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唐葵问:“当时你也在?”

也对,他们原本就读的同一个高中。

上次校庆,连唐格都邀请了,不可能不邀请他。

“我那时候正好从美国回来一趟,昔日的老师说一定要让我过去,我就去了,”江竹揽着她的肩膀,“我记得那天是降温了,曾经的同学说,你瞧瞧那些小姑娘,这么冷了,还在坚持表演。我一看,可不是么。台上的小姑娘,一个个穿着这么少。然后发现,呀,有个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然后你就只拍了照片?”

“那时候你还在读高中嘛,关键时期,我怎么能直接上去问?你的班主任不得活吃了我?”江竹夸张地说:“不过我打听到你的名字,念起来也好听。”

江竹那时候就觉着这个小姑娘真好看啊,鬼使神差地,还打听到了她的姓名和班级。

后来一想,这小姑娘还在读书,年纪又与他差了这么一大截,只欣赏好了,不要去过多干扰她生活。

“你下台的时候,我见你旁边的小姑娘扶了你一把,看情况不太好,我就过去了,”江竹说:“负责老师还记得我,说已经给你哥哥打过电话了,马上就过来。我一摸,你额头烫的都能摊鸡蛋了,说不如我先把你背过去。”

“上次是你背的我?”

“确切地说,只背了一半,”江竹捏捏她的胳膊:“你那个时候好像更瘦一点,感觉没什么重量,走到一半,就遇见你哥哥,我就把你交给他了。当时你那那舞台妆化的不太行,我衣服上蹭了好大一块口红印。”

匆匆一面,唐格也没记住江竹,之后也没告诉她。

可能他还以为江竹是新来的老师吧。

江竹回家的时候,西装上还带着唇膏印。郑玉眼尖,问是不是他有女朋友了,江竹当时隐约察觉到她的心思,干脆地承认了。

不过那小姑娘实在太小,他之后也没有再去联系;但那照片却鬼使神差地保留了下来,换过不知多少手机,这张照片始终留存在里面。

那时候,江竹就有着预感,他感觉自己还会遇见她。

后来,去S医大代课,第一堂课,拿到点名册,江竹就看到她的名字。

唐葵。

“到!”

果然是她,相比高中时候,脸似乎肥了些,但依旧是那时的精致好看。

只可惜,原本是因为年纪差距而不成的,现在隔了一层师生关系,他又只能止于礼了。

郑玉责问他的时候,他依旧拿“心上人”来拒绝她;说的多了,连他自己都险些陷进去。

而他与小姑娘,也再无过多交集。

省中医院的工作要繁忙的多,值班,考试,一系列的事情下来,他渐渐地顾不上那个小姑娘,也不知她会和哪个同学一同坠入爱河。而在郑教授三番五次的提示之下,他猛然发觉,自己已经过三十了。

同龄人大多已经结了婚,而他依旧孑然一人。

在江父提议相亲之后,他也没有拒绝。

工作性质注定他没办法花大量时间去和人接触,相处,比较下来,相亲或许是个比较高效率的途径。

当被问及理想对象条件的时候,江竹回忆起唐葵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地列了一大堆要求,又觉着未免太过苛刻。犹豫再三,他说:“没什么要求,只要是女的就行。”

谁曾想,等照片传过来之后,江竹惊的撒了自己一裤子茶水。

介绍人询问他意见,江竹笑着说:“完全没意见。”

已经是第三次这样“巧遇”了,他若是再不抓住这机会,也未免太辜负上天的“厚爱”了。

饶是如此,他心里还有点担心——

她心里怎么想?会不会过来?毕竟是教过她课的老师……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对她有不良企图?

