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冼淼淼倒是不在意的摆摆手,“咱们走的时候邓清波也去剧组了,拍完MV暂时就不忙了,我特意给大家多安排了两天,就当给大家的小福利吧。有急事的可以先回来,其他人就当出去度度假,晒晒太阳,顺便也购购物。”

付秀一听,感动的几乎要流泪了好么!

多么富有人情味儿的感动华国好老板啊,谁要再敢说她坏话,我就,我就跟谁拼了!

“不过,”冼淼淼喝了几口咖啡,又拿了个抹茶甜甜圈吃,冲她眨眨眼,“帮别人带东西,可不是什么好活儿。”

******

任栖桐的MV虽然不算特别复杂,但叶明成要求精益求精,光在摄影棚就折腾了十天,然后才出发去外景地。

冼淼淼和叶明成一行人先乘飞机到了距离那海岛最近的码头,然后就见到了商思弦派来接应的船,连人带机器足足拉了两趟才完。

这一带常年均温在十几二十几度,气候湿润,很适合休闲度假。

叶明成带的班子跟她天南海北走了不少地方,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第一次来海岛。他们站在甲板上,吹着柔和的海风,看着蔚蓝的天空,耳畔不时传来海鸟的鸣叫……真是心情都变好了。

当即就有个妹子忍不住感慨道,“要是每次出来干活儿都像这样就好了!”

这哪儿是干活啊,分明就是度假嘛!

弃船登岛,这边的码头也早有人接应,核对了冼淼淼的身份后,对方便热情的帮大家引路、搬行李,分的房间里又早有人送上新鲜的水果和美丽的鲜花。

冼淼淼住的地方又跟其他人不同,还是她曾经多次跟尚云璐一起过来游玩时的房间,墙上还挂着娘儿俩跟商思弦夫妇的合影。

她记得那是他们一起海钓归来,那天尚云璐和商太太的收获都不错,大家笑了一路,上了码头后便拍了这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各个笑容灿烂,尚云璐跟商太太两人合力抱着一条半米多长的大鱼……

确定所有人都顺利入住,机器也都完好无损的安置好了之后,冼淼淼先给尚清寒老爷子打电话报平安,然后凭着记忆在岛上转了两个圈,顺利敲响了商思弦那边的房门。

“哎呀,淼淼!”

商太太杜若青万份惊喜的开了门,先狠狠地抱了她一把,又上下打量着嗔怪道,“折腾了一天,又是飞机又是船的,累坏了吧?怎么不在房间歇着,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呢?”

“也没什么,这一天光坐着了,到处走走倒松快。对了伯母,这边快过年了嘛,我给您和伯伯带了点年货,鸡鸭肠卤味什么的,都是咱们那边老法子做的,味儿还挺不错的。”

这次来她个人行李没带多少,可光是给商思弦一家的年货就足足装了两个大箱子。

“你看你,”杜若青嗔怒道,“千里迢迢来一趟玩玩儿就罢了,还弄这么多东西,老沉老沉的吧?”

谁也不是缺了这点东西就过不了年,大家看中的就是这份心意。尤其在临近华国人最重视的传统节日之际,光冲冼淼淼能像模像样的带着礼物登门拜访这一点,两边的关系就能持续下去。

“先让孩子进来,”商思弦从里面出来,“站在门口算什么事呢。”

商家夫妇同岁,比尚云璐还要大五岁,但因为心态好,也注意保养,最近几年更是常常住在岛上,皮肤水润的很,看着十分年青。

商思弦的父辈原本是做矿石开采的,晚年才涉及到宝石原石初加工,后来觉得单纯初加工利润太薄,平白将最大头油水送给了下家,干脆就又尝试着涉足了珠宝设计和成品生产。

商思弦本人就是学的珠宝设计,跟杜若青两个人算是志同道合,合力之下不仅使自家珠宝品牌在华国站稳脚跟,这几年甚至还试探着往亚洲和欧洲扩展。

“对对对,瞧我这给高兴忘了,”杜若青连忙拉着冼淼淼进去,又一叠声的叫人切水果倒饮料,顺便把她带来的年礼弄进去,“听说你也去公司做事了,还顺利吗?老爷子怎么样,身体还硬朗吧?”

