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童努努嘴,一副大官家里调教出来的小傲娇,“谁还指望你。”

节南戴上米分兔面具,自顾上船,气氛却完全不似她所想的那样剑拔弩张。

王泮林同一个船老大模样的人说了两句话,就笃悠悠靠着船橼看夜景。周遭十来名船夫忙碌驶船,没一个上来寻打架的。

“这船带我们去哪儿?”节南忍不住,上前问王泮林。

王泮林答得简洁,“上岛。”

节南眼珠子往头顶满月翻了翻,“我们去干什么?”

王泮林瞥她,看傻子的那种蔑笑,“你是剑童,剑童只需拿剑拔剑收剑。”

节南握住拳咧开嘴,咬得牙齿咯咯响,“好吧。那你怎么会当了万德楼的东家?你爹可是当朝的中书令,你不能经商。”

“万德楼是我姑母的营生,我又无功名在身,长辈们看我很闲,就把楼子交给我。东家只是说给外人听的,我不过帮着打理。小山姑娘一人知道便罢,无需说与他人听,即便楼里伙计,见过我的也没几个。”还算好,王泮林至少答仔细了。

节南也问完了,往地上一坐,靠着船橼闭目养神。

不久,她听到浪声变急,知道从湖入了江,暗道这晚走得够远的。

至于王泮林管着万德楼这样的消息,诧异归诧异,却没太多好奇。官家商家,本就是千丝万缕,扯也扯不断的,莲和藕的关系。

突然,船身一震,船大在喊,“到了,下船。”

节南爬起来,先往船的两边望去,只见一边江雾滚滚望不到岸,一边岛居山峦月下秀丽,再往船下看,喝,上百名的壮汉站成两排,威风赫赫,一手反握钢刀,一手高举火把。不远处,一座堪比城墙,根本就是山寨的防御工事,将那片宁静的岛居围在其内。

她刚想问这是哪儿的江匪,胆大包天,敢在天子直辖的地界立匪寨,却听一人大笑——

“万德楼换了东家,除旧立新,我等虽然还来不及拜识,自问云茶岛挺守规矩,怎得要劳新东家亲自跑一趟?”

那人身材魁梧,钟馗大胡子,眼如铜铃,一身短布衣,扎脚裤,黑皮靴,威武彪扬。

“云茶岛?”节南怔道。

她在神弓门当废物的时候,偷读了文库里不少有意思的书册,才开始做交引买卖。

茶引中,云茶岛虽然自产一种顶级茶叶,但云茶岛本身代表的是一路茶区,拥有云茶岛在内,不止云茶岛一处的上万顷茶田,几乎囊括都安,安阳和安平三城所有茶农,是江南茶行之首。

第149引 云茶开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王泮林经过节南身旁,突然抛给她一样东西。

节南慌忙接住,咬牙气道,“你不要动不动就扔东西给我!而且我在想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你怎能知道?”低眼一看手中物,却是一柄带鞘长剑。

鞘又裂又旧,柄上纹路几乎磨尽,剑身超长。

唐剑。

“茶引。”王泮林抛完东西,抛两字,人就下舢板了。

节南也懒得看鞘里剑锋,捉剑而行,自言自语道,“站着说话不腰疼,南路茶引万贯起价,哪里是我能弄到手的。”

这里不比凤来成翔,大手笔的奸商处处都是,她的小聪明小本钱根本做不了茶引。不过,做不了,看看学学也不错。

她和书童跟下船去,看那名魁梧汉子对王泮林抱拳,称其九东家。

她就觉好笑,对身旁傲娇的小书童道,“你家公子不叫你名字,直接唤作书童,这大汉也是不喜欢在称呼上费心的。”

小书童睨节南,扭眉毛,“怎么不费心了?我名字就叫书童啊。”

节南真想打自己嘴巴,瞪着前方那道硕长身影,暗骂细竹骨头,脸上却讪笑,“你家九公子真有学问。”

书童眉毛扭得更厉害了,“谁说我的名字是九公子取得?我是五公子的侍童,暂调九公子差使。”

节南一听,又是王五,心里不由那个好奇,“五公子就你一个书童?”