思前想后,江竹决定当做不知晓是与她相亲。而见面之后,她果然整个人都吓傻了——

这个小姑娘,竟然连他的名字都没记住。

后来又多次主动,才把这个胆小的家伙,一点点地从她的小世界里拉出来。

回顾这一路“辛苦”,江竹不由得感叹,真不容易。

唐葵听了他的讲述,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真是缘分呐。

可偏生她都不知晓。

但如今听他讲述,又有种中大奖的惊喜。

晚饭订的外卖,唐葵实在不想动,还是江竹下去拿的。除去上厕所,其余的时间,她都趴在床上,还一脸郁闷:“心理咨询师建议我多运动,可我这情况……别说运动了,连走路都难受。”

毕竟是缺乏运动量,下个山,路途长,又一颠一颠的,难怪她腿疼成这个样子。

“以后我要监督你锻炼身体了,”江竹不辞劳累地给她捏腿锤背:“不然这身子骨,有点太弱了。”

说完话,她没动静。

江竹低头一看,乐了。

她就这么趴在床上睡着了。

手机掉在一旁,她半张脸陷在被褥里,头发乖顺地垂下来。

江竹轻手轻脚地把她抱起来,重新铺好床,床单抖了一遍,这才把她放上去,盖好被子。

睡着之后的她乖巧多了。

他看了半晌,这才去了另一张床上休息——酒店房间不够,他们只开了一间标间。

还未合眼休息,一个陌生的号码就打了过来。江竹去了卫生间,一接通,那边便是郑深焦急的声音:“表哥,你赶紧过来一趟。我姐姐她又——”

“阿深,”江竹揉揉太阳穴,叹口气:“你知道的,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不会去看郑玉的,既然我不喜欢她,也不能再给她这样多余的希望。如果葵葵知道了,她也会不开心的。”

“我也知道……”郑深苦笑:“但她犯病的时候,真的很可怕。我刚刚也是急昏了头,才给你打电话。唐葵在你那边吗?”

“嗯。”

“等有时间了,咱们聚一块吃个饭吧,清清她好像怀孕了,”郑深说:“昨儿个宋清和我说,想见见唐葵。”

“那我告诉她一声,”江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凑过去,照了照,自我感觉和唐格他们没什么区别:“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赶在你前面还真是不太好意思哈,”提起这个话题,郑深明显轻松多了,但身后传来玻璃摔碎的声音,他又匆匆地说:“不成了,我得过去看看我姐,别让她伤到清清。”

江竹走出去,唐葵翻了个身,他一动也不动,担心惊醒了她。

听见她梦呓几句,似是睡熟了,江竹松口气,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她是侧着睡的,蜷缩起来身体,十分没有安全感的一个姿势。

江竹凑过去,偷偷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她的睫毛颤了颤,也没有睁开眼睛,依旧是熟睡的模样。

江竹在心里默默地对她说了句晚安,脱去衣服,躺在床上,不多时,便睡着了。

次日,他是被郑教授的电话吵醒的。

“北城医学会关于此次事件的鉴定已经出来了,不构成医疗事故,”郑教授的声音有些严肃:“但是,患者家属不服这个判决,他们联合了部分媒体,准备把这件事情闹大。”

☆、牛奶卷

果不其然,北城医学会的鉴定书刚刚下来, 另一边, 国内知名的自媒体的稿子就发了出来。

标题取的耸人听闻——《当今医院乱象, 患者家属将前往何处讨回公道?》

里面只用了化名, 但省中医院的名称依旧是大喇喇地写了出来。文章直接从死者贫寒的家庭来写。

其父亲家中贫困潦倒,母亲是名精神病患者, 据说在生下孩子后就发病跑了;死者读到初中便辍学了, 开始打工赚钱。好不容易有点出息了, 却被“庸医”害死在手术台上。

——这明显是走煽情路线的。

而记者完全是夹杂了个人感情在其中的,有关省医院医生们的反应与联名信只字不提,占据三分之二版面的地方, 都在描述这家人如何的凄惨;而在死者病死之后,他父亲只能乞讨为生;而这起诉费,完全是好心人拼凑出来的。

“哪怕是拼了我这条命, 也要把那个庸医从医院里赶出去!免得再去祸害别人家的孩子!”

编者笔锋一转, 又开始列举江竹的生平——生活富裕,父亲经营医疗器械公司, 母亲是知名教授, 曾赴美留学, 也在S医大代过课……

而在这场手术中, 他没有经过上报, 没有经过审核就代签,进行急救——这样的做法是否过于草率?如今患者死亡,其是否应该背负主要责任?其能力是否与职称相对应?