冼淼淼笑着说,“都挺好,公司的事也慢慢上手了,谢谢您还记挂着。”

“吃水果,”商思弦端了盘水果放到她跟前,听了这话后瞧了她一眼,眼底多了几分欣慰,“长大了。”

不过才一年多不见,眼前这个姑娘就迅速褪去了原先的稚气和娇憨,看着跟个小大人似的了……

商思弦夫妇又问了她很多话,顺便骂人不吐脏字的诅咒冼笠然一番,又硬拉着她吃了晚饭,这才亲自送回去。

一夜无梦。

也许是昨天赶了一天路太累了,冼淼淼昨晚睡得很沉,今早上要不是付秀过来敲门,估计她真要睡过头了。

今天凌晨下了点薄雨,大家起床的时候还在滴滴答答,带着咸湿气息的海风吹在脸上凉凉的,氧气含量充足到爆表,深吸一口真是神清气爽。

吃过丰盛的早餐,众人踩着湿漉漉的地面外出工作。

叶明成昨天傍晚就已经事先绕着岛大体看了一圈,什么地方拍什么镜头心中有数,这会儿便率领大家直奔目的地。

她带路,后面一群工作人员扛机器的扛机器,拖化妆箱的拖化妆箱,倒是主角任栖桐和冼淼淼两个双手空空,活似纯游客。

任栖桐倒也没闲着,从住处往下去海滩的不少地方崎岖难行,经常进行极限运动的他便一马当先的跨过去,站在最难走的位置接应大家,碰到拿箱子的女士干脆就往返几次帮她们将沉重的道具箱搬过去,然后再回去扶着她们下来。

被他这么服务了一次之后,众人对他模糊的印象便深刻起来,彼此间距离也大大拉近,觉得这小伙子很是不错,话不多,可挺会来事儿。

今天先要拍的是任栖桐的黑色造型,工作人员在沙滩上迅速搭建起一个棚子,这就开工了。

服装组给任栖桐准备了一件宽松版的套头毛衣,头发也跟白色造型不同,重新梳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修饰的尤为锋利的眉毛。

拥有一部分欧洲血统的任栖桐肤色明显要比华国人白不少,化妆师略一思考,又给他上了一层古铜色粉底,细细修容,再一看,活像换了个人似的凌冽。

为了肤色一致,任栖桐的脖子也要打粉底,他依言抬头,正对上光明正大偷看的冼淼淼。看见他整张脸的冼淼淼瞬间瞪圆了眼睛,冲他郑重其事的竖起两根拇指。

帅!

这是一种锋芒毕露的、肆无忌惮的帅!

为了尽可能表现“阴沉、冷酷”的气息,化妆师妹子还打算给他画眼线来着,结果不等叶明成喊停的,冼淼淼就先抗议了。

“大男人画什么眼线啊,娘兮兮的,这么清清爽爽的多好看。”

任栖桐也是一脸嫌弃的看着那盒眼线膏,脑袋微微向后仰去,估计要不是坐在椅子上,这会儿早就跳开三米远。

妹子一怔,本能的分辨道,“可是现在正流行韩妆啊,那边的欧巴什么的都画这个,特别好看。”

“收了收了,”叶明成也不大乐意,顺带着吐槽,“就不该让你去跟些棒子做业务交流,什么欧八欧七的,男不男女不女,妖里妖气的,一点爷们儿的阳刚之气都没有……”

妹子委委屈屈的收了眼线膏,冼淼淼和任栖桐齐齐松口气。

大家出来得早,现在天还有点阴沉沉的,正配任栖桐的角色设定。就是早上海风很大,他穿的又是毛衣,一点也不挡风,冼淼淼站在他身后都能觉得那凉风从他身上直来直往的。

拍的时候遇到点小麻烦。

任栖桐的礼仪没话说,坐立行走都倍儿精神挺拔,但恰恰就是这份挺拔,今天要不得。

叶明成举着大喇叭吆喝,“弯腰弓背,佝偻一点儿萧条一点儿知道吧?”