“四个。”书童答得爽快。

“都叫书童?”节南这是耍宝了。

书童奇怪看着节南,“当然不是…”

“你俩在后面嘀咕什么,还不来见见云茶岛连大当家?他甚少出岛,能见到他,算得你俩这辈子的福缘。”王泮林向后看过来。

书童又拽节南的袖子跑上前,鞠个大礼,“连大当家。”

连大当家瞧着节南的兔面具,笑哈哈一指,“九东家,这只小兔子是凑今晚满月的兴儿吗?我还没见过画得这么漂亮的兔脸蛋呢!”

节南斜一眼王泮林,心道,看吧,剑童也好,护卫也好,戴这么一张绒粉绒粉的兔子脸,一点都没气势。

王泮林却如此回应,“我这个剑童顽皮,平时喜欢戴各种面具作弄人,偏生她的剑削利,我也只得随她了。”

连大当家看似热情的笑眼之下,悄悄闪过一抹冷光,“哈哈,所以才说有本事的人脾气大。我这儿也是一样。当大爷伺候的,都是一顶一的好手。”

王泮林笑得无声,“连大当家别这么说,我家剑童方才来时就问起是不是让江盗劫了,再看你迎我的这阵仗,不像茶场,却像盗窝。”

连大当家扯嘴一乐,“九东家不也看着挺斯文,还以为是书生,谁知是给大商跑腿的。”

节南眼睛灿亮,啧啧,开始原形毕露啦。

王泮林神色不变,从袖中掏出一封官样文书,“朝廷将发今年春秋茶的交引,云茶岛估报的南路产量却比去年少五成,万德楼虽说只是众多交引铺子中的一间,但凡榷货,皆关系重大,故而冒昧递贴。”

连大当家双目冏神,心中分明,“我看九东家不是为了朝廷来的,而是为了万德楼某位大商客来的,所以不必说得冠冕堂皇。”

“那是自然,我又不是榷务官,今夜只来看茶场等采茶。不过,连大当家看过官府文书,就该知道榷务司命我顺道监察,明日还要向榷务官回禀。”王泮林淡道。

节南自己做过交引买卖,突然就明白王泮林今晚干什么来了。

南颂茶叶和香药,明矾,盐类货物一样,不准私下买卖,由朝廷统一颁发交引,购买交引后,才能到产地换取货物。

云茶岛向朝廷估报产量,决定了朝廷茶引的定价和折扣,进而主导这一年茶引交易,影响十分重大。

好比南茶产量低了一半,交引定价就高,再从朝廷指定的大商手里买交引,又要高一轮,最终放到真正开茶铺子的商人手中,高涨不知几轮了。

当然,王泮林只是为大商而来。

别以为人越有钱,就越愿意花钱。往往最抠门的,还就是这些顶级商人,追求最低价入最高价出。

然而,云茶岛只赚取薄利,由朝廷直接统价购买,绝对不能私卖。

打个比方,一两茶叶官方给价一两银子,最后来取货的茶商却花至五十两才兑取一两茶叶,对云茶岛而言,拿到的就那么一两银子。

现在,王泮林,或者王泮林为之跑腿的大商户,不愿朝廷定高价,又显然怀疑云茶岛少报了产量,因此过来查实。

作为官方指定的交引铺子,自身没有监察权力,但和官府丝丝入扣,代官府跑腿也是常态。

江上风大,岛岸湿重,节南听王泮林和连大当家似乎聊得挺自在,却闻到了常人难以知会的硝烟味。连大当家不想招待王泮林,王泮林却想看茶场,完全处于无形的僵持之中。

连大当家双手叉腰,“九东家,姓纪的给了你多少好处?”

