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师承何人?”对方那手化繁为简的清绝剑术令他想起一人,但他与那人只有一战之缘,也是他平生唯一一次败绩,那次之后他从江湖退出,回继承祖业,虽然仍钻研剑术,却再不找人比武。

那人说,剑术巅峰,不是挑战他人,而是挑战自己。

也听说,那人很快便从江湖消失了。

“无师自通。”节南不好说,并非因为神弓门。因为柒珍的武功传承与神弓门无关,柒珍也从未说过他在江湖上的名号或他从哪儿学的功夫,只叮嘱节南她们不可拿他显摆。

有时候,节南怀疑柒珍这个名字并非师父真名,但她尊重师父的秘密,从未追问过。

几双脚步啪啪跑来,节南往院墙横走一步。

“姑娘虽然勉强接了我那招,恐怕这时五脏六腑不好过,这里有我自研内伤药,姑娘拿好。今日之事,我相信与姑娘无——”

节南一伸手,接住丁大先生抛来的小盒子,本有些心不在焉,耳中忽听一股啸风破空,循声找到,挥掌就往丁大先生劈去。

“你!”丁大先生以为节南偷袭,还来不及失望,就见一支箭打进木柱,铮铮颤尾。

崔衍知赶来,见青煞那张兔子脸就急了,腰刀出鞘箭步迈来,“还说你不是贼子?!”

节南强忍体内翻腾,嘿嘿一笑,腾上屋顶,朝不远处那道黑影追去。

丁大先生挡住崔衍知,指指那个黑点,“崔大人误会,那姑娘从杀手手中救了我性命。”

崔衍知一愣,随即留意丁大先生衣袖,“既然光明磊落,为何不敢露出真面目?大先生的袖子又是怎么破的?”

“我自己不小心。至于那位嘛,毕竟是姑娘家,顾忌自然多些,只要做得并非恶事,就可以了。崔大人不必对江湖中人寻根究底,寻也是白寻。”

丁大先生也不问崔衍知怎么认识那姑娘。

第197引 局中有局

偏偏崔衍知对江湖特别反感,属于推官职业病,“江湖与法度相悖,杀人者不用偿命,害人者不受惩罚,人人快意恩仇,即便有兵器禁令,亦不能阻止他们成帮结派,真该定下苛法,任何私自斗殴滥杀人命,聚帮团众行事专断不法者,严惩不贷!没有江湖,只有王法,官差做事就会顺利得多。”

丁大先生沉吟但道,“崔大人此言差矣,江湖永在,因为王法不全。就像道德与法令,法令所制,并非道德所约,两相互补,才有大圣世道,否则奸臣亦善,良臣亦恶。此篇我最近正要单独开课讲给学生们听,大人有空,可以来听听。”

崔衍知摇头,“我即便知道其中道理,但我是官,官就要依法行使,丁大先生讲学纵有一万句道理,我行不通也无用。倒是丁大先生为何出现在此地?”

“我来吃饭。”在饭馆里出现最冠冕堂皇的理由,“看到大人追出包间,我的脚就把我带到后院来了。”

“丁大先生与谁一起吃饭?”不过这个理由在崔衍知那里难以过关。

“就我一人。”丁大先生答。

“那兔——姑娘呢?丁大先生哪里看到她?”崔衍知再问。

“我看她蹲在芭蕉树后的墙下,问她躲那里做什么,她才跳出来,突然从我后面射来一支箭。她推开我,救了我一命。接下来的事,大人都知道了。”最精彩一段自觉省略。

“为何有人要杀丁大先生?”崔衍知皱眉,拔下柱子上的箭细细端详。

丁大先生呵呵一笑,“不是要杀我,却可能是凶手同谋,先看到那位姑娘从包间外的窗下跳出,也许还误以为我是苏大人也说不定。我刚从窗口瞧见苏大人穿得是苍灰宽衫,与我一身有些像。”

“所以,丁大先生只是碰巧在这儿?”说不上来的感觉,但要说服自己丁大先生参与凶杀也很难。

“确实碰巧。”丁大先生一点不在意让人当嫌疑犯,毛遂自荐,“我略通医术,崔大人可需我帮忙?”

