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一郎方才还为自己侄子有些长进心里喜欢,一听王老二这话,又泄气了,用那只完好的脚踢了依旧瘫在地上的郑强一脚,接着就用拐杖重重跺地。

郑强的头这时垂的更低,朱三笑着拍下王老二的肩膀:“二哥,既然阿强做了这种事情,瑞侄女干脆就嫁过来,两家合一家,这不是大好事?”王老二面有得色:“他是虾子,我女儿可是虎女,他昨夜,可是溜溜被瑞儿捆在那里捆了一夜。”

郑一郎听到侄子这么不争气,心头的怒火更大,拿起拐杖就要往郑强身上打去:“你活着还做什么,这么丢人现眼?”看见侄子向自己投来的乞求眼光,郑一郎不晓得是站不稳还是心软,随意坐到椅上,用手捶打着腿:“等我老了,这寨子要给谁啊?”

王老二坐在他身边:“一郎,你这时还年轻,我自从儿子死了就明白了,什么都是虚的,不然,我怎么会执意把瑞儿嫁到岸上人家?”王老二这话,郑一郎原先也听他说过,可是环视下这厅里的兄弟,还有自己手上那不知道多少条的人命,郑一郎扶着拐杖站起来,还是做下去吧,怎么说也算祖业。

说着吩咐身边的人:“那两个官儿的人头拿上来没有?”听他问起这两个人,已有人回答:“方才一嫂吩咐,把他们俩依旧押下去了,说等这边事完了再说。”

郑一郎哼了一声:“既这样,让他们多活两日,等到后日,再拖出来喂一刀。”手下高声应是,郑一郎看向已经站起来的侄子,自己已经快四十的人了,除了十娘,前后也有数十个女子在过自己房里,却从无一个子嗣,难道真的是杀业太多,才让自己绝嗣?

看向此时已经平静的王老二,想起他说过,寻个机会洗手上岸也是一桩功德,可除了这刀口舔血的行生,旁的打渔种田这些事,自己都是一窍不通,还有这么多的弟兄,这洗手,可不是件轻易的事。

一声惊呼声传来,一个海匪冲了进来,跌跌撞撞地:“一哥不好了,那两个官儿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中秋假期,于是回家,小侄子也放假了,于是在房里码字时候,隔三分钟他就来敲门,姑妈,陪我玩,顿感十分崩溃,好容易码出来了,又要和人抢网上才能更新,于是无比怀念一人独居码字的日子。

23,24这两天就不码了。

文思如泉涌,码字如尿崩时候被人打扰,真是想揍人啊。

虽然有原型,但是本文是架空,而且,中国式海盗和西方式海盗有很大区别的。

对了,祝大家中秋快乐。

5

5、疑惑 ...

两个官儿不见了?郑一郎的脑子轰的一声,这消息让所有的人都震在那里,最先醒过来的是朱三,他快步走到郑一郎身边扶住他:“大哥,我们寨到现在也四五十年了,抓到的人虽说也有曾想逃脱的,可是从没一个逃掉的,这次会不会是出了内鬼?”

内鬼?郑一郎的脸色顿时变的十分难看,他推开张三,不顾腿上的疼痛走到来报信那人跟前,伸手抓过他来:“说,谁看守的,给我把他的脑袋拿过来。”报信的人上下牙齿都打战了:“是,是,是…”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个温柔的声音已经响起:“是我放的,你和他们撒气做什么?” 声音依旧平和,似乎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这样普通的话。

十娘已经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瑞儿和阿保,看见郑一郎站在那里,十娘伸出手把他扶了坐下:“你腿还没好,这样站着,难道是想永远不好?”郑一郎下意识地坐下,猛然意识到不对,重新站起身瞪着十娘:“你放的,为什么放了?再说,那是兄弟们拼了命抓回来的,你怎么轻轻就放了?”

十娘并不着恼,依旧笑盈盈地:“人是我捉回来的,自然我就放得。”旁边的瑞儿只是玩弄着自己的辫梢,听到十娘这样说,把发辫往背后一甩,只是看着下面站着的人。

郑一郎狠狠跺了下拐杖:“你们不去不也一样能抓到?”十娘看他一眼:“是啊,不过那时候弟兄们就真的要流血了,能少受些伤,这不是好事吗?”虽然妻子的声音不高,郑一郎的面皮还是不由一红。

看来十娘又要说服郑一郎,朱三笑着上前:“大哥,一嫂说的对,她捉来的,她放掉是应当的,只是大哥,这寨中自来有进无出,这样两个人放掉了,知道了我们这的所在,又知道了寨中布置,到时带了人,寨中堪忧。”