安山镇那边的工作也要暂停一段时间, 据闻那家人已经前往公安局报案,一旦涉嫌医疗事故罪,他可能会被取保候审。

江竹同唐葵解释了这一番,将她送回家去,独自驱车前往安山镇,将皮蛋带了回来。

郑教授对动物的毛发过敏,在同唐妈妈沟通之后,皮蛋暂时由唐葵照顾。

刚刚搬到新家的皮蛋十分兴奋,尾巴摇个不停,见谁都亲热——除了叶时言。

大概是那晚上江竹没让叶时言进门的缘故,皮蛋对脸上淤青未消的叶时言带了点敌意,还冲着他呲了呲牙。

叶时言视若无睹,坐在沙发上吃橙子。

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依旧住在唐家;唐葵看见他,心里依旧不太舒服,想起时晴说过的方法,掏出来一枚巧克力,剥掉,塞进口中含着。

江竹嘱咐她:“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这下时间多了……无聊了也给我打,我可以好好地陪陪你了。”

他最近暂时不能离开A市,安山镇是去不成了,医院那边也暂时停职了,一时,他竟闲下来了。

“既然重新回来了,那我还是继续开一段时间我的甜品店,”唐葵笑着问他:“你有没有时间?我那里正好缺一个收银员。”

“兼职司机,”唐格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拍拍江竹的肩膀:“再过两天,我得出一趟差。大概一个月吧,没时间接送葵葵了,还得麻烦你。”

“一点也不麻烦。”

江竹一口应承下来。

唐格瞧一眼旁边的唐葵,问她:“阿姨在哪里?”

“好像在厨房那边。”

“你告诉阿姨一声,今晚上我想喝玉米排骨汤。”

唐葵知道他一定是有话想单独对江竹说,应声离开。门外只余两人,唐格问江竹:“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江竹摇头。

唐格皱眉:“如果没得罪人的话,不可能啊……”

“有可能得罪了人,但我不知道而已,”江竹说:“我没怎么关注过别人的看法。”

唐格扭头看了眼客厅,叶时言还在慢吞吞地切橙子,没事人一样坐着;皮蛋离他远远的,把身体盘成一团,似乎睡着了。

“秦硕,”唐格说:“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名字?换句话说,你认不认识他?”

“从未听过,他是做什么的?”

唐格来回踱着步子:“咱们市的风月佳人,整条街上的店都是他开的。”

风月佳人是A市著名的娱乐一条街,KTV,洗浴中心,酒吧等等。

江竹未曾涉足过,但唐格与叶时言曾经是那里的常客。秦硕年纪很大,大约有五十多岁了,同他们两个年轻人也只打过几次照面,点头之交而已。

“我一朋友在经营着一个大V号,昨天开始,有人让他发那些明显冲着你来的稿子,都是事先写好的。他知道葵葵最近在和你交往,留了个心眼,在他们那个圈子里打听了一下。有人透露给他,是秦硕要整你,”唐格疑惑不解,“说起来,你与他既然不相识,又怎么会惹到他?”

“谁知道呢,”江竹淡淡地说:“走一步看一步,我不信他权力大到可以颠倒黑白。”

唐格只能报以苦笑。

江竹这个人,哪里都好,只有一点不行,未涉足过黑暗,所以也对眼前之事比较乐观。

这一点,倒是和葵葵很相配。

唐格送走了江竹,自己回沙发上躺着。叶时言把盘子推过来:“你要不要吃?”

唐格还生着他的气呢,瞥了一眼,又给他推回去:“不吃。”

自上次殴打他之后,唐格还没有和叶时言好好地聊过。

没法好好聊。

唐格心里窝着一肚子火。

他当然知道叶时言是个什么德行,毕竟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一起泡吧打野的,彼此都清楚腹中肚肠。

叶时言为人倒是没什么话可说,好哥们该具有的品质,他哪点都不差——只有一点,这家伙,竟然觊觎他的妹妹!

一想到唐葵看到了那种视频,唐格就恨不得拎起来叶时言,按住他的脑袋在地上用力摩擦。

“上次,那视频,你也是故意引我看到的吧?”

唐格出声,闭着眼睛,不去看叶时言表情:“打了你之后,我就回过神来——匿名给我发视频和消息的人,其实是你吧?你故意去送周盼盼回来,也是想让我尽早知道你在哪里吧?你早就知道会激怒我,我会打你。”

“你想太多了,”叶时言否认:“我这么做有什么好处?白白地被你打一顿?”