崔衍知略一迟疑,到底不算迂腐,“请。”

两人往饭馆里头走,崔衍知往节南追去的屋顶上随看一眼。

那里,什么人也没有。

风刷耳,一道黑影落入幽暗小巷,随之另一道影子滑下。一只野猫竖横起胡子,从破篓子里探头一眼,喵呜一声跳出去,吓跑了。

这头是死巷。

黑影无路可走,转身一甩手,两枚铁钉奔向另一道影子。

那影子两只兔耳突出醒目,正是节南。

她抓起旁边旧筛箩,一旋就接了两枚钉,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黑影一身褐土布衣,布巾遮脸,手里一张弩,背上一筒箭,音色诡阴,“你是什么人?”

节南的叶儿眼眯冷,“我是颂人,你是燎人。你手上那张弩,扣机如鹰嘴,弩箭尾用黑白鹤羽,扣机如鹰嘴,正是北燎箭司所创。”

“那也并不意味我是燎人。”黑影轻哼,突然手往后伸。

节南的身影比那人手快,一晃已到那人面前,脚尖挑掉他的弩,同时左手翻出一片瓦,朝那人脖子割去,“这么近的距离,你也不怕还没拉开弦就一命呜呼?”

那人想往后退,箭筒抵墙,已经退无可退了。

节南将瓦往墙上敲碎,利口对准那人脖子,就腾出另一只手去扯布巾。

那人忽然瘫软。

节南暗叫不好,一把拎住那人脖领,扯开布巾,只见一抹黑血自那人嘴角流出,已然气绝。那人面貌陌生,看五官像北方人,却不好断定是哪国人。

“失策!”

她正捏拳跺脚,听得巷外有人喊都卫来了,知道光天化日在屋顶上窜已经引人注目,当下背起那筒箭,拾起弓弩,跃顶袅去。

江心街上,张记,祥瑞饭馆,曲芳台这三家算得上邻居。

曲芳台今日有一位红极的散乐女师表演,一楼二楼都坐满了。曲芳台这么大的艺馆,自然也有包间,上下两层都有。

王端严在一楼。

位置不是最佳,当中又有好几排堂客桌子,只能看到女师的绰约风姿。位置不佳,还半卷了竹帘,从外往里,只能看到王端严的袍子,以及映在竹帘上的两道人影子。伙计们送茶送菜,都由门口的两名小童往里送。不过这种做派好多名门都有,也没人觉得奇怪。

“不知苏致认出人没有?”王端严居然在看书。

“既然苏大人说记得和工部大人们喝酒的两名客人的模样,御史台又查出那时正是工部大招工匠的时候,说不定真如他们所料,那两人混进匠官之中,苏大人很可能立得这回大功。”桌对面坐着王云深王五郎,桌布挡去他不能着地的短脚,坐在垫高的椅子里,衣服摆弄过,所以长影子一点不显得脑袋大。

王五面前也放着一本书,不过王端严一说话,他的眼就抬了起来。

“但愿如此。”王端严却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苏致疑神疑鬼,非说有人盯着他府上,御史台才想出这个移花接木的法子保护他安危。这苏致,同僚不少,居然指名要我帮衬,连你都牵扯进来,真是——”

“大伯,反正我也闲着。”王五虽矮,眼睛却生得明睿,脸上无笑容,却并无拒人千里之外的傲然,“而且能扮作书童,又能充作苏大人的影子,兄弟中也只有我最合适。”

王端严也不是笑呵呵的老好人型,一脸正色,但对亲侄子说话还挺和缓,“你大伯母今早还说到你,说家里你最聪明,要等你成了亲有了儿,过继一个聪明孙儿给我们,我们就不怕没人养老送终。”

王五仍没笑意,只是抿平了嘴,“不瞒大伯父,怕新娘子欢天喜地嫁过来,哭天抢地闹出去。若非祖父和父亲坚持,母亲装病逼我回家来,我并不想同刘大姑娘成婚。要是那姑娘长相寻常些,家境贫寒,心没那么大,倒还罢了。”

王端严拢眉,“这是什么话?我们安阳王氏这支子孙,还没出过不肖的。能嫁进我们王家的姑娘,不客气说一句,那是生在好父母家里,才有这等福分。”

窗轻轻一动,有人嘻笑。

第198引 光明见幽

王端严和王五郎同时惊讶得往窗口看去。

原本窗外守着王府家仆,这会儿却露出一张兔子脸,白绒粉面,很是可爱。

“大老爷。五公子。”节南乖觉打过招呼,将弓弩和箭筒一股脑儿塞进窗子,“请把这两样东西带给九公子。”

王端严大感莫名,“你是何人?”