任栖桐直挺挺的站在海边,感受着四面八方汹涌海风的肆虐,认真想了半天,未果。

他低过头,弯过腰,可背就没有佝偻过!

叶明成说了好几遍都达不到预期效果,直接给自己气笑了,周围也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笑声。

自从知道这个帅小伙儿以来,大家就觉得他好像就是老天爷故意派来气人的:长得这么帅,又懂礼貌,看着家里好像还特别有钱,完了之后嗓子超级好,听说还会好几门乐器……

直到今时今日,大伙儿心气儿也算顺了:合着你小子也有不会的东西!

任栖桐老大一个人,打扮得又这么帅,孤零零的立在海风呼啸的沙滩上,脚底下是来了又去的冰凉海水,远处就是正嘻嘻哈哈笑出声的人群。

他微微皱着眉头,神情专注,一遍遍的揣度着叶明成的意思,然后又一遍遍的失败。

冼淼淼忽然就觉得他特别孤独,这里明明这样热闹,大家明明也是一起来的,可任栖桐现在给自己的感觉,却像是他自己成就了一个世界,然后那个空荡荡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

那就像是个无助的孩子,世界那么繁华,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伸出手拉他一把。

她笑不出来了。

任栖桐明白叶明成的意思,也努力尝试了,可一遍两遍的总是不对。

他不服输,觉得自己肯定能搞定,可一次次的失败让他心底隐隐有点着急。

他又试了一次,然后那头的笑声更大了。

任栖桐拧起眉头,准备去请教一遍叶明成,然而他刚一抬头,就见冼淼淼已经抬脚跑了过来。

因为是在海边,她今天穿了件长长的印花连衣裙,蓬松的灯笼袖,巨大的裙摆,一跑动,那柠檬黄的丝绸便忽的扑向空中,纠缠着,猎猎作响。

冼淼淼跑得有点急,被海风狠狠灌了几口,一头长发也海藻似的到处乱飞,还有几缕干脆钻到她嘴巴里……有些狼狈。

可她并不在意,乱发纷飞下的眼睛依旧明亮如初,“来,我给你示范。”

她真的在示范,刚说完整个人就瞬间从活力四射的小太阳变成一株霜打的小油菜,干瘪而憔悴。

一边示范,她还一边传授经验,“多想点让你沮丧失望或是伤心的事,比如说你被全世界抛弃了,又或者你抛弃了全世界……”

最后,冼淼淼干脆伸手按住任栖桐两边的肩膀,用力往下掰,“要垮下来,弓背,啊也别弓的太厉害了……”

那头的叶明成看的直乐,“她动作倒麻利。”

眼瞅着那姓任的小哥儿是没什么表演天赋,叶明成笑过之后本打算自己上手来着,谁能料到冼淼淼这么任劳任怨呢?

好不容易拍完了,任栖桐也被灌了一肚子风,付秀连忙给他端了杯热饮,然后大家一起凑在机器后面看。

任栖桐看得很认真,从头看到尾后还实事求是的评价,“有点僵,像演的。”

冼淼淼安慰道,“现在的演员都没有演技啦,你第一次表演嘛,这就不错了。”

“瞎说什么大实话。”叶明成笑出声。

任栖桐想了下,脱了外套,“再来一遍。”

冼淼淼看看他已经被冻得泛白的嘴唇,“真来啊?其实后期剪辑拼接之后就七零八落的了,根本看不出来的。”