节南立刻想到曾打压了大王岭香药引价格的纪老爷,虽然在对方好心提醒下,她及时抛引小赚了一笔,却比自己预想的少赚了一大笔,绝对是个厉害人物。

“纪老爷给万德楼多少好处,那都是照着规矩收的。倒是连大当家,故意刁难我,我递了几回帖子约见,你偏偏选了我祖母大寿之时,以为我会不来?”王泮林笑了一声,“连大当家不必拒我于门外,今晚你不让我进茶场,明日榷务官就亲自过来了。一旦查实连大当家谎报,罪名事小,信用事大。”

连大当家眼睛瞪了瞪,下一瞬又打起笑脸,“九东家,不是我不让你进去,上岛容易进岛难,我们云茶岛多产贡茶,为防*水匪,请了不少武艺高强的好汉守门,不受欢迎的来客要凭自己本事过门关。”

王泮林突然伸手,拽着节南的袖子,到自己身侧,“正是知道云茶岛的规矩,我才带了剑童。”

节南低眼看看自己的衣袖,总感觉今晚上被拽来拽去,整整长了一截。

第150引 一个七个

节南对着那两排举火把的汉子努下巴,漫不经心问道,“就这些人?”

一看就不是她的对手。

连大当家却摇头,转身往像山寨一样的大门走去。他一跨进那道钉着铜扣的大铁门,门两旁就跑出七名红衣劲装男子,皆提九尺长铁棍,一摆架势,棍子就振出风声。

“九东家只要有本事进得了我云茶岛大门,不必你查,我自会告诉你实情。”

连大当家说这话时,似乎根本没把王泮林放在眼里,却并非轻视对手。

他只是早提前打听过王泮林的身份来历,知道王泮林是王氏九子,而王氏才子倒是不少,没听说武艺超凡的。王泮林今晚就带两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书童,再深藏不露也受年纪的限制,另一只粉兔儿虽然完全不像少年身段,被称为剑童,可怎么看也不像能使出好剑来的样子。

“连大当家果真痛快人。”王泮林垂眸,弯起嘴角。

节南哼笑,“拉拉杂杂说半天,还不是要打进去,哪里痛快了?”

她一说完,腰上的旧剑已经到了手中,人也飞出。

飞到一半,拔剑——

呃?拔不动?!

节南立刻回头,“这是什么破剑?”

但听棍风,眼梢随即眯冷,抬手将长剑往身后一插一掰,立刻挡开突袭而来的两根长棍,同时身体灵巧横卷,让另两式打脚的棍子落了空,遂借长剑点地再腾上半空,双脚劈一字,踢开两棍,左手挥剑,把最后一棍子打压下去。

一敌七,都轻巧。

书童看得呆了眼,“她原来真会使剑?”

王泮林也眯冷着眼,沉默观望节南与那七人交战。他找她来,自是知道她剑术精绝,虽师承无名,一把蜻螭却不无名,对手狠,她就更狠,所以他才临时给她换了一把拔不出来的剑。

今夜,他无意看人没命。

不过两刻工夫,七人都丢了长棍,其中六个倒地不起。再看节南,那身侍童衣虽脏兮兮的,粉兔面具却安然挂在脸上,仍可爱伶俐的俏模样,双手撑着长剑把,立姿悠然。

只有为首的红衣客单膝跪着,唇角鲜血一行,面色惊惧,暗骂什么邪门功夫,连剑招都看不清,只觉让那支剑鞘砸得眼冒金星,“你…你小子报个万儿,我们是长白帮弟子,青山常在,绿水常流,一定会再来找你较量。”

节南抬手冲王泮林一指,笑若清铃,“我是他的剑童,听他吩咐行事,我管你长白短白,你们应该找他雪耻才对。”

红衣客狠狠看住王泮林,“小子,我记住你了,你等着,自有我帮高手会你!”

王泮林不以为然地挑挑眉。

红衣客回身,对还没回过神来的连大当家抱拳道,“连岛主,我们几个给您丢了脸,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技不如人,但我们绝不白拿你银子,待回去禀报帮主,长白帮自会再派他人接替。告辞了!”