“大伯不必惊,这是九弟的剑童。”王五郎遂跳下椅子,走到窗前,撇一眼地上弓弩,再看向节南,“私带弓弩,九弟的人应该不会那么莽撞吧?”

节南望着比自己矮一个头的王五,目光明爽,“确实不是我的,是毒杀苏大人同伙所用。被我追上后,那人服毒自尽,我想武器上或留有线索,就将弓弩捡了。哪知江心街和附近一带设下刑部关卡,才来找大老爷和五公子。刑部和御史台既然请两位来帮忙,应该不会搜王家的马车吧。”

王端严顾不上对节南鲁莽出现的质疑,神情大愕,“苏大人可有性命之忧?”

节南摇了摇头,“当场死了。”

王端严重重合上书,“毒杀朝廷命官,这还了得!”接着扼腕一叹,“只以为苏大人多虑,想不到真有阴谋,要是我”

“大伯不必自责。”王五转向节南再问,“今日刑部配合御史台秘密抓人,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你大可将这两样物什留在尸首旁边,自有官差收集证物,你何必偷拿?”

“既然行事秘而不宣,这里又有五公子充作苏大人,为何杀手依旧找准祥瑞饭馆的包间,假扮成伙计送茶,毒死了苏大人?”节南面对两张肃脸,仍笑得轻松愉快,“我不信别人,但信大老爷和五公子,如此而已。不过,要是你们认为刑部或御史台可信,愿意转交给他们,我就管不着了。而我本以为九公子见多识广,可能从中看出些端倪。”

“照你的意思,刑部或御史台走漏了消息?怎么可能!”王端严大不以为然。

“可能不可能,与我无忧。”节南指指窗旁守着的一名小厮,“我点了他的穴道,一刻自解,不用大惊小怪我走了!”

王五郎把窗整个推开,外面是曲芳台的花园,因为里头在演出,花园几乎无人,前庭倒有些晃动的人影,却怎么也看不着戴兔面的剑童。

王端严这会儿才道,“九郎的剑童怎和他一样刁性子。他回家来之后一件正事不曾做,太学那里也推了,说什么书阁里的书都无趣,要他去太学读书,得先给他在课堂里放张睡榻。真是!”

王五终于有些笑模样,“大伯二伯已官至一品,我们这些小的,自觉只能望父辈项背,借祖辈庇荫了。”

王端严长叹一声,“一个这样也罢了,一个个都这样”一瞬间的神情,竟十分颓老孤独。

王五郎看在眼里亦不言,收起弓弩箭筒,拿锦缎包了,再从窗口递给那名已经能动的小厮,吩咐他放到车上去。

再说节南,从张记后院走到铺子里,见多数姑娘们仍坐在窗口看宝兽团驯兽,乐滋滋,叽呱呱,独少了崔玉真。

“你怎么从后面来?”赵雪兰这日后脑勺都长了眼,节南一进来,她就瞧个正好,走上前问道。

“解手去了。”节南往屏风后探了探头,对着碧云轻咳一声,顺便扫过四周,还是不见崔玉真。

等得心焦的碧云先惊后机灵,三下两下整好卧榻,走出来。

节南不动声色,当着赵雪兰的面,和碧云串供,“刚醒来时看你睡着,就没喊你,自己到后院去了。”

碧云讪笑,“看姑娘睡得香,我突然也想打盹。”

赵雪兰果然不疑,“你从后院来,可见到玉真姑娘?玉真姑娘说张记的汤包好吃,向老板娘请教做法,都去半个时辰了。”