她说的是实话,僵尸派演技的演员都不怕演电视剧,区区一个MV算什么?本来就没有什么连贯的情节,重新剪辑拼接再修饰一番之后,完全不会有问题。

本来温度就不高,又刮风,任栖桐的那件孔眼巨大的毛衣根本不保温,太遭罪了。

任栖桐摇摇头,活动着手脚又往那边去了。

叶明成啧一声,猛地抬高嗓门,“各部门注意,再来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嗯,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类似的感受。

就是你去一个不太熟悉的领域做一件不太擅长的事,出了点丑,然后周围的人第一反应就是大笑狂笑努力的笑,虽然你知道也许那不是纯粹的恶意,但那种感觉真心很难受,如同被全世界抛弃……

☆、第33章

结果这一来就多来了七次, 任栖桐足足在海边走了一个多小时,海水把他的袜子都湿透了,他本人也浑身冰凉,四肢僵硬, 回来的时候手指头都不能打弯,还是工作人员帮他把鞋和袜子脱掉,这才能烤火。

冼淼淼看了看他青紫一片的脚和小腿, 转身给厨房那边打了个电话,拜托他们准备点驱寒的汤品。

他们回去的时间比预定要晚了好多, 商思弦和杜若青不放心,早早的站在必经之路上等着, 远远的看见浩浩荡荡一帮人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任栖桐裹着大外套, 先跟他们问好才回房间休整。

虽然被冻了几乎一整天,嘴唇都白里泛青, 但镜头之外的他依旧脊背挺直, 礼节叫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他走出去几米远了, 杜若青还在扭着头瞧,又拍拍丈夫的胳膊,“你看着, 眼熟不眼熟?”

商思弦光对冼淼淼嘘寒问暖了, 倒没在意那些, 只说没注意看。

倒是冼淼淼好奇,问杜若青,“伯母, 您认识他?”

杜若青摇摇头,“谈不上认识,他就是这次过来跟你拍MV的?”

冼淼淼笑笑,“不是跟我拍,他自己拍,我就是凑热闹的。”

“谁家的公子?”商思弦见妻子有话要说的样子,也跟着插了一嘴,“看着倒像是个好人家的孩子。”

冼淼淼正纠结该说他哪边的名字,却听杜若青来了句,“他是不是姓拜斯曼?”

“您怎么知道?!”这下冼淼淼是真愣住了。

璀璨那边的人都知道任栖桐叫任栖桐,也就习惯性的以为他姓任,可只有跟他签过合同的冼淼淼才知道,任栖桐只是他的中文名字,而他本人甚至压根儿就不是华国国籍。

商思弦也来了兴趣,问妻子,“你朋友家的孩子?”

杜若青不答反问,“哎,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差不多是咱们品牌还没上市的时候,有一个姓洪的模特,挺年轻挺漂亮的。”

一听涉及到年轻貌美的嫩/模,商思弦立刻警惕起来,飞快的摇头,“我可不认识什么模特,不认识!姓洪黄蓝绿的都不认识!”

太有趣了,冼淼淼一个没忍住就笑出声,就连杜若青也微囧,忍俊不禁的拍了他一把,“谁跟你说那个,你心虚个什么劲,就是那个原本说好了要替咱们走秀,结果开秀前期却突然去跟个外国人结婚了,记得吗?”

确定不是要找自己的麻烦,商思弦认真回忆了下,模模糊糊的点点头,“经你这么一说,我还真隐约有那么点印象,是不是后面紧接着又离婚了?”