不待连大当家说话,红衣客扶起脚边一个同门,道声走。

这几人立刻滚爬起来,相互扶持,跌撞走进门去。

“你们别走啊——”连大当家正要追。

王泮林高声道,“连大当家,别忘了你还有客人要招待。”

连大当家猛回头,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长吐一口气,侧身往门旁让了让,“好,我说话算话,九东家请吧。”说好这话,眼珠子朝节南身上凸瞪一记,“也怪我没打探仔细,不知九东家手下还有这么了不得的剑童。”

“好说。”王泮林走过节南身旁时,居然还对她一眨眼。

节南差点又翻白眼,心想打赢的是自己,他王泮林得意什么鬼?

书童也过来了,刚想伸手拽节南袖子,却不料袖子突然缩了上去。

“有话可以用嘴说。”真当她泥人啊!谁都想来捏一把!

书童暗道不愧能耍剑的人,动作好不灵敏,“我是想让你别傻愣,跟紧公子。”

“我还是离他远着些得好,免得失手——”一刀鞘劈了王泮林。

谁知,虽然进了岛,连大当家仍不请王泮林到有屋顶的地方坐,一杯茶都舍不得,直接带着走过那片宁静的岛居,来到一大片梯田下面。

节南不懂茶树,只觉满月夜色中冒出来的新绿嫩尖很灵跃。

“就少报了一成。”连大当家小心摘下一颗茶尖,放在掌心让王泮林看,“是我前两年改良的品种,今年似有收成,但还不确定茶味,所以才没敢多报。”

王泮林拿着看了闻了,“香气倒甚过往年。”

“闻香还要泡得出香,又不知清明雨季会不会早到,也不确定春雨对改良品种的影响有多大。”

连大当家说得一本正经,节南听得无感,但看王泮林点头,又若有所思的表情,还以为这位是懂茶的行家。

王泮林拈着那颗茶尖半晌,“茶叶和庄稼一样,要看老天爷的脸色,收成本来就不好估,也怪不得大家总要少报两三成,哪怕司天监说风调雨顺…”

连大当家眼中露出喜亮,“就是说——”

没等他一个啊字蹦出来,王泮林就走上梯田,蹲身拔出竖在梗边的一块小木牌子,对着月光看完,又给它插回地里,然后又上一阶梯,拔另一块木牌子再看。

每棵茶树下都插这么一块小木牌,写着南一一,南一二,诸如此类。

节南虽然完全搞不懂这位公子想干嘛,但察觉连大当家的眼神变了。

“九东家,我带你去东坡贡茶场瞧瞧。”干笑着,连大当家要去拉王泮林的胳膊肘。

“剑童。”王泮林道。

节南手里那柄旧剑压住了连大当家的手背,几乎同时。

王泮林蹲在那儿,双手搁膝盖,侧着脸向上瞧看连大当家,微笑,“你家茶树怎么不跟你的姓?”

连大当家目光闪又闪,声音发干,喉头滚动,“九东家说笑,我连家六代住在岛上,岛上一根野草都姓连——啊——除了已让官家征收了的。”

王泮林但掏了一会儿袖子,从里面拿出一卷纸来,递给节南,“剑童,给连大当家念念。”

第151引 深知我心

节南好奇,被喊剑童也听话,铺开纸卷念道,“南一一至南一二十,安阳王大福购三年…”

她多机灵的一个人,淘气哟了一声——

“原来第一排茶树有二十株姓王。”

有些人为了品尝最好的茶,直接跟茶农包下茶树,无论出产多寡优劣,甘心情愿花大钱。只是这几年禁茶私贩,像云茶岛这样的地方,朝廷更加管得严密,包树等同走私。

连大当家一眼珠子大一眼珠子小,看着拍土站起来的王泮林,又惊又恼,“你如何得知?”