瑞儿听了这话,哧了一声,接着就开口笑道:“三哥这话说的,意思是一嫂是内鬼了?”朱三就算被说破,自然也不会承认,面上的笑容依旧不减:“瑞侄女说什么玩笑话,一嫂如何众人尽知的,那会是什么内鬼,只是妇人家总是心慈手软一些。”

他在分辨,瑞儿还是眼也不稍他,面上也是笑吟吟地:“三哥,我说的是玩笑话,那你说的不也是玩笑话?”张三没料到被瑞儿摆了一道,脸上顿现尴尬之色。十娘这时才开口说:“瑞儿,别和你三哥顶嘴,没上没下的。”

说完笑着转向众人:“人是我放的,有什么后果自然我来承担。”她说话的声音依旧不大,也很平缓,郑一郎张嘴想说什么,但是木已成舟,只是闭了嘴,用手打了下那只伤腿。

蒋老四皱了皱眉:“一嫂话虽然说在这里,可是这么两个人放了,到时如三哥所说,那又如何呢?”十娘已经料到,转头示意阿保,阿保走上前一步:“那两个人是被蒙着眼睛捆着手上的船,而且一嫂也吩咐过划船的人,要走出一时辰之后,才能松了绑,把水和干粮给他们。”

这样的安排算是很周到了,郑一郎哼了一声,十娘轻轻推他一下,朱三和蒋老四对视一眼,若再纠缠,倒显得自己小气。王老二是不在意这些的,招手让瑞儿走到自己身边,用手摸一摸她的辫子:“你啊,都什么时候,要安心待嫁,还掺和这些做什么?”

听了这句,个个都激动起来,朱三先笑着说:“瑞侄女,等你出嫁,我那还有几斛好珍珠呢,送去给你添妆。”话音未落,刘老八接口:“好,我那还有几套好头面呢,也给你戴上。”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起来,瑞儿初还听着,后面不由有些羞涩,瑞儿转身就想出去寻十娘,朱三看见她,笑着问道:“侄女这是往哪里去?”瑞儿顺口答道:“我要去寻一嫂。”蒋老四已经呵呵笑道:“瑞儿,一哥一嫂一起出去了,你可别去寻。”瑞儿瞪大眼睛,蒋老四拿起旁边的酒葫芦往嘴里倒了口酒才笑着说:“等你出嫁了,你就知道夫妻居处,旁人是不好进去的。”

瑞儿年纪已经不小,这些事半通不通,只是用眼去看蒋老四,王老二一巴掌拍在蒋老四头上:“胡说什么。”蒋老四呵呵一笑:“二哥,这话她是迟早要知道的。”瑞儿的面上又是一红,扭身出去。

王老二望着女儿的背影,眉头皱了皱,方才说话的蒋老四已经搭上他的肩:“二哥,你也是这海里的英雄,算来我们都是你的小辈,瑞儿嫁到岸上人家,这做普通人家媳妇的日子,只怕是过不来。”王老二心里也有些明白,但实在舍不得女儿再为自己牵肠挂肚,只是微一摇头不说话。

已有人嚷了起来:“怕怎的,瑞儿的女婿敢不听话,带了人一刀一个砍了,再接回来就是。”

朱三是个伶俐的人,见王老二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忙上前笑着打圆场:“瑞儿聪明伶俐,定不会这样的,不过二哥,也要寻几个人来教一教瑞儿怎么做人家媳妇。”

王老二刚松开的眉头又皱紧,看向旁边的郑强,这小子实在太不成人了,不然瑞儿嫁了他也好。

瑞儿跑出大厅,一路往后面来。郑家寨和普通山寨一样,前面是大门,进大门就是块操练的场地,遇到什么事杀人也在这里,接着是议事大厅。出了大厅,就是用来关掳来的人的地方,再转过一道门,横七竖八的路通向各家住处,在这里有口井,平常各家的婆娘也在这里洗衣闲话。

平日不过抬抬脚就到,今日却觉得越走越不对,索性停下来,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来,用手托腮想起来,为什么今天他们说的话都这么奇怪,还有昨夜那个阿强闯进自己房里,满口都是酒气,还说要和自己做夫妻?定是喝多了酒又来胡闹,一个绊子把他使跌,捆起来让他醒酒就好。

可是爹就说这人是来行什么不轨之事,拽着他就去寻一哥要他做主,百思不出来的瑞儿这才去寻十娘问个究竟,喝多了酒闹出笑话的事也见的不少,怎么这次爹就生这么大气?