“对,”杜若青又转头看着冼淼淼,说,“珠宝行业虽然不比时装业普及率高,但每年也有那么几场秀,有时候是单独的珠宝秀,有时候是跟几个服装品牌合作,自然也需要模特。”

“出来混都不容易,我们也就努力多用本国模特,里面就有那位,只是没成想我们反倒被放了鸽子。其实我们当时挺生气,虽然没有正式签订合同,但行内都是约定俗成了,距离开秀就几天才突然说走不了,真的是一种非常没有职业道德的表现。要不是我们有备用模特,那场秀可真就毁于一旦了……”

商思弦唔了声,“你说到这儿我就记起来了,因为敢临阵毁约的模特确实不多,刚才那小伙子就是她儿子?确实长了副好骨架。不是说一直她单着,没儿子的么,也没见她带着出镜过。”

杜若青没跟他细解释,这种八卦一般还是女性关注的比较多一点,只说,“后来她又离婚打官司,因为是国内少数几个敢在那个年代就往外闯的模特,她还是有一定知名度的,当时还闹得很凶,只是毕竟岁月不饶人,又耽误了黄金发展期,很快就被后面的新人挤掉了……”

这天晚上,杜若青断断续续的讲述了很多只有真正见证过那场风波的人才知道的八卦,冼淼淼听了,也越发觉得任栖桐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他那个模特妈妈根本就不是因为爱他才生的他,打从他一落地就被当成了争夺家产的工具,失败后干脆就弃置不理;

而任栖桐那位足足比生母大出将近两轮的生父前后共有过四任妻子,共计六个儿女,何况任栖桐的妈妈给了他那么大的没脸,想也知道他施舍给这个儿子的关爱定不会慷慨到哪儿去。

钱是不缺的,但谁能想象小小的任栖桐一个人缩在那座用黄金打造的冰冷坟墓中,冷眼看着别的孩子跟父母欢笑嬉戏时会是何等凄凉?

也就是后来老拜斯曼老了,一群羽翼渐丰的孩子们联合自家老妈对家产的争夺渐渐白热化,疲惫不堪的他才渐渐觉出来任栖桐这个从小到大存在感几乎为零,凡事不争不抢的儿子的好,父子关系才算是意外改善……

想太多的结果就是,冼淼淼失眠了。

她真的失眠了,在这个曾经跟妈妈创造了许多美好回忆的房间,她竟然失眠了?!

翻来覆去睡不着,越强迫自己睡越烦躁,最后冼淼淼也只好放弃,膨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

她无意中向窗外一看,欣喜地发现天上竟然挂这一轮皎洁明月,映的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像撒了整片的碎银,如梦似幻。

发现美景的冼淼淼彻底没了睡意,把自己包裹严实,又戴了顶帽子就向外走去。

不过刚走出去几百米,她就后悔了。

夜晚的海岛静得吓人,除了一阵紧似一阵的海浪声哗哗作响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动静,冼淼淼可以清晰的听见脚下踩得砂石相互摩擦挤压的咯吱声,还有风拼命想要掀起她衣角的响动。

最关键的是,吓人啊。

特么的有月亮的晚上甚至比漆黑一片的时候更吓人!

白天时候或优美或雄壮的山石树木都成了黑乎乎一片,好死不死的天上还有月亮,投下来的月光又将它们勾勒成黑一片白一片,再加上呼啸的海风,活似张牙舞爪的鬼怪!

冼淼淼曾经在这里玩耍过无数次,对地形地貌也算十分熟悉,可她从不知道同一片地方,白天和黑夜竟会给人如此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她都快要迷路了!

她住的地方距离白天拍摄的海滩并不遥远,阳光明媚的时候走个不到十分钟也就到了,可此时此刻,短短的一段路程却好比西天取经。

又一阵风吹来,不远处的灌木丛猛地摇晃起来,夹杂着刷拉拉的声响,很是恐怖,冼淼淼浑身一紧,心脏狂跳起来。

她吞了吞口水,直觉下一秒就会从哪个方向蹿出一只怪兽吃掉自己……

要不,干脆回去?

这个念头刚一闪现,冼淼淼自己先就驳回了。

都走了差不多一半了,再回去多怂啊,太不甘心。

虽然冼淼淼不断地告诉自己,那些个什么妖魔鬼怪都是虚构的,可这种自我安慰还没来得及生效呢,她就又被自己给吓到了:

你一个死过一次的人都能重生了,那这世界上还会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吗?

