西交给御史台?”

崔珋点头,“皇上已命御史台主理此案,所有人犯和证据一应交与御史台。徵儿已证清白,同时又是知晓真相的少数人之一,由他暗中保护人证安全,张中丞认为可以放心得多,故而调他御史台。我们先交物证,也可拖延几日。”

“还是要交出封官书?”孟长河并不觉轻松。

“既然大今使团坚持那是伪造的封官书,交出伪造的,与我们有何损失?”崔珋笑了笑,眼中老谋深算。

百里原佩服,“好计策。”

孟长河眼也一亮,“不错。”随即好奇,“人证呢?”

“先拖后放,实在不行,就放了再捉,绝对要保住人证性命。”

崔珋回答得似很简单,却是同朝中几位大佬反复商讨的结果。即便南颂积弱,大今偷袭这事,此时只能妥协,将来却未必没有还原真相的机会,所以尽量要拿住证据。

孟长河终于神情一松,“如此我对那些战死的将士也可交代。”

崔珋神色正严,“大王岭锦关山,是我们最后阵线,绝不再退让半寸国土!”

孟长河和百里原同时抱起拳,四目闪刀芒,“誓死捍卫!”

第二日,孟长河启程回山关,成翔新知府随行上任。

没几日,成翔和山贼的消息过了时,安平第一才女刘彩凝与王家五公子的结亲成为市井中关切的大热门,且不说刘彩凝在安平的美名,王五郎王云深虽未考功名,师从丁大先生,写得每一篇辞赋都会引天下学士手抄狂潮。

这日夜里,节南听小柒口沫横飞转播了这则消息,特别好奇一件事,“刚到这座城时,你就到处打探消息,我没听你提过这位云深公子一个字,怎么突然铺天盖地都是他有多了不起了?”

柒小柒耸耸肩,“没准是靠了刘彩凝的名声。现在三岁娃娃都在念,彩云凝白云,与霞与日月,仙莲开凡间,最好并蒂现。”

第120引 师兄太丑

节南先笑,“难道又是那对很能帮女儿出名的学士夫妻出招?闹这么大,可怜王五郎就算想退亲,也绝路了。”

但她又顿了顿,“最好并蒂现?这句怎么莫名其妙的?”

“有什么莫名其妙?”桑浣踏进门来,“刘彩凝和赵雪兰并称安平双株莲,刘彩凝嫁进王家,赵雪兰嫁进王家的机会自然大增。”

节南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个意思。看来果然是刘家在为女儿造声势,对赵雪兰也有帮扶之意,姑丈可以放心了。”

桑浣笑不动,“你平时的聪明劲儿哪去了?这叫帮扶?我也给你造首童谣,整日让人唱你想嫁谁,看你是觉得有面子呢,还是丢人呢——”

“丢人。”节南心想,她的聪明劲当真不如桑浣全方位。

“刘家真狠,女儿正妻拿定,便不顾外甥女的名声,想强塞给王家儿郎,不计为妻为妾。”

“…”节南觉得这叫智力跳三跳的比拼,她认为莫名其妙的时候,桑浣已经得出真谛来了,而且她完全不明白怎么得出来的,“哪家夫人能像姑母这般一点就通透呢?”

桑浣睨节南,“我就是跟那些夫人学来的,你说呢?”

节南只能讪笑,摸摸鼻子,闭嘴。

“官媒婆刚遣人来告诉我,刘家已经请她到王家说媒了。”桑浣的话一句句惊雷爆。

节南和小柒对视一眼,小柒作鬼脸。

节南爱问这些八卦,“这回刘家相中哪位王郎?”来都城一大收获,看各家的日子过得好热闹。

“王家不知从哪儿冒出一个九郎,我还没探听到他半点事,刘家就已经打上主意了。”桑浣说到这儿就冷笑一声。

王泮林回来了!