“你现在在我家好好地住着,这不就是好处?”唐格说:“别以为能瞒得住我,你被打,阿姨指定会叫葵葵回来;阿姨心软,再加上愧疚,一定会邀请你来家中养伤——你就有了机会,和葵葵长时间接触。”

说到后来的时候,唐格咬着牙:“早知道,我就该拦着阿姨,不让她给葵葵打电话。省的遂了你小子的意。”

叶时言沉默半晌,他咬了一口切好的橙子,清甜,一点儿也不酸:“我也不过是再想为自己争取个机会罢了。”

唐格掀开眼皮瞧他:“别说什么争取不争取的了,你不适合葵葵,江竹才是她最理想的归宿。”

“理想?”叶时言讽刺地笑:“他如今自身难保,又怎么成了理想的归宿?”

唐格沉着脸,坐直了身体,问:“你说实话,秦硕和你有没有什么关系?”

“没有,”叶时言轻描淡写地说:“若是我们两个人有牵扯的话,早先在风月佳人,还会被宰?”

他们年纪尚轻的时候,不懂规矩,被狠狠地宰了一顿。

唐格想了想,觉着也对,依旧警告他:“你别再做针对江竹的事情了,也别再去打扰葵葵。”

叶时言敷衍地应一声,唐格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没往心里去。

唐格心里暗暗地想,等他脸上的淤青下去了,就立马让他滚蛋。

吃他的,住他的,还想着他妹妹?没门!

那些稿子,最终还是都发了出去;秦硕还真是财大气粗,花了大价钱买热搜,直接把明星大婚的消息都压了下去。

他甚至还请了公司,控评,刷评论,瞬时间,排在前面的评论全变成了让江竹陪葬的威胁性言论;更有甚者,扬言要人肉他。

这场由秦硕暗地里操作起来的风波,最终因江竹的照片被匿名网友贴出来而走上了高潮。

无他,纯粹是养眼。

不少本来是跟风的人,一开始被文章扯着鼻子走,自动脑补出来了秃顶大肚油腻大叔,骂的格外起劲;可等照片出来,突然发现,不对呀。

他的形象,与一开始文章所说的“丑恶”“卑劣”“自私”完全不沾边。

都说相由心生,但江竹的表情坦荡,目光坚毅,一点儿也没有小人之相。

一些营销号,先前还保持着沉默,一见又有风波可以炒,溜的比谁都快,飞快地把能搜到的江竹照片都寻出来,之前履历一查,再想方设法取的北城医学会的鉴定书,往上一摆,宣布——江医生其实是无罪的!

营销号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有时候,当众人都在批判某事的时候,你逆着来,反而更容易博得关注——哪怕是骂名。

在网络上,最不怕的就是骂;人不是十全十美的,做事情也不可能讨每个人的欢心,骂就骂呗,不怕被怕,就怕没有关注度,就怕火不了!

一开始站出来力挺江竹的,是一个天天发段子的营销号,平时恶评满满,倒也不怕什么,把长微博一发,同公司的几个号互相转一转,再和几个号吵吵架,这关注度自然就有了。

唐葵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刷微博。

“江医生真相”这个话题,已经超过了“私自代替家属签手术知情书”,稳稳地占据了首位。

她点进去,评论区里乌烟瘴气,水军和人争辩到最后,直接吵了起来。

——都快比得上明星微博下的互撕了。

唐葵去了一开始发长微博谴责江竹的博主下面,评论:“如今医患关系本来就紧张,你知道经过你们这样不分黑白的一闹,会让多少医生寒心?会给其余无辜的患者带来多么大的影响?”

评论发出去,如小石子落水,溅不起什么水花;但她却收到好几条辱骂的私信,语言粗俗不堪。

唐葵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关掉了;她复制了自己发的那条评论,坚持不懈地,去每一个辱骂江竹的微博下面粘贴。

她没什么大的能力,但能多让一个人清醒也好。

这一桩医闹,经过秦硕的暗中推动,直接从A市闹成了全国性的新闻。

官方的新闻报道还没出,但S省医学会被闹了出来,宣布重新做一次鉴定。

网络上可不管什么鉴定不鉴定的,秦硕这次真的是花了大价钱,他甚至还起了买通营销号的心思——可惜,营销公司认定这有利可图,通过收集资料,又弄明白了前因后果,礼貌而客气地拒绝了他。

毕竟,为了眼前一点钱,坏了能继续接广告推广的大号,可不值得!