想到自己的疑惑还没解开,瑞儿站起身,要再去寻十娘。抬头就看见阿保站在自己跟前,瑞儿不由后退一步:“你在这做什么?”阿保迟疑一下:“二伯说让我来寻你,不让你去后面寻一嫂。”

瑞儿顺手扯过树上枝条,拉了下来扯着上面的叶子:“为什么?”阿保皱眉,瑞儿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问不出来,放开枝条继续往后面走。阿保忙上前拉住她:“瑞姐姐,二伯既然这样说,我们就去海边吧。”瑞儿回头看着他,想起阿保以前是岸上的人,不由开口问道:“阿保,你说岸上是什么情形?为什么我爹要把我嫁到岸上去,那岸上哪有我们寨中好玩?还有,岸上人的媳妇怎么做,我一点也不会。”

这问题小小的阿保怎么回答的出来,他抓了抓头:“瑞姐姐,岸上的情形你不是上岸看过吗?至于岸上人的媳妇,以前我在家的时候,我大嫂她们,每天要洗衣做饭,还要下地干活,而且每天要等到我爹娘都睡了,才能去睡。”

洗衣做饭?瑞儿皱眉,自己可不会这个,阿保又想了想,猛然大叫一声:“对了,还有要能生孩子。”生孩子?阿保已经继续说了:“我记得是去年吧,我们村里有个嫂嫂,就是因为不会生孩子被休了回去,她婆婆还到处嚷骂,说她是不下蛋的母鸡。”

不会生孩子会被休?瑞儿猛然摇头:“你骗人,一嫂也没生过孩子,就只有刘八嫂生过孩子,可是她们都没被休。”瑞儿还有话没说出来,别说被休,她们的丈夫还很听她们的话,常只见到她们骂丈夫的,从没有丈夫骂她们的。

阿保这下反而点头:“所以说岸上和我们寨中是不一样的。”瑞儿点头:“你肯定不明白,我还是去问十娘好了。”

说着就往十娘住处跑去,阿保见她跑了,也跟在后面。两人已经来到十娘院门口,门口冷冷清清,瑞儿本想一气跑了进去,想起他们说的话,停下脚步慢慢走进去,阿保这时也来到面前,两人轻手轻脚走进去。

刚进去就听到房里传出什么东西被摔到地上的声音,接着是郑一郎的咆哮声响起:“我就知道你还念着那个小白脸,我现在就找人追上去,一刀一个好砍了。”瑞儿他们吓了一跳,接着房门拉开,郑一郎柱着拐杖怒气冲冲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渔家女儿嫁给庄户人家还不知道怎么做媳妇呢,更何况我家瑞儿这个海盗姑娘啊。

老郑啊,你就被十娘吃的死死的吧。

关于称呼问题,是这样的,王老二比他们的辈分都要长,但在排座次的时候是排在第二的,所以才会出现瑞儿叫其他人为哥嫂这种平辈称呼的话。

6

6、义子 ...

郑一郎一脸的凶悍在看到门外的瑞儿和阿保之后瞬间变成通红,随即又恢复自若,用拐杖跺一跺地:“阿保,你来的正好,快些出去让人备好船,我要去把那两个官儿追回来。”看见阿保呆站在那里,郑一郎更生气了,柱着拐杖怒道:“好,连你都不听我的话,听你一嫂的,不靠你们,我也能追回他们。”

说着气呼呼地拄杖而行,门口处传来十娘的叹气,阿保和瑞儿双双回头,还没说话十娘已经对阿保做个眼色,示意他快去追上郑一郎,阿保匆匆转身而去。

瑞儿见十娘只是依着门站着,手随意地捻着门帘上挂着的小玉虎在玩,也不由叹了一声。十娘已经转了瞧她,脸上又是笑吟吟地:“这可稀奇,你也会叹气?”瑞儿上前抱住她:“十娘,岸上人的媳妇要怎么做?我方才问阿保,他说岸上人的媳妇不但要洗衣做饭,下地干活,生不出儿子来还会被婆婆骂,被老公打。”

原来是这个?十娘点一点她的额头:“你操心这个做什么?岸上的人自然也有好的,再说,难道你还怕别人欺负你不成?”瑞儿不由跺一跺脚,佯怒道:“你怎么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十娘不由大笑。

瑞儿的佯怒已经变成真的生气了,连连跺脚:“人家好意来问你,你倒好,尽来取笑人家。”十娘敛住笑容,伸手替她理一理头发:“岸上人过日子和我们寨中是不一样的,可是你父亲给你挑的,定是好人家,你又何必这么急躁?”