节南对那人的婚事毫无兴趣,但想到他和她又身处一座城,顿有紧张感。她上回那样把他踹上船,他一定会记恨!而且,她一想到可能看到他,心里就烧啊!

“恐怕没那么容易成。”而她这话,绝对天地良心。

“成了我倒省心了。”桑浣气道。

“我以为姑母不想赵雪兰嫁得太好。”节南有点糊涂,桑浣怎么变来变去的?

“因为她这会儿名声太响,别说名门,一般人家都不敢要这样的儿媳妇,要在赵家当老姑婆。”和刘氏斗了小半辈子,还要和赵雪兰斗大半辈子?桑浣自然宁可赵雪兰这回嫁得成。

“姑母来是跟我们聊家常?”柒小柒不耐烦了,还要出门觅食呢。

桑浣转头,对外面喊一声进来,又对节南道,“这人以后就是你的车夫,大家同为门中办事,好好相处吧。”她如今觉得门中事务比家里的事要容易处置得多。

门外进来一男子,二十出头,青渣胡,老鹰目,颧骨高凸,薄唇断凹鼻,要不是堂堂男子汉的健硕身板,那么凶悍的长相可以说丑到骇人。

节南眸瞳顿缩,沉声怒喝,“年颜,你怎么还没死?!”

节南才说完,小柒不知从哪儿抄出一把阔剑,招式劲狠,就朝年颜砍了过去。

那个叫年颜的男子一笑现足阴狠,双手翻掌,出现两把银短钩,交叉擦过阔剑剑刃,仰面,半折腰,躲开这一剑,同时双臂伸展,银钩弯刃割向小柒脖颈。

小柒福气身段不失轻盈,连着旋转,从年颜身旁转过去,一招荷叶田田折秋光,旋坐地上,回手扫出阔剑,砍向年颜的双腿。

年颜却仿佛脑后长着眼,适时将银钩钉上墙面,借力腾跃半空,又反转身体,趁柒小柒还坐地上,右手一招霹雳分龙珠,朝柒小柒的头颅顶劈下。

柒小柒阔剑挡住银钩,提气站起,另一手抓住年颜的脚往下拽。

年颜背对小柒单脚着地,突然一招飞龙入海惊怒涛,整个人就着单脚打了个转,变成正对小柒,银钩快如一条银线,自下而上,冲着小柒的下巴扎去——

柒小柒丝毫无惧,右手阔剑从背后换到左手,往上削向年颜的肩肘。

年颜的功夫略胜一筹,但柒小柒不怕死的打法亦会削掉年颜一条胳膊。

“住手。”原本冷眼旁观的桑浣轻喝。

年颜动作一顿,惊见柒小柒不停手,急忙脚下施展,倒退着,腾过门槛。

他胳膊皮肉不伤,但袖子却被削去半片,两只单吊眼立刻眯成线,银钩指着柒小柒,阴森森道,“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再有下回,必取你的脑袋!”

桑浣进青杏居时已经将碧云三个丫头差走,所以这里只有他们四个,说话无需顾忌,气道,“小柒,没听到我说住手吗?”

柒小柒撇撇嘴,站回节南身后,反手背剑,目光难得霜寒。

桑浣见柒小柒摆明不想搭理自己,不由瞪向节南,但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就让节南抢了话头。

“姑母还是换个人来吧。”节南眸中凛冽,无人知她拢在袖中的左手捏得青筋暴起。

年颜站在门槛外,貌苛面陋,令胆小者直接软趴,“桑节南,别忘了谁是门中废物。”

节南冷哼,“废物总比软骨头好。你在器胄司时,我师父可曾亏待过你?你虽非他亲传弟子,但师父一直重用你,可你见色忘义,竟偷浮屠战甲的造图向金利沉香献殷勤。可笑的是,如今金利沉香的枕边人却不是你。”盯着年颜,却偏头问小柒,“小柒,你听到金利沉香说咱们这位年师兄什么来着?”