哪怕秦硕势力再怎么大,也只是在A市这附近,出了省,就干不过那些营销公司的后台了。他也不想惹事,只能继续花钱在其他的号上,继续控评挑事。

周盼盼也给唐葵打了电话,倒不是慰问,是个提醒:“葵葵啊,我看到那些微博了。嗯,有件事,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

“尽管说。”

周盼盼有些犹豫:“我看这架势,如果不是营销号做恶博关注,就是有人针对上江老师了……如果是前者还好,伤不到你们,过段时间,风头也过了;如果是后者的话——”

唐葵笑了:“盼盼,你知道,我最不怕这些了。”

周盼盼松了口:“我今天看照片,发现认识那个死者的父亲——我老家和他一个村,是个人嫌狗嫌的家伙,老无赖,根本不像报道上说的那样可怜。如果唐哥哥认识一些营销号就好了,我们把消息提供给他们,也可以借机澄清一下。”

☆、布朗尼芝士

次日,唐葵与周盼盼两个人, 联系上唐格的另一个朋友, 他也经营个自媒体号, 外号叫做木头。格子衬衫牛仔裤, 外加一副黑框眼镜,是个普通宅男的模样。

秦硕那边也有人和他谈了发文的事情, 但没谈拢。木头知道江医生是朋友的妹夫, 直接说私人号不想参与这些。

那边倒也没再坚持。

三个人一同去了周盼盼的老家。

周盼盼老家离A市并不远, 不过两个小时的车程。毕竟离省会近,这片区域据说也要纳入拆迁范围。放眼看过去,整齐的房屋, 宽阔的道路,说是个村子,但和一般的小镇没有分别。

据周盼盼回忆, 那个闹事的人叫做宁达, 但他们那边的人都叫他“二狗蛋”。

确实是父母早亡的,依靠村子里人的接济长大, 但品德不太行, 年轻时就和些混子, 二流子之类厮混。而死者的母亲, 是个流浪的孤女, 脑袋也确实不太正常。

不知怎么,流浪到他们村子里来,村里人心善, 几家人给了她食物和水,她傻呆呆的,就睡在土地庙里。谁知道睡了几天,把宁达给招了过来,也不知那几夜发生了什么,反正等孤女肚子大起来,宁达就把她带回家住了。

后来孤女莫名失踪,周盼盼就不清楚了。

但只是这些,就足够让唐葵愤怒了:“这和畜生有何区别?”

欺侮一个神志不清的孤女,还强迫其生下孩子,这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情吗?

周盼盼安抚她:“别生气。你看他这如今的做法,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了。”

三人在车上商议了一下,打算去问一下村子里的老人,毕竟老人们在村子里留的时间长,也知道这些事情的经过。

至少比周盼盼知道的要多。

到了村子里,自然先去周盼盼的家里;一早就给她妈妈通过了电话,是以今天也没出去,就在家里等着她们几个过来了。

一进门,先喝茶吃水果,周母年纪不小了,笑着说:“你们要是想知道二狗蛋干的那些事,问我也成,我知道些。其他的,就得去问盼盼她三奶奶了。”

周母不晓得宁达年轻时候的事情,也没见过那孤女,但其他的一些事情,她知道——比如说宁达常常私下去和附近几个庄子的混子赌博,直把家里的东西都输个精光。

周母嫁过来的时候,宁达的那个孩子——也就是死者,宁文,已经上小学了,沉默寡言。宁达性格暴戾,嗜酒,几乎隔上那么两天就打他一顿。

小孩子也跑不过他,常常被摁在大街上打,周遭有看不过去的,上前规劝,可惜宁达不听,下了狠手地打。

一开始宁达还不同意让宁文去上小学,学校老师过来游说了半天,免除学杂费,这才勉强同意。初中上了没多久,宁达就嚷嚷着让他去打工,赚钱给他买酒喝。

说起来,自打宁文外出打工,就不怎么回家了;周母偶然见过他一次,匆匆地来,又被宁达打的鼻青脸肿地出去了。