瑞儿的脸有些涨红,心里有无数的话,但是不晓得该怎么和她说出来,见她这难得的女儿态,十娘不由想起自己当初待嫁时的情形来,也是这样又喜又愁。万般思绪,竟不知向何人说,当日情形,今日想来不过是一梦。

十娘压下心头泛起的思绪,预备拉着瑞儿进屋和她细说,已经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两人望去,郑一郎一张面黑如锅底地走进来。十娘不由笑了,郑一郎看见妻子的笑颜,那火气似乎更大一些,甩开她要扶住自己的手,径自进了里面。

十娘轻轻拍拍瑞儿的手示意她先出去,这才扭身进了屋,郑一郎气狠狠地坐在桌子边,用手拿起茶壶就往嘴里倒茶,见里面一滴茶也没有,焦躁地想把茶壶摔掉。十娘上前接过茶壶:“又想摔了?方才才摔了个外面来的玻璃果盘,现在又摔这个,再这样,我可要让他们做铁茶壶过来,好让你摔。”

软语娇言让郑一郎那黑漆似的脸变得好看一点,但很快又重新变黑,转身不理妻子。十娘抿嘴一笑,拿着茶壶走出去。郑一郎见妻子不继续哄自己,伸长脖子往外看,十娘不过一转身的工夫就进来,郑一郎避之不及,恰被十娘看见他伸长脖子往外看,脸上不由现出一抹羞色。

十娘也不说他,只是把茶壶整个往他怀里一塞:“好了,拿去压压你的火气。”郑一郎摸着那茶壶是冰凉的,狐疑地揭开盖子,里面满满一壶酸梅汤,还飘着冰块。

郑一郎也不用杯子,直接从壶口一气喝光,一脸意犹未尽地递给十娘:“还有吗?”十娘也没伸手接壶:“怎么,这时不生气了?”郑一郎猛然想起方才的事,脸上神色迅速变化,十娘接过空壶,这才坐到他身边:“你啊,叫我怎么说你,方才就不该给你喝酸梅汤,该来一壶老陈醋才是。”

闻着妻子的发香,郑一郎心有所动,偏偏腿这时又疼了起来,心有不甘地把妻子搂入怀中:“这不都是你惹出来的?”十娘趴在丈夫怀里:“我跟他,不过是从小定亲,连面都没见过,此时又各自嫁娶,哪还有什么私情,这次不过是因他看顾我哥哥的孩子,欠了人情总要还的。”

这话十娘方才也说过,不过当时盛怒中的郑一郎并没听进去,此时细细想来,她说的也有道理,行走江湖,最要紧的就是个义字,欠了人情,总是要补的。

伸出两个手指抬起妻子的下巴,见她眼神清亮,这才放下手指,拍一拍她的背:“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只是这人不是旁人,总是和你订过亲的。”猛然腰部传来痛楚,郑一郎大叫出声,十娘鼓着腮帮子道:“看来光一壶老陈醋不够,我还是给你预备一缸吧。”

郑一郎笑了,双手作揖道:“娘子,这事委实是做丈夫的错了,请你饶恕则个。”见他难得地装下斯文,十娘这次是真的笑了,看着妻子的笑容,郑一郎摸摸她的脸:“你做的事,就是有道理的,我听着就是。”

十娘啐他一口:“那你赔我的玻璃果盘来。”郑一郎拄着拐杖起身:“这有什么难的?等我腿好了,遇到那外洋来的船,别说一个,一百个也给你寻来。”十娘瞧着丈夫,眼里满是得色,郑一郎既扫了郁闷,也就拄着拐杖出去外面寻人白话。

这件事就此而过,寨中还是和原来一样,闲了时大家在一起喝酒,等有船来了时候再出船,也有掳的着的,也有空手而归的,偶尔还会和别的帮派因为船只的不均匀而吵起来。好在郑家帮在这龙澳岛上,也是头一份的大帮,郑一郎威信又在,就算有争执,不过一时就过。

转眼四个月过去,腊月初六,良辰吉日,瑞儿定在这日出嫁。早在三天前,王老二就带着人摇着船把瑞儿和嫁妆送到岸上早已买好的房舍里面,秋草母子也被十娘安排在这船人里面一起送了过去。

看着瑞儿登船而去,想起这几个月来,瑞儿一扫往日的欢快,总来问自己该怎么做媳妇?甚至还想学针线,倒让王老二大呼没想到,该给瑞儿买两个丫鬟伺候才是,也不知她这次嫁到岸上,会是怎样情形?十娘不由微微叹了口气,回身看见郑一郎脸上的惆怅之色,郑一郎是看着瑞儿长大的,心心念念就想着瑞儿嫁给他的侄子,好让郑家帮一直延续下去,此时瑞儿别嫁,他心里还不晓得什么滋味呢。

十娘上前拉住他:“回去吧,不过是嫁瑞儿你就这样心酸,若要嫁自己女儿,不晓得你会如何呢。”郑一郎用手擦掉刚才不小心流出的几点男儿泪,看着十娘一脸惊喜:“十娘,你有孩子了?”