节南摇头。因为自己“做贼心虚”,经过膳房时,特意往里看了一眼,只有老板娘,厨子和帮厨三个人。

“谁陪玉真姑娘去的?”她突然有种大王岭上一局棋,不照她谋算得那么下,有人也在谋,打乱她的棋路,要倒霉之感。

赵雪兰道,“玉真姑娘的小丫头虹儿陪去的。玉真姑娘也真是,她方才突然说驯兽没意思,之前给我回复时明明兴致极高,还问得好不详细,后街有哪些店铺,有没有清茶馆什么的”

节南正想说到后面去瞧一瞧,忽听宝兽团那边吵吵嚷嚷,好多人喊“怎么不演了”,“压轴还没上”云云的。

“你俩嘀咕什么哪?”萝江郡主冲她们招手,“快来看,好多都府衙门的差人,莫不是又闹小贼?最近都城真不太平,玩都玩不尽兴。”

节南估计是封街搜捕的缘故,但只装不知,对赵雪兰道,“你快去,我到后头找玉真姑娘,要是一刻时都没回来,又有人问起,只说我俩看驯兽没劲,到附近转转。”

赵雪兰张张嘴,什么都没问,转身走向萝江。

碧云跟节南找了后院一圈,也没见崔玉真,“奇了,玉真姑娘说要请教老板娘,老板娘却说没瞧见玉真姑娘。”

节南说得轻巧,“没什么奇怪的,可能看老板娘忙,就打消主意,真到附近转悠了吧。”看着碧云一笑,“就跟我似的。”

说罢,节南打开后院门走出去。

碧云连忙紧跟,嘟哝道,“玉真姑娘可不是贪玩的,姑娘也不是。不过我娘教我,在别人家多做事少说话,跟着谁就向着谁。我如今跟着六姑娘,自然向着六姑娘。六姑娘和七姑娘都不是待在家里的千金小姐,从伺候两位姑娘的第一日,看七姑娘从墙上跳下来,我就知道了。”

节南笑赞,“真乖。”

“六姑娘做事有分寸,但玉真姑娘突然这么不见,我为何有些心慌呢?”碧云感觉也灵敏。

“因为玉真姑娘是真正的千金姑娘,娇生惯养,一走失就可能再找不到回家的路。不像我这个乡下丫头,天生天养,走哪儿都不会丢。”节南一语双关,想到孟元也是工部官匠,说不定就在祥瑞楼里,而崔玉真起先赞许赵雪兰的安排,到头来却和自己一样对看驯兽没兴趣,又问后街铺子这些,大概有一种可能——

幽会!

第199引 捉啥当场

张记后面这条街确实幽静,节南起初不明白为何与热闹的江心街相差这么多,但看那一家家清茶品茗和各个小茶书社的招牌,就知道为何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找崔玉真不容易。

这种清茶馆保护的就是客人名声,不会随意让节南跑进去问一嗓子。

“姑娘,那是什么声音?”碧云问。

江心街今日和江心一般喧哗,且有大风大浪之势,可能随时卷到这条街来。

碧云都能听见的声音,在节南耳里简直打雷似得闹腾,但她也不可能一家家去找人,只好反复看那些店家铺面的招牌。

节南运气来的时候,挡也挡不住,忽然拐过一张雕版招牌,上印一大片瓜田,店名“乡”。

“走。”节南拉上碧云就走。

她要是崔玉真,不熟悉这里,一定会选合眼缘的茶店,这家就很合她的眼缘。

店门小,店里一条廊道深窄,唐风纸屏一层层,竹席铺隔间,顿感荫凉。节南对掌柜老头说要一间最里面的,老头就晃铃铛,招来一位美少年茶博士带她们往里走。屏风比节南高,看不到隔间里的客人,但时而看到隔间那头拉门半敞,可见绿枫摆影,可听水声响潺。

节南在一道屏风前止步,水声已经掩不住崔玉真的泣声,令她当即拐进隔间。

茶博士吓一跳,“客——”

碧云一手叉腰,吹胡子瞪眼,低声道,“我们约好的,你可以走了。”

茶博士皱皱鼻子,虽然满心疑惑,又不敢得罪客人,只好到前头告诉掌柜去。

碧云回头一看,原来隔间比走廊里感觉的大多了,拉门里还有一大间,两面用厚墙隔开,怪不得听不到客人们说话。她再看拉门里面,玉真姑娘红着眼睛惊瞧自家姑娘,一个俊美男子居然搂着玉真姑娘的肩,吓得她赶紧调回视线,却跟傻瞪着自己的虹儿对上眼。

碧云把虹儿拉过来,咬耳朵,“你想让板子打死还怎么?自家姑娘和男子私会,你就干看着啊?”浑然忘了刚才她说“跟着谁就护着谁”的话。

碧云只觉这事太不妥!