想到这儿的时候,沙滩已经近在眼前,冼淼淼性格中的拧劲儿再次涌现,干脆把心一横,小跑着唱起歌来。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好歹自己折腾出声音来还能壮胆呢。

但怎么说呢,冼淼淼唱歌不算太好听。

甚至不同于叶明成、宋志或是邓清波,那三位至少都熟知乐理,能够很轻易地找准节拍,定准音长,最多就是嗓子不大好,唱出来的效果打折扣而已。

然而冼淼淼的情况跟他们大大的不同。她的嗓音不能说很坏,但这姑娘完全没有节奏感,平时唱歌就容易走掉,眼下这种极度恐慌的情况进一步加重了她的发挥失常,简直不能简单地用难听来形容!

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一只老鸹在哀鸣,声嘶力竭,配合着中间夹杂的颤抖和破音,足可兵不血刃、退敌十丈。

冼淼淼跌跌撞撞的冲下沙滩,看着眼前被海水折射的略有光亮的空间,微微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不知从哪个角落突然传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噗!”

压抑了一路的紧绷神经终于断裂,冼淼淼脑袋里嗡的一声,瞬间失去思考能力,状若癫狂的一蹦老高,四肢疯狂挥舞着哇哇大叫起来,“啊啊啊,草草草草草啊,麻痹的要死了啊啊啊~!”

惨叫声袅袅不断,跟海浪声混合之后更添凄厉,冼淼淼喊过之后,现场沉默片刻,然后又响起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笑声。

疯魔过后的冼淼淼慢慢捡回思考能力,她手脚发软的听了一会儿,认出来了,这他妈的是任栖桐的声儿!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她就看见不远处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站起,往这边走来。

冼淼淼大着胆子开了手机上的手电筒往那边晃了下,果然看见了条件反射拿手遮挡眼睛的任栖桐。

草!

你他妈的大晚上不睡觉跑这儿来装什么深沉啊!

冼淼淼现在已经差不多适应了这边的黑暗,再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任栖桐脸上尚未散去的笑意并不困难。

她的脑袋第二次嗡了一下,然后很自然的回想起方才自己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场景……

卧槽,好像挺丢人啊……

冼淼淼觉得自己身上差不多能起火了,太丢人了,里子面子全丢光都不够的那种!

她能再去死一次吗?还是说杀人灭口?!

她竟然真的开始思考后一种方法了!

这里大概就只有自己和任栖桐两个人,附近也没有摄像头,几步开外就是大海,到时候把尸体往大石头上一绑,往水底一沉。之后自己要么装什么都不知道的,要么就说任栖桐突然犯别扭,一个人先走了,照他跟大家几乎零交流的程度,恐怕也不会有太多人怀疑……

不行不行,这里是海岛,唯一的交通方式只有船或是水上飞机,要是明天早上大家一看什么交通工具都没少,可不就露馅儿了么!

还是第一种,等等!冼淼淼有些崩溃的保住了自己的脑袋,简直恨不得现场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我到底在想什么混账事儿啊,多大点事儿,你还真想杀人么?!

可当稍微调整好心情的冼淼淼一抬头,看到任栖桐嘴角的笑之后,整个人又灰暗了:果然还是杀人灭口吧!

过了几秒钟,任栖桐大概是确定自己一开口不会再笑出声之后,才十分善解人意的说道,“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冼淼淼有气无力的瞟了他一眼,“那可真是谢谢了。”

要解除尴尬,最高效的方法无疑是当事人双方都尽快的忘却,就算忘不掉,也要假装忘掉。

于是冼淼淼祭出了重生以来的最厚脸皮,顶着一张**辣的面孔,若无其事的问道,“大半夜的还不睡,跑这儿来干嘛来了?”