十娘不由一愣,自己无心说的一句话,竟引来郑一郎这样的惊喜,只是孩子,这是自己渴望而一直没有的。郑一郎盯着十娘的脸,脸上的神色也从惊喜慢慢变得沉默,难道真的是自己杀孽太多,天才罚自己绝嗣?

心念动处,郑一郎不由回身望了眼身后的侄子,眼看过年他就满十七了,可是依旧这样懦弱无能,这偌大的家业,难道就这样交到他手上?蒋老四是一直跟着郑一郎的,见郑一郎打量郑强的眼色越来越难看,笑着说:“一哥,我们家乡的风俗,没有儿子的人家,认个聪明些的义子,就会带来亲生的儿子,一哥何不认个义子?”

郑一郎素日是不信这些的,可是随着年岁渐长,也不见送子娘娘关顾,心头还是盼儿子的,听了这话,眼不由一亮,但随即就黯淡下去:“这不过是乡野愚昧之人的说话,信不得的。”蒋老四也不争执,只是呵呵一笑。

十娘轻轻拍了拍郑一郎的背,郑一郎回头看她,伸手捏住她的手,似乎是在安慰自己:“没孩子就没孩子吧,我们还有强侄子。”十娘没有说话,只是又拍了拍他。郑一郎又看了眼郑强,走在郑强身边的是阿保,见阿保虽然年纪比郑强少了那么几年,但脊背挺直,眼神清亮,一看就带有一股英气。

郑一郎此时看郑强是越来越不顺眼了,要是阿保是自己侄子该多好,把这交给他也就放心。想起方才蒋老四说的什么义子,郑一郎不由咳嗽一声:“阿保,刚才老四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想收个义子,定要年轻的,这满寨中,就你小而机灵,不然你就做我义子吧。”

这话是不容质疑的,阿保愣住,走在前面的朱三回过头来:“大哥,这主意好,阿保机灵又聪明,人又稳重,做义子最好。”十娘也愣住,一双秋水眼只是瞧着丈夫,郑一郎瞪圆一双虎眼,似乎阿保说出个不字就把他扔下海去。

阿保后退一步,蒋老四拍一拍他的肩:“这孩子,是不是欢喜疯了?还不快些叫义父?”阿保的眼迅速地往十娘身上掠过,双膝跪地给郑一郎磕头:“义父。”郑一郎哈哈大笑,双手扶起阿保,阿保并没起身,而是又转向十娘:“义母。”

这两声叫的郑一郎心花怒放,手一挥:“今日寨中真是双喜临门,要大排酒席,一贺瑞儿出嫁,二来,”朱三已经接话:“二来要恭喜大哥新收义子。”郑一郎连连点头,旁的人也跟着笑起来。阿保心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站在一边看向十娘,见十娘眼中神色和旁人没有什么不同,少年的心里不知为了什么,泛起一丝惆怅。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现在才发现,原来不光是女主大男主十岁的问题,还有义子的关系,原来这个故事还是传说中的不伦之恋啊。

不过我家萝卜老大说了,海盗窝里面还管什么伦不伦的,所以就照实写吧。

7

7、瑞儿 ...

太阳已经开始落山,渔船驶进码头,从上面下来的人拿着的却不是渔具,而是抗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脸上笑意盈盈的,看来这趟收获不错。看着人快走完了,阿保才拿起一个小箱子拎着走下船。沿着小路一直往寨子里走去,不时和路上的人打招呼,有人拍一下他的肩膀:“阿保,听说你这趟收获颇多,我们这些老家伙不中用了。”

阿保急忙回头,,这几年来他个子长高很多,唇边已经冒出胡须,原来有些圆的脸现在开始变的有棱角了,看见说话的是朱三,忙拱手道:“没什么,只是运气好罢了。”

朱三的手大咧咧的一摆:“运气好,也没有趟趟运气好的,照我说,大哥这个义子,收的可真是好。”义子?当初虽然当着众人面说过收阿保为义子,不过郑一郎之后并没有一直提起,阿保年纪渐长也明白还有郑强这个亲侄子在,郑一郎心里还是偏向他的。