大大不妥!

虹儿欲哭无泪的样子,说不出一个整字。

拉门里头,崔玉真也说不出一个字。

“麻烦你,把手拿开,滚角落里去。”一不小心,节南用词粗暴。

还没到都安的时候,节南设想过自己将要面对的人和事。被桑浣打一顿,帮桑浣斗刘氏,给桑浣当探子,这些种种,基本都在她预料之内。但从没设想自己有朝一日要捉人私会!

这种事,光用想的,都不寒而栗了。

她,桑节南,堂堂霸王之女,蜻螭剑主真传弟子,怎么会管这么没品位的破事呢?

然而,身临其境,肩负伴读,她还就得管一管。

想了半天,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管,只好让孟元先滚滚开!

孟元退到角落。

桑节南火大的时候,很少有人敢违抗她的话。

“六娘——”

“玉真姑娘起来吧。”相对于让孟元滚开的杀人语气,节南对崔玉真说话比较淡然。

崔玉真起身时踉跄一下,节南伸手扶住,就往外走。

“稍等。”崔玉真弱道。

节南没停,后来几乎是拽着崔玉真的胳膊走。

“我说等等!”崔玉真用力甩开节南的手,冲回拉门里面,站在孟元跪坐着的身前,面对节南,好似老鹰在前,身后是可怜小鸡,语气急切,“你先发誓,等会儿无论听到我说什么,都不得跟任何人说起!”

节南神情淡淡,“我只能发誓不拦着你俩私奔,等你俩远走高飞,你五哥对我大刑伺候,我还是会老实交待的。”

实话。

崔玉真哭笑,“胡说什么?谁要私奔?”

节南哼了哼,说话几乎刻薄,“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这男人要不打算负起责任,玉真姑娘恐怕白付了一场相思。”

“我…我要娶玉真姑娘!”大概觉得节南还是会误会,孟元爬起身来,却仍站崔玉真身后,补充道,“明媒正娶!”

节南有些出乎意料,随即撇嘴。

崔玉真转身,主动握住孟元的手,又落泪,“无论我爹娘同意否,我今生非你不嫁。他们实在反对,我便出家当姑子。”

节南心道,这个好,和赵雪兰作伴。

孟元抱住崔玉真,“玉真姑娘,我非你不娶,过几日就请媒婆去你家提亲,你等我。”

节南凉道,“过几日是几日啊?”她虽未遇过负心汉,却见怪不怪,尤其金利挞芳那种喜欢把美色当利器的人当了门主之后。

孟元原本是脱口而出,让节南问了,才思量一下,重新呆看崔玉真,“明日!明日就去!”

崔玉真重重点头。

节南想笑,孟元热血冲头也就算了,一向沉稳明白的崔玉真也跟着起哄架秧子,这就开始夫唱妇随还怎么?

节南觉得两人天真,嘴上却也不说,“玉真姑娘快走吧,官府封了江心街捉探子,已经打断宝兽团演出,大家很快会奇怪你不见了,而且说不定官差马上搜到这儿…”

一语成谶。

有人高喊,“六扇门追捕杀人凶手,请客人待在原处,接受我等盘问搜检。”

崔玉真顿时脸色煞白,“六娘,这可如何是好?”

节南腹诽:问她作甚,问那位孟郎才对。

“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最终节南又走到里间,将对着绿枫的那扇拉门打开,“你俩分分开,坐下。官差问起,就说孟元为感谢我帮他荐到工部,请我们喝茶。”

“可只有孟郎一位男子,仍不太妥…”崔玉真面露忧色。

“总比我和碧云没进来时妥当。”节南一句话,让崔玉真的脸又刷一层白。

碧水映冷目,浮在节南眸子里的绿枫明澈,即便看崔玉真脸色不好,她亦不觉自己说错。

“相爱就能在一起”,同“有才华就得到一切”这句话一样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