王泮林将纸卷重新放回袖中,“安阳,安平,都安,三城中爱茶的富人能有多少,数都数得过来,且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连大当家,你岂止小看了我的剑童。”

连大当家一掌抹过满脸的胡子,神情颓然,“不,我自认没小看九东家,只是聪明不及你罢了。”

节南在一旁听着,竟同意连大当家的说法。

王泮林走下梯田,月光在他眼中闪动,“连大当家该知,私自卖茶也好,私自让人包茶树也好,罪可不轻,尤其这云茶岛上的茶树,就等于是帮宫中养着的。”

连大当家长吐一口气,有点豁出去的刚毅眼神,“说是这么说,可榷务司从我这儿收茶哪一回不压到底?我云茶岛拥有万顷茶田,朝廷只给贱价,还要交地赋杂税,分到茶农手里所剩无几,一年辛苦只换得二三十贯钱。要是不另想办法挣钱,让茶农们如何撑得下去?”

节南听出连大当家语气诚挚,不像找借口,暗道这位是个好地主。

“其实辛苦没什么,最辛苦的是辛苦之后还饿肚子,还要卖儿卖女,日子不能好过起来。”连大当家拢紧眉头,“行了,我说什么都没用,九东家有备而来,我抵赖不了。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我发话,谁敢私下把茶树包给别人。九东家明日见到榷务官时,千万不要牵连无辜。”

“连大当家说没小看我,这不是又小看了我?谁说我要告诉榷务官?”王泮林眸里月光转而幽暗,让人看不出心思。

这下,连节南都诧异了。

“我已知你把茶树包给别人,也握有证据,今晚却为何还到你这儿来?”王泮林反问,反问,再反问。

“这…”连大当家懵着。

节南听到自己的声音,“想私了。”

王泮林朗笑开来。

他容颜俊好,笑起来明眸皓齿,真是一点奸气也无,偏偏说得就是奸话,“连大当家能给好处,榷务官那里却要倒贴好处。”

节南看得有些眼花,还上火,烦这人瞎炫脸蛋。

连大当家却不敢把心放回肚子里,两眼狐疑,“怎么个私了法?”

“由纪老爷为云茶岛担保,三司那里绝不多看云茶岛一眼,只要连大当家将云茶岛卖三分之一给纪老爷,许他一个二当家的位置,就行了。”

节南呐道,“好处居然是别人得?”

王泮林听得分明,可也不理会。

连大当家眉头纹丝不展,“姓纪的富可敌国,我这个小岛还不够他塞牙缝的。九东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他究竟图什么?”

王泮林面上露出一丝兴味,“也许纪老爷钱多得没地方使,也许纪老爷喜欢连大当家这样豪爽的邻居,也许…”

别看连大当家长得豪迈,心里一副算盘却打得不慢,“九东家别也许了,我不和传话的人浪费口舌,让纪老爷来跟我谈吧。可我也先说好,云茶岛是我家传祖地,他敢打鬼主意,我就敢吃官司去。”

王泮林并未得理不让人,“连大当家要是早收纪老爷的帖子,我也不用特意来讨连大当家的嫌弃。”

连大当家眼神鄙睨,“姓纪的名声不好,我本不想和他打交道,如今让九东家捏了短处,勉为其难见一见吧。”

王泮林作个浅揖,“那就最好。”

连大当家送王泮林上船,顺便提到王家才子多,问道,“九东家若今年得以高中,谁会接管万德楼呢?”

节南兔子耳朵竖起来。

王泮林凉声回道,“王某志大才疏,没有走仕途的打算,此时既在家里,就听从长辈吩咐,帮忙担起一些子弟责任罢了。”

连大当家说得大大咧咧,“也好,当官不为民,当也白当。单是禁茶私贩这一样,引起民间多少怨声,那些朝堂上发号施令的高官们却根本不听这些抱怨。”

王泮林无言淡笑,拱手告辞。

节南跟随其后。

船离岛岸,她忽听他说了一句话——

“包茶树一事并不难办,要让官府承认其合法,只需找推官。”

节南好奇,“找推官有什么用?”

“推官监管农桑,每年可以评鉴一定亩数的土地是否适合种植作物,只要他说不适合,那块土地就减产,甚至不算产量。不属茶田而出茶,为野茶,自然不在官府征禁之中。”

节南听着新鲜,“为何连大当家不找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