不提起,只怕也是为了让自己灭掉一些不该生起的念头,听到朱三提起这个,阿保只是一笑:“当日一哥说的,不过是玩笑话罢了,什么义子义父,还请三叔再不要提起。”

朱三呵呵一笑:“阿保,怎么你这几年也学了些别人那种不爽快的脾气?”阿保并没说话,只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往厅里来。

郑一郎已经等在那里,阿保先行过礼,然后把箱子递到他面前,一打开,里面满满都是各色珠宝,郑一郎顺手拿起一串绿宝石的项链,上面的宝石个个有拇指大小,整条项链的做工也极好。郑一郎却只是皱眉,把这串项链扔到箱子里,用手拔一拔那些东西,叹气道:“又是这种外洋女人喜欢戴的玩意。”

阿保听到他埋怨,也不分辨,蒋老四吸一口烟,把烟锅往椅子脚磕一下,往烟锅里塞了满满一锅烟丝,见郑一郎还是没多少笑模样。哎,阿保越来越争气,就显得阿强更加无能,重新打着火,蒋老四吐出个烟圈,对阿保笑着说:“阿保,你上次带回来的这烟草,可真够劲。”

阿保向他施了一礼,蒋老四眯缝着眼转向郑一郎:“一哥,阿保还是个孩子,自然是觉得这些宝石值钱,哪明白我们要变卖这些已经做成首饰的东西就难。”郑一郎本来就是借题发挥,自然顺坡下驴,挥手对阿保道:“你先把这箱首饰拿去给十娘瞧瞧,留几件好的给寨里面的女人们分分,下剩的再拿到岸上设法变卖吧。”

阿保又行一礼,这才退了出去,听着他们又讲别的话,阿保不由皱眉叹气,这个不尴不尬地义子身份,倒让自己有些时候无所适从了。

阿保摇摇头,快步往十娘居处走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去见十娘的时候心里就会特别欢喜,还没见到她的人,只听到她的声音心里就会无比甜蜜。

阿保觉得脸上开始泛红,手握成拳轻轻打一打额头,定一定心神走进十娘的院子。太阳刚刚收山,落日的余晖照着这座院子,还不是掌灯的时候,阿保放缓脚步,十娘已经掀开帘子走出来,瞧见是他,笑着道:“回来了,我算着日子你们就该这时候回来。”

温柔的声音让阿保方才在心里的一丝不快全都烟消云散,不过看着十娘脸上的笑容,阿保的心突然狂跳起来,这种笑容和她对郑一郎露出的笑容还有些不一样,如果是她对自己露出和郑一郎这样的笑容,那该多么欢喜?

十娘倒好茶,回头看阿保只是看着自己,用手摸一摸脸:“难道这几天我老了这么多,你不认识我了吗?”阿保接过茶,面上又是一阵燥热,口里呐呐地道:“不老,一嫂怎么会老呢?”十娘温婉一笑,拿过阿保提进来的箱子打开看着,看见那串绿宝石项链,脸上不由露出喜色,用手拎出来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阿保,你觉得这个好看吗?”

那串绿宝石衬得十娘的肌肤越发似雪一般样白,她头上戴着一支镶有红宝石的凤钗,和这绿宝石的光泽交相辉映,在阿保眼里,就和仙女一样,阿保的脸又腾一下红了。

十娘久久得不到回答,抬头去看,正好对上阿保有些火热的眼,十娘把绿宝石项链放在一边,继续在箱子里面挑起来,等阿保的眼转向别处,才把那些挑剩下的交给他:“阿保,你今年十七了,也该成亲了,上个月黑家寨的大娘子过来和我说,她家女儿今年十六,想招个上门女婿继承家业,觉得也就你合适。”

阿保本来已经低下的头又抬起来:“我还小呢,不急。”十娘笑了:“在寨子里是算小的,要在岸上,你这样大的年纪早就做爹了。”接着十娘的头微微一侧:“瑞儿的丈夫小她两岁,成亲的时候才十六。”

瑞儿出嫁已经五年,王老二是铁了心让女儿和这边断了联系,开头那两三年还有个信来,听说瑞儿公婆待她不错,嫁过去一年就生了个儿子,自从王老二去年去世,这信也就断了。

想起这个,十娘还是有些惆怅,阿保喝了一口已经冰冷的茶:“二伯没去世前,听说瑞儿姐姐过的极好,带去的嫁妆丰厚,买了地,置了宅子,还买了许多奴仆。”十娘嗯了一声,虽然是这样说,可是最近自己总是有些心惊肉跳,像是要有事发生,开头还以为是应在阿保这里,见他平安到达,心才放下,这又会是谁呢?