任栖桐反问,“你呢?”

冼淼淼干咳一声:摆了个看上去最云淡风轻的姿势,“赏月色,看日出。”

任栖桐瞧了眼腕表,非常绅士的提醒道,“距离日出还有两个小时。”

言外之意是你不仅错过了月光最美的一段,而且看日出也不是时候。

冼淼淼有点恼羞成怒,微微抬高了嗓音,挺直脊背,试图用气势压倒他,“那你呢,你不也是一样!”

任栖桐选择认真回答,“我只是单纯的失眠。”

冼淼淼:“……”

尼玛,这种一本正经的答案明显不适合现在的场景,好歹随口编一个啊亲!

不过冼淼淼倒有点好奇了,究竟什么事才会让他失眠。

她本是随口问的,因为就眼下的状况而言,要是什么话都不说才是真尴尬,对能听到答案并没抱太大希望,但没想到任栖桐竟然真的回答了,而且答案听上去一点也不像编的。

“我对白天的事有点在意。”

他并没具体说是什么事,但鉴于今天白天大家都只做了同一件事,那么具体内容便不言而喻。

所以是因为受打击然后就睡不着了吗?冼淼淼想了好一会儿该怎么安慰他,可最终也只能苍白无力的说,“一开始都这样,多练练就好了。”

不得不说,任栖桐的音乐天赋是真的好,但表演天赋也是真的差,两个相差不多是正负极对比的那种。

上辈子的任栖桐确实从没演过戏,哪怕后期歌手们纷纷跳槽多栖发展了,那份歌手演员的名单里也没有他,所以冼淼淼还真不知道他的演技会差成这样。

一般来讲,一个人会不会演戏,适不适合做演员,稍微试探几下就能给出个差不多的结论。

就好比邓清波,你平时看他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小伙子,可一旦上了台,瞬间变得光芒四射,叫人夺不开眼球,这种人天生就是为了吃这碗饭的,最后差不多都能混成那种真正的艺术家,死也要死在剧本堆儿里,喊句明星都算辱没了。

但任栖桐?他简直完全不会表演,一个连MV等级演技都称不上的人!

他可以唱歌,可以走T台,甚至可以去当什么运动员,但惟独吃不了表演的饭……

为了不在这个同样尴尬的话题继续下去,冼淼淼自动转移重点,“对了,这次回去之后你可能会有一个小假期,有什么打算吗?”

“报个演技班。”

冼淼淼:“……”这是聊不下去的节奏啊!

但任栖桐也是说真的。

在截至目前的人生中,他几乎没遇到过什么攻克不了的难题,包括填词作曲在内的好多陌生项目都用不了多久就能上手,可唯独拍摄一行,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打击。

怎么做都不得要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用力!

就好比演员,又或者是有点儿灵性的普通人,哪怕心里正高兴着,可只要强迫自己演一下,多少都能凑合看,可任栖桐不行。他但凡没有那种感觉,就死活给不出!

任栖桐是个不会轻易认输的人,他喜欢挑战,喜欢那种攻克一道道难关时的那种心跳和激动,也喜欢成功带给自己的成就感,哪怕成就过后就是排山倒海的空虚。

蹲在沙滩上想了大半晚上,任栖桐最后得出个结论:他需要人指点。

考虑到璀璨本身就是个培养演员的地方,他决定回去之后报个演技班……

见他真的不打算放过这块,冼淼淼也只好顺着说,“这个很容易,回去之后我跟那边说一声就是。”

演技班就演技班吧,好歹也算是你又给自己找了个新鲜玩意儿,估计这玩意儿你得跟它死磕一辈子,我也不用担心你一时半会就无聊了。

说到演技班,冼淼淼又想起个事儿来,“正好我回去之后打算顺道看看邓清波,你要不要一起去影视城看看?近距离看看真正的演员是怎么表演的,或许能给你点意外的启发,反正总比自己闷在室内学理论的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