柒小柒扔一粒花生米入嘴,“丑得令她吃不下饭,苦求她娘把人遣遣开。原来居然遣到这儿来了,真是够远的。年师兄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换不到心爱姑娘的一丝真情…”

节南呵笑两声,“年颜,人贵自知。脸皮不好看,好歹心眼长正了。”

姐妹俩联手,恶质到极点。

年颜抿紧双唇,神情噬人,“住口!”

桑浣也说,“够了。”

节南却并不解气,“堵得住我的嘴,堵得住所有人的嘴么?神弓门谁人不知,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惜挖心掏肺,也抵不过呼儿纳百丈开外一道立影。”

只嫌还不够刻薄!

第121引 可怜痴心

嗖——

银钩从节南发鬓擦过,扎碎格架的瓷器,嵌入墙中。

银钩发出嗡嗡声,节南的几根发丝儿飘落。

年颜双目瞪血丝,似燃熊熊怒火。

节南眼睛不眨,冷冷勾一抹森笑,“姑母瞧见了,这样的人能给我当车夫么?哪天一不高兴,不是他死,就是我活。”怎么也不是她死!

桑浣却已拿定主意,轻落掌,拍桌而起,“不会的,年颜从不曾背叛神弓门,也不会残害同门。再说,撇开旧事不提,你们三个毕竟同门同堂多年,也曾有过情同兄妹的时候。而年颜比你们早来一年,对都城已十分熟悉,功夫又是三人中最高,可以随时应变。”

“他背叛我师父,以至于后来师父错失门主之位,甚至丢了性命,难道不是残害同门?”柒小柒的愤怒,从出剑开始,比节南只多不少。

年颜突然垂下眼皮,面色疲乏。

“他也为此自责,因此自请出来了。以他的身手,无论沉香喜不喜欢他,他都会成为武堂护法,甚至大今武将,可以前途无量。”桑浣替年颜说话。

节南无一丝心软,“就算他自请出来的,也是他见不得心爱的姑娘和别的男子卿卿我我,自己放弃了前途。”

柒小柒接道,“就是。”

年颜转身,头也不回,走了。

桑浣蹙着双眉,“年颜那么忍受你俩刻薄刮脸,而不是直接把柒小柒你杀了,可见他惦着往日交情。你俩却是得理不饶人,还当着我的面说他,打算窜到我脑袋上去还怎地?”

看不见年颜那张脸,节南心情平复了些,淡笑回应,“姑母,你不也知道以前的事么?”

“我知道,他对金利沉香那丫头喜欢得着了魔,让人利用也不自知。以他那么聪明,本应看得出来的。不过,你俩没心没肺,不明白那种一旦喜欢上就变成傻子的道理。在我看来,年颜只是一个用错痴心的可怜人。”桑浣历经沧海,再明白不过。

柒小柒嘟嘟嘴,“我宁可一辈子别明白。”

桑浣不理那吃货,只望节南。

节南摸摸自己的脸皮,“盯着我作甚?”

桑浣挑挑眉,“瞧你能没心没肺到什么时候。”

节南干笑,“我若没心没肺,就不会让您换个车夫了。”

桑浣正色,“年颜做事稳重,不似你们两个丫头片子任性妄为,还不听我的话。而且,也由不得你说换不换,上头刚派一件重要任务,我交给年颜执行,你俩协助。”

柒小柒又撂下桑浣,自顾自出了屋子。

“什么重要任务?”节南其实很明白,正是她们和年颜的恩怨,桑浣才让年颜来当车夫,不用多操心,两边就相互看不顺眼,自觉互踩互斗,彼此制约。

这可比找几个仆人丫头当耳目高明多了。

桑浣看柒小柒那样,有点习以为常,反正这对姐妹之中只要掌握一个就好,“年前成翔知府和众官决意向大今投诚,呼儿纳率前锋军前往接收,哪知走漏消息,孟长河调兵护城,并捉拿了策反知府等人的说客。那说客,正是金利沉香的手下簪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