阿保的茶已喝完,天色也暗了下来,再没有理由坐在这里,阿保起身准备告辞,猛然一个急促的声音响起:“一嫂,快往前面大厅去,出事了。”

说话的是香绿,她满头满脸的汗,眼里全是焦急,她也算见过无数世面,这样慌张定是出了大事。十娘一皱眉:“难道是官兵打上来了?这也是常事。”

香绿此时已经喘息定了,站稳了道:“比官兵打上来还麻烦,听说是瑞儿出事了。”瑞儿?十娘顿时为自己前些日子的心惊肉跳找到理由,顾不上再说别的,就和阿保两人往前面走。

远远就能望见厅内已经点上了数个火把,一股松香油的味道呛的人直想流泪,还能听到有人嚷嚷的声音,十娘匆匆进到里面,见里面乱成一团。吴老六手里挥着把刀:“一哥,还等什么,照这人的话说,再晚两日,瑞儿就没命了,我们带着人摸上府城,劫了监狱,把瑞儿救出来,再把那负心汉全家都砍了,拿了瑞儿的嫁妆,一把火烧了宅子,让他家快活不成。”

他这样说,旁的人也纷纷附和,郑一郎的眉头皱紧又松开,眼看就要答应的时候听到十娘沉稳的问话:“到底怎么了,瑞儿出什么事了?还有,谁来报信的?”

众人闪开一条路,十娘这才看着地上趴着个哭哭啼啼的年轻男子,看来就是他来报信,蹲身下去问道:“是你来报信的?你叫什么名字,是瑞儿的什么人?还有,你是怎么找上这来的?”

十娘问的话虽然很平和,但这男子不晓得是被吓到还是怎么,抖抖索索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旁边转出一个中年男子:“一嫂,这话我还知道的清楚,人也是我带上来的。”朱三已经在旁介绍:“一嫂,这是岸上专门帮我们卖货的老杜。”

原来是杜掌柜,十娘微一点头:“杜掌柜既然把人带上来,事情必然十分紧急,但事情再急也不要慌乱,还是坐下慢慢说。”群情本已激愤的众人坐了下来,吴老六也把刀放下,那个一直哭个不停地年轻男子这时开口:“再等,大嫂的命只怕没了。”

十娘扶着郑一郎坐下,眼往男子那里一扫,男子只觉顶头有盆冷水泼下,缩了头不说话。方才虽然说过,但说的没那么详细,老杜又重新说了一遍。

原来瑞儿婚后虽然夫家看她丰厚嫁妆份上,待她还算好,但瑞儿一个强盗窝里长大的女子,女儿家的柔顺是一点都没有的,婚后虽竭力掩盖,还是有盖不住的时候,日子久了,夫家还是晓得一点风声,不过那时王老二还活着,也没说什么。

去年王老二一死,消息传了过来,先是她的丈夫生出别样的心肠,说瑞儿有了身孕,纳了个妾回来房里伺候,又是她婆婆说瑞儿身子重了不方便,把她箱笼里的钥匙全都拿了过来,说给她把着,最后是公公出面,说瑞儿怀着的这胎算过了,不利家里的人,要瑞儿搬到外面一所小宅里面生产完了再回来。

瑞儿初时还不明白,等到进到那所小宅里面一瞧冷锅冷灶,连被褥都不齐全,才明白对方使奸,她的脾气可是能忍得下来的?当天就回到大宅,要和公婆讲理,谁知刚进门就看见丈夫把她的箱笼打开,尺头珠宝衣服全都拿出来,在那里和婆婆小妾小姑们一起分派。

瑞儿气冲冲地上前讲理,哪个肯听,争执之中,瑞儿动了胎气,要照了婆婆的意思,就让她这样死了罢了,总算她丈夫还有一丝不泯的天良,吩咐人把她抬回小宅,又请了稳婆,生了个女儿出来,月子中也没什么汤水滋补,只是一天三顿红糖稀饭加个鸡蛋罢了。

亏得瑞儿身子壮,竟挺了过来,满心算着要等满月后寻个法子再去找人说理,谁知月子刚满,县里的差役就上门来锁走瑞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我太狗血了。

话说狄龙演过文中男主的原型,可是我觉得他虽然年轻时候够帅,但不够阳刚啊,男主是很帅很阳刚,身材很好的男人,哇哇,我的口水啊。

8

8、救人 ...

讲到这里,郑一郎的拳头已经紧紧握住,往交椅上一拳拳打去:“这家人,竟这样对瑞儿。”蒋老四已经抽完一锅烟,往里面添上新的,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一哥,还是照老六说的,我们聚齐兄弟,上了船,把瑞儿抢回来,再烧了那一家人给瑞儿出气。”

郑一郎刚想说好,一直在旁不说话只是看着报信这人神色的十娘突然开口:“不好。”众人都愣住,报信那人拼命压住心里的恐慌看向十娘:“这位嫂子可是以为我是奸细,大嫂对我楚家不说恩重如山,我楚家也是靠着大嫂才有好衣好食,此时怎能由着家人做这样背恩的事?”

十娘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那人,那人被十娘看的额头上汗珠冒出,郑一郎能带着郑家帮纵横那么多年,自然也不是平常鲁莽汉子,先前是愤怒,此时细细想了,也想出其中不对来,也不说话,一双虎目只是望着旁边的杜掌柜。他们夫妻如此,别人自然也明白一些,眼都只望着这边看。

这下急坏了杜掌柜,人是他带来的,真要出什么事,自己一家只怕也要去阎王那里报道去了。他忙开口道:“这位楚二哥虽说是头一次见面,但他带来了当初王老大留的信物,况且事情又这么紧急,不然我也不会带他来。”

王老大?看来这杜掌柜和王老二的交情更深一些,不然也不会用他昔日的称呼,十娘微微一笑:“杜掌柜的,不是不信你,只是瑞儿既已被官家锁了去,这就不是救不救的事了。”楚二哥本来已经要干的汗此时又冒了出来,谁说强盗全是一群草莽?几句话就能骗的他们倾巢而出?

十娘冷不防开口问他:“听说新来的总兵已经立下定要剿了我们的话,我想问问,他给你家许了什么样的好处?”楚二哥心里一抖,没有开口说话,郑一郎手一拍交椅扶手:“把这个人拖下去砍了。”

十娘看他一眼:“你啊,他总是来报信的,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的。”楚二哥的汗又冒出来了,郑一郎点一点头:“你说的对。”杜掌柜的汗已经把身上的衣衫全打湿了,扑通一声跪下:“一哥,这事全怪我心急,只看到信物没问详细,又听他说瑞侄女命在旦夕,这才顾不得规矩带人上了岛,要杀要剐,全都担着,只要一哥能放我家人一马就是。”

郑一郎看一眼十娘,示意朱三把杜掌柜扶起来:“我晓得你和王老哥的关系极好,不然也不会乱了方寸,这人总是要救的。”说着郑一郎瞪眼看向楚二哥:“像你楚家这样忘恩负义的,就该挖出心肝来下酒才是,不过方才已经说过不斩来使,你先给我滚下去。”

说着已有两个人上来把楚二哥拖下去,楚二哥还想挣扎求饶,嘴里已被堵上一只臭袜子。人虽然下去了,只是怎么救,郑一郎一时也想不出来,阿保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如将计就计,我带几个人随这两位去了府城,就说是去探路的,伺机救出瑞儿,他们定会派船跟着我们,到时一出了海,还怕他们做什么。”

这主意好,郑一郎已经点头,朱三沉吟一下:“主意虽好,只是到时总兵得了信,把你们抓了起来,那可如何是好?”阿保已经笑了:“兵不厌诈,总兵要的,是要剿了我们寨子,不会轻易杀了我们。”

十娘已经思量妥当,到时就算救不出瑞儿,总兵抓了他们,也要由他们做眼带着船出来剿灭,一到了海边,总兵就算带着兵,论起海战也落了下风,那时再派人趁着府城空虚之时,去监狱里抢出瑞儿,顺路再去楚家讨了公道。

等总兵知道消息,早已晚了,点头笑道:“这主意好,他既下了鱼饵,我们怎么也要给他钓一条小鱼,免得他无功而返,岂不可惜。”这句话让厅内众人都笑起来,主意一定下,阿保也就忙着去挑几个精明强干的人跟着自己去。

郑一郎忙着和朱三他们商量,要在哪里设埋伏,好等官兵到来,十娘没了事做,缓步走出厅里。厅后井边树下,聚了几个妇女在那里等着,见十娘出来,一群人涌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一嫂,瑞儿她到底怎么样了?方才只听说瑞儿出事了,又看见你们在商量,不好进去问。”

借着月光,十娘能看出来就是蒋四嫂她们,微叹一叹气:“瑞儿的夫家欺她没了爹,竟跑去县里告发,说她是海匪,把她投入狱中,方才是在商量怎么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